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服务准则 古尸的的确确是苏醒了,他其实从没死去,只是一直处于假死混沌之中,说起 来还是霍林救了他一命。 古尸的来历另有一番传奇,被挖掘出来时先天不足,身体暴露在外极其危险。 幸好霍林虽不知他何以不腐,但为保险起见还是用福尔马林将之浸泡。福尔马林是 以甲醛为主配以乙醇、甘油等的溶液,这一浸泡使得古尸完全与世隔绝,在最后的 关头得到了比埋于地下更好的环境,身体各项机能启动,恰恰便在殷入室察看之际 醒来。 古尸复苏,身体已如成人,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他睁开眼来,四围黑暗,肚腹 空空,不禁放声啼哭,啼声越来越响,传入了惊魂末定的殷入室耳中。 殷入室冲入卧室后立刻紧紧关上大门,背靠门上大口喘气,犹自不肯相信看到 之事。但啼哭声一阵阵传入耳内,听哭声纯真自然,并无鬼叫的凄历,心中渐渐安 定,忍不住回去看个究竟。 家政机器人也被吵醒了,正慢慢踱上楼来。殷入室作个手势叫他别发出声响, 自己则掏出激光枪一个打滚闪进了杂物室中,大声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装扮成 古尸模样?” 古尸听到响动,哭声更是高昂。 殷入室一手抓枪指着古尸以防有变,另一只手摸索着亮了灯。 灯光强烈,杂物室一览无遗。古尸还是半坐于棺材中断续哭叫,福尔马林溶液 顺着发丝柔韧滚落,脸庞被遮掩看不到表情,哭声虽粗野浑厚,但内中无邪。 殷入室等了半晌,见古尸只是啼哭,壮胆行上前去,一手紧紧抓枪,另一只手 则慢慢的把他的头发拨至脑后,毛发粘湿,顺势贴伏,露出了那张鬼斧神工的俊脸 来。 古尸陡见光亮,双眼被刺激得眯成一线,看见有物影晃动,咧嘴“呀呀”一笑。 殷入室一呆,看这笑容光辉灿烂,就如不浑世事的孩童,再问道:“你是谁?” 看见笑容后警惕松懈,缓缓的收起了枪。 古尸听觉再受刺激,跟着殷入室念道:“你……是……谁?” “我姓殷,叫殷入室。” 古尸也学道:“我……姓……殷……。”仍是一字一字的学着说话。 殷入室再一愣,明白他其实是一白痴,哈哈大笑道:“有趣,果然有趣。”叫 家政机器人过来把古尸搬出棺材,古尸站立不稳,坐在地上,把地弄湿了一大滩。 此时殷入室已毫无畏惧,蹲在地上再次打量,但见他五宫与常人无异,唯独那 活儿太长,软软的搁在地面。古尸也瞪大着眼睛摇头张望,觉得新鲜有趣,突然 “波”的吹个口水泡,把猝不及防的殷入室喷了一脸口水。 殷入室大怒,举起巴掌便要打去,突然听到古尸低低的叫了一声,竟似是个 “爸”字。殷入室一震,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 需知婴儿学语,最容易发音的便是“爸妈”音节,世间为父母者,无不在孩儿 发出“爸妈”时欣喜若狂。殷入室一生致力盗窃,形孤只影已近六百年,在星际网 上看到小宝一声声的叫陈风易为“爸爸”时心中也有过羡慕,但念头往往一闪而过, 如今却有个儿子活生生的便在眼前,并亲切的称呼自己为“爸”,这一喜非同小可, 心只大叫着: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完全没想到这儿子不久前还是一具古尸, 完全忘记了这儿子其实可能已有千年高龄。 殷入室高举起的手缓缓落下,变成温柔的抚触,拂过他的脸庞,落在宽厚的肩 上,喃喃的道:“好……孩儿……你受苦了,是谁把你埋在地下的呢?”语气犹如 慈父。 这一声叫出,便算是认了他为儿子,儿子又“呀呀”哭叫两声,殷入室似听懂 了说话般:“好孩子……,饿了是吧。”转头骂站立一旁的机器人道:“愣着干什 么?快拿点吃的东西给少爷啊!” 家政机器人蹬蹬蹬的跑了出去,一会儿拿来了一盆饭和一小碟姜葱炒牛肉,那 都是殷入室晚餐吃剩的。殷入室大怒,骂道:“笨机器!少爷哪能吃饭?快到超市 去买几罐奶粉!快!” 家政机器人却双眼一扫,机械口一张一合的道:“少爷的身高为一米九零,已 远远超过幼童年纪,不能单喝牛奶,应该吃饭。”殷入室听着人工合成且带有回音 的电脑声就觉不耐:“给我闭嘴!你是哪间公司生产的?我租你回来有多长时间了?” “我是金泉公司生产的DSL 牌家政机器人,为主人服务已经五十年八个月零三 天了。” “他妈的,你的记性倒比我好。”殷入室听到机器人居然一板一眼的认真回答, 气了个半死:“《机器人服务准则》第一条是什么?” “一切听从主人的吩咐。” “那还不快去买奶粉?”殷入室吼了起来:“这都他妈的什么回事?连你这机 器人也会驳口驳舌了!” 家政机器人却还在一字一句的唧唧歪歪:“根据第二十二条‘如果主人的指令 存在伤害危险性,切切不可执行并应立即纠正’的服务准则,我给少爷喝牛奶会引 致营养不良,这与主人你吩咐我拿刀子给你自杀的例子是一样的,请恕机器人不能 执行。” 殷入室只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好,算你历害,一会儿我就把你的蓄电池 拆了。” “根据主人与公司签订的租用合约,如果我受到非自然性损毁的话主人你是要 赔偿一定金额的……” 殷入室不等机器人说完就跑了出去,儿子已经饿得把手指吮得吱吱作响了。 殷入室急匆匆的买来奶粉及奶瓶,家政机器人却主动的接过去冲稀,殷入室看 机器人动作迅速,奇道:“你不是说喝奶粉会伤害少爷吗?” 机器人还是以一贯的机械声调道:“奶粉是主人买回来的,与服务准则无关, 冲奶粉是我的职责,冲好后主人可以喝掉增加营养。” 殷入室真是无话可说,怕机器人再罗罗嗦嗦,待冲好后忙拿去亲自喂儿子。 奶瓶刚塞到口边,儿子就一口咬住吸吮起来,牛奶甜美滋味,他干脆双手捧住, 喝得咂咂有声。殷入室看他抓得牢固,也松开手来,在旁笑看着,感觉比自己喝还 要香甜。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