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铁匠的故事 作者:lgflg 十岁那年,姥姥家门口开了一家铁匠铺。开铺的两个铁匠看上去很年轻,年龄 稍大点的那个人留着八字胡,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生的很壮,看上去很凶;年 龄稍小的那个人,面庞清秀,长的很机灵。 铁匠铺是用铁皮搭建的,涂着蓝色的油漆,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两个铁 匠整日坐在门口,埋着头敲打着铁器,和谁也不说话。大人们从不去理会他们,而 且还告诫我们小孩也不许靠近。因此,铁匠铺在我们眼里显的很神秘。 逐渐地,听说两个铁匠是劳改犯,才放出来的。于是,我们便把那间铁皮小屋 想象成屠厂,那两名铁匠便是做刀的杀人犯(在我们心里,只要是进了劳改营,肯 定是杀人犯),一但哪个小孩羊落虎口,肯定有去无回。每当斗嘴正酣,其中一个 一定会激将对方:“有种你就到铁屋去走一圈。”另一方绝对偃旗息鼓。据说有一 个小孩在他哥吓唬他说要把他送到铁屋去,竟然尿了裤子。 铁皮屋成了我们心中的禁地。 那是夏天的一个晚上。突然停了电。二豆从他家偷了半瓶烧菜的白酒。我们五 个伙伴每人喝了两口,顿时热血沸腾,精神高亢,个个成了孤胆英雄。玩了一会 “警察抓小偷”,甚觉无趣,觉得自己都能喝白酒,已然是个大人,怎么还能玩这 些小孩子的游戏呢。于是,众人聚在一起,商量一个新鲜的玩法。不知是谁冒了一 句:“咱们到铁屋去,看看那俩杀人犯在干嘛呢。”众人俱踌躇不前。另一人接道 :“咱们锤子剪子布,谁输了谁去。要是去了,明天上学咱们每人给他当次马骑, 要是不敢去,那就是没种,咱们每人骑他一次。”大家皆同意,心想反正不会轮到 自己。 经过了三个回合,这个“光荣”的使命不幸落到了我的头上。我百般抵赖不过, 看着四个伙伴幸灾乐祸而又挑衅的目光,想着让他们骑在脖子上当马可能算不了什 么,可让他们嘲讽自己“没种”,那可就是大事了(虽然那时并不十分明白“没种” 是什么意思)。于是,把二豆酒瓶里的那点剩酒喝了个精光,壮了壮胆,借着酒劲 向铁皮屋走去。 记忆里,那天晚上的月亮似乎很亮,眼前的铁屋一晃一晃的,一会儿是一个, 一会儿又是两个。我蹑手蹑脚地向房子移动,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临近门口时, 心脏剧烈地跳动,以致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然而走到门口,我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虚掩的门缝里,两个铁匠竟赤裸 着身体,在摇曳的烛光下,抱在一起接吻。这一幕使我惊立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不知是我碰响了地上的铁皮,还是屋顶上跳下了一只猫,总之随着这声响动, 我猛然惊醒,扭过身撒腿就跑。身后传来一声变调了的声音——“谁”。 从伙伴的表情里看出,我的脸色一定很可怕。他们一再追问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只是一声不吭。问急了,我恶狠狠地对他们说:“他俩在磨刀!”…… 我很奇怪,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把看到的告诉别人。 这以后,每当我经过铁匠铺,看到那两个人蹲在门口捧着碗很响地吃面,或是 纠缠在一起笑着相互撕打,脑子里总是浮出那晚的一幕。 这不久,我转学随父母回到自己家里。但不知为什么,两个铁匠的身影总在脑 中跳动,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 中考完,我回到姥姥家。路过铁匠铺时,见大铁匠一个人坐在门口,表情漠然, 身影孤单,却不见小铁匠的身影。 正巧二豆来玩,我便问起了小铁匠。 “你还不知道呀?去年那两个人打了一架,险些没把他们那铺子给拆喽。”二 豆说的神采飞扬,“那大铁匠手也真狠,把小铁匠打的头破血流。那小的可能是怯 了,竟然没还手。那大的打了人,竟还放声大哭,也不嫌丢人。也不知那小的做了 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让他那么伤心。” “后来呢?”我问。 “后来,小的就走了。说是回去娶媳妇去了。” “哦……”我似乎是自言自语道:“那个大铁匠怎么不找个老婆呢。” “咳!就他那凶样,谁敢嫁他呀。”二豆说的一脸不屑。 …… 上了高中,心里总有一种东西在蠢蠢欲动。不知为什么,梦里总会出现两个铁 匠抱在一起接吻的情景,醒来时下体常是一片粘湿。我试图用繁重的功课去冲淡心 中的悸动,却往往徒劳无功。难道我真的是……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承认。 高考结束,我又回到姥姥家。路过铁匠铺时,我竟惊讶地看到了小铁匠。他看 上去已不再是记忆中清秀、机灵的小伙子了,而是和锈迹班驳的铁皮屋一样,苍老 了,憔悴了。 这一次却没有看到大铁匠。 与姥姥聊天中,说起了铁匠铺。“我怎么没看到大铁匠呢?”我问到。 “死了。”姥姥答。 “死了?”我吃了一惊。 “是啊,得了癌症。” “哦……” “要说这小铁匠也真够仁义,前几年让大铁匠打的那么惨,一听说大的得了病, 撇下老婆孩子就从老家赶了回来,伺候了有小半年了。” 我沉默了,心中莫明地生出一丝感动…… 上了大学,认识了他,也真正地认识了自己。我把两个铁匠的故事讲给他听, 他没有言语,只是和我抱的更紧,吻的更深。 有一天,我问他:“如果咱俩有一个必须得先死,是我,还是你?” “当然是你了。”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一愣。 “如果我要是先死了,你一定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可能今后也不会再快乐了,” 他顿了顿,“所以,这样的悲伤还是让我来承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