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经此一事,关风为妹妹添加了两名保镖。林岚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哥哥从一开 始就有派人暗中保护自己。 让她不解的是,关风竟再也没有同妹妹提起“白先生”的事,也依旧没问妹 妹父亲是否有将病毒的破解密码交给她。 是他已经弄到手了,还是他不屑? 关风已停下了林岚照顾KEI 的工作。那工作本来就可有可无,而且现在林岚 和KEI 也一样重要。而林岚也深刻体会到了自由受到限制的苦恼。为了安全着想, 她出入都要有人跟着,不论去哪里,都要先经过关风的批准,俨然成了KEI 第二。 伊弘同善雅两人越来越亲密,很少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有次听弟弟提起, 说是连外祖母寿宴那日,善雅打算同伊弘一起参加。 林岚有些光火,觉得这两人未免有些太过分。去年的寿宴,林岚带去的人就 是伊弘。今年这样换人,叫亲戚们怎么看?她林岚的颜面何存? 世宣说:“伊弘哥送了善雅姐一个好漂亮的红宝石戒指。妈妈说他们八成快 订婚了。” 红宝石?林岚低头看到自己手上戴着的那个黑石头戒指。 送自己的就是这黑不溜秋的小石头。如此厚此薄彼,亏她一直以来还把这烂 铁环当宝贝一直戴在手上。 她觉得可笑,摘下那枚戒指,随手丢到一边去。 真是的,心都凉透了。 关风来通知林岚,说是费文清老太邀请她共进下午茶。林岚这才觉得这个冬 天并不至于太枯燥。 费园的书房已经换了布局,那张孔雀石桌子换下了原来的红柚木,上面摆着 几套不同作家写的费铭的传记。一台智能文秘电脑,那估计是费老太太写作用的。 老太太说:“那将是我最后一本小说。我想起名叫《费园》。” “是自传?” “虚构的故事,不过会融进我的经历。” 老太太走到那张孔雀石桌子后面坐下。 “我以前拿了成绩单回家,总是到这张桌子前找父亲签字。他像签阅政府文 件一样边写名字边说,文清,你妈妈打算给你找个家教补数学。你姐姐像你这么 大的时候读的可是公共关系。”她耸耸肩,“他们总拿我和我姐姐比较,我一直 为此苦恼。后来我想了一个方法转移注意力。” “什么办法?”林岚问。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老太太笑了,“遗憾的是,他不爱我。他是我的家 教……这就是我一直反对给女孩子找个男生做家教的原因!一个清贫而俊秀的少 年对一个混沌不懂世事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林岚笑。 “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受了太多苦的人总想着一天出人头地,这点我理解, 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他眼里只有我那聪明能干又貌美无双的姐姐。”夫人唏嘘。 “后来呢?” “后来他终于追求到了我姐姐,他们的婚礼像王子娶公主。而同时,我和父 亲的关系越来越糟糕。我们互相怨恨,我认为他偏心,他觉得我叛逆。那时母亲 突然去世了,我觉得我的世界一下就塌了下来。我和父亲大吵一架,父亲最后给 了我一耳光,叫我滚。所有人都呆住了。我和他说,我恨你。然后我就走了。什 么也没带。潇洒得简直和电视上演的一样。那年我十八岁。哦!我的流金岁月啊! 我开始了流浪。” 后面的事林岚知道,她在异国开始了求学生涯,读书,打工。不停地恋爱, 失恋,再恋爱。但她相信她最爱的还是那个娶了她姐姐的男人。 有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的。 老太太站起来拍拍林岚的手,“女人和男人间的战争是不分对象的。我和父 亲是相爱的,他在我离家后一直关注我的点点滴滴。我我只是不能忍受他的专制。 他的爱让我窒息。”她抬起头对着一幅画像说,“是吧,爸爸?我们两个性格太 相似,所以没法和睦相处。” 仿佛费铭一直在听着她们说话。 老太太呵呵笑,“我一直觉得他并没有离开,他一直在这里,在这些书和器 物上。他的影响力太大了。” 林岚无语。 “他是幸运的,又是寂寞的。他常对我们说,如当初没有人伸出手把他从泥 沼里拉一把,他现在顶多不过是个杂货铺的老板。命运真是奇妙,是不是?达芬 奇还是农民的私生子。” “费老先生品德高尚,知恩图报。”林岚说。 “他说他毕生的遗憾,正是没能报答得了这个人。” “显然这人同费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啊,关系渊源着呢。”费老太太喃喃,“那人是我姐姐的生父。” 林岚从费园回来。关风正在家中客厅等着她。 “我刚看了病人回来。” 林岚问:“KEI 怎么样了?” “他想见你。” 林岚讪笑:“你倒是可以把我和他关在一块儿,我和他可以互相做伴,还可 以给你节省一笔聘请保镖的费用。” 关风看着妹妹惨淡的笑容,摇摇头:“一场失恋就让你自信丧失成这样。” 林岚反驳:“失恋?我有恋爱过?” 关风叹口气,站起来:“我还有事。明天会有人送你去看他。” 他也一日比一日疲惫。 这个冬日漫长且寒冷,玛尔莱特终日阴雨,整个城市一直笼罩在一片灰蓝色 的云雾中,街上行人身影如鬼魅。林岚总觉得这股压抑的气氛似乎昭示着不祥的 未来。 可奇的事,一到栀子园,天就放晴了,连叶子上的雨水都特别晶莹透亮。 KEI 煮着咖啡在等林岚。袅袅青雾中他全神贯注,姿态优雅。他俊美高贵的 面容依旧让人移不开眼睛。 林岚敲敲门。 KEI 转过头来看到她:“来一杯蓝山?” 林岚点点头,问:“还好吗?这阴雨天让你很不好受吧。” “每一根骨头都在发霉。” 林岚笑,斜靠进软垫里。 “KEI ,将来有一天你获得自由了,你会去做什么?” KEI 想想,说:“离开玛尔莱特。我想去欧洲转一转,看看蓝色海岸线,看 一看阿尔卑斯山。我喜欢流浪的生活。别人永远不知道我下一站在什么地方。” “但你也永远孤单一人。” KEI 看她,“我们孤单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也将孤单地离去。” “你对自己的过去不好奇吗?” “过去便是过去了,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我们向前看。” “你没有留恋吗?” “已经忘记,如何留恋?” 林岚深深注视他,说:“有人认识你,KEI 。” KEI 惊愕:“谁?” “费铭的小女儿,费文清女士!” “费文清?” “你也不记得这个名字了?”林岚问。 他摇头。 “她告诉我,你的年纪恐怕比我想象中的大很多。” KEI 一听,扬起眉毛:“这么说,看样子她真的认识我。” 林岚好奇:“你到底多大岁数?” KEI 道:“年轻的躯壳下是个古老腐朽的灵魂。” “忽略你失去的记忆不算,我想你脑海里还保留着的那一部分,就足可以解 决所有人的疑惑。” KEI 但笑不语。 林岚只得采用怀柔政策,深情道:“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好奇的小姑娘,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林岚把手一摊,循循善诱:“看,我如今也已不是你的医生。我的处境几乎 和你一样,也许我们彼此该分享一些秘密。” “林小姐有什么秘密?” “我父亲当年确实破解了NRS 。” KEI 一动不动,只是眉毛微微扬了一下。 “NRS ……是死亡的代名词。”他低声说:“它每次重现在世人面前,就要 有人为之失去生命。林小姐,它本不该被创造出来。” 林岚当然知道。 “它改变了我的一生,让我痛不堪言。林小姐,我希望你比我幸运一些。” “KEI ,我……” “我累了。”KEI 站了起来,“潮湿让我很不舒服。我们下次聊吧。” 他轻声走了出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