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伤 走在清凉的街上, 街灯已完全熄灭。 风忍不住轻轻打个了寒战。 这秋意是如此的逼人,恰如冥冥中命运的轮盘,转到了哪一格。你就不得不停 留在那里了。 影呢? 他现在怎么样了? …… 月光是如此的明亮, 客房内的一切都变成了银灰色。 影独自站在窗前,让赤裸得如同初生婴孩的身体在月光下展现。 他回头看看床上鼾声大作的男人。心中蒙生出一股厌恶感。 这些花钱买欢的人啊,一旦在自己身上发泄过兽欲后就会变成一堆死肉。而自 己则成了一件过时的玩具,会在他们醒来之前消失无影。这,就是自己的生活。 只有他,那个曾经深爱过自己的人,是那样的不同,那样的温存,也曾经那样 的珍视自己的身体。然而…… 风来了。风无语,风在窗外低吟漫唱。 听着风的歌。看着黄花飘落。 风打开了影的信: 哥哥。我一直想亲口告诉你我的故事。但我怕我作不到。所以把他写下来。也 许只有这样我才能不会因为羞耻而打断我的陈述。 应该说,我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父母都是教高三的模范教师,也因此使 得我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我五岁入学并直接从二年级上起,一直是父母和老 师同学眼中的乖宝宝和尖子生。我是父母的骄傲与自豪。 但是我不幸福,我真的很孤独,童年中对父母的记忆只是他们孜孜不倦在灯下 备课的背影,他们都是教的毕业班,同时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园丁,他们把每一 个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教,一代代成材的学子是他们的荣耀,他们把全部的心血 都投在了事业上,唯独忘记了我,他们真正的,唯一的儿子。因为我是那么乖巧, 那么听话,那么优秀,也许他们真的认为我是不需要他们费心的吧。 于是,我的童年塞满了祖母的影子。我记得祖母在星光下的微笑,在月色中的 白发,在灯影中的弯腰,与入睡前耳边低语的叮咛。我爱我的祖母,因为她代替了 我的父亲与母亲。我曾想过长大后要千百倍的回报她的关爱,我真正所作的一切是 为我的祖母而作的。 可惜她等不到我长大了。在我上初中三年级时,她去世了,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我甚至还记得头一天晚上她为我整理书包时的一举一动,入梦前为我掖被角时手上 的温暖并未散尽,但在那个黎明的清晨,她走了。她死于心脏病的猝发,没有人知 道确切的时间,但她死了。真的死了。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我哭了,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体验到痛苦与哀伤的滋味。如今想来。依然是如 此的真,我知道她再也不能来吻我的脸了。她再也不来听我讲学校里的故事了。那 一刻我发誓,将来一定要作一名高明的医生,让别的孩子不再忍受这种失去最亲的 人的痛苦。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心愿。 在以后的岁月中。我除了学习不知道还能作什么了。真的,我忘记了作为一个 男孩应该有的乐趣,学校中的同学都说我很孤僻,因为我独来独往,因为我学业优 秀得让他们仰望而不可攀,因为我不喜欢和他们出去玩。 但是我越压抑自己的心,就越孤独,当我无法再忍下去的时,生命中第一份爱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来临了。 他是一个事业有成意气风发的青年,未界而立之年就成了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 助理,他身上有着所有人都无法替代的风度与光彩。这样一个人本来与我是完全不 相干的。但命运却让他与我相交了,他开的车子撞到了我,撞得并不重,但他坚持 要送我去医院看看,其实就在他从车内走出的那一刻,我就迷恋上了他,而他抱起 我的身体的时候,我也感到了他眼中异样的表情,那是爱,是一份男与男之间的情 感对撞。 我父母知道我并无大碍后就继续致力于他们的教育事业中了,因为当时正是高 考临近的倒计时阶段。而他却开始频繁的进入了我的生活。开始是为了关注我的身 体,怕我被撞后有什么后愦症,后来则干脆成了我家的常客,甚至开始发展到上下 学亲自接送我,他要认我作他的弟弟,其实我很清楚他要的不是弟弟,是爱人。因 为他吻过我,吻得很深很深。但他从不索取更多,当他在无人的夜里拥着我时,他 告诉我,他要等我,等我真正成年后再作我的爱人。他要永远爱我,真到永远。我 和他在一起得到了真正需要的关爱,也得到了尊重与理解。为了将来毕来后能与他 相守,我改变了人生的志向。报考了北京外国语学院,因为只有学外语专业才能分 到他的公司里去。在离开家乡去北京报道的那一天,爸妈和他一起去送我了。但爸 妈没有进站,因为他们还要回去给几个学生补课。只有他送我进了站台。在列车离 开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泪,那么大的一个男人竟然在站台上哭了起来。 我真的很感动,我记住了他的话:小影你等我,一定等我,好吗? 是的。我发誓,要等他,等着和他过一生,过一世。 …… 水滴从喷头里,暴洒下来,在洁白的肌肤上蹦跳着,化成了千万个细小的珍珠, 影闭上眼睛,仰着脸,迎着那水珠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每次回来他都一定要好好洗 个澡,因为他相信,水是纯净的,水的清凉是唯一可以让自己平静的东西。 “小影,我爱你。我不要在这里占有你。我要你作我的bf. 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好吗?“ 那个温柔的声音,那张帅气的面孔,久违了啊。 “不,我不出你的台了。你走吧。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不想改变他。” “不,这不是你的本意,你告诉我你的故事好吗?别再伤害自己了。跟我走吧。 好吗?小影,我是真的喜欢你。跟我走吧。“ 影的泪随着水珠一起在脸上流,这段对话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呢? 365 天了吧。这365 个逝去的夜里,是否一直都在耳边回荡呢? 风哥哥,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有一个人也曾要听我的故事。 那是青锋,是的,是青锋。象剑一个的洒脱,象剑一样的帅气。象剑一样的决 断的人啊。在我未愈的伤口上又划一刀的人。 “哥哥,也许你不相信,我受的伤比你要深得多。而且我也不能象你一样把伤 埋在心底,慢慢地让他消散。 当我一直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的时候,当我在边刻苦学习,边一夜夜的用电话来 消解对他的相思的时候,我病倒了。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我独自一人瑟瑟地缩在床头,听着窗外的风在吹,雪在 飞,我的头好痛,心好冷,我的身体在虚无中飞,一切的一切都好象飘浮在了空中, 我觉得好闷,想下地走走,但我从床上掉了下来,我觉得好象在深渊中坠落,就这 样落下去落下去。 室友们送我去了医院,我已经烧糊涂了。但我好希望他在我的身边,看着吊瓶 中的药液一滴滴的流入我的体内,看着旁边病床上被亲友包围着的病友。我好孤独, 好想念他。我给他打了电话,哭着说:“哥哥我病了,你知道吗。我好冷,好想你。 你来陪陪我好吗?“ 他在电话里沉默了,良久才说:“这么晚了,我工作很忙啊。你要紧吗?要不 我周末去看你好吗?” 我哭了。象个孩子一样的撒娇:“不,哥哥。我真的很想你啊。我病得好重。 我要你现在就来啊。你不来我就要死了啊。我要你坐飞机来看我啊。“ 他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好吧。我马上去订机票。你要好好养病啊。别想那么 多了。” 我抱着手机呜呜的哭了很久,直到自己昏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要好的同学和我提起这件事,我才想到自己的要求多么的荒堂多么不 合情理,他有他自己的工作,我又怎么能因为一点小病让他放下一切千里迢迢地来 看我呢。我赶快给他打了电话:“哥哥。对不起我昨天烧糊涂了。你不要来了。” 他在电话里轻轻吐了口气说:“我没有订到机票,去不成了。你好好养病吧。 别耍孩子气了。我明天要出国去谈一笔大生意,会很忙,也不方便打电话了。 回来再联系吧……“ 我放下电话时,突然感到了冷意。我害怕。却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么。 此后的日子里,我度日如年地等待着他的电话。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在煎熬中等候着,等候着。 然而他却象从此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到后来,则告诉 我这个电话已经停机了。以前相处的日子里,他的手机是我唯一的联系方法,从没 有想过会打不通。我甚至从没想过要他公司的电话,因为怕被他的同事怀疑,所以 从没有去他的公司找过他。 我好怕。我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后悔没有问清他去哪一个国家谈生意。 以至于每当从广播或电视中听到飞机失事的消息我都彻夜被恶梦惊醒,我梦见 他在火焰中惨呼,在爆炸中丧生。我忍不住了,我把电话打到成都的查询台查询他 们公司的电话,然后我把电话打了过去,打到了总经理的办公室,我不知道是不是 会给他带来麻烦但我真的不顾一切了。相思的痛苦快把我逼疯了,我万万想不到的 是,接电话的正是他本人。当他听到我要找谁时,我想他听出了我的声音,但他却 很冷淡而且很客气的告诉我:“对不起,先生,他出差了,现在不在。” 我拿着电话的手在那一刻僵硬了。我哭了,我哭着说:“哥哥,你太过分了, 你以为我会忘记你的声音吗?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他在电话那边呆了几分钟,然后很尴尬地说:“小影,原谅我吧。我有了别的 bf了,我忍受不了这么久的分别,真的。”说完,他匆匆地挂断了电话,就象是要 逃避瘟神一样逃开了。 那一刻我真的傻了,我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我不甘心,又把电话打了过去, 过了很久,另一个男人接了电话:“对不起,请你不要打扰他了好吗?我现在和他 过得很好,我知道我朋友负了你。但你应该知道,你们两个并不合适,他需要的是 我这种能和他共同生活和创业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哭闹的孩子。” 我在电话里听到他在旁边呜呜的哭。他居然会哭。为什么?为什么? 我问自己。我得不到答案。我哭着说:“不管你是谁,你让我哥接电话好吗? 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好吗?“ 当我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却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哭。哭声被电波穿越千 山万岭的送到他耳中,他无话可说,只是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影。 哥哥对不起你,你会找到比哥哥还强的人的。“多么苍白无力的道歉和祝福啊。 我不想再听到他无奈的声音了。我把手机摔在了街头。 在那个寒冷的夜里,我一个人走在了街头,正如我与风哥你相遇时的夜一样, 我看到黄花在月光下飘落,我迎着风走过去,我想把自己也埋在这沉沉的夜里,永 不再归来。 很不幸,风哥哥,如果那时能遇到你多好,可惜我们的相逢太晚了,你会记得 那个孤独的夜吗?那个在街头徘徊的小影,那时候,小影是干净的,真的是干净的。 可惜却没有遇到你。 我不知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只记得在一个酒气飞扬与 歌舞 喧嚷的地方,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走近了我,一口的酒气,一脸令人恶心的讪 笑:“小兄弟,是mb吗?想找个地方玩玩吗?” 我不知道mb是什么东西,但我只想麻醉自己,我要放弃自己,我要找最令人恶 心的人践踏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掩盖住内心的痛苦。 那一夜,那一夜,我出卖了自己,我告别了那个清高纯真的影,我背弃了光明, 我把自己溶入了污淖与黑暗。我也曾反抗过。挣扎过。但我已经堕落了,那个老头 夺走了我的童贞,然后甩给了我六百元的钞票。六百元,我把我的初夜卖了六百元, 六百元,我贱卖了我的一生。从此,我明白了很多另一个世界里的东西,我懂得了 与黑暗共生的方法,既然光明抛弃了我,我也要抛弃光明。我成了北京市黑暗街区 里最有名的mb,在每一个灯红酒绿的吧台与迪厅,我寻欢卖笑,我为了钱,为了肉 体的欢娱而疯狂。 消息终于传到了我的学校,我被学校开除了,同时消息也传到了我的家里,这 对于一向为人师表门风严整的父母来说,不啻是个天地的颠覆,世界的裂变。他们 觉得颜面扫地,日月无光。他们忍无可忍,双双来到北京,当他们在迪厅看到我的 样子时,他们被彻底气疯了,我妈当场晕了过去,我爸爸发疯扯着我狠狠的打了我 一记耳光,这记耳光是他送给我的最后的一个记忆了。从此,我成了一个有父母的 孤儿,不过我不在乎,我什么都没有了。又何必在意家庭的有无呢,既然他们心里 一直都是只装着他们的学生,每一个学生都是他们的孩子。当然也不在意失去我这 一个孩子了。 影是属于黑暗的,影永远是属于黑暗的,影对不起他的父母,因为他使父母蒙 羞了。“ 风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一信上,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惨烈的故事。这是真 的吗?他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压抑着胸口,好闷啊。他走到阳台上, 仰头去问那冥冥中注视着这一切的上天,这是真的吗?在阳光普照的这个城市 中是否真的隐着这许多阴暗的角落。 而这些角落竟是自己过去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天亮了,又一个黎明在向世人招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物欲横流的社会 中,有谁会注意到黑暗中的少年在流泪。 温凉的水能洗去体表的污淖。 心灵上的污点呢?可以用什么来洗去呢? 影在镜前展示着自己美丽的身体,每一滴水珠都在灯光下闪亮,在洁白的肌肤 上滚动,他静静地合上眼睛,仿佛感觉到同样温凉的手在温柔地把自己轻轻拥起。 哦,青锋,那个剑一样的男孩子,记不清他是自己接过的第几个客人了。 他真的好帅,有着剑一样的眉,剑一样的眼,以及剑一样清亮冷酷的气质。 也象一把沉睡的剑一样,忧郁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生命中。 那悠长地一吻,让自己醉了,醉倒在了这清俊少年的怀中,他的吻是如此的深 沉与动情,同那些贪图一时欢娱的客人是不同的,真的是不同的。 他柔柔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气息中略带着酒的味道,影知道他喝了不少的酒, 但他身上的酒气却并不令人讨厌,反而更增加了他身为一个男人的魅力。 “象,你真的很象他,我的天,你是他吗?” 青锋象呓语般重复着相同的字句,象痴了一样盯着影,拥着影,吻着影。 “上天啊。你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了,却又用这种方法把他还给我了吗?” “我好爱你,你知道吗?” 影闭上眼睛,听着这些甜言蜜语,从来,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些话。纵是 那个把自己一生毁灭的成都人也没有说过这样动情的言词。虽然,他清楚地知道青 锋眼中的他并不是自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很久了,没有人这么认真的对自己 说过一个“爱”字了,很久了,没有人把自己当作一个人来看了啊。 后来影才知道,青锋相恋三年的bf在一个月前随父母出国定居了,那是一个同 样温柔如水也软弱如水的少年,在和青锋痴恋的日子里付出了所有的感情,但软弱 的他却无法抗拒父母的命令,依依而又决决地永远离开了青锋,青锋在此后的一个 月里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他最好的几个朋友联合把他劫持到了迪吧,在把他弄 得醉意朦胧中帮他买了此处最红的舞男——影的一夜。本想让他借一时的欢娱忘掉 心中的失恋的阴影。 但,谁也没有想到,青锋却在影的眼中看到了爱人的影子,影一直不知道是自 己真的长得象那个男孩,还是在那个时刻里,酒精蒙弊了青锋的眼睛,无论如何青 锋爱上了影,他吻了影,拥了影,痛惜了影,爱了影,纵使在他酒醒后,他依然接 受了影,但影却害怕了,退缩了,他怕在受伤的心灵上再添上一道刀痕,他拒绝了 青锋的爱,他不相信自己会有再爱的机会。 但青锋却真的是一把无坚不催的剑,他紧紧的抱着影,大声的许诺: “小影,别怕,别离开我,别不要我,好吗?我已经失去了一次爱,不要让我 再失去第二个机会好吗?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把你的心交给我,好吗?” 影战栗了,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难道这真是上天给自己不幸生活的转机吗? “不,我不要了。我不想出你的台了,你走吧。你走吧。我不作了,不作了。” 影发疯地夺门而逃,但,青锋却抓住了他,他不顾影的挣扎与踢打,不顾影的 漫骂与颠狂。强有力的双手紧紧的把他裹在绵被里背出了宾馆,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理会所有人异样,猜忌的目光,把影背出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这就是青锋,象剑一样劈开一切阻挡自己目标的青锋,他唯一后悔的只是一个 月前在自己爱人离去时自己没有这样去争去抢去夺他回来。 当倦极而眠的影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青锋的公寓中那铮亮的窗户透 射过来的第一缕曙光。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影看着身边拥着自己的青锋问他。 “因为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他,你们都有一双忧郁而美丽的眼睛。”这就是青 锋的回答。 从此以后,那个他在两个人的话题中消失了。 青锋是一个京城小有名气的男模,收入颇丰,足可以让影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他鼓励影去继续他的学业,于是影考了成人高自考,并以娇人的成绩回赠给了青 锋。那是一段多么甜密的日子啊。青锋带着影去成都拜见了影的父母,并承诺了要 照顾影一生。父母毕竟是父母,在经历了这一切的变迁与时光的消磨后,影的父母 明显的老了许多,也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对于这个唯一独子,他们除了黯然伤 神的祝福外已经没有精力再发怒与指责了。青锋的父母则是早已接受了儿子是同志 的事实,因此他们把影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的看待,当然,青锋没有把影的 过去告诉他们。 每天,影去上学,青锋去工作,有时青锋也会出差一段时间,小别后的重逢是 两个人共同的快乐。影会象个小妻子一样,拥着青锋的脖子撒娇:“老公老公,给 我卖什么好东东了?” 青锋则故作神密的卖上半天关子,然后强索一吻后才交出一个让小影惊喜的礼 物来。每天夜里,影象小孩子一样,抱着青锋的颈子入梦,梦里还扯着青锋的耳朵。 青锋总是照着镜子大喊自己耳朵见长了。在这个时候,影就象个小妖精一样, 躲在角落里嗤嗤的偷笑。青锋会孩童般的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追逐着抓到影,然 后自然就是温柔香阵中的缠绵了。 影沉浸在幸福中,沉浸在为爱人洗衣为爱人作饭为爱人整理家事的快乐之中。 “老公。我好爱好爱你。”每天入梦前,影都会对着青锋的耳边说着的同样的 话。 一切的一切结束的是如此的美好,如果是童话故事的话,我好象可以很开心的 在最后一页上写上,就这样,王子和公主永远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惜,这是生活,生活中没有永远这两个字的地位。 在那个秋凉的夜里,影感到了青锋的躁动与不安。青锋第一次晚归,第一次带 着満身的酒气进了门,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象往常一样,揽住了青锋的脖子: “老公辛苦了。老公老公啵一个。”青锋应付差事一样轻轻在影的唇上点了一下, 疲惫地说道:“对不起小影,我很累了。早点睡吧。” “怎么了?工作不顺吗。挨老板K 了?” “没事,没事。”青锋的笑容是那样的苍白与无力。 影知道自己不会问出什么了。只是温顺的偎着他,象只小猫一样蜷在了青锋的 怀中。 灯熄了,在黑暗中,听着青锋的呼吸沉重地喘息着,影无法入眠,他知道,青 锋的眼睛在寂静中瞪着天花板出神,外面的风声列列地吹着,影突然想到那个凄冷 的夜,那个让自己堕落地夜,也是如此的冷与阴森。影忍不住在打了个冷战,那是 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他紧紧的抱住了青锋,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青锋感觉 到了影的不安与恐慌,他轻轻地拍抚着影光洁的背脊,柔声道:“别怕,别怕,小 影,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的。不会的。”然而影却从他逐渐减弱的复述中听出了 他内心的冲突。泪从影的眼角渗出,好久了,不曾哭过了。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沉寂中,影感动青锋轻轻的叹息在空气中抖动。然后他 轻轻的抬起压在他身上的影的手。也许他以为影已经入梦了。他轻轻地把唇放在影 的额上轻吻。然后披上睡衣蹑蹑脚地走了出去。影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影的眼象 猫眼一样闪着幽深的光,习惯了黑暗的影也早已习惯了夜的冷。 青锋在厅里打开了台灯,并来回地度着步子。当他停止度步后,影听到了低低 的抽泣声。天,青锋,竟然在一个人哭,影的心目中青锋是坚强的啊。感受着青锋 的忧伤在房间里扩散开,漫延开,影的心碎了。他忍不下去了,冲出一卧室,来到 了青锋的面前。 青锋的身体深深地埋进了沙发里,影从他愕然抬起的脸上看到了看到了浓浓的 忧伤与痛惜,看到了凄凉与畅惘,看到了迷离与彷徨。同时影也看到了青锋急急地 把自己的手中握着的一张信纸匆匆装进了衣兜。影把身子靠在了青锋的身上,象哄 孩子一样抱着他的头,五指梳理着他凌乱的头发,一边轻轻的说:“亲亲老公,出 什么事了,让我的老公这么难过,真的不能和小影说说吗?”青锋在影的怀中呜呜 地哭出声来。他紧紧抱住了影:“影,我是爱你的。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 可是,“ 影的心沉了下去:“可是,你还是要走了,是吗?” 青锋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影的双眼:“不,我不走,我答应过你的,要照顾 你一生。真的。”他把唇重重地印在了影的唇上,象在执行一个庄严的承诺。然而 影感到他的唇象冰一样的寒冷,影的手轻轻的伸到了青锋的衣兜,把那封信扯了出 来。 …… “锋, 我的爱人。我永远的爱人。 还记得你的清儿吗?你曾深深拥吻并发誓要爱他一生的人,也是曾让你失望, 让你伤心的人。原谅我过了这么久才给你写信,因为我本以为我们的相遇只能在来 生了,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你了。我以为我只能在梦中去和我的爱人 相拥了。我不敢再打扰你的生活,我宁可你忘掉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可是,也 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我那专制的父亲于上个礼拜车祸去世了,这个突如 其来的惨祸让我和我妈妈悲痛欲绝的同时,我却在心灵的一角感到了一种轻松的愉 悦,但愿上帝会原谅我的这种大逆之词。 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一线的曙光,在国外的这几个月里,父亲粗暴的干涉着我的 生活,强迫我去和那些他认为门户相当的华籍女子约会,他认为他能改变我的变态 倾向,认为只有这样我才配得上作他的儿子。在这个现代而自由的国度里,我居然 过着旧时小姐的监禁生活。我本来也想过作父母的乖儿子,为此我放弃了我深爱的 情人,背弃了我们共守一生的誓言。可是真正处身于这个陌生的国度时,我才发现, 我作不到,我真的作不到不去想你,不去爱你,不去怀恋你。我试过用死来表明我 的心意。母亲被我的执着所感动了。在失去父亲的同时她不想再失去他的儿子了。 所以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唯一的条件是要你来这里陪我,因为父亲的资产都转 移到了这里,而母亲也不想承受血脉分离的痛苦了。他要我接管父亲的公司,我的 锋,我的爱人。你知道我得到这个许诺时是多么的疯狂吗?我象个孩子一样在家里 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几乎要把母亲吓死,但我真的不能自持了。我这时才发现, 在当初分手时,为了让你死心,我烧毁了我们之间所有资料的作法是多么的愚蠢。 我只记得你的手机号了,因为这是我们在一起时唯一使用过的联络工具,可是他停 机了。 我真的快要悔恨死了。我甚至不曾把你公司的名字记得完整。我只能采用最原 始的联系了,写信,因为我还记得你家的地址。我的心都要急死了。你能收到我的 信吗? 我的新地址和电话手机号都附在信封里了。你见信后赶快给我联系好吗?我相 信你一定还想着我,爱着我的吧。一想到你在忍受孤独的煎熬我就无法不感到心痛。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就要在一起了,我们就要永远相守,永不分开了。在这里我们 真的可以公开我们的同志身份,公开的享受自由的阳光了,我们可以向社会宣布我 们的爱了。这不是我们一直想往着的日子吗?我的锋,我的爱人。别让我等太久好 吗? 如果收不到你的回音,我会继续写信给你,我甚至会回国去接你的。因为如果 没有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了。求求你,快快收到我的信好吗?快快打 电话给我好吗? 我是你的清儿。永远是你的清儿。爱你的清儿。想你的清儿。 原谅我的曾经伤害过你的软弱吧,因为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分别的孤独与煎熬 不是对我最严酷的惩罚吗?我的锋,我在等你,等你一生一世。 你也在等我,对吗? 清儿。 于公元2001年4 月18日。“ 握着信的手在颤抖着,影的眼泪不断的涌出,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绝望的少年在 信的背后哭泣,他甚至能品出字迹模糊的地方散发着眼泪的苦涩味道。这眼泪是清 儿的思念也是青锋看信时的痛惜。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作才好,他在问自己。青锋 还在爱清儿吗?青锋的心里是否一直都不曾忘记清儿呢?那么我呢?我在青锋的心 目中是什么呢?清儿对他们的爱是如此的执着,如此的充满信心。因为他坚信青锋 还在等着他,还在爱着他?我呢?我有这种自信吗? 影拨通了青锋的手机,接手机的是青锋的好友鸣,鸣对于青锋的一切都很了解, 当初代青锋点影出台就是他的主意,他听出了影的声音,并且立刻猜到了影的用意, 他告诉影青锋现在走台,不能接这个电话,沉默了一会儿,他长长的吸了口气,尬 尴的对影说道:“小影,有些话,我想对你说,也许我说了会让你和锋都恨我,但 为了锋好,我觉得还是让你明白的好。我是锋和清儿爱情的见证,也旁观了你和锋 的故事,最近清儿的来信让锋很痛苦,他把一切心事都告诉了我。现在他每天都在 感受爱情与良心的煎熬,也许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锋之所以爱上你并与你相处下 去,其实只是因为你在他心目中是清儿的影子,他真爱的始终只是清儿一个人,在 爱而不得的情况下只能把感情注入到你的身上了。而如今,当清儿本人如此真切的 召唤他时,他不能不接受这份本来就属于他的爱了。可是对于你。他又有了一份承 诺与责任,他的良心让他不能舍弃你。于是他在两扇车轮间滚压着自己不能自拔。 影,别怪我惨忍与自私,你是真的爱锋吗?就让他幸福吧,因为事到如今,和 你在一起的话,锋也好,你也好,清儿也好,都会痛苦的。如果你退出的话你会给 锋和清儿一个幸福的结局。你明白吗?“ 话筒从影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他知道,鸣说得一点都不错,锋本来就不是他 的,永远不是,他清楚得记得在那个初遇的夜晚,锋吻着他说的那句话: “上天啊。你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了,却又用这种方法把他还给我了吗?” “我好爱你,你知道吗?” 影哭了 我已经失去了自己,又在梦中将他捡起,但毕竟这只是一个梦啊。只是一个绮 丽如花的梦。 影离开了锋,当晚在一个酒吧的一角,沉醉的影接到了锋的电话,锋在另一端 悲伤的问道:“小影,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难道我作得不够好吗?” 影哭了:“不,老公,你真的很好,但是你告诉你。你还爱清儿吗?你的心里 真正爱着的是小影还是清儿?我想听真话。 真的。告诉我,这些天里,你真的忘记清儿了吗?小影为你所作的一切是不是 都无法替代清儿在你心中的位置呢?“青锋在电话里沉默了。影真的很想听到他说 :”我爱你小影,只你爱你一个人。“ 但是锋却在长长地叹息声中说道:“先回来好吗?我会补偿你的。小影。” 影苦笑着:“补偿?你想怎么补偿啊。老公。” 锋嗫嚅着:“你知道,小影。我在银行有10万元的存款,我……” 影放声大笑起来:“老公,你真好,你不欠我的,真的不欠我的,我祝你和清 儿幸福。真的祝你们幸福。只是别忘了你的清儿曾经有过一个影子,真的,别忘了, 好吗?” 说完后他关上了手机。 在透明的酒精的折射下。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走向自己,脸上带着充 满淫欲与色情的笑容。这是多么熟悉的笑容啊。影知道黑暗才是自己的家。他必须 接受这个宿命了。 …… 好长的信啊。风的泪打湿了信上的每一个字。影,这个风中徘徊的少年,这个 被命运捉弄被光明愦忘的少年,这个在落花中走向自己的少年,心上的伤痛啊,是 如此的惨烈。这一切的来源,只是因为他的善良与痴情,假若他不是那么深入的爱 上别人,也许他不会这么痛苦吧。 风的眼前又浮现出第一次看到影时的样子,那乌黑的长发,那纯真的双眸,那 未语先红的双颊,也许这并不是影的伪装,这才是影本来的样子,因为只有在暗夜 的街头,影才能重温自己内心的那份纯真吧。而在泥沼中挣扎时,他不得不戴上一 个个浮华放浪的面具来保护自己吧。 …… 外面开门的声音让影从浴室的镜前睁开了双眼,他才发现自己又在为过去的伤 而流泪了,本来这道伤已经埋得很深了。为什么此时又让自己重新拾了起来呢? “谁啊?”他一边用毛巾擦试着身上的水痕与脸上的泪痕,一边大声问着。 “影哥。是我。小舞啊。” 对了。小舞有这里的钥匙。影轻轻吐了口气,围上浴巾走了出去。 -------- 山东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