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和煦,洒遍了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街道上的梧桐树被 微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声响。 黄诚粤坐在咖啡馆的巨大落地窗前,身穿一件洁白的淑女裙,裙摆滚着蕾丝 花边,柔顺的长发自然地垂下来,泛着丝缎一般的光泽。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气质高雅,时不时会有窗外的行人驻足凝望。而她,却 不去享受这些或嫉妒或惊艳的目光,她的心思全在眼前那把紫檀木梳子上。 那是一把很精美的梳子,梳齿整齐而圆润,梳身呈淡淡的紫色,上面用朱砂 画着一个古怪的图形,散发着浓郁的胭脂香味,令人为之神迷。 不能再拖了!诚粤将木梳紧紧握在手中,狠了狠心,今天一定要把这梳子给 妃涟! 妃涟是她的大学同学,两人一见如故,感情非常好,妃涟还曾经戏称世前一 定与她相识,结过几生几世的缘分。两人成天腻在一起,大学校园里到处都留下 了她们靓丽的身影,被同学们称为西南大学的双生花。 可是,这一切都在遇到天昊的那天结束了。 天昊是学生会的主席,英俊非凡,父母都是高官,家中富裕,不知有多少女 孩子仰慕着他,可他只选中了诚粤。 从此,天昊成了诚粤的全部,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个英俊的大男孩,把妃 涟丢到了九霄云外。但妃裢似乎并不在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把她当做知 己。 对此诚粤很得意,她同时拥有了爱人和朋友,占尽了世间的幸福和快乐。可 是,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她收到一封匿名信,一切烦恼、憎恨、痛苦随之而来。 那封信里只有一张照片,却令诚粤痛不欲生。她最爱的男人和她最好的朋友 在照片里相拥而吻,两人脸上洋溢一片幸福的神色。在他们身后,是一家豪华酒 店,两人似乎刚在里面享尽了鱼水之欢。 诚粤嫉妒得快要发疯,她每天都窝在自己那小小的卧室里盯着照片发呆,照 片中的两人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她看见他们眼底的嘲讽和不屑。那些眼神像一 把把锋利的刀,在她心中刻下了深深浅浅的刀痕,血流如注。 她要报复!诚粤用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对着那汹涌而出的鲜血 发誓,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好友将自己的爱人抢走,她要把他夺回来!一定! 于是,她走进了阅新堂。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进这家古意盎然的小店,店面古朴的装潢与周 围现代化的建筑格格不入,但她还是撩开湘妃竹帘走了进去。一进屋便有一股异 香袭鼻而来,定睛看去,才知道屋中央摆着一张雕花红木桌,精致小巧的三足香 炉立于木桌之上,缭缭绕绕地升起清烟,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馥郁香味。 这是一间古董店,店里陈列着许多样式古朴的物品,樱桃木做的壁橱雕刻着 古怪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旁边洁白的墙上挂着一幅颇具民族风格的编 织画,上面织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巧笑倩兮。诚粤望着她的眼,那双眼睛像有着 某种不知名的魔力,令她一时间神迷,仿佛坠入了一个神秘诡异的世界,身边都 是五颜六色的扭曲花纹。 “小姐中意这幅织品吗?”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子之音,仿若珠链散落玉盘, 将诚粤从无限的神迷中拉了回来,她转过身,见一名身穿白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正 站在连接内堂的门前,身后的珠帘还在互相撞击,发出清越之音。 她的容貌竟与画上的女子一模一样,仿佛是从画中走下来的,浑身都是灵气。 “不……”诚粤竟有一丝慌张,“我……只是随便看看。” 女子浅浅一笑,笑容清丽纯净:“那小姐看中什么了呢?” “还……没……” “那,小姐请随便看吧,本店有许多适合年轻女子的古董饰品,小姐这么漂 亮,若配上古典的饰物,必然气质高雅。” “是吗……谢谢……”诚粤脸上飞起两片红霞,自小便有人称赞她的美貌, 她早已听腻了溢美之辞,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女子的话却令她十分受用。 “小姐,请看这个。”年轻的女店主从玻璃柜下取出一条项链,中间是颗拇 指大的猫儿眼,周围一圈水晶,非常漂亮。“这是明代之物,很适合小姐的气质。” 诚粤接过来看了看,眼光却落在旁边一只拳头大小的红木盒子上。盒盖打开, 里面是一把紫色的梳子,制作十分精巧,一看便知道不是俗物。 “这……这是……”诚粤拿起木梳,指尖触及便觉一片冰凉,“这梳子是… …” 女店主神色变了变,随即笑道:“小姐还是不要买这东西的好,它叫‘指尖 血’,相传为古代宫廷之物,被人下了恶咒,怨气极深。您看见梳子上的符纹了 吗?那便是一种极古老的符咒,几千年来梳子的持有者不计其数,通通都死于非 命。这等不祥之物,小姐还是快放下吧。” “你说……持有者都会死于非命?”诚粤一怔,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恶毒的念 头,询问着望向年轻的店主。店主微微点头,道:“没错,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诚粤低头看着手中的木梳,曾经与妃涟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像放电影般在她 眼前一幕幕闪过,突然,她想到了那张不堪入目的照片,想到了两人幸福的笑容, 不!她不能原谅他们!决不! “老板,我买这个。”她握紧木梳,毅然决然地道。 “小姐……”女店主似乎还想劝,却被诚粤粗暴地打断了:“多少钱?” 女店主见她主意已定,遂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坚持,我也没有拒绝的道 理,三百块,你拿去吧。” 诚粤付了账,带着木梳离开了,女店主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嘴角挑起一 抹诡异的笑,自言自语道:“好戏……似乎就要开场了。” 黄诚粤坐在咖啡店里,静静地等待着妃涟的到来。当时钟敲响第十一下的时 候,一位着火红色长裙的艳丽女子踏进门来,也带来一阵香风和众人的惊叹声。 妃涟并不是个聪明的女人,诚粤太了解她了,在她的心中只看得见自己的美 貌,心智和婴儿的差不了多少。果真如诚粤所料,妃涟欣喜若狂地收下了那把要 命的梳子,并信誓旦旦地说会把它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以见证两人的友情。 诚粤在心中冷笑,愚蠢的女人,我要你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 那天晚上,两人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诚粤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和妃涟狂欢 了。 之后的几天,诚粤每晚都会做同样的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个一无所有 的混沌之地,四周都是漫天飞舞的青丝长发,那头发越聚越多,宛如黑色锦缎铺 天盖地而来,将她紧紧包裹起来,而她就像一只吐丝的蚕,被裹在茧里,渐渐窒 息。 “不——”她尖叫着醒过来,已是大汗淋漓,及地的真丝睡裙被汗水湿透, 紧紧粘在身上。她松了口气,拉开墨绿色的厚重窗帘,窗外已是大亮,她梳洗了 一番,决定到妃涟家看看木梳的效果如何,却感到微微的晕眩,是感冒了吗? 诚粤强打起精神,打车来到妃涟的家。妃涟住在一个花园小区里,屋子装修 得十分豪华,诚粤曾打趣说,这真是小资生活。现在想来,那买房装潢的钱里, 必定有天昊的资助吧。 她的心像被捅了一刀,恨恨地盯着那扇漂亮的防盗门,门似乎没有关紧,轻 轻一碰就缓缓地敞开了。 她看到了噩梦般的一幕:整个屋子布满了漆黑的长发,遮蔽了屋子里摆放的 家具。只穿一件睡衣的妃涟跪在地上,不停地剪着头发,但那青丝一经剪断就又 迅速长出来,而且长得更长,几乎包裹了她瘦小的身躯。 诚粤吓得惊声大叫。妃涟听到叫声,回过头,那张曾经风华绝代的俏脸如今 已如枯槁。诚粤惊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稳便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妃涟满脸是 泪痕,伸出手,向她嘶声叫道:“粤……救我,救我……” “不……”诚粤的心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折磨,转身便向楼下奔去。 她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螺旋式的楼梯令她更加晕眩,快了,快了, 就快要走出这栋恐怖的大楼了,就快要…… 倏地,脚下一滑,她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全身轻盈,如同秋日飘零的落叶随 风飘去,隐入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