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时间漫长地像过了一个世纪,又短暂地似乎只过去几秒。四周的一切都变得 飘渺虚幻,唯一有环绕她的气息和温度是那么真实。 寂静中林岚听到了心脏的跳动声,整齐划一。是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吗? 就在这时,她身上的通讯器突然大响。拥抱中的两人如被电击一样迅速分开。 林岚匆匆低头看,轻叫一声。Kei 有情况。 伊弘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怎么了?” 林岚一把拨开他就往电梯里钻,“我病人出事了,回头再说。” 伊弘苦笑。回头?回头他们两个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拥抱? 他漫无目的地四望,而后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乱了,全乱了。 而奔赴楼顶的林岚也和他有同样的感受。 楼上一团乱,她人一到,起码有十个人同时开口叫她名字。他们如临大敌, “林医生,你终于来了!”当她作救世主。 “病人怎么了?” “发病了。头痛,血压不稳定,抽搐。已经打了镇定剂,现在是稳住了。” 关风也在。 “那么,急着叫我做什么?” “病人想见你。” 林岚去看Kei 。 他躺在床上,像绝症病人一样毫无生气地闭着眼睛,手上插着管子,床周围 都是仪器。他的脸色更难看了,白里透着青。她握住他的手,简直像握一块冰。 她摇他的手,轻声唤他的名字。好一会儿,他才把眼睛睁开。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呻吟了一声,“头痛,我需要阿斯匹灵。” “阿斯匹灵怎么对付得了你发头痛?” 他浅浅笑了,虚弱的俊美。 林岚扭头对关风说:“不能增加止痛剂吗?” 他摇头,“再下去对身体不好。” “我没事。”Kei 说,“我只想静一下。林医生,你可以留下来吗?” 林岚看看关风。他想了想,点点头,带着护士离开了房间。 Kei 躺在床上样子非常可怜,孤零零的,消瘦的。让人觉得生命脆弱。 林岚不住心疼,问:“冷吗?” 他轻声说:“林小姐,你人真好。” 林岚叹气,“我给你把床摇起来点。” 然后给他调整了枕头,取过梳子给他梳头。他的头发是最纯正的金色,是多 少女人梦寐以求的颜色,她小心翼翼梳理。 他抬起头来对她笑笑,“谢谢。” 外面在下雨,玛尔莱特的冬天啊,一场冬雨一阵冷。 “现在几月了?” “11月初了。” “我来这里一个多月了?”Kei 说,“胸口的伤……有些痛。” “那样大的伤,阴雨天自然会痛……”林岚的声音停了。伤,胸口的伤。 [ 我胸口的这道伤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她立刻恢复平静,拿来取暖器, 让他抱在怀里。他一直难受得睡不着。 于是想了个法子,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只怀表,打开来,放他枕头边。怀表发 出单调平静的滴答声。 “英国皇家工艺。”Kei 说。 “你真识货。”这是林岚一个英籍教授送她的毕业礼物。 怀表起了做用,他渐渐睡去。 睡了也好,能睡着说明已经不痛了。不过他也睡得不安稳,总是做噩梦。眼 珠在眼皮下不断转动,神情慌张不安。 人的梦真是个科学都不一定能解释清楚的东西。 林岚轻手轻脚起来。关风在外面等她。 “他不该老待在这里。这对他的身体不好。”林岚说。 “他情绪低落那是必然的。” 林岚气,“这里那么拘束,他情绪当然不好。情绪影响内分泌,内分泌失调 容易致癌。” “他会得癌症?”关风不这么认为,“那好,我们给他换个地方。” “老房子怎么样?现在没人住,僻静。” 关风没有意见。 林岚留在那里陪Kei ,一直到天亮。 她反复在想那个问题:他的亲人呢?朋友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 是否属于这个世界? KEI 睁开眼的时候林岚正窗户边把一大束新鲜的红色郁金香插进水晶花瓶里, 清晨的阳光照耀进来,水晶瓶子折射出灿烂的银光。 她对他微笑。 “Kei ,你看天气多好。” KEI 的气色好了很多,“我没有说梦话吧?” “你差点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笑了笑,有些勉强,忽然他闻到了什么,问:“这是栀子花的味道,林医 生,哪里来的?” 林岚从脚下捧起一个篮子,里面满满是初放的栀子花,“这是真花,先生, 今年最后一批栀子花,改良品种,刚从温室里摘来的。” “还有,我们打算给你搬家。你会喜欢上那所大宅子,是我成长的地方。”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