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伊弘笑眯眯地拦在这对兄妹中间:“没事,以后我会看着她。”对林岚, “来,我给你上药。” 关风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地看了妹妹一眼,转身走了。 林岚皱了皱鼻子,坐了下来。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脚疼得厉害。因为摔 了一交的缘故,丝袜磨破,膝盖渗着血,黑糊糊的泥水粘在腿上。 伊弘半蹲着托起她的脚,细心地给她上药。动作熟练,并没有弄疼她。 林岚轻声说:“伊弘,我从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好。” 伊弘笑:“你不知道的还多。” “足可以写成一本《我所不知道的伊弘》?” “那得记得付我部分版税。” 林岚笑了笑,有些疲惫。忽然俯下身去,靠在伊弘肩上。 伊弘静静不动。他知道大惊吓松懈下来后会有虚软,肾上腺素发挥作用后, 明天才有得她受的。 他伸手轻轻搂着林岚,无声安抚她。她身上特有的芳香飘入他的鼻端。 许久,林岚才直起身来。 “困了?” “饿了。” “等着,我给你买吃的去。这次不要乱跑了。” 林岚温顺地笑。 伊弘去得有点久。林岚等得不耐烦,试着站起来,发觉力气已经回到了双腿 上。 她眼角扫到那个不知道怎么给带回来的手袋,挂了一个电话到顶楼:“我是 林岚,我的病人已经睡下了吗?” “没有睡,林医生可以随时上来。” 林岚掂量了一下包里的那瓶酒,上去找Kei 。 Kei 已经关了灯。 今晚月光极好,落地窗大开着,荧蓝色的光芒照耀在地板上。窗外就是一轮 大大的圆月,可以清晰看到月亮上的坑。 KEI 对着窗户坐着,听到有人进来了,说:“林医生吗?来得正好,我才在 想你是否也在赏月。” 林岚由刚才的黑暗和激烈一下子走到这片清凉的宁静,不知道说什么。Kei 金色的头发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那时她的脑海里就冒出了那首歌。 他是在月光下流浪的人。 KEI 起身回头望,微微吃惊:“出事了?” “绑架未遂。” “冲着我来的?” “显然是的。” KEI 沉默片刻,说:“我很抱歉。” 林岚笑笑,把酒拿了出来。 KEI 再度吃惊:“你是怎么把它从那种环境中带回来的?” 林岚没去回答他的问题,“快拿杯子来,他们说这酒是个叫劳立斯哈森还是 什么的公爵家地窖里的珍藏,足值三千玛币。我自兄弟那里拿来的,不尝可惜了!” KEI 更正:“是劳伦斯哈德威斯公爵。一瓶‘一生钟情’在市面上曾炒到五 千玛币,你别平白让好酒贬了值!” 林岚立刻捉住他的话:“你倒没忘记这个!” “你大半夜进到我房里,是为了诱我说真话的?” “风高月洁,正是把酒话英雄的时候!我不相信你平日里不小啜几杯!” KEI 笑:“有精神了?” “大难不死,自然要拿好酒庆祝!我向来奉行及时行乐,谁知道明天会不会 股市崩盘或是地震来袭,所以现在不要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酒醇香,闻到已经醉了,端在手上轻轻晃,看那美丽色泽不忍吞。 KEI 则仔细品尝:“有酒就好了。前年克洛维亚八点三级大地震,死亡过半, 衣食短缺,难民还对前来采访的记者说:‘我们很好,我们还有杜松子酒!’可 见酒这玩意好,简直拯救全人类!” 林岚笑:“先生,你已经醉了。想不到半杯酒就让你现了原形。” KEI 笑着摇头,把杯子里的酒一仰而尽。 林岚闻着酒香,不住轻声哼:“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温暖他心房……” Kei 听不懂中文歌词,但觉得旋律好听,问:“什么歌?” 林岚轻声说:“是首华文老歌。” “唱的什么?” “希望城里的月亮照亮黑夜,温暖人的心房。” “玛尔莱特人为什么把月亮作为标志。” “因为地理、环境等原因,这里看到的月亮总是格外皎洁明亮。再说玛市的 前身是个电灯工厂,灯和月亮一样,都能照亮黑夜。” Kei 动了动,伸出苍白的手,从上衣口袋摸出了样东西。然后手一松,一个 亮晶晶的小东西掉了下去,却又停悬在半空中。 那是条链子,银色十字坠,在蓝色月光的照耀下分外夺目。如一颗闪亮的星。 “醒来的时候,除了衣服,就只有这个东西在身上。”KEI 把链子递过来。 林岚接过来一看。做工精细,且是纯银的,大概总被人握在手中摩挲,表面 被磨地光细滑亮。 KEI 说:“护士告诉我,这种做工的小十字架,一般的饰品店里花十多玛币 就可以买到。” 翻过来,后面刻有小字:2021。 “是日期?” “2021年制造?我在2021年买的它?” “未必。我家的青花瓷也不是我在宋朝买的。” 林岚链子还给KEI 。链子在她手上时他还不住盯着,可见对他非常重要。 林岚说:“只有小男生才会去买十字架戴,我想你这链子多半是别人送的。” KEI 疑惑,“是别人送的吗?” 他已完全记不起来,即使有一天一个美丽女子走到他面前哭着说我终于找到 你,这链子正是我祖母遗物,当年送你以铭志。他估计也会礼貌回问小姐贵姓吧。 他的往事真正如风,可又身不由己,没法重头再来。 林岚伤感唏嘘。 KEI 听她叹气,望向她。 “在你之前,还有一个健康医师。” 林岚惊讶。 “是个美国女人,叫莉丽·罗纳森,三十多岁,只来了一个礼拜就换成了你。” KEI 摊手,“不过我不喜欢她。她过分亲切,简直谄媚。我和她一定磁场不合。” “你和我磁场相合?” KEI 想想:“至少,虽然我知道你是个探子,但我仍每天都期待你的到来。” “十分荣幸。”林岚微笑。 关风在她之前曾找过别人,不知为这什么原因撤掉了,换成了她。为什么? 因为她是他的妹妹,他信任亲人? 大门滴滴响了三声,而后打开,关风走了进来。 他看到林岚:“你果真在这里。” 林岚这才想起楼下的伊弘。她急忙站起来,“我该走了。” KEI 居然起身送她到门口。林岚回头看了看。三百多平米的房间,从窗户到 门口不过几十步,就这样囚禁了一个生命。 关风催促妹妹:“你快点下去吧。” KEI 问:“有人等你?” 林岚点头。 KEI 淡淡笑,“有人等待真好。” 他说完,径自转身回房去了。 林岚回到楼下休息室,伊弘拿开盖在脸上的杂志,从沙发上坐起来。 “又去看了你的病人了?” “恩。” “上次你送花的那位?” 林岚扑哧笑出来,“耿耿于怀?” “送他那么漂亮的郁金香。你从来没有送过花给我。” “你是男人,你要花做什么?” “他也是男人,他要花做什么?” 林岚笑个不停,不再和他争辩,“送我回去吧,我真是累了。” 结果在车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伊弘已经离去,客 房的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厨房里有烤好的面包。 林岚轻叹一口气。 这个家,都快变成她和伊弘的家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