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虽不是月圆夜,但月儿分外明亮。 屋里,我捻亮了床头的射灯,柔和的光,照射在天花板上,又更柔和地反射回 来,使整个淡蓝紫色的房间像在浸润在海洋里。 我们像两条小鱼,静静地沉醉在光影流动的海底。 “我想去冲个澡,可以吗?”涧春说。 “好啊,你先去吧,等会儿我也想冲一冲。”我说。 涧春从我的怀里爬起来,在我面前开始脱衣服。 “我希望我将来自己的房间也是这样,在墙角做一个淋浴房,很方便。”涧春 一边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说。 “是啊,我喜欢每天早晨起来,先冲一个澡,我觉得这样一天才舒服。所以在 自己房间里设计了这么一个角落。”我说。 “噎,怎么这么巧,我也是喜欢早晨起来先冲澡的。”涧春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们的习惯也是如此相同。是否我们什么都太相同了呢? 我暗自询问。 “在左上角有壁阁,打开里面有洗发水和沐浴香波,你伸手就可以拿到的。” 我说。 看着涧春慢慢地脱去了上衣和背心。他的身材真好,宽宽的肩膀,匀称的腰腹, 不胖不瘦,显得那么健康而结实。他的皮肤也出奇地好,不黑,但也不是苍白的那 种,细腻而光洁,没有瑕疵、没有丝毫的皱纹。 莫非是北方的皎洁飘雪,把他润泽了、通透了,如今使他就像北方的雪花一样, 晶莹而靚丽了吗? 他解开了宽宽的黑色的皮带,慢慢地褪下了黑色的牛仔裤。看样子脱起来好辛 苦,因为太合身了,这不禁使我联想起端午节我们南方人习惯吃糯米白粽子,当粽 叶慢慢剥开时,一种清香与饱满的感觉,沁人心脾,使人真有些垂涎欲滴了。他的 双腿呀,修修长长的,那么健美,他天生就长着一副模特的身材,穿什么都显得好 看,尤其是穿着这条黑色的十分合身的牛仔裤,英挺得使人头晕目眩。 随着身上的衣物一点一点地减少,涧春的健美而挺拔的身姿逐渐展露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面对面这么近地看着涧春解带褪衣。当他有点腼腆地转过身 子,背对着我弯腰褪下仅有的白色的内裤,身无寸缕地站在我面前时,我的心像一 只关在笼里受了惊的小兔一样,在胸膛里蹦跳得厉害,仿佛要从吼咙里弹射出来似 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的发、他的项、他的背、他的腰、他的臀、他的双 腿、他的脚……我觉得我的的双眸好似一张巨网,要把这条精美而硕长的鱼,完整 无缺地网罗到我的生命的小舟里。 如果要形容涧春的话,只能说他太完美了,那是一种年轻、健康、匀称、毫无 瑕疵的美。 上苍本来许多次都是公平的,祂给了人这个,就没有给他那个。有的人长有俊 脸,却没有配套的身材;有的人空长了一副好身材,却五官不整;有的瘦了些,有 的胖了些,有的高了些,有的矮了些。 当然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欣赏,总有可爱的地方。 可是涧春什么都有了,难道上苍也有他的偏爱吗? 涧春稳步走进淋浴房,顺手拉上了玻璃门。当浴霸的灯打开时,他的胴体由磨 沙玻璃中朦朦胧胧地映透出来。他打开了水龙头,细急的水柱从他的茂密而微微自 然卷曲的头发上流下来,哗哗地流到地上。 流水声使我忽然想到了音乐。 我站起来,随手拿了一盘肖邦的夜曲,打开了音响,立时肖邦所特有的、美丽 而娴静的钢琴曲飘扬在整个房间里。 “真好听!”涧春听到了这首乐曲,高兴地说。 “喜欢吗?”我对着他问。 “真好!我最喜欢肖邦这首夜曲--索米……来米来来多……索米……拉西拉索 拉拉米索发……米来米来……”涧春跟着乐曲哼唱着。 听着柔美的夜曲,看着涧春的朦胧的倩姿,我的心像叠荡在春风里的风筝,飘 得高高的。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情思的牵线在猛烈地颤动,它努力要游离我的胸 膛,我想按捺,可是我知道我已无法控制住它了。 此时我要做的,就是进去,我要进去和涧春在一起。除此之外,我已经没有了 别的任何思想。 我很快地除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累赘,统统扔在床上,然后恍若游园惊梦一般 地走到玻璃门前,拉开了淋浴房的门。 涧春听见拉门的声音,回过身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水珠,睁开眼睛,见我站他 的面前,他的脸又流露出了笑容。 这种笑容是他特有的,尤其是湿润润的,更显得甜柔而迷人。 “让我……让我进来好吗?”我有点结巴地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每次激动 的时候,我总会变得结巴起来,说话也会变得语无伦次。 他侧身让过一点地方,我跨了进去。 淋浴间本来就不大,勉强够一个人伸展拳脚,现在里面同时占据了两个人,不 免有些拥挤起来。不过,现在不正是需要拥挤的时候吗? 水柱倾流下来,从我们的头上流到肩膀上,一直往下流去。我们彼此注视着。 我们的身体靠得那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还能有什么旁的事会发生呢--当我们俩在这样的场景中,如此坦诚相见,除了 我们的拥吻以外…… 隽颜相邻,香肌相偎;股滑臂柔,联璧争辉。 缓接朱唇,芳津暗渡;涡急浪高,双舸争流。 喜滋滋渔篙轻投,楚颦颦芦荷双倾。 有笔有砚,画山水景色;真心真意,舒天地豪情。 似春日春山春风虬立,如秋月秋水秋林缠爰。 羌笛悠悠慕杨柳,春风今度玉门关。 …… 香浓的沐浴液,揉和着下泻的水流,从我们的发际,一直淌到脚心。 所有的些微之处,都成了我们携手并肩、踏青探密的好去处。 …… 关了水龙头,我们擦干了身子,一起走出了这个拥挤的小天地。原来外面的世 界才是更加广阔、更加舒服的。 我们没有穿衣服,齐齐在“榻榻米”上坐下来。我拥着涧春,他柔顺地闭目仰 躺在我的怀里。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散发着沐浴后的自然的芳香。 此时,我什么思想也没有了,脑海里像真空一样。只有一种美满和平安的感觉, 从心灵深处涌上来,一直涌到我的脸颊。我想此时此刻我的脸一定因为激动而润红。 要不涧春的脸为什么也这样红呢? 我欣赏着涧春的身姿:他的发、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缺;他的颈、他的胸、他的腹、他那令人相看无厌的伟岸 …… 他的身体,没有一点是多余,没有一方有缺陷。光滑处触之如凝,犹似玛瑙玉 矿藏;起伏处扪之如荫,堪比野性亚马逊。 沐浴后的一种淡淡的幽香,笼罩在他的全身。 我的手缓缓地游移在他的身上,仿佛穿梭在平原与丛林、幽谷与山峦。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王维的诗现在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我轻 轻地俯首在涧春的耳边私摩着说。 “什么意思啊?”涧春睁开眼睛问道。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我笑着说。 “告诉我嘛!你想到了什么?”涧春躺在我的怀里,穷追不舍地问。 “诗言志,诗言情,”我说,“论志论情,还需在人心。”“此话怎么讲?” 涧春问。 “最美的还是人啊!”我说,“在我心目中,最美的是你。”涧春笑了,笑得 好灿烂,两行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从他红润的唇间展露出来,真像两串大小划一而 饱满亮泽的雪白珍珠。 他真是我永远也看不够的爱人。 肖邦的夜曲仍在屋子里轻轻地荡漾。月光如水,倾泻到我的窗台上,在斑驳的 而摇动的树影中,一切都像安睡在摇篮里。 难怪歌德藉着《浮士德》会大声呼唤:美啊,请你停留! 真想让这良辰美景就此凝固,永远不再流转、不再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