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多么奇妙,这该是一篇文学作品。林岚立刻翻手里的书,很可惜的,只有这 么一页。古老的遗迹,或许是费文清女士一部未发表的作品的草稿,她年轻时代 的练笔。 身后忽然响起轻轻咳声。林岚立刻放下书转过身去。 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正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打量林岚。 “你是伊弘的朋友。” 林岚立刻知道这个老太太是谁。她必恭必敬道:“是,我叫林岚。” 老太太非常和蔼,“林小姐,请过来坐。伊弘那孩子去拿茶点,很快就回来。” 一百零五岁的老人了,还这么精神熠熠,说话条理清晰,真是相当不容易。 林岚赶忙几步,扶着老太太坐下。不一会儿,伊弘推着餐车进来。 费老太太笑呵呵:“我的子孙都忙,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多亏你们这些孩子 常来看我。” 伊弘立刻乖巧地说:“老太太要不嫌我们吵,以后每周都来看您。” 茶点非常美味,有种巧克力蜂蜜蛋糕,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回味无穷。林 岚连吃两块,忍着没好意思再拿。 费老太太问:“林小姐在哪里做事?” 林岚答:“我拿心理医生执照。在圣心医院做事。” 想不到老太太记性那么好,想了想,说:“圣心医院是家族企业,院长姓关。” 林岚忙道:“关风是家兄。我随母姓。” 费老太又说:“你母亲改嫁孙家承宪。孙承宪的老祖父乃是我母亲的兄长。” 林岚瞠目结舌。 伊弘笑:“看,原是一家人。”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什么都明白得很,似乎已经修炼为人精。 这时伊弘的手机响了,他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开,费老太太就问林岚:“工作忙不忙?” “还好。”林岚答。 “病人可算合作?” 林岚一惊,而后笑了。这问题问得真巧。 她没有惊慌,顺着答:“不。这让我非常苦恼。” “我也听说对方不好相与。不过林小姐这么能干,一定能胜任这个任务。” 任务。呵,这不是工作,是任务。 林岚纳闷的是为什么这个看似隐居的老太太什么都知道。这样看来,包括今 天的见面,都在她的安排中。 她想做什么呢?NRS 能让人长生不老,莫非这个理性智慧的老人也想长生不 老? 费老太太似乎是听到了林岚的心声一样,冲她笑了笑。 “我曾和他有一面之缘。自我姐姐去世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他,因为我有事要 向他求证一些事。你也许不明白,林小姐,过去的事不如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后 来你哥哥告诉我,他们找到了我想找的人,我还以为是梦。” “可是,可即使从令姐去世算起,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那时也许他才出生 ……” 老太太呵呵笑,笑林岚的愚昧无知,“你不会以为他如同看上去一样和你一 个年纪吧?” 林岚无语。 “表象,总是欺瞒我们的眼睛。” “他究竟是谁?” 老太太缓缓道:“一个能影响许多人命运的人。” 伊弘收了电话,笑眯眯地走回来:“在讨论什么?” 林岚说:“这款巧克力蛋糕实在美味,外面买不到。” 费老太太立刻叫管家把剩下的蛋糕打包让林岚带回去。 回去的路上,林岚对伊弘说:“她老了,还很寂寞。可她毕竟是费铭的女儿。 虽然她不像她姐姐那样一度大权在握,虽然她只是个不关心政治的作家,但她毕 竟是王者的女儿。她或许慈祥,但她的手段绝对是你我想象不到的。” 伊弘笑:“她是个可爱的老人。” “我从不怀疑这点。” 车窗外正灯火点点,玛尔莱特那著名的月色今晚依旧皎洁。月色笼罩下,每 一盏灯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几家欢乐几家愁? Kei 此时定是也望着这撩人月色下的繁华夜景,仔细品味他的某个梦吧。 他再次看到林岚的时候语气和气了很多,说:“昨天谢谢你的花和酒。只是, 一个人的话,还是威士忌最合适。” 林岚拿出今天的郁金香。他抽抽嘴角,似乎在笑,“林医生,你不会以后每 天一束花来打动我吧?” 林岚又拿出昨日从费家带回来的蛋糕。 Kei 终于笑起来:“林医生,你简直像个儿童医生。” 可不是吗? 这个男人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鲜花和蛋糕就可以取悦他,他不像一个孩子? Kei 把窗帘拉开。 外面阳光普照,整个城市给笼罩在清晨的薄雾里,鸽子绕着不远处一坐基督 教堂的尖塔飞翔着。 凝视远方的他,面容上带着几分高贵和落寞。 幽幽地,开口了。 “现在是几月了?” 林岚答:“十月初。” “玛尔莱特冬天有雪吗?” “每年都有,没过脚踝。” Kei 轻轻说:“我喜欢雪呢。我昨天梦到自己站在雪地里,和一个孩子一起 堆雪人。” “玛尔莱特的雪要在夜里去郊外看。本市香雪山的‘雪月寒梅’是著名的旅 游景点,每年都吸引大批游客,还有人特别去那里结婚。” Kei 想了想,说:“我所知道的,英国苏格兰北部的雪是最美的。天地间一 片荒凉,觉得下一刻上帝就会孤独地降临人间。” 可见他并未如他所说那样忘记了一切,他至少记得苏格兰的雪。 忽然,他转过来。 “林医生,你父亲可有把你高高举起过?” 林岚一时不解:“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他总管我叫他的爱丽儿。” “小美人鱼?” “不。”林岚苦笑,“是一种病毒,由他偶然培育出来的,神经病毒,中毒 者会暂时忘掉不快乐,但维持时间不过三十分钟,后遗症就是加速死亡,看上去 像是中风。” “听起来倒是谋杀的好工具。” “所以已经被禁止生产。” “那三十分钟后呢?” “他会放下我进研究室继续工作。” “总有不工作的时候。” “他要休息。” “工作比你重要?” “工作是他的生命。” “他研究什么?” “他是个知名的病毒学家,我哥哥继承他的事业继续研究。” Kei 挑了挑眉毛,“研究什么?” 林岚忧伤地叹了口气:“你身上所携带的病毒。” Kei 静静看着林岚,眼里似乎有几分同情。 林岚问:“告诉我Kei ,这个病毒是否和麻醉剂一样让人容易上瘾?为何他 们执迷不悟?” Kei 不答反问:“来给我检查的关医生是你兄长?” “正是家兄。” “我有机会见到令尊吗?” 林岚摇头,“家父去世已有二十年了。” “怎么死的?” 林岚面色如纸,勉强回答:“在实验室里出的意外。” 她的声音微弱不可闻,Kei 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坐进那张椅子里,注视林岚一会,陷入沉思。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