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爸——」 文雁叫了一聲,從樓上蹦蹦跳跳地跑下,許冠民、陳怡萍夫婦和文雁的弟弟 許昌盛都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什麼事?」許冠民翹著二郎腿,嘴巴塞了一片西瓜,看向寶貝女兒。 「你不是要教我游泳?」文雁說,方才她在看功課表時,驚覺明天有她最怕 的游泳課,所以趕忙衝下來詢問。「你已經說了很久了,可是到現在還都沒教我。」 「噢!那我們現在就走。」許冠民說. 「可是已經那麼晚了,游泳池都關了。」文雁咕噥道。 「那只好明天了。」許冠民也愛莫能助。 「學校不是有教嗎?」陳怡萍問。 「姐那麼笨,怎麼可能學得會。」許昌盛塞一片水果進嘴裏,他小文雁兩歲, 今年國二,面容俊秀,臉色白晰,有時還會被誤認為女生。 「什麼笨?」她生氣地插腰。「這跟笨有什麼關係?」 「反正笨就是笨。」 「昌盛,怎麼可以這麼說姐姐?」陳怡萍搖頭. 「聽到沒?」文雁瞪了弟弟一眼。 「好了,你們兩個別鬥嘴。」陳怡萍制止道。「文雁,來吃塊西瓜,這是楊 媽媽剛剛送來的,很甜的。」 文雁拿片西瓜送進嘴裏,嗯!果真很甜,她由門外望出去,正好瞧見楊伯父 朝他們家走來。 「爸,楊伯父又來找你下棋了。」他們兩人幾乎天天都要殺一回才甘心。 話才說完,楊朝群已進了他們家,許冠民立刻熱烈歡迎,文雁則被派出去買 啤酒回來。她走到街尾的雜貨店,買了一袋的啤酒,還買了根冰棒。 她實在不懂啤酒有什麼好喝的,上次她因為好奇淺嘗了一口,差點沒被苦死, 實在是夠難喝!她舔舔冰棒,一陣沁涼入心,這才是消暑秘方。 突然,她瞧見電線杆後面有個人,他正轉身想退後,文雁立刻認出那是誰. 「楊漢強」。她快步向前,聽見他的嘆氣聲。「你幹嘛躲我?」她一站到他 面前,立刻知道原因。「你又打架了?」她怒聲道,見他眼下有塊瘀青。 「妳又邊走邊吃?」他也說. 她不理他的話。「你還有哪受傷?」她抓住他的胳臂,左右檢查。 「沒有了。」 文雁吃口冰,說:「把襯衫解開. 」 他大吃一驚. 「幹嘛!」 她瞪他一眼。「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要看你有沒有受傷。」她沒忘記他曾被 砍傷腹部,還是她幫他上的藥呢! 「我好得很。」他翻翻白眼。 文雁可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她要做的事沒人可以阻止她。「拿著。」她把啤 酒遞給他。 他提著袋子問:「我爸爸又到妳家下棋了。」 她將冰棒含在口中,點點頭,動手解他的扣子。 楊漢強詫異地瞅著她。「我說過我沒受傷」。但他也沒阻止她,因為他知道 她非得眼見為憑. 「妳不怕等會兒有人瞧見?」 她拿下冰棒。「這麼晚了不會有人出來。」她拉開他的襯衫,雖然她不想人 家誤會他倆的關係,但是她不能放任「有可能」受傷的他不管。 她看著他健碩胸膛上的幾道疤痕,那都是以前他受傷留下的,幸好她沒有瞧 見什麼新傷口。 「如果你再受傷,我會很生氣。」她又將冰棒塞入口中,替他扣上紐扣,不 停跺腳,含糊不清的說:「有蚊子。」他們站在燈光下,所以四周都是飛蟲和蚊 子。 楊漢強揮手幫她驅蚊,她抬頭正想囑咐他不可再生事,卻瞥見他眼下礙眼的 瘀青﹔她伸手揉揉他的臉,突然,一道奇怪的白光和聲音響起,兩人同時望向高 處。 「你們在幹嘛!」 楊漢文自二樓窗口探出頭,手上拿著照相機,嘻皮笑臉地看著底下狀似親暱 的兩個人。方才他無聊地拿著相機到處捕捉鏡頭,還真是巧,就讓他看到他們兩 個卿卿我我地站在一起,文雁還在幫二哥扣扣子,哇!真是刺激,這不拍下來做 紀念怎麼對得起大家。 文雁怒道:「你又在亂照相了,底片拿來。」 她和楊漢強會從小到大遭人調侃,最大的禍首就是他。三歲那年,她剛搬來 時,楊漢強被推倒壓在她身上,兩人嘴唇碰在一起的畫面正好被他照下來,從此 以後,她就活在「楊漢強的小女朋友」的陰影中,而兩家各擁有那張照片,三不 五時就拿出來憶當年,弄得鄰居全知道這件事。 現在他竟然還敢照他們兩個,這若流傳出去還得了! 「妳不用這麼緊張,裏面沒底片。」楊漢文說. 他和楊漢強長得很像,只是 沒那麼魁梧,臉蛋也較秀氣。 「真的還假的?」文雁不相信。 「騙妳幹嘛!」楊漢文說. 文雁斜睨他一眼。「如果你騙我,你就完了,你二哥會揍你一頓,是不是?」 她推推楊漢強,示意他開口。 「這關我什麼事?」楊漢強翻翻白眼。 文雁氣憤地說:「你就不能回答「是」嗎?」 她一副氣沖沖的模樣,讓他覺得好笑。「妳不是告訴我不要打架,現在又叫 我去揍人。」 楊漢文哈哈大笑地關上窗戶。 文雁氣極道:「你看他——」 楊漢強笑著摸摸她的頭髮。「妳別多心,他可能真的沒放底片。」 「我才沒你那麼大的信心。」她又吃口冰,繼續幫他扣好襯衫,順手整理他 的服裝儀容。他由她擺布,低頭凝視她專注的動作,吸入她淡淡的香味。 「我需不需要連褲子也脫下來讓妳檢查?」他微笑。 文雁猛地抬頭,說:「你這個變態. 」她漲紅臉,一拳捶在他肩上。 楊漢強哈哈大笑,而文雁卻不甘示弱地道:「脫褲子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 沒看過,還不是都一樣!」 他大吃一驚. 「妳看過?」他皺一下眉頭. 她咯咯笑道。「當然。」她惡作劇地直笑。 「妳確定我們是在講同一件事嗎?」他謹慎地問。 「當然。」她笑道:「健康課本上面不是有嗎?」 他恍然大悟,笑著搖頭,他實在拿她沒辦法。 「就知道你會想歪」。她揚起下巴。「誰像你們男生都是大色狼,就會看A 片、色情書刊。」 他翻翻白眼,怎麼說到這兒來了? 她吃口冰,抬手揉揉他的瘀青。「雖然我曉得蔡永健他們三個人不擅長打架, 可是每次都躲在你身後讓你去解決,這不是很過分嗎?畢竟你是他們的老大,為 何每次都是你受傷回來?」 「如果他們出馬,那打完架後,我還得扛他們去醫院,那還不如我自己動手 比較省事。」那三個人簡直就是蹩腳得可以,靠他們還不如靠自己。 「那曾逸煌呢?」她不平的道,為何他也不出手? 「妳又不是不了解他的個性,除非有人犯到他,否則他很少動手。」曾逸煌 從小到大就是這副調調. 「說來說去,你還是得動手。」她咕噥道。「算了,不提這件事了。你可不 可以幫我個忙?」 「妳說. 」 「幫我錄這個禮拜六的一部影集。」她們家沒有錄影機,所以只好請他幫忙。 「我要去聯誼,沒辦法看。」 「聯誼?」他的聲音不自覺上揚. 「對啊!是和奉吾高中的,不去都不行。」她吃完最後一口冰。 他顯得有些不高興. 「妳們去哪聯誼?」 「蝴蝶谷。你幫我錄一下,好不好?」 他心不在焉地點頭,對於她要去聯誼一事,覺得很不痛快。 「謝啦!」她高興的說. 「我得拿啤酒回去了。」她伸手接過袋子。 他扣住她的手,「妳喜歡和奉中的人出去?」他不是滋味的說. 「我才不想和他們出去呢!我對聯誼這種事沒興趣。」她說. 「那就別去。」 「不行。」她搖頭. 「我問過班長了,她說每個人都要到。你怎麼一臉想揍 人的樣子?」她見他皺著眉頭. 不曉得誰惹到他了? 「沒有。」他的語氣有些衝. 文雁狐疑地瞅著他瞧。「騙人。」 「姐——」 文雁轉頭,只見許昌盛叨念道:「妳買啤酒買到哪兒去了?」他一見到楊漢 強也在,立刻說:「我姐又在訓人了嗎?」 楊漢強笑道:「已經訓完了。」 「你又跟人打架了?在哪?」許昌盛一臉興奮的表情。 文雁將啤酒全塞入弟弟懷中,說:「問這做什麼?你也想學人打架嗎?把啤 酒拿回去。」 「為什麼要我拿?妳自己不會拿進去。」許昌盛說. 「我是來叫妳的耶!」 「許——昌——盛——」她警告。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拿著啤酒進屋,雖然不想理她,可是姐姐若真生起氣來, 也是挺嚇人的,為什麼弟弟就要聽姐姐的?這完全沒道理嘛! 文雁揮開蟲子,抓抓手臂上被叮腫的包。「昌盛總是拿你做榜樣,你可別教 他打架。」 「打架也沒什麼不好,總比挨揍來得強。」他拉她離開電線杆,免得成為蟲 子攻擊的目標。 「他又不像你長得那麼壯。」他的身材結實、魁梧,人家看了就先怕他三分。 「你一看就很像流氓,你這樣怎麼交得到女朋友?」 「我交女朋友幹嘛!」他一副她的話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樣一來,就不會再有人誤會我們兩個了。」她又抓抓 手。 「困擾的是妳又不是我。」他才不會為這種事特地去交女朋友,更何況他也 不想交什麼女朋友。 「那你這麼說,是不是我該去交男朋友?」她瞪他。 「不行。」他不假思索地反駁,他絕對不會允許的。 「你幹嘛這麼生氣?」瞧他一副怒火中燒的模樣。 「妳去參加聯誼就是為了要找男朋友?」他皺眉。 「當然不是,我說過我對聯誼沒興趣。」她跺跺腳. 「我要回去了,快把我 癢死了。」 「妳不會去交個男朋友吧!」他不放心的問。 「我去交男朋友做什麼!」她「啪」地一聲,打死一隻蚊子。 他這才放心。「別抓這麼用力,小心流血。」她好像要把皮都抓起來似的。 「真不知道這些蚊子為何都叮我不叮你?」她不平地說. 他笑著搖頭. 「這妳也要計較,回去吧!」 「拜!」她轉身走回屋內,邊走仍邊抓著手臂。 楊漢強見她進去才走回家、心裏想著,只要他在一天,他絕對不會讓其他男 的有接近她的機會。 「文雁,妳別邊騎車邊吃東西,小心摔跤。」 姚佩嘉輕柔的聲音在炎夏裏仿佛一絲涼風,她是個高挑纖細的女子,膚色有 些蒼白,眉似柳葉,明眸皓齒. 短短的秀髮輕貼在頰邊,眉宇總是輕鎖著﹔她外 表雖柔弱,但卻有著剛強的意志,挺直的背脊和肩膀顯示出她堅毅的性格。 「可是我肚子餓. 」文雁用右手控制單車把手,左手拿著剩下一半的三明治。 她用力踩著踏板,這上坡的路段讓她有些喘,她的雙頰染起一抹粉紅,汗水也自 鼻尖微微沁出。 她不禁懷念起國小國中那段只要徒步五分鐘便能到學校的路程,上了高中後, 光是騎車就要花費二十分鐘的時間,而這一段路的坡度尤其令人不堪負荷,幸好 還有涼風吹拂,否則真讓人受不了。 「佩嘉,我真佩服妳,妳好像都不會流汗。」文雁感覺到汗水自額際滑下。 「心靜自然涼。」她淡淡地說. 「我才不信。」文雁又咬一口麵包,望著道路旁青蔥的樹木和草地,深深吸 口氣:「其實騎單車也很有樂趣,因為一路上都是稻田、草地,倒也賞心悅目。 「對了,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肯告訴我妳不考高中的原因?」文雁一臉不滿, 這句話她不知問了幾次,但佩嘉就是不告訴她。 「也沒什麼特別的。」她一語帶過. 「妳別敷衍我。」 「真的沒什麼特別,我說過我對念大學沒興趣,既然如此,我就不需要念高 中。」她一貫平穩地述說. 文雁搖頭. 「我不信,我們一起長大的,我會不了解妳嗎?」 這時,另一條小路上轉出一名騎腳踏車的男子與她並騎著,文雁減慢速度想 讓他先行通過,因為等一下就是下坡路段,三個人擠在小路上滿危險的。 她又咬口麵包,咕噥道:「我覺得事情沒有妳說的這麼簡單。」 佩嘉沒有回答,只是蹙額,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她吞下食物。「妳一定是和——」她又頓住話 語,因為她突然發現身邊的男子愈來愈靠近她,這人是怎麼回事? 她轉頭正想瞪男人時,只見那男子一陣邪笑,打開他的大衣—— 文雁瞪大雙眼,一陣噁心湧上來…… 下一秒,另一輛單車由後方卡進他們兩個之間. 「混蛋——」楊漢強怒不可遏,一腳踹上那個變態的屁股。 殺豬般的尖叫聲響徹雲霄,那男子連人帶車滾下山坡,不知所以的佩嘉在瞧 見男子光著屁股滾下山坡時,頓時明瞭一切,臉孔也不由得漲紅. 「老大,其他的交給我們了。」蔡永健三人騎著車由後面趕上,追變態去了。 文雁仍處於震驚狀態,根本沒在看路,她失去方向的往路旁的樹撞去,楊漢 強甚至還來不及抓住她,她已撞上樹幹。佩嘉驚呼一聲,連忙煞車,想看看她怎 麼了? 「小心。」曾逸煌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她身側,扶住她的車頭,他的眸子看起 來更深沉了。 佩嘉點個頭,沒有說話,眉宇輕蹙。 文雁以不雅的姿勢跌趴在地上,楊漢強跳下車,既擔心又想笑,因為她的裙 子掀至腰側,露出小熊內褲,而單車側壓在她身上,輪子還在轉. 他推開車子,急忙拉下她的裙子。「沒事吧!」他扶她半坐著,一臉擔心。 「我想吐。」文雁忍不住作嘔,她轉向一旁開始嘔吐,把早餐全吐出來了。 楊漢強拍拍她的背。「妳生病了?」 她搖頭,吐完後才道:「那個變態好噁心。」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又開始乾 嘔. 「別想了。」他生氣的說. 那個該死的暴露狂!他扶她站起來。「有沒有哪 兒受傷?」 她低頭瞧見膝蓋流血、瘀青,而且腳踝有些刺痛。「我還是很想吐。」她扶 著他的手臂乾嘔著。 「別想那件事了。」他有些大聲的說. 「可是真的很噁心。」她皺著一張臉。「比健康課本上面的圖噁心一百倍, 男生實在很噁心。」 他實在又生氣又想笑。「妳可不可以別想了?」他抹掉她臉上的奶油。「妳 又邊騎車邊吃東西?」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吃了。」她動動腳踝,卻引來一陣刺痛,她不懂為 何那個暴露狂會出現在這兒?他不是在學校廁所出沒嗎? 「文雁,妳沒事吧!」佩嘉牽著自行車走到她身邊。 「我好像扭傷了。」她苦著一張臉。 「我載妳去診所。」楊漢強轉頭對佩嘉道:「妳先去上課. 」 「可是——」 「我沒關係,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文雁瞄一眼一旁的曾逸煌,微笑道: 「你們快走。」她揮手趕他們。 佩嘉只得道:「那我先去學校了。」有楊漢強照顧文雁,她比較安心。 「快去。」文雁又揮手趕他們。 見他們兩人騎走後,文雁在心底微笑,雖然佩嘉不說她不考高中的原因,但 根據她的猜測,這一定和曾逸煌有關,畢竟他們是十幾年的鄰居,大伙兒都一塊 兒長大的,有些事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心裏都有譜. 「妳腳踏車的鑰匙呢?」楊漢強的話打斷她的思緒. 「什麼鑰匙?」 「鎖車的鑰匙。妳的車先放在這兒,我得先載妳去醫院。」 「不用了,我現在好多了。」她才不要看醫生呢!她彎身扶起仍倒在地上的 自行車。 楊漢強撿起她的書包,卻聽見她憤怒的叫嚷:「我的車——」 楊漢強一看,不由得綻出一抹笑意。她的車頭歪了,向右傾了四十五度,連 輪胎都有些扭曲的感覺. 「看來不用鎖了,反正也沒人會偷。」 文雁氣得大喊:「那是我的新車,我才騎了一個禮拜。」她轉身一拐一拐地 往前走。 「妳去哪?」他抓住她。 「殺了那個變態!」她咬牙切齒地道。 他無法遏止地大笑,文雁吼道:「你笑什麼?放開我。」她甩開他的手。 他又拉她回來,文雁一個顛簸,腳踝傳來劇痛。 「啊!」她疼得掉淚. 「怎麼了?」楊漢強緊張得直問。 「你幹嘛一直拉我,很痛耶!你走開啦!」她推他。 楊漢強不假思索地抱起她,文雁張大眼說:「你幹嘛!色狼。」 「什麼色狼?」他沒好氣地放她在自行車後座坐好,突然注意到她手臂上的 血跡,他輕柔的轉過她的手,在她手肘的部位,一塊皮掀了開來。 「我要吐了。」文雁一看見傷口,便抓著他的手乾嘔. 楊漢強不停地咒罵,他非宰了那個人渣不可!他拍拍她的背。「別看。」 她拼命深呼吸,試著壓抑反胃的感覺. 他摸摸她的頭髮才騎上單車,還不忘叮嚀。「抱好。」 「不要。」誰不曉得男生都用這一招,好讓女生摟他的腰。 楊漢強一臉不解,小時候他也常騎車載她啊! 文雁看穿他的心思說道:「我已經長大了,怎麼可以隨便抱男生的腰。」 他翻翻白眼。「小心妳摔下去。」他警告道。 「才不會。」她的鼻子揚得高高的。 他聳聳肩,雙腳一踩,車子飛快的往前衝去,因為現在正是下坡,文雁的心 差點蹦出胸膛,楊漢強這時又來個急轉彎,文雁差點因為離心力而摔出去。 「你騎那麼快幹嘛!」她喊。 他又一個轉彎,文雁尖叫,雙手立刻箍住他的腰,她還想活命哩!她的短髮 飛揚,裙擺飄起。 楊漢強露出一抹淺笑,載著她急馳而去。文雁抱緊他,不久便開始享受這份 速度感,她從不知道腳踏車可以騎這麼快。 「好好玩。」她輕脆的笑聲在風中飄蕩。 楊漢強嘴角的笑容也愈來愈大,他又轉了幾個彎,這才停下來。他下車抱起 一臉神采飛揚的文雁,她仍咯咯笑著,臉頰酡紅. 「好玩吧!」他笑道。 她點頭. 「改天我們再來一次。」 「嗯!」他邊允諾邊抱她進診所。 文雁一見到診所,整個臉蛋便垮了下來。「我不要看醫生。」她最討厭和醫 生接觸了。 「妳要敷藥,還有,妳的腳受傷了。」他抱她到椅子上坐好,然後幫她掛號。 幸好這診所沒什麼人,所以很快就輪到文雁,當醫生要剪掉她手肘擦落的皮 時,她痛得哇哇叫,指甲整個掐住楊漢強的手臂。 「等一下得打個破傷風. 」醫生道。 文雁簡直要哭了,有些哽咽的說:「可不可以不要打?」 「不行。」反駁的是楊漢強。 她瞪他。「受傷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說不要打就不要打。」她最痛恨打針了。 「不行喔!一定要打一針才行。」老醫生說. 「忍耐一下就好了。」他摸摸她的頭頂。他知道她最怕打針,小時候只要提 到打針,她就鬧脾氣。 文雁咬住下唇,曉得自己在無理取鬧,她吸吸鼻子,只得點頭. 醫生順便替她消毒膝蓋上的擦傷。「幸好妳的腳只是輕微扭傷,再嚴重一點 就要好幾個月才能好了。」他慈祥的說. 「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騎車要小心點. 」 一觸及這個話題,文雁又開始覺得反胃,那個噁心巴拉的變態! 「好了,去打針吧!」醫生說. 楊漢強扶著文雁到一旁,護士小姐一拿針筒出來,文雁就全身僵硬。 「我真的不想打。」她臉色蒼白。 「別看就好了。」他安慰著說. 「我光用想的就毛骨悚然。」她伸直左臂,等護士注射,整個身軀則偏往右 側,而她的手仍死抓著楊漢強的手臂,臉部表情僵硬。 「我剛才想到一件事。」他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什麼事?」她眼神空洞的說,心裏直想著針頭何時會扎進她的肉裏,護士 已開始用酒精擦抹她的手。 「就是妳撞壞的車——」 「都是那個變態!」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 「我會叫他賠償妳的。」 「真的——啊——」她的淚水掉了下來,因為針已經扎進去了。她的臉皺成 一團,全身繃緊. 護士小姐說道:「妳要放鬆才不會痛。」 這她也曉得,但是做不到又有什麼用?這句話她不知聽了幾次了。 楊漢強揉揉她的頭髮,讓她靠在他胸前。「妳就這時候最膽小。」他嘆口氣, 其他時間她可是凶得狠,訓人還都理直氣壯的。 「好了,可以睜眼了。」護士小姐笑著說. 文雁抹去淚水,楊漢強則抱起她,往外走去。 「對了。」護士小姐的話讓他停住腳步,她笑道:「你們談戀愛之餘,可別 忘了功課. 」 「不是——」 文雁話還沒說完,楊漢強已抱她出去。「我自己可以走,你這樣抱著我,別 人會誤會的。」她氣嘟嘟的嚷著。 「誤會就誤會,有什麼大不了的。」他不以為然。 「不行,我已經發誓高中三年要平靜的過日子。」她義憤填膺的揮舞手臂。 「這和那有什麼關係?」他讓她坐在自行車上。 「當然有關係. 」她扶著他的手調整坐姿,讓自己舒服點. 「我可不想再有 流言在我背後傳得滿天飛,更不想被人指指點點,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跑來看 我長什麼樣子,很煩吶!我有什麼好看的?又不是三頭六臂。」她一個勁兒的抱 怨,除了這些外,還得忍受師長的詢問、關心,任憑她怎麼解釋,就是沒人相信 她和楊漢強只是鄰居,真的是跳到黃河裏都洗不清。 楊漢強看她一下,她和小時候沒什麼兩樣,對他而言,她還是像個洋娃娃, 短短的黑髮,臉蛋總是有兩個紅暈,鼻子小,嘴巴也小,睫毛很長而且翹翹的, 眼睛有抹淘氣的色彩,易笑也易怒。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可愛的,只不過她似乎一直很想和他劃清界線。 「等一下你載我到校門口就可以了,我自己進去,你不用抱我。」她又說. 他搖頭. 「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我哪有任性?」她不可思議的叫。「連你媽媽都說我乖巧懂事。」 「那種話妳也信?」他挑眉。「那是客套話。」他跨上自行車,往前騎去。 「這才不是客套話。」她反駁,雙手摟著他的腰,早忘了剛才說過不摟他的 話語. 「為什麼你的衣服老是不扎進褲子裏?」她拉攏他外露的制服。 她又開始管東管西了,他嘆口氣,沒有回答。她對他大哥或弟弟都沒這麼嘮 叨,唯獨對他老愛叨念不休。 一路上,兩人惹來眾多的注意目光,因為他們穿著學生制服而且還過了上課 時間. 文雁面不改色,視而不見,畢竟成為眾人的焦點已不是頭一回了。 到了校門口,他抱她下車,文雁背回書包。他說: 「放學後我來接妳。」 「不用,你叫佩嘉來載我好了。」放學時人這麼多,她才不要製造新聞。「 我的車怎麼辦?」她擔心的說. 「我會拿去給車行修一修。」 「謝謝. 」文雁微笑道。「不過,你中午再去,我可不要你又蹺課,都是那 個變態!」一想到這兒,她又怒氣沖沖. 「妳別老想這件事。」他皺眉。 「我也不想。可是他一直出現在我腦海,好噁心。」她又想吐了,連忙甩頭 把他驅逐出境。「不過,反過來想也不是全然沒好處,至少我今天就不用上游泳 課了。」她笑得很開心,她可是個旱鴨子呢!「好了,我要進去了,拜拜。」 楊漢強雙手交叉在胸前,見她進去後才騎車離開. 他轉個彎,卻不是往學校 而去,他還有件事得先做——揍扁那個變態. ---------- 爱情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