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俾斯麦”号的航行情况同样困难,也许更加恶劣些。它正在满布浮冰的灰色
海洋上颠簸前进。对它来说,这片海洋到处都是敌人。它不可能遇到朋友;相反,
却随时可能碰上敌人。卢金斯上将和林德曼上校正在舰桥下面的舰长室里,随着军
舰的摇摆起伏,吸着雪茄烟讨论着这个问题。
“长官,我想直到现在,敌人可能认为我们还在格里姆斯塔特峡湾呢。他们得
不到我们出海的确切消息。即便他们知道我们出海了,也无法猜准我们采用哪条航
线。”
“亲爱的林德曼,还要看到问题的另外一个方面。这片海洋掌握在他们手里—
—全部都在他们手里,而我们却是偷渡者。这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处境。即便几个
月以后,我们肯定会改变这种状况,但是现在我们要正视现实。你怎么能肯定英国
军舰不会在某一时刻,譬如说吧,现在,或五分钟之内出现在我们前方呢?”
“我们的情报——”
“我们的情报不准确,这你是知道的,上校。视距怎么样?有两海里?好像只
有一海里样子。我们的雷达不大可靠。这样,我们就很可能在敌人开火之前,得不
到预警。所以,我们必须随时作好战斗准备。在敌人有机可乘之前,先把他们消灭
掉。”
“可是我们还要在海上呆很久,长官,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要不了几天舰员们
就会精疲力竭的。”
“几天以后我们就会轻松一点的。此刻我还是坚持我的命令。每个人都必需在
他的岗位上,他们中一半人可以就地休息,但是谁也不许离开岗位。”
“是的,上将。”
就这样,不管是拥挤的炮塔、下面的弹药舱,操纵室,还是机舱、锅炉舱,全
体舰员都在岗位上。一半舰员值班;而另外一半人东倒西歪地设法就地休息。幸运
一点的人,找一个地方把身体蜷缩成一团躺下;实在没有办法的只好躺在甲板上.
还有一些人倚靠舱壁,在军舰的颠簸摇晃中昏昏入睡,但又不时地被军舰猛然震动
所惊醒。这就是“俾斯麦”号当时的情景。
“这是我们为未能控制海洋付出的部份代价。”卢金斯说:“我们必须记住,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我们控制了海洋的时候,英国将向我们乞求和平。”
“我明白,长官。”林德曼说。他改变了话题,转而对着话管发问,听取回答
后,转过来报告卢金斯:“视距相当坏,小于一海里。上将。”
在英国海军部,一位军官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向海军上将报告说:“长官,视距
确实等于零,在格里姆斯塔特峡湾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的希望。”
“唔,”海军上将说,“我们是昨天下午1 点钟发现‘俾斯麦’号的。现在—
—”他看了看表和日历,“已经是23日中午12点了。时间过去了二十三个小时,它
最远能到什么地方呢?”
那位军官以格里姆斯塔特为圆心,用两脚规画了一个很大的圆。
“长官,以25节航速计算,航程为六百海里。就是说,‘俾斯麦’号可能在这
个圆里的某个地方。”
“也许我们在自找烦恼,‘俾斯麦’号可能仍旧停在格里姆斯塔特呢。让海岸
防御司令部再派飞机去侦察一下。”
“是,长官。哈特斯顿机场有舰队航空兵的飞机,”那位军官指着斯卡帕湾附
近的一个机场说:“长官,他们有飞复杂气象的丰富经验,正渴望派他们去执行任
务呢。”
“那好,和海岸防御司令部商量一下,让他们去试试。”
午后,一架“马里兰”式轰炸机从哈特斯顿机场起飞,去进行一次冒险的侦察
飞行。海面上方是低垂的云层。为了测定风力的大小,飞行员不得不把飞机的高度
降低到能看清波浪的程度——实际上离浪尖只有几英尺。在重新飞上云层之前,他
们冒险地掠过波峰,向前飞着,直到挪威海岸突然在很近的前方隐现。于是,他们
紧急转弯,以免碰撞。他们沿着海岸向北飞行,上空依然是低垂的云层。
“格里姆斯塔特!”观察员说。然而,格里姆斯塔特峡湾,空无所有。
“最好再去卑尔根看看。”观察员说。不久,他们以几乎和屋顶差不多的高度
飞临卑尔根上空。地面上的高射炮向他们猛烈开火,炮弹爆炸的碎片像天女散花一
般地在附近飞舞。但是,在卑尔根也没有发现舰艇。当他们穿云返航时,观察员写
了一个电文——“在格里姆斯塔特峡湾和卑尔根,都没有发现‘俾斯麦’号”——
递给了电讯手。电讯手点点头,把它译成电码拍发出去。这时,电讯手的手表时针
指在下午7 时。
7 时15分,英国海军部作战室收到了那份电报。
“这么说,鸟儿飞掉了。”海军上将说:“自从上次发现它之后,已经过了三
十个小时了。现在它又能跑多远呢?”
那位军官在海图上画了一个更大的圆。
“长官,七百五十海里。”
“刚好‘胡德’号也是昨晚出发的。”海军上将说:“俾斯麦’号可能——,”
他用铅笔画了一系列“俾斯麦”号可能采取的航线,每条航线的终点都交在圆
周上。
“——在这儿,或者在这儿。”他指着一条返回波罗的海,再经过基尔运河的
航线,继续说:“如果它走这条航线的话,那我们就白白地浪费掉四万吨燃油——
是四万吨吧?很可能还是六万吨呢——而且,我们是在把两万人派到海上去作一次
免费旅行呢!假如本土舰队的其余舰艇都驶出了斯卡帕湾的话,就难免会出现这种
结果了。”
传报管里“咔哒”一声落下来一份电报,一位军官将它取出来递给了海军上将。
他看完后把电报交给他的参谋,说:“好,托维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他马上
出海。
除了丹麦海峡之外,还有许多出口需要警戒。他亲自率领‘英王乔治五世’号
和‘反击’号、‘胜利’号。如果‘俾斯麦’号从他那个方向通过,托维就有足够
的力量去对付它。”
在那位英国海军上将谈论本土舰队准备出海的同时,卢金斯海军上将、林德曼
舰长和众多的参谋军官聚集在“俾斯麦”号的作战室里。海图桌上放着一张大西洋
北部海域的海图,上面标着“俾斯麦”号现时的航线。
“长官,我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必要绕远道走丹麦海峡,”林德曼说:“别的航
道又近又宽,我们现在还来得及转向。”
“长官,视距仍旧很坏。”一位参谋补充道。
只要看看外面的情况,就可以知道确实是这样。云天之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俾斯麦”号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剧烈地起伏着,摇晃着。
“即使飞机无法起飞,所有的通路也都有敌人的巡洋舰在巡逻。”另一位参谋
说。
“我们的潜艇最近发来的冰情报告说,冰障从格陵兰延伸得很远,离冰岛还不
到六十海里。”又一位参谋说:“而且靠冰岛一侧还有雷区。即使天气很坏,一艘
巡洋舰也能警戒一条二十海里宽的航道。”
正当他们谈论之际,送来了一份电报。一位参谋打开交给参谋长,说:“长官,
这是柏林发来的。”他读着:“一架英国飞机于下午7 时飞到格里姆斯塔特和卑尔
根上空。由于当时视距暂时转好,英国人肯定会发现我们已经驶离那儿了。”
这时,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船钟上,然后又转向海图。参谋长拿起了两
脚规,说:“他们是昨天下午1 点钟在格里姆斯塔特发现我们的,现在已过去三十
个小时了。可我们是昨天午夜离开的。尽管他们以为我们在这儿——,”他用两脚
规向外量出二百五十海里。接着说:“或者,以为我们可能在这儿——,”他又在
离挪威海岸不远的地方画了一个点,说:“而实际上我们是在这儿。”
“对!”卢金斯俯身在海图桌上,频频点头表示同意,说:“有没有收到有关
英国人活动的情报?”
“没有,长官。很难从英国人那儿搞到情报。恶劣天气不但对英国飞机不利,
对我们的飞机也同样不利。”
“我不认为英国人在得到我们的情报之前会采取行动。”卢金斯轻轻地拍着那
份电报说:“根据我们上次收到的情报,他们的本土舰队还都呆在英国水域里。也
许他们现在正开始行动。但是,绝不可能及时赶到丹麦海峡。不过他们倒有可能在
法罗群岛附近拦截我们。所以,我决定继续朝丹麦海峡航行。在那儿我们可能会碰
到一艘英国巡洋舰,那我们就把它干掉。”
“太好了,长官”
英国军舰“萨福克”号和“诺福克”号正在丹麦海峡巡逻。已是傍晚时分,太
阳已经西沉,只能透过薄雾看到西方天空中淡淡的红晕。西边,是一望无际高高耸
起的锯齿状冰山;东边,是一片茫茫浓雾。狂风一刻不停地呼啸着刮过甲板,军舰
在巨浪中不停地摇摆起伏。舰桥周围瞭望员们在各自的岗位上,举着双筒望远镜上
下左右有规律地搜索着海面。他们坐在转椅里不断地随着军舰的摇摆而前俯后仰。
高射炮旁站着好些穿戴得十分厚实的炮手。狂风和严寒迫使他们竭力寻找哪怕
是很小一点的、可以挡风浪的东西。每当军舰深深地陷入浪谷,就会溅起大量海水,
飞快地掠过甲板,使人们更加难以忍受。
在“萨福克”号上,舰内有线广播系统发出一阵尖厉的海军口笛声后,开始广
播:“我是舰长,现在向全体舰员通报家里来的消息,德国的‘俾斯麦’号战列舰
在‘欧根亲王’号巡洋舰的陪同下出动了。我们只知道它们在冰岛北面。因为天气
太坏,无法进行空中侦察。不过,可以肯定,它不会呆在那儿不动,它们将南下。
而且可能,不,应该说完全可能经过这里驶出丹麦海峡。它们将采用25节或更
高一些的航速。……我们的任务是发现它们,及时地报告海军部。我有必要提醒大
家不要忘记,它装有十五英寸口径的大炮,能在十五海里的距离上打中我们。这就
是为什么要大家坚守岗位和加倍派出瞭望员的原因。要是谁不认真负责,他就会给
军舰和全体舰员的生命安全带来危险。当然,我相信你们无需提醒,也会克尽职守
的。”
“乖乖,十五英寸!达斯蒂,你可得睁大眼睛呵。”高射炮位上有人对一个瞭
望员说。
“哼,你还是给我把嘴闭上吧!”瞭望员咕哝着说。这时,他那架双筒望远镜
随着转椅的摇摆,正一刻不停地忽前忽后晃动着。“只要它一露头,我定准能看到
它。”
这艘巡洋舰在冰障和浓雾之间,冒着凛冽的寒风和滚滚巨浪,继续巡逻着。
“家里的那些家伙们才舒服呢。”甲板上的一伙人中有人说道:“家里有暖和
的营房。想想看,谁还想得起来海上是这样的冷呀!”
英国海军部作战室里相当安静,只有为数不多的电文来往,既不忙乱,气氛也
很平和。海军少将正在款待一位空军少将。他是一个十分粗壮结实的人,留着一副
小胡子。
“我相信,你在空军里也会发现同样的情形。”海军少将说:“不过,在海军
里,上上下下都有这样的战争经验:如果长时间地等待某一件事情的发生,时间等
得越长,那末,这件事情就会来得突然,而且是很突然。这是错不了的。”
“呃,对,是这样的。”正在狼吞虎咽般吃着东西的空军少将应道:“我想,
我们也有同样的说法。”
“当然,在那儿,”海军少将指着屋子的另一头说,“他们是在进行一场真正
的战争。对他们来说,现在决不是无聊的时刻。在克里特,战斗打得非常激烈。因
此,他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东地中海,而把‘俾斯麦’号留给我们照看。你瞧,
这儿现在是多么安静啊。”
“是呀,是呀。”空军少将点着头说。
“如果你们的那些‘伙计们’能够升空的话”,海军少将在海图的北半部上方
挥了挥手,“那我们就不会等得这样心焦了”。
“那边的视距还是太坏了。就你所知,目前的形势怎样呢?”
“让我们看着海图说吧。”海军少将道。
一位作战军官走过来在一张大幅的作战海图上作了一些改动。
“那是什么?”海军少将突然问道。
“那是一支护航运编队,长官。”
“很好。”
海军少将拿起一支黑的色笔,在海图上画了几条很长的线:“这是‘俾斯麦’
号可能采用的两条航线.也许是最可能走的两条。因为它的航速特别高,现在它可
能在这儿或那儿,或者在那边和这边两者之间的某个地方。关于‘俾斯麦’号,我
们能够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是的。”
“‘胡德’号和‘威尔士亲王’号是前天晚上出海的,已经四十三个小时了。
它们可能在这儿。”
“难道你不能肯定它们的具体位置吗?”
“是的,因为她们保持着无线电静默。你可以想象到,‘俾斯麦’号也是这样
的。我们的巡洋舰力图在恶劣的气候中守住缺口。‘阿雷素萨’号和‘曼彻斯特’
号在法罗群岛和冰岛之间;另外两艘在丹麦海峡巡逻。这样,你该明白,我们为什
么迫切需要空中侦察了吧。”
在交谈中,海军少将不时急切地瞥看那些负责在传报管那儿收取电报的官兵,
看看有什么情况报来,但是每次都失望地摇摇头。
“你认为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情况呢?”空军少将问道。
“我确信‘俾斯麦’号挎试图突入大西洋,不是从这儿,便是从那儿。”海军
少将用色笔从刚才画的两条线上接着画下去。又从“胡德”号的概略位置上分别画
两条线和“俾斯麦”号的航线相遇。“根据巡洋舰的报告,‘胡德’号将走这条或
那条航线……,和‘俾斯麦’号在这儿或那儿相遇”。他指着冰岛东面和西面的两
个航线相交点。
“接着,就要发生一场战斗,是不是?”空军少将说。
“现在该是收到巡洋舰报告的时候了。”海军少将说。
在“萨福克”号巡洋舰上,瞭望员们正在换班。新上更的瞭望员接过双筒望远
镜,坐到他们一上班人的转椅里,开始在凛冽的寒风中不停的摇来晃去。达斯蒂就
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不一会儿,他感到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他又仔细地看了
一阵。……在水天线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东西正在迅速地接近。
“右舷140 度,发现军舰!”
这时,目标的轮廓越来越大了。两艘军舰在灰色的天空下显得分外威武。
“右舷140 度,两艘军舰!”
十几副望远镜一齐朝右舷看去。舰桥下的舵房里,舵手正站在那儿操舵。突然,
从他头部上方的话管里传来了急促的舵令:“左满舵!”他飞快地转动舵轮,军舰
紧接着急剧地改变了航向。由于巡洋舰转了弯,两个目标便从达斯蒂的望远镜的视
野里消失了。
“给海军部发报。”舰桥上有个声音说。
“特急:发现了‘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航向南,的舰位经度……,
纬度……。”
“但愿我们在电报发出以前不致被它们打中才好。”另一个声音道。
“啊!这边有雾。”又一个声音说。
“萨福克”号迅速驶进像一堵厚墙似的雾障中。倾刻间,浓雾从舰首、舰桥一
直笼罩到舰尾。只不过十秒钟,军舰就完全隐没在浓雾之中。随着军舰的急剧转向,
舰尾掀起翻滚的尾流。达斯蒂和其他值班人员在岗位上严格地保持着肃静。
“航向1-8-0 ”话管里向舵手传下了命令。
这时,一份电报由机要军官送往发报室,随着电键的“嗒——嗒——”声,发
现“俾斯麦”号的消息传遍了全世界。
在海军部的作战室里,一名低级军官前来向海军少将报告说:“长官,电台正
在抄收一份特急电报。”
“抄完后马上送来!”
海军少将和空军少将在海图旁焦急地等着。从电台抄收完到送来只不过几分钟,
可他们觉得像等了几个小时似的。海军少将看了电报后说:“太好了,它们发现了
‘俾斯麦’号。‘萨福克’号正在丹麦海峡跟踪着它。位置是经度……,纬度……。”
他指着海图说:“在这儿。”
作战室里有人竟欢呼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绽出了笑容。
“这么说,”空军少将用手指着“胡德”号可能采取的两条航线之一说:“这
就是它们将要遭遇的地方,是吗?”
“是的。”海军少将脸色略显阴沉。
“你担心些什么呢?”空军少将问道。
“事情还是不大妙。‘胡德’号是位老太太,年纪太大了,比‘俾斯麦’号足
足大二十岁。阁下,你还记得1920年的那些飞机吗?你看,现在的情况多么像一架
老式的‘法曼’双翼飞机在同一架新式的‘梅塞施米特’飞机作战呀?”
“但是,和‘胡德’号一起的不是还有一艘战列舰,叫什么来着?噢,是‘威
尔士亲王’号吧?”
“可是它又太年青,建成还不到一个月。舰员来不及完成训练。舰上武器存在
的毛病也没有来得及修好。可以说,它还没有从工厂那儿接收过来。据我所知,这
次出海舰上还有船厂的工人呢。”
“既然这样,那对他们将是一个锻炼。”
“看来他们只能尽力而为了。”
那位军官又送来一份电报:“长官,这是‘俾斯麦’号的位置、航向和航速。”
现在,海军上将也来到了作战室。这里的气氛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处处洋溢着
激动、自信的情绪。除了海军少将有点忧心忡忡以外,个个都兴奋异常。
一系列无线电信号正在向外发送:
向“英王乔治五世”号——本土舰队司令官发出信号。
向“罗德尼”号发出信号。
向“雷米利斯”号发出信号。
海军上将转身对空军少将说:“让你们的那些小伙子们尽力起飞去丹麦海峡吧。”
“是,阁下,”空军少将回答说:“不过视距还是太坏。”
“我知道。不过,你既然已经了解到了情况的最新发展,就可以向他们解释清
楚,当前的情况是多么急迫!”海军上将指着海图上丹麦海峡南部的一个地点,说
“要在明天拂晓到达那儿。”
“胡德”号的作战室里,编队司令官和他的参谋们俯身在一张海图上。航海军
官正在海图上用两脚规和直尺标着、画着。“长官,拦截航向是310 度。”航海军
官抬起头来说:“午夜2 点以后随时都有和‘俾斯麦’号遭遇的可能。”
“我不想在黑夜里和它交战,你给我计算一个日出前一小时相遇的航向和航速。”
航海军官用直尺和两脚规继续作图,使两舰航线在另一点上相交。“航向295
度,航速27节。这样,我们将在拂晓和它在这儿相遇。”他随即用铅笔在两条航线
的交点上画了一个黑色的X 号,作为重要标记。
“很好。舰长,你现在可以把情况通报给全体舰员。”接着转身对参谋长说:
“把所有这些情况通报给‘威尔士亲王’号。”
舰长打了一个手势,于是作战室外面的值班军士便对着扩音器吹起了海军口笛。
然后,舰长开始讲话:“我是舰长,现在给大家通报一些情况……。”
在甲板下面拥挤不堪的住舱里,舰员们正在悠闲自得地休息。挂在那里的衣服,
随着军舰的摇晃在有节奏地来回摆动。
“唉!天知道我们是在往哪儿去呀。”有人说。
“诺倍,你总想知道我们往哪儿去,”别处有人说道,“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我可知道哪个地方我们不会去。”另一个人说:“那就是南方,谁还会向往
热带呢?”
“人家告诉我说,外面在下雪呢,……。嘿!水手的生活多自在,周游列国、
四海为家,谁还不愿意离家出海呢?”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值班军士的海军口笛声和舰长的话音:
“我是舰长,现在给大家通报一些情况。根据我们收到的情报,‘俾斯麦’号
已经出动了,并且已经被我们发现。现在,‘萨福克’号正在跟踪它,而我们舰正
在前去截击它,按照计划,我们将在拂晓和它遭遇。当然罗,我们希望能在‘威尔
士亲王’号的协同下把它干掉。让我们每个人都铭记自己的职责。午夜一过,你们
必须人人坚守自己的岗位。现在除了值班人员,都要抓紧时间休息。根据现在的情
况来看,恐怕我不一定有机会再给你们讲话了。祝我们大家都交上好运。”
舰长的讲话,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机舱、弹药舱、炮塔、餐厅、厨房、储藏室等
舰上所有的部位。“祝我们大家都交上好运”,这最后一句话的余音回响在各个水
密隔舱中。而对于这一句话,在不同岗位上的舰员的反应也不尽相同:有的点头称
是,有的淡然处之,有的极为兴奋,有的紧张不安。总而言之,不同性格的人,有
着不同的反响。
在“威尔士亲王”号漆黑的舰桥上,传来急促的话音:“长官,旗舰发来信号
:增速到27节”。
“好的,去请舰长上来。按铃音信号,让机舱把主机转速开到244 转。”
这位军官走到话管跟前,对下面的作战室说:“增速到27节”。话管穿过甲板,
通到作战室里的海图桌上方。航海军官正伏在海图上工作,听到“增速到27节”的
口令后,立即复诵,随即记下了时间和舰位。
此时,舰长和他的副官来到作战室。
副官对舰长说:“‘胡德’号发来了一个很长的报文,这是第一页。”舰长在
阅读报文时,又送来了以后两页。
“这正是我们所期待的事,”舰长说:“‘萨福克’号在丹麦海峡跟踪着‘俾
斯麦’号。编队司令官希望在北纬65度、西经28度和‘俾斯麦’号相遇。让我们看
看是在什么地方。”
“在这儿,长官。”航海军官随即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和“胡德”号海图上一样
的黑色X 号。
“好,我希望我们舰处在一种能够作战的状态。”
“威尔士亲王”号的住舱里,有许多穿老百姓衣服和工作服的工人混杂在水兵
中间。其中有些人看上去神气活现,自命不凡。随着口笛声,一位指挥官来这儿作
夜间巡视。
“晚上过得好吧?”他关心地问工人们。
“不,过得不舒服。”有一个工人依然坐在那儿说:“我们睡不惯吊床,也不
喜欢舰上的伙食,更为不满意的是,不征得我们同意就把我们带到海上来。我们回
去后,工会会说些什么呢?”
“我想,你们会得到双倍的假期和危险津贴的。”
“什么工会不工会,我倒不想这些。长官。”另一个人用比较收敛的口吻说:
“我想的倒是我老婆。我可猜到她正盼着我回去呢。”
“她听说你回不去会更加高兴的。”指挥官说。
“长官,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不知道。不过,即便我知道,恐怕我也不能告诉你。振作起来吧,朋友。战
争期间,我们每个人都要尽自己的责任。”
另外一个穿老百姓衣服的工人,显然是在考虑别的什么事情。
“长官,你感觉到没有?”他问道:“听!军舰正在加速,你感到振动没有?
速度肯定有27节,也许有28节。不,是27节。”
“你对这些机器比我还在行呀。”指挥官说。
“我参加了发动机的制造工作。这是我到舰上来帮助水兵掌握机器操作的最后
三天了。对机器我当然很熟悉罗。不过,为什么要在半夜里加速呢?”
这时,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向指挥官敬了一个礼,交给他一张便条。
指挥官看了之后,就让传令兵回去。然后,又对这群工人说:“我现在可以肯
定地告诉你们了。不过,这个消息马上就要在扩音器里广播,‘俾斯麦’号已经被
我们发现了,就在我们前面不远。我们将在早晨和它交战。”
“和‘俾斯麦’号交战?长官,可是这些透平机——”
“你可得帮助照管机器啊。”指挥官说。
那位第一个搭话的工人还站在那儿发呆。不过,他的牢骚和不满已经明显地消
失了。
“我们就要打仗了吧?”他说:“我的工作是把炮弹提升到Y 炮塔去……,我
从来都没有满足于光是干这个活,现在我更加不满足了。我倒要看看自己在战斗中
还能做些什么,能允许我到炮塔上去吗?长官。”
“非常欢迎,祝你顺利。”
在后面不为人们注意的地方,有几个穿老百姓服装的工人在议论着。
“你看这个,”有一个人说,“这儿分明写着:‘亨利·J ·琼斯,非战斗人
员’。看,你的名字后面同样写着‘非战斗人员’”。
“这是用来掩护我们的,假如我们被俘的活。这祥,德国人就不会把我们当间
谍枪毙掉。他们将把我们关在民事监狱里面不是军事监狱里。”
“他们怎么能够把我们当成战俘呢?”
“这艘军舰沉没后,如果海水不太冷,没把我们冻死,我们就会被德国人活着
捞起来的。”
“可军舰就不该把我们带出来打仗,这是非法的!”
“那就请舰长把你们送上岸去得了”。第一个搭话的那个工人插进来说:“打
仗的时候我可要去Y 炮塔……”下面的话全被扩音器里大声召唤人们就位的广播声
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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