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宫少秋和慕容刚两人回到客栈。 慕容刚笑道:“少爷,你可为大将军惹下不少麻烦了。” “那没什么,近期内我就会为他—一摆平的,根本不会吵到他那儿去。” “吵了去也没什么,大将军对此辈从不假以词色,也不怕他们。只是一点小麻 烦,问题是我们,平白将东西两厂都得罪了,你以为有必要吗?” “我们本来就是来收拾他们的,自然要找个开始,这个开始很不错。” 慕容刚却不明白南宫少秋的玄虚何在,忍不住道:“我们这样算是开始了吗? 不过是打伤了两个厂卫的头目,还惹了一身的麻烦。” 南宫少秋道:“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因为我们表示了也要进去,在上面的人就 会考虑我们的意愿了。 伯父督领水师,一直是他们搭不上的线,如果有了我的关系。他们就等于将水 陆的军权都控制一半在手。 这是多大的诱惑,他们怎舍得放弃呢?所以在上面的人是不会来找麻烦的,问 题只有下面的人,那不会有太多的。” 慕容刚道:“少爷,不管多少,再来就不会是弱者,今天那两个家伙并不差, 只是以为我是个普通大营中的家将才吃了大亏,若是真正动手,一对一我能赢,两 个对一个,我准败无疑!” 南宫少秋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有两个帮手呢!” “黑妖狐和点绛唇自然是好手,但她们却不能动手,一旦无锡的案子就揭开了, 我们深入的计划就行不通了,不打进去从外面摸索,想了解内情太难了。” “不是那两个,她们俩要进梨香院从另一个方向探索,这个方针绝不能受阻, 所以她们目前绝不能介人,而且,我打算明天就把她们交给孙九去照应。” “她们更不能插手了,我们早已说好一明一暗,分两边进行,双方绝不干扰, 非至必要时,绝不联击。” “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帮忙了?” “碧瑶和小红。” “是她们?那一对表姐妹帮得了什么忙,她们虽然会两手武功,但只是练来好 玩的。少爷,你忘记了在西湖时,也是有位侠妓公孙四娘,善舞双剑,你巴巴的拉 了我,去拜识了一番。 结果只是一名卖春的女子,落籍卖春,借此照练而已。她们是会舞几手剑,但 高不到哪儿去!” “刚叔,看人的经验是你多,我不敢抬杠,但是我敢保证,那两个女孩子身手 绝对高明,尤其是碧瑶,剑技之高,恐怕还在你我之上……” 慕容刚摇头道:“我不相信,她们让人一见就有股刚烈之气,那证明她们虽练 过式,还只在皮相的阶段,谈不上境界,更谈不到高明了。” 南宫少秋笑道:“刚叔,女子的成就与男人不同,像素姑,也是这两年才到达 返朴归真的境界。 前两年还不是英气外溢,锋芒毕露,可是她的剑艺在十年前就罕有敌手了,所 以那两个女子也未可轻视。” 慕容刚笑道:“你说好就好吧,反正对女人的了解,我可不如你,别看我每次 陪你去逛窑子那可纯粹是陪公子读书,我自己却是无此兴趣。” “我知道,您的一片心全在素姑身上。” 慕容刚的脸居然红了一下道:“胡说……” 南宫少秋一笑道:“刚叔!我绝不胡说,您身怀绝技,却屈居在我家,完全是 为了素姑。” “我是为了报恩,她救过我的性命。” 他有点感慨地道:“那次我不慎,为宵小暗算,若不是她恰好路过,仗义伸手 救了我,我早就遭了毒手。 而后若不是她不避嫌疑,亲手为我刮毒疗伤看护,我纵然能留下性命,也将成 为废人一个,这份恩情太重了。” “刚叔,假如您不丢开这个思想,永远也无法跟素姑谈得拢的,她救您的目的, 只是为了那是她的份内工作,并不是示恩。 我们家的人个个都是在为别人而忙,同样的也是在为了尽己之心,并不是要别 人感激的。” “她可以那样想,我却不能那样想,受人滴水之思,当涌泉以报,这才是男子 汉的胸襟。” “就算您要报答,也不能用您的方式……” “这是我唯一可尽的力” “她曾经向家父推荐你为南宫剑士,你却拒绝了。” “是的,南宫剑士是一种崇高的荣誉,我是为了报恩而来,若是再接受了她的 推荐,岂非越欠越多了。” “所以您才要屈身佣仆,做车夫。” “府上高手如云,我这身本事也派不上用处,只有一手驯马驾车的技术倒还可 以贡献的,可是你们家的人又太客气不肯叫我出力……” “刚叔,说句老实话,您对素姑除了报答之心外,当真就没有一点其他的了?” “那还能有什么其他的?” “比如说是喜欢她呀!” “我不敢,我对她只有尊敬!” “只是不敢而已,却不是不喜欢。” “少爷,你别挑字眼儿好不好?素姑在我心目中,庄严如同天人,我怎么敢生 冒渎之心,一般人对观世音……” “可是您一见到她,脸上就有了光彩,她如出门两个月,您一得知她的归期, 天天在门口张望,那也是尊敬吗? 我奶奶拜佛,我也跟着去过,对着观世音菩萨的法相,我也十分尊敬,可是两 个月不去烧香,我绝对不会去想她……” 慕容刚辞穷了,半晌才道:“少秋,我不否认,我心中对素姑,是还有一份仰 慕之情,但她太高了。” “她也没有多高,不过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女儿,不是公主,也不是官门千金, 更何况在您心中,公主和官门千金也平常得很,没什么了不起。” 慕容刚低头不语。 南宫少秋又道:“我奶奶经常为素姑的婚事絮聒,问急了她终于回答出一句心 中的话——我在等顽石点头、铁树生花、醉汉清醒、驼背直腰。” “那是什么意思?” “她没作解释,所以没人懂她的意思,可是我观察了她两年,终于找出她心中 的迷,她最关心的人,除了奶奶之外,就是你!” “这……怎么会呢?” “我没骗你,我经常出门她从来也不问我上哪儿去,但是只要我们一起出去, 回去后她一定会问我们在外面的情形,问得很详细!” 慕容刚不禁着急地道:“那她一定怪我不正经了,因为我带你去的地方,都是 风月场所。” 南宫少秋笑道:“得了吧,我的好叔叔,究竟是谁带谁?你到了那儿,一副手 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闹了多少笑话,也是最近才稍为随和一点。 上次我们逛完西湖回来,素姑听说您居然也会捏了一个女孩子的手,十分高兴, 说你这块顽石终于开窍了。” 慕容刚道:“她是在骂我荒唐。” “素姑是这样的人吗?她最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迁夫,认为他们矫揉做作,强 制本性,硬要做成木头人。 她认为大丈夫不拘小节,才是豪士本色,在家里几个弟见我是最不正经的一个, 她却最欣赏我!” 慕容刚低头不语。 南宫少秋道:“这次出来,是她暗示我邀请您的,她说您心中有个结,必须要 解开,否则您就会毁了。 她说一定要有些非常的困难刺激,才能鼓起您的豪情,重新成为一个大丈夫, 否则她将孤独了!” “什么,她是这么说的?” “她当然没有说得如此明显,但我听得出她有这个意思方以,老叔,您可不能 再这么消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了。 素姑眼界极高,虽然她交游极广,到处都有朋友,但她带回家去,示向家人的 只有您一个,偏偏您是这副德性,您叫她心中是什么个滋味呢!” 慕容刚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跳起来用手敲着脑袋道:“我实在该死、该死, 简直比猪还笨……” 窗外有人接口道:“可不是,朋友你倒有自知之明,你打了爷们的朋友,不赶 快溜还敢大模大样地在这儿等着,不是猪是什么?” 慕容刚一怔道:“他们来了!” 南宫少秋道:“不错,四块料,刚由院子门口进来,恰好就接上了,幸好没听 见前面的话,否则就会知道咱们的身分了,那就不好办事了!” 慕容刚道:“小秋,你的耳目又进一层了,我都毫无知觉,你居然全听见了。” 南宫少秋笑道:“来人功夫不弱,但该逃不过您的耳朵,只是您那时太激动了。” 慕容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然后又低声道:“要怎么打发?是生擒还是让人 抬着出去?” 南宫少秋道:“都不要,一个对一个时平分秋色,对两个时,不妨略逊一筹, 等待援手。” “援手,那两个妮子会来?” “已经来了,在屋顶上趴着呢。” “啊!我居然没注意,可见我的眼光不如你准,她们的确颇为高明。” “女子身体本就轻盈,再说刚叔的武功偏向阳刚,本来就不长于这方面,最重 要的是,您一直以素姑为标准,够得上说声高明的人实在不多。” 慕容刚笑了一笑,跟南宫少秋步出门外,心头也微微一震,对方来了四个人, 四个都是有名的人物。 慕容刚在南宫家只是一名车夫,没人会注意他,但他对江湖上略具声名的人却 都有个谱儿。 早年,他在江湖行侠,不思成名都是在暗中为之,但他对一些成名人物却都认 识,而且他记忆极佳,过目极能不忘。 四个人都是三十多到四十之间。 这也是一个江湖人最好的一段时光,经验已成熟,体力与技艺都在颠峰状态, 也是雄心万丈,目空一切的阶段。 再过后,就开始慢慢地退步了,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不但是雄心的消 磨,也是体力的衰退。 这四个人的名头都还不小,最前面的那个叫孙菊人,外号叫清风剑客,再次则 是飞花剑段玉,门月飞雪林笑予,水中捉月于守常。 因为他们的外号中,各占了风花雪月的一个字,所以一般人都称他们为四大剑 客,这当然也因为他们时相过从,经常在一起行动的缘故。 清风剑客孙菊人最性急,见了他们就跳了过来,厉声道:“是哪一个狗头打了 爷们的朋友?” 慕容刚挺挺胸道:“是你家爷爷在梨香院管教了两个小孙子,打过就算了,你 们也不必再道歉了。” 孙菊人不禁一怔,相骂无好口,他们既然是为了找过节而来,自然也没指望对 方会讲好话。 但慕容刚这种回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因此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飞花剑段玉这人比较阴沉,居然含笑上前道:“这位朋友好功夫,两位敝友在 武林中都算小有名望,却折在朋友一个人手下,高明难得,所以我们特地来请教一 下!” 他的右手伸出在前,似乎要拉拉手先表示一下礼貌的意思。 在这种情形下,谁也不会防备他,哪知快要到慕容刚面前时,他的左手突地撒 出一片剑花,罩将过来。 拔剑、出剑,都是在一瞬间,快得令人无法预料。 慕容刚好像没准备跟他拉手,脚下退了一步,这退步也与他的攻击是同时的, 略略有了一丝空间,来得及滚地躲开,避地攻击。 但是段玉却不放过这个先机,剑发如电,跟着追杀过去。 慕容刚只有继续地翻滚闪避,既来不及拔剑抵抗,也无法稳住身形,狼狈不堪, 甚至于连开口说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南宫少秋也没想到对方会在如此的情形下出手的,他知道必须立刻替慕容刚解 危,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抽剑上去抵挡段玉一下。 但是他没这样做。 因为对方还有三个人,自己若一动,那三个人也一定立刻会动,不但拦下了自 己,而且还会分出一个人去夹击慕容刚,那就更糟了。 这是所很安静的独院,而这些人来时,很可能以他们的势力相胁,禁止店家前 来。 因此,在没有旁人的场合中,这四个名家也没了顾忌,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目前,他们是因为段玉占尽优势,才乐得大方,旁观不动,想要为慕容刚解危, 必须出其不意才行。 所以他略加思索后,做出一副愤怒的样子,跳起来指着那三个人骂道:“你们 要不要脸,不声不响就出手偷袭,而且还用兵刃对付人家空手。刚叔叔,你支持一 下,我给你拿家伙去。” 他回头要往屋子跑,其实他腰下就佩着剑,而且他一脸的色厉内荏之状也很明 显地表示出,他是想跑。 孙菊人的动作却比他快得多,他才动,孙菊人已经飘了过来挡住了门,长剑也 出了鞘,指着他笑道:“小子你别打算溜,乖乖的在外面等着,爷们收拾了那个大 个子之后,再慢慢地消遣你!” 南宫少秋只有慢慢地住后退,一直退向花坛。 那是一些砖块叠起,上面放了几盆花。南宫少秋是有计划的,退到花坛边上, 双手捧起一盆花,对准孙菊人砸去。 孙菊人轻轻闪开了,脸上还是带着狰狞的笑意。 南宫少秋又捧起了一盆花,由于他的第一盆花掷出没多大劲道,孙菊人根本没 把他放在心上,而且还哈哈地大笑道:“小子,你砸吧,有五盆呢,一起砸完了, 老子再慢慢收拾你。” 南宫少秋又砸了出去,孙菊人这次连身子都没闪,因为那盆花在一半的地方就 掉落下来了。 其他两个人也都哈哈大笑,因此对他捧起的第三盆花。谁都没当回事。 南宫少秋第三盆花又出手了,又快又疾,飞向了远处的段玉。 段玉已经把慕容刚逼到墙角,无可闪避,正想出招把慕容刚收拾掉,花盆已无 声无息地砸到! 花盆砸在他的背上,把他打得往前一冲,剑也失了准头,从慕容刚头上刺空, 一直刺进墙里去。 慕容刚其实也没有那么狼狈,他在一连串的闪避中慢慢地也稳住了身形,滚向 墙边,是有预谋的行动。 到了对方所认为的死角,对方一定会大意,那时他就准备反击了,可是他着见 了南宫少秋开始砸花。 他知道这位少爷刁钻古怪,必有花招。南宫少秋一连砸空两盆,他也猜到了南 宫少秋的用意,随时都准备着。 所以第三盆花飞来,他立刻配合了动作。 先是将身一仰,吸引住段玉的注意,段玉的身子冲过来,他坐在地上,一脚蹬 出去,着着实实地蹬在段玉的胯下。 这一脚暗蓄真力,他是不容对方活着了。 因为段上那一手突攻太阴险、太卑劣了,这种人学了武功只会害人,得机会还 是除掉的好。 段玉的头被他蹬得撞在墙上,这一撞倒是仁慈的,减少了他死前的很多痛苦。 因为慕容刚那一脚不但将他的睾丸完全踢碎,暗劲送出,也将他的内腑震得碎 裂离位,绝对活不成了,那一撞使他失去了知觉。 段玉从墙上跌下不再动。 慕容刚从地上跳起来,首先是拔出了段玉刺在墙上的剑。 因为六月飞雪林笑予、水中捉月于常守的两支剑都逼了过来。 他们一直在注意着战局,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他们无法阻止。 段玉背上挨了花盆一击,胯下又加上一脚,他们已经知道必无幸理,两支剑同 时逼了过来。 林笑予喝道:“匹夫!好毒的手段!” 慕容刚手中有了兵器,不再那么狼狈了,用力抖舞,将两支剑震开不说,而且 也把两人各震退了一步,手腕微麻,这说明了他的腕力很雄厚。 王守常微愕道:“匹夫,你还有两下子!” 由于南宫少秋将花盆砸倒了段玉之后,清风剑客孙菊人是最愤怒的一个。 那盆花去势又劲又稳,可见先前的无力之状是装出来的。段玉因而送命,他更 为愤怒了。 这可以说是他的疏忽和大意,因此他对南宫少秋的怨毒特深,举剑相迎,恨不 得将他劈成两段才甘心。 南宫少秋这时也一反先前窝囊相,掣出长剑,和孙菊人交斗在一起,口中还傲 笑逍:“好贼徒,你以为本少爷当真怕你不成,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还真以为 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他的剑法正宗,出于沉稳,俨然有大家气度,不过也看得出略见生硬,似乎决 斗的经验尚欠缺。 五个分成了两堆,杀得很热闹。 慕容刚使的是少林达摩剑法,佛主空灵。但他偏生腕力雄厚,所以这套剑法使 来并不很出色。 可是他力气大也有好处,每一次招架,都把对方的剑势震得乱了路子,使得他 们无法穷尽变化。 而这两个人技如其号都是走诡异虚幻的路子,往往在虚招之后,施使杀着,这 一来也受了限制。 屋顶上两个暗中观战的女的都十分修闲,她们蒙了面,穿了劲装,但从身材上 还是可以分辨的。 高挑的碧瑶忍不住笑道:“真想不到这位宝贝少爷的手头还不含糊呢,几手奇 门剑加八仙剑,使得宏浑博大,气势万千,倒是下过一番功夫。” 瘦伶的小红笑道:“刚才你还对他直摇头呢,怎么完全改观。” “我失望,刚才是谁紧张得差一点就往下跳的,难道你就不失望?现在你的心 里明明比我还高兴呢。” 小红忙道:“我高兴什么,刚才看他那副情急之状,我怕他被人杀了,究竟祸 是我们闯的,不能叫人家来挡灾!表姐,你看他们挡得过吗?” “照目前的情形看,应该没问题,因为他们把最难缠的段玉先解决了。不过那 个活宝究竟经验太少了,闹久了,恐怕要上对方的当,守势一松就难说了。” “另外一边呢?慕容刚以一敌二,能取胜吗?” “也很难说,他剑沉力猛,补了招式不精的缺点,但对方是两个人,震开一支 剑,另一枝剑又补了进来,使他无法追击。一对一,他稳胜有余,一对二。就要比 力气和耐性了,谁先累,谁就 “我们要不要下去呢?” “等一下吧,目前还没到必要的时候。” “表姐,我却不以为然,我们距离太远,万一发生危险,想援手就太慢了,刚 才的段玉就是这么完蛋的,所以我要下去了,我帮南宫少秋去。” 说着一长身,疾若飞燕,凌空发剑,射向孙菊人。 孙菊人独斗南宫少秋,本来以为几下子就可以把这个花花公子稳吃下来,哪知 一连几次狠攻,都被对方接了下来。 虽然对方显得很慌乱,但没有伤得分毫,这一来使他大感失面子,下手更凶, 准备放倒对方,捞回面子。 就在这时候,脑后一缕冷风袭至,连忙偏身躲开! 却是一个全黑的蒙面人,身形略瘦而不高,但剑招却十分凌厉,落地后立刻和 南宫少秋来击孙菊人! 把孙菊人杀得连连后退,口中怒声直吼:“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是活得下耐烦 了,敢来插手老爷们的事,你知道老爷是哪个衙门的,你不怕抄家灭门吗?” 蒙面人不开口,依然仗剑猛攻,使得孙菊人险象百出。 但更难应付的还是南宫少秋的那支剑,他的剑招并不出奇,却最善于利用时机, 出手时取的都是空门。 孙菊人好不容易化解开蒙面人的凌厉攻势,接着就挨上他一招奇袭。 他狼狈不堪地躲过了两招,南宫少秋第三次出手时,就在他的左肋下划了条长 长的口子。 急得他大叫道:“喂!你们两个分个人出来帮一下忙,我这边挺不住了!” 林笑予和于守常看见对方突然来了个帮手,心中也很着急,想要快点结果掉慕 容刚,哪知慕容刚的守势极稳,不管他们如何进攻,他都是坚守不移,一时实在无 可奈何。 及至孙菊人受了伤,林笑子见不能拖了,连忙道:“老于,你去帮帮老孙去, 这家伙交给我一个人!” 于守常急攻几剑,抽身退出,转向了一边的蒙面人,却已迟了一步,南宫少秋 又逮到一个机会,及时攻进一剑,从孙菊人的前胸透入,穿出后背。 他拔剑回收时,剑锋又向右侧拖滑而出,来了个开膛,倒地之后,心脏已滚了 出来,犹在突突地跳动。 蒙面人喝一了声好,声音娇嫩,却泄了底! 于守常一怔道:“原来是个雌儿,你是八大胡同那一家的!” 他只是口头故意轻薄,并不是真认出了对方! 但这句话却为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蒙面人再度厉叱一声,滚身进击,险之又险地避开于守常,剑直劈,人滚向于 守常的胯下才举剑上撩。 于守常只哼得半声,连人被挑了起来,在空中被分成了两片,分开落下坠地。 蒙面人的招式惊险刁奇自不在话下,她那残厉的杀人手法使每一个人都怔住了。 林笑予一呆之后,反应奇快,飞身纵上了屋顶。 他的目的是想逃。 四个人前来,先是技业最高的段玉在莫名其妙下送了命,双方出手后,对方又 突然来了个帮手。 眨眼之间,又死了两名同伴,他知道自己一个人绝难取胜,只有先脱身出去再 召人来了。 这个决定很冷静,也很理智,只是他选的方向却很不聪明。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三个敌人分据三方,只有一面靠屋子没人。他无论往那 面脱身,都会有人挡住他的,只有腾身上屋。 他的外号叫六月飞雪,轻功上有特别的造诣,六月不会下雪,就算落下雪来, 在炎热的天气也立刻消失无踪了。 这是用以赞誉他身形的快速,但也成了他的谶衙,六月的雪,消失也是很快的。 他的脚才一点瓦面,立刻又拔了起来。 接着另一条黑影跟着冲天而起,速度比他更快,长虹轻闪,林笑予从空中掉了 下来,却已没了首级,脑袋滚落在檐边的承雨中。 黑影刚健婀娜,落地点尘不惊,也不容他们多开口就以冷冷地声音道:“人都 是你们杀的,以你们的身分不至于受连累,因为你们是自卫,别说有人帮忙,对你 们要进行的事,必有帮助。” 这分明是碧瑶的声音,说完一拉较矮小的蒙面人,飞也似的走了。 慕容刚吁了一口气,低声道:“两个妮子好俐落的身手,好浓重的杀气,奇怪 了,以她们的身手绝不至于遁迹青楼,也不应该默默无闻才对。” 南宫少秋道:“遁迹青楼,当是另有所图,但说她们默默无闻,却大错特错了。” “怎么,你知道她们?” “以前没见过,可是从她们的名字上揣测,碧瑶者,碧落仙子李瑶英是也,小 红一定是地魔女单小红。 两个都是黑道闻名丧胆的女煞星,我本来还遗憾六合四灵中只邀到一大半,想 不到却在此地,无意间凑齐了!” “怎么,会是她们两个人?” “刚叔莫非不相信?” “我的确有点难以相信。” 南宫少秋轻叹道:“尘世间团多隐名高人,但多半是藏技不露,才不会引人注 意。那两个女子杀人时干净俐落,绝非第一次杀人,既是杀过多人,必然是长在江 湖上闯荡的,从这一点看,她们就不会是别人了。 而且她们所取的名字,也有隐含身分之意,只有那种江湖女杰,才有这份不甘 藏头缩尾的傲态。” 慕容刚道:“我其实也九成认为是她们了,只是不明白一点单小红还好,她一 向游戏风尘惯了。 但是李瑶英则出身大家,傲视天下,平素不苟言笑,她怎么会肯委屈自己,在 那种地方市笑的。” “她在八大胡同也不委屈呀,谁敢在她面前露出点轻浮举动过,就算是个老于 花业的纨绔子,在她威严目光的逼视下,也是规规矩矩的。” “话虽如此说,但毕竟是很委屈的。” “那必然是有一个很重大的目的,使她认为值得作如此牺牲,说不定与我们所 图谋不谋而合!” “何以见得?” “她们在那儿,轻易不假人词色,唯独对厂卫中人,略略客气一点,可见也是 想从那儿探索一点消息,也因为如此,那个拿云手才以为自己在她们那儿有特别交 情!” “可是她们又似乎是故意促成我们跟余啸天冲突起来,那又是为什么呢?” 南宫少秋笑道:“这是因为她心中实在很讨厌余啸天,而且一直敷衍下去,对 方总会得寸进尺的。 她们认为这家伙已经到了无可容忍的地步了,正好藉我们的机会摆脱他们。 至于刚才帮我们的忙,一则是怕我们吃亏,二则也是抬高我们的能力,帮我们 深入厂卫,也方便她们探悉要知道的事。” “她怎知我们一定会帮她们的忙呢?” “她并没有把握,但是听见我们不要钱,她才动了心,因此,我想她们大概是 为了调查大内厂卫的劫财灭门案件。 而且,我相信她们在朝中还另有奥援,受到哪一个大员的支持或请求的,否则 她们也不敢夸口可以把我们弄进厂卫了。 因为我们所要求的是很高的地位,虽说我们本身有好条件,但也不是两个歌妓 能帮得上忙的。” 慕容刚哈哈一笑道:“少爷,我的确是服了你了,一件很复杂的事,经你分析 后,就变得简单明白了。 素姑在你们三兄弟中,力保由你继承门户,乍一听时,大家都以为是开玩笑, 现在我是真的相信她有眼光了。” 南宫少秋道:“怎么家里人都知道了?” “是的,两年前,府尊就当众宣布了,大家颇为争论,但是素姑力排众议,说 了你很多好话。” “她一个人支持就行了吗?” 慕容刚笑道:“当然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很多不太开口的人也都提出支持,终 于一致决议通过。” “糟了,那不是大家都知道……” “少爷!你放心,只有府中的人知道,外面人不会知道任何消息的,南宫剑士 都能自动守住一条规诫,就是不随便对外说话。 尤其是关于府宗继任人选,虽已经内定,对外尤需守秘。 这是怕消息外泄,有人会对你不利,再者也是怕你在选择剑士时,有人会故意 在你面前表现而影响你的判断!” 南宫少秋道:“那就好,我对接手府宗的事,心中并不热衷,但对于要做的事, 却不会轻易放弃。 尤其是目前这一桩,更是特别重要。多年前,我过继在大伯名下,造成这个身 分很不容易,所以我怕受人注意!”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南宫门中,对外从不提起你,而且也没人知道南宫大将 军和南宫世家有渊源。 同在一地不远,身分同样显赫,这一点颇为不易。 由此可见,南宫世家的内外保密工作之严谨,不过到了少爷身上就难说了,你 引进的全是娘子军。” “这些女孩子都很不错!” “我知道她们的功夫技业都很不错,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们的口也紧,女孩子都 比较爱说话。” “这几个不会,她们早时的表现都可以证明,六合四灵之所以能威镇四海,主 要就在于她们行踪无定。一个爱炫耀的人,绝难做到这一点。” 慕容刚笑道:“这个我不敢抬杠,因为我最不懂女人,但是我有一点颇为你担 心,我看她们每一个对你都好像很有情意,将来你又如何取舍呢?” 南宫少秋耸耸肩,似乎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中,也好像他早就有了应付的办法。 事实上,他也不为这个操心,他有个好姑姑,会去替他安排这个问题的。 上次回去,他也隐约感到几个女的对他都有点意思,而女王蜂胡风的表现尤为 强烈。这使他很伤脑筋。 因此,他把心事暗中向姑姑说了。 南宫素秋先是取笑他一阵,但是也告诉他,这的确是很麻烦的事,男女感情一 个处理不妙,很可能会引致终身的牵扯不清。 她答应为他疏解,也教了他一些应付的方法。 最佳的办法就是索性多结交几个红粉知己,但要把握住原则,不对哪一个特别 好,也不冷落哪一个。 两女相处最易争执,三个女的也许还有麻烦,但五六个女的在一起就没有可争 的了,因为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排挤掉一群人的。 从这一群女孩子中间,也可以考验哪一个女孩子的品性、全性。胡风大概经过 南宫素秋的劝导,变得乖多了。 但是南宫少秋却也有些担心,那就是碧落仙子李瑶英这个女孩子对自己并没有 什么表示,甚至于还没有建立起什么交情。 只不过,她化身的碧瑶姑娘在望向自己时,眼波中没有那股逼人的寒意。 南宫少秋从小就在绮罗丛中打滚,对女孩子的心意十分了解,一个女孩子如此, 多少是有了好感! 她是个绝对高傲的女孩子,将来很可能他会失去这个朋友,那会使他很惆怅的, 因为,不知为了什么,这个女郎居然深深地吸引了他。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毕竟还太早了些。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要解决这四条人命。 南宫少秋叫来了店家,看见了院中的状况后,只差没吓破胆,他们自然知道这 四个是什么人,居然全被杀死在他的店院中,岂不是天大的祸事临头了。 南宫少秋很镇定,一面安慰他,一面叫他上锦衣卫去报官,因为这种命案,已 经不是地方能料理的了。 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来得很快,他自然是认得南宫少秋的,不久以前,他还秘 密地上过南宫世家一次。 所以乍然一见,他倒是一怔! 南宫少秋却先朝他打了个招呼道:“卢大人好!在下南宫少秋,家伯父现镇江 南水师,在下常上京师玩,只是没有来拜会过卢大人而已。” 卢凌风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了,而且也明白何以上次见到南宫少秋有 点面熟,原来对方早已用另一个身分,数度出人京师。 歌坛一掷千金,赌场上一输上万两,以大方挥霍出了名,以前在八大胡同他们 也碰过头,只是没把两个南宫联在一起。 现在南宫少秋已经来了,而且一到就向对方伸了手。 他忙也点点头道:“原来是南宫督帅的侄少爷,幸会!幸会!世兄是什么时候 北上京师的?” 南宫少秋道:“刚到没几天,不过这次跟卢大人会面,却不是幸会,我给大人 找了大麻烦!” “哪里,哪里!督帅是下官极为敬重的一位重臣,世兄有用下官之处,尽管开 口好了,下官无不效劳!” 南宫少秋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在八大胡同,我跟两位贵属为了争风打了 起来,相打无好斗,我们出手是重了点……” “那件事下官听说了,那两个人并不是敝属!” “不是你的属下,他们说是厂卫……” “那只是名义上隶属而已。实际上那两个分隶东厂和西厂,归忠顺王和汪公公 指挥。” “这个我可不清楚,那么这四个又是什么身份呢?” 他已经把四具尸体叫人抬了放在一起,分开的尸体合并,断下的脑袋放好。 卢凌风看看他们的死状,不禁咋舌道:“这四个人都是忠顺王府的护卫,隶属 于东厂,下官也只是在名义上管着他们而已。不知他们如何冒犯公子了?” “他们说是来为那个余啸天讨回过节的,但是出手却十分凶狠,竟是要杀我们, 我当然不能束手待毙,为了自卫只好起而反 卢凌风皱眉道:“事情果真如此,公子是正当自卫,而且他们又是挟怨私自寻 仇,自然没关系!” 卢凌风叹道:“下官怎敢不信,可是要忠顺王相信才行,他主管东厂就是为了 查访奸宄,捍卫京畿,如果忠顺王说他们是公务 南宫少秋勃然道:“忠顺王也不能一手遮天,我南宫少秋不是无名无姓的人, 更不是第一次来京。 他们在店家那儿早已向清楚了,却声势汹汹,手执利器,闯进来见人就砍。 说我们是奸人,忠顺王就得拿出证据来,否则就得给我一个交代。忠顺王难道 不认识我伯父,这官司打到万岁爷面前,我也不怕他!” 卢凌风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暗示,忙把店家叫过来问了一遍。 果然是孙菊人等来到这儿,先找店家,问明了南宫少秋所住的院子,也对南宫 少秋的身分背景问得很清楚。 然后四个人还着实商量了一阵子。 林笑予便说道:“原来是南宫老儿的侄子,这老小子执掌水师,谁的帐都不买, 王爷也不肯得罪他的,看来老余和老沉的这顿接是白挨了!” 孙菊人道:“不能白挨,他们是在八大胡同被打的,事情掩不下,传开来咱们 以后就不能混了!” “可是王爷不会支持的,更不会答应,他拉拢南宫老儿唯恐不及,怎么会去惹 那老小子呢?” 孙菊人咬咬牙道:“咱们撇开公事身分,就算私人寻仇好了,劈翻了那两个王 八蛋,王爷追究起来,就推说不知道。 反正人已宰掉了,王爷就是再宰了我们,南宫老儿也未必会放过他,他必须转 而支持我们,我们毕竟是替他办事的。” 四个人商量定了,还告诫店家一番话,吩咐他不得张扬,不准人到后院去窥探, 不管有什么响动,都要装着不知道,否则就唯他是问。 店家生意人,自然惹不起这批人,捏着一把汗答应了。 他也知道这些厂爷的脾气,吩咐下来的话就是圣旨,若是违反了,罪可抄家杀 头的,所以把店伙都召到前面,甚至于连接近后院的客人都搬到了前面。 后面传出了一阵刀剑交触声,也没人敢问,一直到南宫少秋喊他们进去搬死尸, 才知道杀人的反被人杀了。 卢凌风带了不少人来,也有抄录口供的文案,问得很详细,画了押后,又将几 个房客也提来问了口供,一并画押。 南宫少秋这才冷笑道:“大人问清楚了,责任可不在我们吧!” 卢凌风道:“是!是!下官把这几份口供带去进诣王爷,当可为公子作证,不 过以下官的愚见,这件事最好就此私了。 我看也不必再打官司了,虽然公子理直气壮,但在京畿之地,杀了四条人命, 也不是件好事!” 南宫少秋道:“我是自卫!” “对方四个人无一活日,公子两位却丝毫无伤,这公子也不无自卫过当之嫌!” “我不怕,你们纵容部属,横行市上,任意欺凌世族子弟,我大伯朝中也有不 少朋友,不怕你们一手遮了天去。” 卢凌风苦笑道:“公子怎么冲着下官来了呢,下官是为了你好,再说这几个人 都不是下官的部属。” “他们名义上都是隶属于你的,你照样有责任。” 卢凌风还要陪了不少小心,才算说得南宫少秋点了头,带了一干人走了,也抬 走了尸体。 南宫少秋和慕容则也匆匆去拜访刑部侍郎皇甫光,他是水师督帅南宫大将军的 好朋友,八成是为了寻求声援去的。 旧雨楼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