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老屋是林家的一处房产,现在归在关风名下。当年父亲去世,兄妹俩随母亲 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那大宅子有个风雅的名字叫“栀子园”,因为种满了栀子花。以往的夏天, 离大宅老远就可以闻到阵阵花香。久了,就成了一个标志。 院子里依旧古木参天,寒鸟在树梢鸣叫。老枫树的叶子几乎落尽,有清洁工 人在屋顶清扫树叶。 护士延林岚进客堂,“林医生来得好早,病人刚才还在问你什么时候到。” “他昨晚睡得好吗?” “半夜醒的次数已经没有以前多了。他很喜欢这里,睡眠便好了很多。” 房子几乎没什么变,林岚凭着点儿时模糊的记忆,摸索进了以前女眷起居的 厢房,然后径直走进去,跪下摆正茶几边的垫子,然后起身熟练地拉开一旁面向 中庭的拉门。 中庭的那株古榕这些年好生长了长,已经占了院子的一大角,阳光从树梢泻 下如金丝一般。 这房子空置已久。这年头,还有谁住这种大而空的宅子。半点没个人影,叫 一声半分钟没人应答。 回过头,看到KEI 正靠在厢房的门口,手里还抱着林岚带去的郁金香,一双 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头痛好了吗?”林岚问。 “已经没事了。”他把花放一边,林岚看他头发还有些凌乱,真是才睡醒。 这个年头,失眠已是过时的奢侈,而睡觉实在是容易上瘾的享受。 厢房的墙角下堆满了书,那都是林岚带给KEI 的。 “读得怎么样了?” “显然这个世界已经被电子和核力量操纵,地球快要被改造成另外一个星球。” “是啊,人类渐渐做了自己的发明的傀儡。” “而且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KEI 显然对这条十分震惊。 林岚哈哈笑:“都说这是提倡男女平等下的最伟大改革。” “惟有爱情小说还是一如既往地缠绵悱恻。花前月下,爱恨离合,果真千古 不变。” “只要人类还有力气爱,这就不会变。” KEI 叹气,“林小姐,你是否真的相信我失忆了?” “不全信,我知道你绝对保留着有一些回忆。” “是。”他说,“我有一点点残存的记忆。我就靠它们在支撑着我。” 所以他不愿拿来与人分享。 KEI 转过头向着外面的中庭。这间散发着古木清香的厢房里,他们安静地对 坐着。外面是浓郁的绿色,矮脚茶几上套描着白花的漆器。 Kei 是那么俊美而高贵,像是十八世纪时优雅的欧洲贵族。古堡里的烛火映 在他蓝灰色的眼睛里,走廊暗且长,他握着银质烛台,缓缓走着,黑色披风扫地 而过。 他本就不是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 外面忽然一阵哄闹声,有女人在尖叫。 林岚当即嘱咐KEI 不要走动,自己跑出去看。 上楼顶清扫树叶的工人没有做好安全措施,绳子松了,他慌乱中结果把头套 了进去,结果人给上吊一样悬在半空中,挣扎不已,表情狰狞。 林岚顿时觉得一阵晕旋,跌坐在一旁的花坛上,发着虚汗。 有护士跑过来:“林医生,你怎么了?” 那边,那个工人已经给人拉住,迅速解下脖子上的绳索。 林岚闭上眼,只觉得胸口有股气在翻涌,直冲喉咙,不由蹲在花坛边干呕起 来,意识开始模糊。有人搂过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可她什么也不知道。 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伊弘站床边,旁边还有一个圆脸大嘴鼓眼 睛的医生,乍看还有几分像青蛙。 青蛙医生开口了:“林小姐,你没事了。只是以后请忌酒,你的胃不好。” 这真要林岚的命。 她问伊弘:“我晕倒了?” “你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呕吐晕倒,浑身抽搐。吓坏了好多人,以为你患有 颠疯病。” 林岚没好气。 “没事就好。我送你回家。” 快到下班高峰期,路上已经有点挤,伊弘全神贯注地开车。 车刚下德康立交桥,就看到一场车祸发生。一辆小车欲超车,左转,与后面 的车撞做一堆。顿时交通堵塞。 他们的车开得较前,事故一发生,车立刻自动刹住。没想到跟在后面的车没 有开启防冲击系统,直直撞上了他们的车尾。 他们急忙下车。后面车上下来一个妇人,大吵大闹。伊弘不得不过去和她理 论。 林岚对伊弘喊:“算了,一个车灯,我们赔给她。” 到处都是喇叭声,伊弘并没有听见。那个妇人脸涂得死白,一张血盆大口。 就是有些女人,一到那个年纪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仿佛是给诅咒了一般,实在可 怕。 许多人都下车来,电子交警匆匆赶来,将人全部赶开。 林岚给挤得踉跄几步,一下就隔伊弘好几米远。 这时,她感觉到有一个什么东西抵上了后背,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她惊慌 地要回过头去,可是已经来不及,身子软软倒下。 身后人迅速接住她,借着拥挤吵嚷的人群,将她离人群。 伊弘也感觉不对,他猛地转过身去,正看见一辆磁悬浮车门合上,林岚杏黄 色的衣角消失在车门后。随后该车沿着高空悬浮轨道扬长而去。 他一秒也没有犹豫,一把甩开那个拉住他不放的妇人,将手腕举到嘴边。 “是我。出了意外。林岚被人带走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