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管不了那么多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命由天定,随遇而安吧。”钟老 太忽然感慨起来,随后她眉毛一拧,“废话少说,等下你跟我到房间里,我教你 三式镇鬼咒,学好这三式初级法咒,普通的小鬼就任你处置了。你姐姐十二岁的 时候就已经把这招耍得烂熟,唉,我是真不明白,都是钟家的血脉,怎么质量相 差那么多?” “不能怪我!谁让我老爸老妈让我当那么多年‘孤儿’?缺少家庭温暖当然 会对我这棵可怜小幼苗的成长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打死钟晴也不会承认“质 量”差其实是主观原因。 “强词夺理!吃完了哈?”钟老太起身一把把钟晴拽起来,“吃完了就跟我 回去上课!你要肯把你耍嘴皮子的工夫放一半到正经事上,你绝对不会沦落到现 在这个程度。走!” “走就走嘛,别拉我。”钟晴抓起桌上仅存的一个梨子跟钟老太一起朝他们 的住处走去。 白色大宅的门口,钟老太他们迎面碰上从里面走出来手提文件包的KEN 。按 照司徒月波的吩咐,在上司蜜月旅行的时候,由他代为处理集团事务以及照顾钟 老太和钟晴的生活起居,务必有求必应。 “咦?你要出去?”钟晴跟他打招呼,顺口问道。 KEN 点点头:“我要回公司去一趟,有几个项目总裁要我跟进。你们有什么 需要我效劳的吗?据说明天会降温,上次送来的衣物够穿吗?要不要差人再买一 些回来?” “不用不用,那些衣服够我们穿好几年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们什么都不需 要了。”钟老太连连摆手,来牧场的第二天,司徒月波就让某个服饰店送了几十 套冬装过来作他们的换洗衣裳,钟老太年轻的时候不止一次做过一天换三套衣服 的美梦,虽然晚了几十年,而这个梦想终究还是实现了。 谁说金钱万恶? 这话成了钟老太嘴里的高频句子。 “呵呵,那好,我就先告辞了。可能过两三天才会回来,有事尽管打电话给 我。”KEN 一笑,临走前不忘再嘱咐几句,“对了,别忘了,要打电话的话,得 出牧场大门右转,然后看到一段石梯,上去到一片空地才会有信号。比较麻烦一 点。还有,万一你们要用车,跟刘管家说一声,他会安排的。BYE !” “啧啧,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的乖孙女婿做事一贯周到,连他身边 的人也不例外。这个坑也是个能让人信赖的年轻人。”KEN 离开后,钟老太对他 竖大拇指。 “坑?奶奶,人家叫KEN !”钟晴憋住笑纠正钟老太蹩脚的英语发音。 “呃?这个……都差不多。你个兔崽子就只会注意这些无聊的小细节!你今 天要学不会那三式镇鬼咒,就准备跪一通宵搓衣板吧!还不跟我进去?” “哎哟喂!!怎么钟家的女人都爱拧别人的耳朵呢?” 整整五个钟头,一直耗到天黑,钟晴连一半功课都没有完成。 这个不能全怪钟晴记性差,应该归咎于钟家的咒语实在很有性格,威力越小 的内容越长越复杂,威力大的反而只有寥寥数语,呈最稳固的金字塔趋势向上累 积。练到钟旭那个程度的话,使用的任何咒语都不会超过十个字。虽然这样的修 习方式在前期非常非常痛苦,但是,得来的成果却是振奋人心的,看看钟旭就知 道了。“从零开始、稳扎稳打”是钟老太给下一代下达的统一指导思想。 三式镇鬼咒加起来三百字不止,不仅要在短时间内一口气念出来还要一字不 错。 钟晴想跳楼。 “等把这个烂咒语念完,什么鬼都跑光了,要不然就是把我吞了。”钟晴从 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摆在面前的红色纸片儿。 “所以你才要念得又快又准才行!你给我继续练!再给你两个钟头,等我吃 了饭再来检查,要是你还搞不定,就……”钟老太拿起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戒尺 在钟晴面前晃悠。 没等她把话说完,钟晴就跳起来躲到落地窗帘后,伸个头忿忿道:“跪搓衣 板嘛!我知道了!说了八百次了!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就算留在雅典当乞丐也 比被你们虐待好!” “咳,不成材的东西,枉我那么疼你!哼,气得我胃疼,吃饭去!”钟老太 把戒尺扔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悻悻出了房间。 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后,钟晴从窗帘后钻出来走到床边,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继续感叹着自己有多命苦,他并不是不想学,而是根本静不下心去背诵这些天书 一样的咒语。他一直都以身为钟家的一员而自豪,可是,抛开面子问题静下心想 一想,大概自己跟堂姐真的有资质上的差别,就算他怎么努力也不会达到钟旭的 境界吧。 真是很郁闷呢! 红色的符纸被他倒床时带起的风吹得散落了一地。 钟老太当然不知道钟晴这时候在想些什么,此时她只挂念着呱呱乱叫的肚子。 半小时前她已经用对讲机通知厨师准备好晚餐了,从钟晴房间里出来后,钟老太 直奔一楼的餐厅而去。 整座房子实在太庞大了,方向感不好的人或许需要指南针才不会在里面迷路。 在这里已经待了好些天,钟老太大概熟悉了这里的布局,穿过长长的廊道,从一 座汉白玉筑成的旋转式楼梯下去就能直达餐厅。 这层楼只住着她跟钟晴两人,除了几个清洁工人每天一早上来例行打扫外, 牧场其他人几乎从不涉足。扶着楼梯冰凉的扶手,钟老太咽着口水健步如飞往下 走。 下了不到三分之一楼梯,墙上一直敞亮的壁灯连同天花板上巨大繁复的吊灯 闪了两闪,灭了。 不止这一层,整座大宅都断了电。 钟老太赶紧急刹车停下步子,摸黑从兜里掏出对讲机喂了老半天,可是手里 的小机器只会发出滋滋的噪音,好像坏掉了。 “保险丝断了不成?差点害我老人家崴了脚,幸亏拉着扶手。”钟老太抱怨 着,然后不慌不忙地转身朝楼上走,她记得房间里有手电还有蜡烛什么的。 迈了两级台阶,一抬头,钟老太身子突然微微一颤——楼梯的起点什么时候 站着一个人?! 不是钟晴那小崽子,就算只能看到一个黑忽忽的模糊身型,钟老太也可以断 定。 谁? 人影动也不动,也不搭腔。 两束目光,在黑暗里对垒,一个俯视一个仰视。 钟老太不喜欢长时间抬着头看东西,她这辈子,突发状况遇得实在是太多了, 早已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是敌还是友? 带着必有的防范之心,钟老太镇定地朝人影走去。 “原来是……你?”黑暗很好地隐藏了钟老太惊异的表情。 “……” “你……大概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吧?” “别站这儿了,到我房间去谈吧。” 由始至终,只听到钟老太的声音。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钟老太的房门吱一声开了,又啪嗒一声轻轻关上了。 躺在床上惆怅到打瞌睡的钟晴睁开眼睛,咦?怎么那么黑? 钟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一下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掐电?实在不是件好事。 钟晴怕黑,尤其是一人独处的时候。再联想到自己现在待的地方是位于荒山 野岭的深宅大院,还有,白天钟老太说的什么什么极阴之地,钟晴身上的汗毛一 根接一根地抬头挺胸。 他立即从床上翻下来,摸索着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手电,手忙脚乱地打开, 光芒虽然微弱,好歹也让钟晴稍微安下一点点心。跟手电放在一起的是钟晴的对 讲机,他如见了救星般抱着对讲机大叫:“喂喂喂!有人听到吗?说话呀,我是 钟晴,喂喂……” “喂喂,是钟少爷吗?我是刘管家。”对讲机里传出清晰的回话。 “怎么那么黑啊?”钟晴气急败坏。 “哦,是配电房的电线短路了,正在修理中,钟少爷不要着急,再过十分钟 一定恢复供电。” “我奶奶是不是在餐厅吃饭?” “没有啊,钟夫人一直没下来过。” 老太太不是说吃饭去了吗?又跑哪儿去了? 钟晴正想用对讲机CALL钟老太,谁知这东西却在这时罢了工——没电了。 “破东西!什么都跟我作对!”气恼地把对讲机扔在床上,钟晴打开门走了 出去。 钟晴本打算直接下楼去找吃的,可是路过钟老太房门口的时候,房里时断时 续的说话声却让他停下了步子。 老太太还在房里? 举手正要敲门,钟晴的手却定在了半空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层楼就 他们祖孙两个,老太太在跟谁说话? 偷听早就成了钟晴的本能反应。 房门虽然厚,可是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只要把耳朵紧贴在门板上,里面的 动静可以听个大概。 “不管怎样,老太婆该谢谢你。” “……”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 “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工作?” “……” 钟晴听来的尽是出自钟老太口中没头没脑的话,而跟她谈话的那个人声音实 在太低太轻,嗡嗡嘤嘤的,听不清只言片语。 钟晴的耳朵一个劲儿往前挤,整个人像只大壁虎一样贴在门上。 没等他探听到新的情报,就听啪啪几声,整个宅子重返灯火通明。 屋内顿时没了任何声响。 这电来的真不是时候! 钟晴眨巴两下眼睛,正要撤退,房门却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打开。 失去重心的钟晴躲之不及,人仰马翻地栽了进去。 “喔唷!”门后的钟老太一声惊呼,赶忙一个侧身避开这个不明物体。 多亏房间里铺了厚厚一层地毯,否则钟晴的下巴铁定脱臼。 “小兔崽子,你怎么突然飞进来了?”看着趴在地上的“人型大蛤蟆”,钟 老太拧着眉头蹲下去,把钟晴拽了起来,“摔着哪儿了没有啊?” 顾不得被磕得生疼的下巴,钟晴上下左右把屋子扫视一遍,而后狐疑地看着 钟老太:“奶奶,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没有啊!我没跟谁说话呀!”钟老太断然否认。 “没有?”钟晴揉着下巴,“可是我明明听到有嘛!哎!你不是说去吃饭了 吗,怎么又待在自己房间里?” “你是背咒语背入迷了还是饿昏头了?小小年纪就有幻听!你没看到刚才停 电了吗?我当然回房找手电筒啊,黑咕隆咚的,老骨头可经不起摔!”钟老太拿 指头戳着钟晴的额头,边解释边训斥,“我看你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从来不肯 把注意力放在正经事上,难怪什么也学不好。还有,”她眉毛一挑,“你的功课 已经完成了吗?” 一提到“功课”两字,钟晴马上丧失了追究其他任何事情的兴趣,他马上满 脸堆笑,讨好地挽着钟老太的胳膊:“亲爱的奶奶,再多给我一天时间嘛,就一 天,我保证,明天一定出色完成任务!那个镇鬼咒实在是太太太复杂了!” 钟老太虎着脸撸下钟晴的手,考虑了片刻,不得已地点点头:“好吧,明天。 如果到时候你再出什么岔子,哼,我就跟你断绝祖孙关系!省得你继续给钟家丢 脸!走走走,下楼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