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书房的门似乎并没有锁,虚掩着。他推开门,看了看四周,便走了进去。屋 内很黑,他打开了书桌旁的那盏落地灯,柔和但略有些昏暗的灯光迅速在屋子里 蔓延。 书房的摆设很普通,高高的书架,黄杨木做的书桌,以及几幅水彩画。唯一 不同的是立在书桌旁的保险箱。 高秋蹲下身子,仔细地研究那台保险箱,十指熟练地在密码盘上摸索、转动。 墙上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不多时他的额上便渗出一层 细密的汗。 “喀哒”,随着一声轻响,箱门无声地滑开,高秋欣喜若狂,拿出里面的文 件,再掏出一只小型摄像机,对准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吃饭的时候凝云的父亲终于出来了,他略显阴沉,对高秋也不是很喜欢,因 而晚饭的气氛很沉闷,大家都低头不语。 凝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不知为什么,从刚才高秋踏进家门开始她就 觉得高秋不对劲,好像有些变了,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她的错觉 吗? 吃完了饭,高秋就告辞了,不论凝云与妈妈怎么挽留,他都不肯多停留一刻。 父亲站在门边,看着远去的高秋,皱起了眉头。这个年轻人似乎在回避什么, 难道…… 他一惊,转身迅速向书房跑去,凝云与妈妈连忙追上,脸上都是一副疑惑的 神情。父亲从书桌抽屈里拿出一个仪器,打开保险箱的门,用仪器只看了一眼, 脸色就变了,变得非常可怕。 “爸爸。”凝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人工智能资料……”父亲咬牙道,“被人偷拍了。” “什么?”两人大惊。妈妈惊慌失措地道:“这怎么可能?那是我们公司花 了几亿研制的啊,如果被人偷走就完了!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没有弄错。”父亲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是一个‘便携式激光指纹显 现仪’,我们对文件一直都带着手套拿取,所以通过显现仪,应该没有指纹才对, 可是,现在文件上却有了指纹,就证明有外人翻动过。” 凝云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的心像是在被人用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地切 割,痛苦难当,过了好久才用颤抖的声音道:“难道……难道是……这……这怎 么可能?他怎么会对我们家这么熟悉?这可是他第一次来啊。” “他的确是第一次来。”父亲怒道,“但他觊觎我们的方程式却不是一天两 天了。小云,他是哪个公司的人?” “他……他是高氏财团总裁的侄子……” “高氏?”父亲大怒,额上暴起青筋,“果然是他们!居然这么卑鄙!小云! 快去报警!我一定要告到底!” “是……”小云看到父亲这副模样,吓得慌忙往楼下跑,却闻到一股刺鼻的 味道,抬起头,满目都是浓烟与火光,几扇窗户都烧了起来,刺眼的红色将整个 屋子映得仿若血场。 “啊——”小云惊呼,“爸!妈!快跑!屋子着火了!” 二老奔下楼来,四处都是火焰,将门窗都封得死死的,根本出不去。父亲绝 望地道:“可恶的高氏!你们做得太绝了!居然不给我们一条活路!” 有毒的烟雾越来越浓,凝云已经看不到父母,她头晕目眩,跌倒在地上,心 中涌起浓烈的恨意。 高秋,他是想要偷爸爸公司的资料才接近她的吗?原来,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甚至……想要杀死她?在他的心中,她究竟算什么? 凝云的意识渐渐模糊,她的脑中终于显现了最后的记忆。那是在唐朝,是的, 唐朝,她叫凰,爱上了一个自称李贺的男人,她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幸福地 生活,他是如此爱她。可是,人是会变的。她是异类,她不会老,有长久的生命, 可他不一样。他在长久的岁月中老去,渐渐对她的永生产生嫉妒和恐惧,他开始 后悔,后悔不该为了这个异类放弃官位,虚度年华,他想要拿回那些他认为原来 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那天她吃了他从集市上带回的水果,便全身瘫软,现出了原形。她永 远不会忘记那天的情形:他一脸冷笑地带着一个道士进来,贪婪地看着现出原形 的她,说:“道长妙计,若非你的五毒散,还真抓不住这个妖孽。” 妖孽?原来他嫌弃她是妖孽吗?他不是说过无论她是什么都会一生一世不离 不弃的吗?他变心了? “先生此言差矣。”道士作了个揖,道,“她并非妖孽,乃祥鸟凤凰,如若 不是皇上想用凤凰的鸟羽装饰娘娘的舞衣,我也不会做这样遭天谴的事。” 凤凰?是了,她是凤凰,是万禽之王,拥有强大的神力和美丽的红羽。可是 她想做人,她想要人类那样的美丽爱情,她本来以为自己得到了,现在看来,不 过是一场虚幻的梦。 “道长已经做了,就不要后悔了。”那个曾经对他山盟海誓的男人狰狞地笑 着,走到她身边,俯视着自己的妻:“凰,皇上说了,如果有人献上凤凰,便代 代封侯。以前我为了你放弃功名,现在该是时候要回来了。你不是常说愿意为我 做任何事吗?现在机会来了,你就为了我到黄泉去吧。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 并非李贺……” 凝云的脸涌动着泪水,烈火已经袭上了她的身。她终于记起来了,当年绝望 的她被送进宫后放出了所有力量,耀眼的火焰在皇宫里燃烧,整整烧了七天七夜, 巍峨的宫宇、美丽的宫人以及万千生灵,都死于这场大火,化为了焦炭。 涅槃的凤凰飞天而去,却造下了杀孽,天庭不能宽恕她,将她打入地狱忍受 永世的蛊雕啄食之苦。 她已经绝望了,一千多年来,她靠回忆曾经的爱情来度过漫长而痛苦的岁月, 最终忘记了一切。 没想到,他们都转世了,却在重蹈前世的覆辙。 “您……已经想起来了吗?”一个身影在火中渐渐显现,竟是那个卖箜篌给 她的女店主,她带着一脸和蔼的笑容,温和地看着她,“可还记得我?” 凝云看着那美丽的笑容,竟是如此熟悉,很久以前她也见过那样温暖的笑容。 “是你吗?带我逃出地狱的恩人。” “看来您全都记起来了。”女店主微笑道,“是时候了,是涅槃的时候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呢?” 女店主的脸上现出一丝冷冽:“我已经看了太久的乱世,近几百年来世界到 处都是战争和厮杀,我已经腻了。凤凰,还记得么?古书上说‘见凤凰则天下安 宁’,就用你的涅槃为这个世界带来盛世吧。” 凝云的意识更加模糊了,她感觉全身都在燃烧,无穷的力量在身体里涌动。 屋外的街道上一片慌乱,消防队员正焦急地救火。就在这时,他们惊讶地看 见一只全身都冒着火焰的红色大鸟从屋子里蹿了出来,腾空而去,如同一颗逆行 的流星,在漆黑的夜空里划出一道炫目的红光。 “凤凰!凤凰!”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 第二天,高氏财阀的总裁及其家人都被发现烧死在家里,房子周围三十米的 地方都被烈焰夷为了平地,幸无更多人员伤亡。据目击者称,高家起火时天空中 曾出现过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还伴有悦耳的箜篌声。警方至今未查明起火原因, 一切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