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临危授命 “我军被包围了!” 相对于风雨的跺足惋惜,刚刚平息了混乱的燕家大营之内,将领们的心中更是 被眼下的现实而搅得忧虑和不安,而更让他们感到沮丧的,则是他们的统帅,燕字 世家的最高统帅燕南天,在刚才的混战中居然因为战马受惊不慎跌落,受了重伤, 以至于决定大军命运的军事会议,不得不在燕南天的睡塌前召开。 “风雨军的本阵目前正在东面隔河和我军并行,同样在做平行进军的是西面数 目不祥的骑兵,估计可能是秋里统率的秋风军,正是这支军队在早晨发动了对我军 的突袭。此外,在南面距我军后阵十里外,也发现了风雨军的游骑,可能是一支大 军的前锋;北面在延城方向的黑狼军、青龙军应该也会很快赶到渡口,阻截我军锦 州的援军。” 燕耳对目前燕家军的形势作了非常不利的汇报。 “风雨军兵力并不充足,就算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和我军在伯仲之间,如今却四 处分散,妄图包围我军,表面上看似乎声势十足,实则到处破绽,我军只需集中兵 力,无论哪个方向均可轻易突破,因此并不足虑!” 燕耳话音未落,大将朱全便慢悠悠的说道,那平和的神态多少缓和了帐内将领 们心中的不安。 尽管对朱全的为人有些厌恶,燕耳却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有丰富的沙场经验, 一针见血的点出了眼前的关键所在——风雨军的素质、士气和兵力调度确实非常出 色,然而限于兵力的不足,风雨如此大手笔的运筹帷幄背后,其实也隐藏了巨大的 危险:兵力过度的分散导致了被逐个击破的可能。 因此,燕字世家年轻一代的俊杰,接过朱全的话语建议道:“话虽如此,然而 眼下全军上下人心惶惶,将士们并不清楚真实状况,却因为我军攻城失利又仓促渡 河而大为不安,如果继续北上渡河寻机决战的话,恐怕我军尚未开战便会自乱阵脚, 因此末将建议不如置死地而后生,索性立刻掉头南下,击破后阵的风雨军,兵锋直 指凉城,让风雨进退维谷、首尾难顾!” 在攻打凉城的夜晚在城外指挥作战的年轻将领,虽然也曾经目睹过蒙璇运用火 炮的威力,但那不过是区区十多门的轰击,终究没有领教过那一天晚上数百门火炮 封锁街道的宏伟与惨烈,因此对于军中以朱全为首的将领们畏惧火炮的情绪非常嗤 之以鼻,更无法理解燕南天当日在四十万大军团团包围城池的有利条件下仅仅因为 一场挫败而撤退的决定,极力主张大军继续原本攻打凉城的计划,夺取那看来似乎 唾手可得的胜利。 此话一出,当时负责攻打南门、西门的将领们纷纷附和,这些将领中有很多原 本就和燕耳关系密切,更何况如今燕耳可以说正是代表了他们的想法——纵横中原 的幽燕健儿怎么可以被区区几门火炮所吓倒。骄傲的燕字世家少壮派的将领们,对 于这场窝囊的战争早有怨言,只是摄于燕南天的威势而不敢有所表现,此时见燕耳 主动请缨,自然大为支持,一时间成为了燕家军中的主流。 然而参与了东门、北门作战的将领们则纷纷面面相觑,对于那一天晚上的经历 心有余悸,却偏偏又不能明说自己畏惧火炮而不敢作战,以免被人耻笑,再加上这 些将领在攻城之中损失惨重,在注重势力的军队里说话也因此少了底气,不由显露 出非常尴尬的神色,将眼光纷纷投到了朱全的身上。 被注视的对象却微微的低着头,双手负在背后,脸上一片漠然,似乎根本看不 出在想些什么,唯有仔细观察方才可以发觉那嘴角边正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微笑。 “凉城的火炮怎么对付?风雨为了远征印月,调集了五百门大炮,除了一部分 运抵印月之外,大部分的火炮如今都已经被调回了凉城,三天前的夜战失利就是这 些火炮强大威力的最好证明。燕将军难道是想要让英勇的战士继续这样无谓的牺牲 吗?” 忍不住跳出来说话的是朱全手下的亲信将领张平。这个已近四旬的汉子,少年 时便与朱全一起结党称霸于乡里、一起贩私盐、走单帮,而后又一起响应庞勋叛乱, 现今则一起投靠燕南天的绝对死党,可以说经历了不知多少战阵,原本早就麻木了 生死,但是三天前凉城的那一晚上,却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 张平无法忘记那一天的晚上。 那轰隆的巨响,那黑夜的亮光,从远处带来了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仿若地域的 恶魔窜到了人间,犹如收割的镰刀,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部下如同稻麦一般的割倒, 永远的离开人间。 那一刻,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作为攻入北门的先锋大将,李平亲眼目睹了追随 自己征战多年的骁勇将士,还没有来到敌人的近前,便一批又一批的倒下,根本无 力展现他们的善战和勇猛。 鲜血染遍了街道,狭窄的道路让人根本没有转旋的机会,只能够徒劳的听凭风 雨军那些可怕的武器咆哮,接受着几乎没有还手余地的屠杀。 之后,好不容易整顿了队形,却又在城门口遭遇了风雨军的火焰器。相比于火 炮,这一次燕家军的战士总算看到了敌人的影子,然而看到的情形却更让他们感到 了神秘、诡异与恐惧。 那黑呼呼的圆筒,喷射出了炽热的火焰,似乎是抽自地底的岩浆,一旦沾染到 了人体,便会熊熊燃烧,将片刻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汉子,瞬间变成了一具散发着臭 味、上下满是漆黑的焦尸,根本无法辨认面目。 面对这种惨烈的景象,脱下军装便是目不识丁的农人们的军人,是无法理解的, 而这种无法理解的未知,更平添了他们的恐惧,让他们很自然的联想到了神仙鬼怪 的传说,大幅削弱了他们作战的勇气,转而让求生避祸的本能所主宰。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数十万在中原神州纵横驰骋、久经沙场的雄师劲旅,在 那一个恐怖的夜晚之后,失去了继续攻城的信心和勇气,由衷的欢呼主帅做出的撤 退的决定,而对于如今燕耳再次返回那个恐怖之地的建议,感到了刻骨的反感。 “堂堂燕家铁骑,怎能畏惧区区几门火炮?” 这边张平刚刚说完,赞同燕耳的一名年轻将领便立刻站出来冷笑着反驳道: “早在去年,末将就曾经在追随燕耳将军和张军师同风雨军名将蒙璇的作战中领教 过这种火炮,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只要我军英勇奋战,快速的驰骋过去贴身近战, 则这些火炮将一无是处,反而成为了累赘,因此大可不必如此畏惧。凉城夜战纯粹 是我军大部分官兵从未遇过火炮,措手不及之下难免惊慌,再加上部分将领指挥不 利,又怯懦畏战,方才有此失利!” “这话什么意思,就你他妈的打过仗吗?” 张平顿时勃然大怒,扯开了身上的战袍,露出了遍布全身的伤痕,双目发赤的 直盯着反驳者冷冷的说道:“老子自从军以来,可没有一仗落在人后,当日凉城便 是老子第一个冲进去的,也是老子最后一个撤出来的!一万人!整整一万人!老子 带着整整一万人杀了进去!他们有很多人都跟了老子多年,大小战仗不下百余次, 没有一个是孬种,没有一个擅自退后过半步,可是结果呢?这些儿郎根本连靠近厮 杀的机会都没有,一炮弹轰过来就是十几条性命,全部被堵在了街道上给人当了活 靶子!七个,只有七个回来了!一万人,去了一万人,就回来了七……七……七个 啊!” 张平越说声音越哽咽。一想到自己麾下那些从起事之初就追随左右的乡里乡亲、 部属旧将,便如此永远的埋骨于万里他乡,从此人天永隔,他不由悲从中来,说到 最后一条八尺的男儿居然当着整营的将领号啕大哭起来。 一时间,大营也漫布了窃窃私语之声,燕家大军的将领们顿时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年轻气盛又没有亲身经历凉城炮战的将领们有些不以为然,而那些经历了那 个恐怖之夜的军官们则大有同感,一片唏嘘,使得燕家军的帅帐乱成了一片。 “大胆,还不快向张将军和诸位凉城死战的大人们赔罪!” “混账,哭哭啼啼的还象个爷们吗?” 不约而同的,燕耳和朱全差不多同时出声,呵斥着自己的部下。前者醒悟到如 此说法将会激发那些参与了凉城夜战的部队的反感,而后者则眼见强调风雨军火炮 威力的目的达到,便也见好就收,以免落下一个扰乱军营的罪责,毕竟自己亲信这 番计划外的真情流露,可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布局。 “哼,成何体统!” 果然,躺在行军床上的燕南天此时也愤怒的喝了一声,尽管受伤在身,嗓音有 些沙哑,但是一代权雄的余威尤在,话语间隐隐流露出凛冽的杀气,顿时将麾下的 一班将领们给震慑住了,整个大营很快恢复了平静,气氛也转而分外压抑。 “朱将军,你的意见如何?” 过了良久,圣龙帝国自圣太祖过世之后的第一位异姓王爷方才干咳了一声,亲 自向朱全询问道。 “末将听凭大帅吩咐!” 出乎意料,由于攻城时损失惨重,在燕家军中一向最为强烈反对和风雨军火炮 强撼的朱全,这一次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和燕耳针锋相对,反而显得有些过度的谦恭, 对着燕南天顺从的说道。 “是吗?” 燕南天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了一眼帐下这个投诚过来的大将,只可惜朱全此时 正诚惶诚恐躬身弯腰,半点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神色,更无法揣度其内心的想法。 因此,在踌躇了半响之后,燕南天终于微微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窥视朱全究竟 是何用意的企图,下令道:“既然如此,今日议事暂告一段落,诸位将军就且请回 营休整,听候命令!燕耳,逆留一下!” “遵令!” 在朱全等人的带领下,众多的将军们纷纷躬身施礼,倒退了出去,唯有燕耳略 带着沉思的留了下来。 只是,在掀开大帐离开的那一刹那,朱全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了一望站立在当场 的燕家年轻俊杰,以及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整个脸此时因为光线的角度被遮住的 大军最高统帅——燕字世家的家主燕南天。 甫出大营,兀自想着自己心思的朱全,却被后面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大哥,您刚才为何不阻止燕耳那小兔崽子的话?” 刚才还大哭的张平,此时已经收干了眼泪,挠着头问道,他对于朱全刚才一言 不发没有反对燕耳回师攻打凉城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有谁会愿意承认是因为害怕风雨的火炮而不敢再战吗?” 朱全冷笑着拍了拍自己亲信的肩膀,再次回头望了一望身后的大营,意味深长 的笑了一笑,淡淡的说道:“放心吧,这一次就算真的是要攻打凉城,咱们也不会 再去做一次炮灰了!” 说着,留下了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张平,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而此时,大营之内却有着另外一番的对话。 “你是不是很反对我撤兵的决定?或者,在你看来,这一次出征根本就不应该, 纯粹是一场贻笑大方的闹剧?” 出乎燕耳的意料,当帐内没有第三个人之后,一向雷厉风行手腕强硬、令自己 所敬畏的叔叔突然带着从来未有过的自我嘲讽的语气说道。 “侄儿不敢!” 震惊之中,燕耳急忙分辨道,冷汗在瞬间浸透了自己的衣甲,豆大的汗珠更是 在脑后的耳垂缓缓的移动。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恐怕现如今有这样想法的人,远不止你一个吧?人心 就是如此,隔着肚皮便是天皇老子也敢骂,反正谁也不知道!” 燕南天继续以燕耳胆战心惊的语气和内容说道。 “叔叔明鉴,侄儿愿誓死追随叔父!” 大惊失色的燕耳,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双腿发软的他要不是清楚燕南天最讨厌 怯懦的孬种,此时恐怕早就跪了下来。 “好了,我这不是在怪你!有时候,包括我自己也是如此责怪着自己!” 幸好此时,燕南天终止了这样的谈话。 这位圣龙帝国权重一时的风云人物,如今带着异常的疲惫,厌倦的说道:“燕 字世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圣太祖之前,那个时候圣太祖尚未建立圣龙帝国,甚至可 以说被圣太祖所推翻的凉汉帝国也仅仅是一个割据的诸侯尚未统一神州的时候,燕 字世家就已经是幽燕地区的名门望族了。历经了短暂的凉汉帝国和三十年割据战乱 的”神州血灾“,燕字世家的先祖们正确的将政治资本压在了圣太祖的身上,从而 确保了家族的荣华富贵没有在战乱动荡中烟消云散。 不过,真正让燕字世家发达的契机,是北方提丁可汗的入侵。当年的燕字世家 的先人们依然揭竿而起保卫家园,抵御了北方游牧民族对家园的蹂躏,随后也坚定 的支持了圣光武帝的继承大统,这才确立了燕字世家拥兵坐镇东北的特权。 如今,这个历时千百年豪门世家,传到了我的手上。我,燕南天,让这个家族 获取了前所未有的权力和荣耀,但同时也给这个家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说到这里,高高在上的平安王,带着几分骄傲,几分忐忑,几分愧疚,几分惆 怅,几分迷茫,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神情,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老了,燕 字世家终究还是要给你们年轻人来带领,究竟是给咱们燕字世家带来更上一层楼的 权势,还是毁灭一切的灾难,恐怕也得看你的了!” “侄……侄儿年轻识浅,怎敢担此重任,燕字世家的兴衰荣辱,唯有依赖叔父 的乾坤独断方可!” 咋听燕南天的话语,燕耳的心中一阵兴奋,有时一阵惊恐,燕字世家的继承人 是他一直以来所为之奋斗的目标,但是燕南天如今正值春秋鼎盛的时候突然谈论起 继承的问题,却让他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福是祸。 “哼,你力主南下凉城,难道不是想就此确立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吗?” 燕南天冷冷的一笑,却让燕耳不由满脸通红,正说中了他的心事——毕竟战乱 年代唯有百战不殆的名将方才会让属下心悦诚服,自己力主回师凉城,除了看到军 事上的可乘之机外,也确实心存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从而巩固和确立自己在军队 的威信的想法,只是如今被燕南天当面揭穿,让他一时间否认也不是,承认又不敢, 十分尴尬。 就在燕耳狼狈之际,却听见燕南天话锋一转,断然的说道:“男儿大丈夫,立 身于世,就是应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痛痛快快肆意妄为一番,又何必遮遮 掩掩,像一个婆娘!” “叔……叔父教训的是!” 尽管有些惊愕于燕南天突如其来的坦诚,不过考虑到自己这位权重一方的叔叔 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事,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遮掩也无济于事,因此当机立断的 年轻人不由咬了一咬牙,索性坦承了自己内心的欲望,然后在忐忑中等待着叔父的 处置。 “好,这才不愧是我燕家的儿郎!” 燕南天不怒反喜的赞了一声,然后沉默了半响,方才叹了一口气:“真羡慕你 们这些年轻人,能够快意平生纵横驰骋于沙场之上,为了自己的荣誉和功业,攻城 掠地、杀伐征战,用敌人的头颅和鲜血铸就自己的千古英名和万世基业,获取天下 人的畏惧、敬仰和归顺!” 燕耳闻之,不由尴尬的笑了一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因为他看得出来, 燕南天的这一番感慨,与其说是赞颂他燕耳,还不如说是缅怀自己曾经的岁月,同 时也不无遗憾自己如今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卧于病榻之上,无法横枪跃马驰骋于疆场, 和自己的劲敌痛快淋漓的决一胜负。 因此,燕耳唯有三缄其口。 “好了,不说废话了!” 果然,燕南天很快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言归正传:“说一说你对现如 今形势的看法吧!” “是……,叔父!” 燕耳略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病榻上燕南天似乎无意间从床枕下拿出把玩的大 军金印、兵符,不由呼吸一阵急促,直觉感到眼下就是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关系 着自己的前途未来,以及梦寐以求的野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大为紧张的燕字世家年轻的俊杰,强迫自己迅速的镇 定下来,稳住了心神,侃侃而谈道:“侄儿并不以为当前中原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 危机状态。公孙无用虽然蠢蠢欲动,但是皇甫嵩为亲子囚禁,令狐潮浑浑噩噩,其 余各路诸侯也都貌合神离,彼此算计,若虚作声势尚可,若要实际出兵争夺天下, 则只需一二能言善辩之士,定能令其内部大乱,不战自败。而我军则有军师坐镇圣 京,统率幽燕、中原不下二十五万的大军镇守,定能左右大局,暂时并无大碍,一 旦我军主力回师中原,此等跳粱小丑必定灰飞烟灭,不足为虑!因此我军大可不必 为此而忧虑交际、仓促回师。既然已经兵临凉州城下,两军相遇勇者胜,不如破釜 沉舟一举击之,风雨军一破,则放眼天下无人能当叔父兵威,各方诸侯也将丧失斗 志,争先归顺,圣龙大局可定!” “哼,你以为本帅担心的是公孙无用吗?” 燕耳正说得起劲,却听见燕南天冷冷的带着倨傲的打断了侄子的话:“公孙世 家常年收敛门客,鸡鸣狗盗或者厉害,说到用兵打仗、争霸天下,可就差得太远了, 只配背地里玩那见不得光的三流阴谋罢了。令狐家族一味保全实力,形迹可疑,其 心难测,然大势已去不足挂齿;皇甫嵩一生多谋,却毁于竖子之手,可悲可叹!至 于那些东方诸侯,更是各怀鬼胎,彼此提防,勾心斗角,如同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其麾下将领,唯有公孙飞扬和傅仲舒而已,前者弱冠少年,不孚众望,难统联军, 只能够率领万余兵马骚扰而已;后者追随萧剑秋,犹如丧家之犬,手无实权,英雄 无用武之地,有张兆坐镇圣京,我可没有半点的担心!” “那叔父忧虑的是……” 燕耳怔了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燕南天对于东面公孙世家组成的讨燕联盟竟是如 此的评价,心中更是不解燕南天仓促退兵的道理。 关于此次燕南天在凉城夜战之后的撤退,一直有两个传言,一是因为公孙无用 在后方的蠢蠢欲动,二是因为缺少粮草。 作为燕家军的高级将领,燕耳对于第二个理由根本就嗤之以鼻,他自然清楚尽 管大军确实在粮草方面有些紧张,但远远还没有到因为缺粮就退兵的地步,所谓兵 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千里远征的话,燕家军也何以妄谈争霸 天下。因此,缺少粮草的理由,恐怕甚至连敌对的风雨都不会相信,只是出于一种 非常奇怪和诡异的原因,竟然成为如今对抗的两大阵营共同的主流说法,然而在燕 耳的心中则深信肯定是前者促使了燕南天心存顾虑的撤退,这也因此让年轻人一直 都盘算着如何在合适的时候犯颜直谏,力陈公孙无用不过是藓疥之患,燕家军当前 的大敌,是也只能是拥兵数十万坐镇凉州的风雨,既然已经出兵了,那就只有决一 生死,容不得半点退缩的余地。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错了,错得离谱。 燕南天的撤退,自然不是为了粮草,但也绝对不是因为公孙无用,在这些自己 视野所及的更遥远之处,一定还有着更为鲜为人知、更为阴暗隐讳、更为错综复杂 的因素,在暗暗的影响着天下大局。 燕耳这才发现,原来燕南天的心中其实早就清楚的如同一盘明镜,根本不需要 自己胆战心惊的做什么忠臣义士,当然似乎也没有什么让自己玩弄心机权柄的余地, 在眼下狼烟四起的战场之外,实际上另有一番更为激烈更为复杂,然而却看不见摸 不着的争斗在进行,这才是真正决定着天下各大势力胜负存亡的关键。 只可惜,燕耳很遗憾的感觉到,自己其实远离这场争斗,虽然幸运的能够避免 其中的残酷和斗争,却也悲哀的被排斥在了天下征战的真正核心之外。 就在年轻人有些心灰意懒,燕南天的话却让他又升起了野心与希望:“凉城之 战,究竟是福是祸,是对是错,恐怕将是一笔万世千秋也难以理清的糊涂帐,现在 也该是让你知晓这背后隐秘的时候了!” “叔父……” 燕耳身体微微一震,对于当初燕南天力主攻伐凉城,就如同如今专横的决定撤 退一样,让他的心中始终大惑不解,却又隐隐感觉到这其中一定还有着不为外人知 晓的秘密交易,否则以燕南天的睿智,实在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战略性错误。 只是出身豪门的年轻将领自然清楚,这些东西是不该知道的就必须坚决的不知 道,否则引火烧身只会是自找麻烦,因此从来也没有想过知道其中详情,只是没想 到,燕南天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对他叙述这段隐秘,这无疑等于是要将自己带入这场 以天下为棋局的争斗的真正核心所在。 一想到这里,燕耳浑身上下都免不了有些热血沸腾,既有着兴奋,也有着紧张, 有着从此傲视天下的意气奋发,也有着即将知晓角落中阴谋与秘密的忐忑与不安。 然而,燕南天却没有将话说下去。 因为坠马摔伤了双腿的东北诸侯,突然间陷入了沉思,双眉紧皱,一动不动的 不知思考着什么,良久不发一言。 这样的氛围,让燕耳也不由感到了压抑,规规矩矩的站在病榻边,低着头努力 克制着自己双眼望向叔父手中金印兵符的冲动,耐心的等候着叔父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燕南天方才重新开口,打破了压抑的空间中的沉默,然而内容 却和燕耳所想象的完全不同:“这是大军的金印、兵符,你拿去吧!接下来的战斗 交给你了,你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但是有一条,无论和风雨军的胜负如何,都 必须把这支燕字世家的子弟兵给我好好的带回来!” 燕南天的话语由一开始的些许消沉,变得越来越严厉,到了最后更是声嘶力竭, 带着一股萧杀的气氛。 “侄儿一定不辜负叔父的厚望!” 燕耳用略略颤抖的手小心的接过金印、兵符,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以 至于今天如此真实和近距离的接触,简直让他无法确认眼前是否尤在梦中,甚至连 场面上的客套与谦逊也忘了表演。 “退下吧!” 燕南天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燕耳离开。 “是!” 尽管有些失望自己终究没有获得燕南天原本所要告知的秘密,燕耳还是很高兴 自己能够拿着金印和兵符离开这个令他备受压抑几乎无法喘息的空间,因此逃难似 的迅速离开了营帐,唯恐燕南天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 直到出来之后他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就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也仿佛恶战 了一夜般的虚脱,而心情却犹如高悬在半空,即格外的兴奋,却又患得患失,生怕 这仅仅是一场到头为空的黄粱美梦。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