凭依与自由(1)
千夜如星,
等待着你来点数。
千星如夜,
永远鉴照着遥远。
之其一
走到了这面巨墙之前,名为“泉声”的奥萝菈停下脚步。
她身边的小女孩看着母亲,又看看身后的达克利斯。达克利斯突然觉得,这对
母女多么像是声韵天成、悠游于自然的神灵啊……
奥萝菈看着前面的巨墙,然后对梅恩丽娜说:
“梅恩丽娜!我的女儿!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惟一的珍宝、是我拾起的璀璨奇迹,
不要难过——如果我走了……”
“妈妈?”
梅恩丽娜吓了一跳,紧抓着母亲。
奥萝菈轻轻地摸着她的脸颊,说:
“我的女儿!现在我就要将你真正的样子呈现出来。你身上的斑斓,其实是神
所赐予的某一种精灵,它可以用来封印神器的光芒与威力。”
奥萝菈将梅恩丽娜的手缓缓拉开,站到了巨墙之前,向上伸直双手,说:
“而我则成为驱动精灵的符文——”
她张开双手、自掌中闪现出耀眼的七彩光辉。
在她死亡、前往梅多姆纳的那一天,那位呼唤着她的名字的黑衣青年,将符文
交给了她……
她回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完成神所付予的——
悠远的使命……
“妈妈——!”
梅恩丽娜激切的喊着,而达克利斯则看着这一幅她从未有机会见到的景象。
奥萝菈自手开始发出光芒,光的强度照亮整的山谷,如一股热烈的旋风一般往
上攀升,栖息在树林间的鸟儿们因而飞出来,许多洛瑟村民都挤过来看着这个奇妙
的景象。
“那不是智妇吗?她在干什么?”
“她好像在施法啊……”
“啊?她终于愿意帮助我们,将那个可怕又巨大的东西移走了吗?”
“天啊!她在发光啊……”
在村民的惊叹声中,奥萝菈化为一道光,将梅恩丽娜罩住了。
一会儿小女孩掩着脸惊叫出声,然后那光引领着排成一列而飞舞的蝴蝶自梅恩
丽娜身上飞起。
散发七彩光芒的蝴蝶们飞上那一面巨墙,在一阵众人都无法睁眼的光中消失。
“妈妈?你在哪里?”
恍惚之中,梅恩丽娜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充满浓雾的地方。
虽然四周都是浓雾,但却洋溢着和曦之光——她对光感到畏缩,却又爱着光、
迎向光。
“妈——妈——”
梅恩丽娜流下眼泪,她知道这一次,她真的失去她的母亲了。她将失去在这个
世界上,最爱她与最重视她的人了……
“梅恩丽娜……”
“妈妈?”
听见奥萝菈悠悠的呼唤声,梅恩丽娜向四周张望。她看见她的母亲在光中的身
影,那形象非常模糊,但仍十分美丽。
“梅恩丽娜,从今而后,你自由了,去吧……”
无声,如羽毛满天飞舞而飘摇落入泉中。
泉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如涟漪回响:
你自由了……
天空似乎在震荡着、地表似乎在低喃着……
当一阵风走过所有的人身边时,有些人情不自禁地掉下眼泪,有些人闭着眼睛
冥想……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达克利斯。
她看见凯德泰比之剑以昔日的样子立在她的面前,她走过去伸出手握住剑柄,
将剑举在眼前——
“我的凯德泰比之剑……”
之后,她快速将剑回鞘。
海洛凯辛、帕登、丹德、沙华沙哈、奎恩斯、亥特、罗贝、米卡斯都跑过来。
凯德泰比之剑的神光被封敛起来,他们终于可以走过来了。
每个魔法力之子都感觉到那股迫人的力量消失了!
所有村民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巨墙不见了!哪里去了呢?
地上只遗留巨墙曾经存在的证据,不少洛瑟村民走过来还一边问:
“奇怪?光一闪过,墙就消失了……”
“我知道了!是那个巫婆……”
“嘘!要称呼她为智妇!是智妇将墙移走的!”
达克利斯转移视线,四处寻找奥萝菈,但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很快地,她发
现梅恩丽娜倒在地上,于是赶紧跑过去。
她将小女孩搂抱起来,确定她还活着,松了一口气。
梅恩丽娜脸上、身上的紫色印记完全消失了,显露出无瑕的美丽。她缓缓睁开
眼睛,迎面就看见一张清丽无伦的脸对着她微笑。
达克利斯轻轻摸着她的脸,说:
“啊……你身上漂亮的蝴蝶都飞走了……”
风轻轻弹奏,太阳光取代了先前刺眼的神之光,让洛瑟村恢复成原来的平凡、
宁静。
“妈妈不在了……”
梅恩丽娜说完,双眼挤满了泪,公主先是拥抱着她,而后让她坐在地上、让她
尽情地掩面痛哭。
格兰希尔缓缓走过来,他的酒意稍解,但是依然有些昏头转向,不过,他以他
那美丽的咏叹之声,诉说着预言般的话语:
“虽然我们这个世界再度失去了一名雅莱尔之子,但是,我们却又立即获得了
一位……”
之其二
事情看起来非常圆满地解决了,虽然房子倒了的人忙于重建、牛栏被毁的人家
得重新围上篱笆。
当然,失去至爱而哭泣的人必须擦干眼泪面对未来。
脸上、身上、手臂上的疤痕不见了,梅恩丽娜的美丽展露无遗。
殷勤的人多起来了,就连洛迪特、萨伊、阿莫这三个常常取笑她为“丑女”的
男孩子们也不例外。
洛迪特、萨伊、阿莫他们三个都私下来找过梅恩丽娜以示好意。
——某些下品男人集为一圈才敢为恶,想讨好处时绝对自己一个人来——
梅恩丽娜咀嚼母亲的话,并没有被突来的好意所迷惑。
她忽然间能看透许多的事,告诉自己残酷的事实——
如果她是普通的人类,即使脸上的胎记消失了,依她的美貌来评估最大的好处,
也不过是找个人嫁了,生儿育女,进入世间循环轮回——
嫁给能人或俗人,贵人或粗人……
如同甜份等级不一的蕥丹梨,却被混在一起、以同一个价钱拍卖出去一样。
你自由了——
这句话是一句反应真实的咒文。
自由不是无事一身轻,自由是更大的重责。
坐在水车旁,看着自家后面小水洼里的倒影,数着倒影里面的小草,梅恩丽娜
搂着跑过来蹭她的小羊莫恩。
“我觉得可悲!莫恩!妈妈连个可以凭吊的墓都没有……”
水纹晃动,搅碎了她与小羊莫恩的倒影。
奥萝菈的话回响于其中,也回响于梅恩丽娜的记忆里。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冷也太残酷了一点……
梅恩丽娜将脸埋在莫恩那浓密的毛里哭泣。
洛瑟村民研商着谁来照顾梅恩丽娜,毕竟她才十二岁,要自己生活还过于稚嫩。
当然,奥萝菈解决了巨墙的事件,也是村民们关心梅恩丽娜的主要原因。
“每个村子都需要一位巫师。”
大家都这么说,也以这句话相互说服。
达克利斯与格兰希尔并没有立即离开,虽然海洛凯辛很想赶紧将公主送回皇宫
去,但也不会在此时瞎搅和,他连提都未提。
当达克利斯与格兰希尔来到梅恩丽娜的住家时,梅恩丽娜正在请洛迪特离开,
她在门口对这个年轻小伙子说:
“别再来了!我不会去你家的!”
“梅恩丽娜!你再考虑一下嘛!我家人都很欢迎你去的,又不是真的要你来当
女佣!说不定……我老爸还会让我娶你啊!”
十八岁的半大毛头小鬼红着脸如此说,但梅恩丽娜一脸嫌恶,她说:
“不必考虑了,你也不必再来了!”
“我真的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啊!你还在为以前的事生气吗?”
“没有。我并没有为以前的事生气——”
因为生气需要热情,我没有任何热情在你身上,可以说我没有任何热情跟你这
个人有关……
这些话梅恩丽娜没有说出来。
“梅恩丽娜——别孩子气了,我都已经道歉了嘛?很抱歉啦,我抢……我拿走
你的那个护身符是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但顶多,我去买一个还你嘛……”
洛迪特拼命地、好声好气地哀求,但没有感动梅恩丽娜。
她觉得恶心!——为眼前这个人感到恶心!
为了赶走他,她道出事实:
“今天我若还是那个丑样子,你会来道歉吗?而我若是当时就死在森林里,你
的道歉又有什么意义?还我护身符?你知道那个护身符对我的意义吗?——到现在
你还是完全没搞懂你究竟做了什么……孩子气的人是你!洛迪特!”
梅恩丽娜说完,洛迪特终于为这几天以来一直幻想的目的落空而发火。
他突然爆怒起来,怒气冲冲地说:
“●※◎!你少自己随便判断我的价值,你才不了解我!”
梅恩丽娜看着他,没有说话,仿佛洛迪特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
“我比你伟大多了!你自己才幼稚得要命!”
他又吼叫,甚至想挥拳揍她。
她为眼前判断与言词颠三倒四的人感到难过,可是谁又能期待这样的人可以说
出什么有道理的话呢?
“是我看错你的价值啦!你以为你是谁?你现在美了又怎样?美了就可以骄傲
吗?”
——自己随便判断别人的价值——
洛迪特自己拼命地做着他最不希望别人对他做的事!
这些话梅恩丽娜没有说出口,她突然发现跟这种人争论是没用的!
“你的所有观点都跟我无关。”
她只说了这些。
“你知道你其实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一坨屎!”
他不管!他只想咆啸,脸孔犹如扭曲的魔鬼。
“透过你的眼睛看到的、你的嘴巴说出来的,全都只反应着你自己的真实,与
我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恍如持咒一般,梅恩丽娜说。
“你只不过是一坨屎!妓女!婊子!”
洛迪特叫骂完,转身一边回头骂:
“我会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你等着瞧!贱丫头!臭巫婆!你是一坨屎!你是
一坨粪!”
走过小桥,刚好与达克利斯、格兰希尔错身而过,他还大叫:
“滚开!别挡我的路!”
达克利斯早在桥的那一边便听到洛迪特的叫骂,听在耳朵里怒在心里。
她按捺不住,趁着洛迪特经过她身边时,伸出脚勾住洛迪特的小腿,让他摔到
溪里去。
“将你的臭嘴与脑袋里的脏东西清洗一下吧!以后才不会出口成“脏”!河水
都比你干净!”
达克利斯对着在溪里拼命要爬上岸的洛迪特喊道。
转过头来发现格兰希尔斜睨着她笑,那个笑容有点取笑的意味。
达克利斯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了,她伸出手指着爬上岸、一边跑一边骂的洛迪特
说:
“——好烂的人!不是幼稚足以形容的!”
格兰希尔还是微笑,眨眨他的双色眼睛,没有说话。但公主举起食指乱点,依
然脸红地说:
“好好好!我承认我很孩子气!但是……我气不过!”
“……我不会笑你孩子气!”
格兰希尔还在笑,说:
“本来我也在想要怎么整整他,但你先动手了,所以我火气就消了。你说得对!
这种人很烂!而且一直到他老了可能都是那个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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