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卢金斯上将和林德曼舰长伫立在“俾斯麦”号的舰桥上,精神抖擞地眺望着远
方,透过薄雾看到开始显露出来的晨曦。
一位无线电军官前来向他们报告。
“长官,那艘英国巡洋舰有规律地每隔十五分钟发一次报,整夜没有停过。”
“你能猜出那些电报的内容吗?”
“长官,我深信这是些有关航向和位置的报告。”
“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卢金斯对林德曼说,接着又问:“别的呢?”
“我从它的呼号中识别出它是‘萨福克’号。”
一位参谋翻开手册说:“那是一艘装有八英寸口径火炮的巡洋舰,排水量一万
吨,1926年下水,最近一任舰长是埃利斯。”
“谢谢,不过这些细节无关紧要。还有什么情况呢?”
“英国海军部也是通宵发着电报。长官,其中有一些很明显是给‘萨福克’号
以外的军舰拍发的。”
“有没有迹象说明是哪些军舰?现在什么地方?”
“很抱歉,长官,还没有掌握。”
“还有什么别的来自海上的消息吗?”
“没有了,长官。”
“谢谢。”
那位无线电军官敬了个礼,就离开了。卢金斯转过来对林德曼说:“这是保持
无线电静默的结果。不过,我们还可以指望英国人不会这样细心。现在,我们很快
就要向丹麦海峡告别了,大西洋就在我们前头。谈谈你的看法吧,你认为会有什么
东西能阻挡我们吗?”
林德曼犹豫着,显得不那么乐观。
“舰长,请你说呀。”卢金斯坚持着。
“除非英国人一小时都不浪费地、迅速地把兵力机动到适当的位置,否则,大
西洋对我们来说是敞开的。长官。”
“当然,我们还是应该设法甩掉‘萨福克’号,不让它跟踪。只要我们进入大
西洋,那就没有哪支护航运输队敢在美国和英国之间活动了。”卢金斯洋洋自得地
说。
正在这时,旁边的电话铃声大作,一位军官快步上前拿起话筒说:“我是舰桥。”
一边听,一边大声重复:“左前方发现黑烟!”
当所有的人都在翘首观望时,他继续大声报告,“左前方发现军舰!左前方发
现两艘军舰,正向我们迅速接近!”
左舷的十几副望远镜一齐对着那个方向看去。
“发出战斗警报!”卢金斯下令。
全体舰员在尖厉的警报声中跑步就位。
“是两艘巡洋舰吗?”卢金斯问道。
“如果是巡洋舰的话,也是大家伙。”林德曼回答说。他俩都举着望远镜观察
起来,而且不时转过脸来与对方议论几句。从望远镜里看去,两个灰色的轮廓在薄
雾中显得越来越清楚了。
“给‘欧根亲王’号发信号,让它在后面占领好阵位。”卢金斯厉声喊道:
“舰长,一到射程立即开火!”
“它们直冲我们驶来。”林德曼说:“看来,是想和我们较量一下了。”
“如果它们用整个舷侧对着我们,那对我们是不利的。”卢金斯回答道。
电话铃不断地响着。值班军官喊道:
“各炮立刻就位,迅速准备!”
“瞄准目标!”
舰桥上可以看到巨大的火炮在转动,瞄准了左前方的目标。
“还记得我的话吗?舰长。我们必须随时准备消灭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任何敌人。”
卢金斯举着望远镜说:“现在,敌人就在眼前。”
“那不是巡洋舰。”林德曼说:“看!他们正在作弧形运动。那是‘胡德’号!
是‘胡德’号!它后面还跟着一艘战列舰呢!”
“俾斯麦”号主炮首次齐射发出的巨响,打断了林德曼的话。
“打中它!打中它!继续射击!”卢金斯在弥漫的硝烟中大声喊道。
“胡德”号的作战室里,航海军官伏在海图上作业。图上丹麦海峡南部画着一
个显眼的黑色X 号。
“长官,我们在这儿。五分钟后我们就该发现它了。我们必须迅速地向它接近。”
“用不了多久啦!”编队司令官说。
“炮弹已经上膛了,长官。”另一个人说。
舰桥下,炮手们站在炮塔旁待命。诺倍也在当中。
“要不了多久啦!”诺倍身旁的那个人说。
“现在该轮到我们显显本事了。”诺倍说。
“发现敌舰!”炮塔指挥官喊道,“立刻准备!”
“各炮瞄准目标。”诺倍高声复诵。
炮塔急速地转动着,炮口指向敌人。这时,军舰仍然在波涛汹涌的海上猛烈地
摇摆着。
炮手们相互递了个眼色。他们中很多人没有战斗经验,从来没有听过大炮对敌
人发射时的巨响,也不曾像现在那样,等待敌人的炮弹飞过海面,穿透旁边的装甲
而爆炸……。人们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命令下达后只有几秒钟就把一切都准备好
了。此刻,他们只顾得拼命操作,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只有怀念祖国的情思和
不可思议的恐怖感,偶而从他们的脑海中闪过。
“但愿早点开始。”有人说。
还有人焦急地用手指敲击着前面的炮闩。
“把你们的精力集中到操作上!”枪炮官厉声地说。
火炮开始首次齐射。接着,是一系列反复进行的操作过程:打开炮闩,装上新
炮弹并用推杆顶进去,装发射药包,然后炮闩再次猛地关上。
“右舷火炮准备好!”
“左舷火炮准备好!”
又进行了一次齐射。炮手们狂热地操作着。突然,炮塔里出现一道闪光,接着
一声巨响,他们被震得东倒西歪。
“我们被打中了。”
“别在乎,”诺倍说:“快!”
紧接着又一些炮弹击中了要害部位,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炮塔。
海洋沸腾了!炮声隆隆,弹雨阵阵,军舰的周围激起无数高大的水柱。烟囱里
喷出的浓烟,夹杂着火炮发射的硝烟,在波涛汹涌的灰色海面上空旋绕飘浮。
再看另一边,“俾斯麦”号也在风浪里不停地摇摆,可以透过“俾斯麦”号的
舷边装甲看到前炮塔底下的弹药舱。那儿有一小队德国水兵正把炮弹装进扬弹机里
去。装好后稍停一会,炮弹就扬上去了。接着,再装另一发。一个留着胡子的德国
军士在监督装弹,旁边是一个非常年青的编外军官。那位军士不断地说着话,只是
当他检查扬弹机上炮弹放置情况的时候才住嘴。此外,讲话也常被上面火炮雷鸣般
的齐射声所打断。
“这会儿轮到我们了,轮到我和这儿的水兵们了。先生,你明白吗?”他接着
说:“柏林的海军部可以任意制订计划;雷德尔海军上将可以看着他的海图;卢金
斯上将在舰桥上可以拟订战斗方案;林德曼舰长可以发号施令。但是,真正解决问
题的是大炮。倘若我们停了,不再继续扬弹,大炮就不能发射。那末,海军上将也
只好回老家去。先生,你明白吗?”
这位军士的话,由于要检查一发炮弹的放置情况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当炮弹被扬弹机提升到快看不见的时候,这位留着胡子的军士突然向炮弹作了
一个飞吻,说:“上去吧,我的美人儿。”这情景和格丁尼亚港装炮弹时喊着“还
有一枚”十分相象。炮弹从扬弹机里上升,进入弹链,送上炮塔,推入炮膛,装上
药包。接着,轰然射出。炮手们个个都是汗流浃背,忙个不停。
卢金斯在舰桥上举起望远镜看着,说:“看哪、看哪!打中了!”
一个巨大的烟柱从“胡德”号上高高升起。
林德曼也从他的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个情景。开始,“胡德”号的轮廓霍然从雾
中显露出来,线条分明,清晰可辨。随后,从它的烟囱前部喷出了一股灰色的浓烟。
这股浓烟在开始形成蘑菇状烟云之前,舰上又腾起十几股比先前更大的烟柱。
烟雾随风伸展,渐渐连成一片,形成一团巨大的烟云,笼罩在军舰上空。烟云
下,隐约地矗立着一个细长的烟囱。就在那时,林德曼从望远镜里看到“胡德”号
上发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碎片纷飞,进上云天,其高度甚至超过第一次喷发出来
的、几乎不再升高的烟云。然后,他清楚地看到,“胡德”号中部沉入水中,舰首
和舰尾却在水面上高高地翘起,好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水里抓着一个玩具澡盆,突
然把它从中间折断一样。
林德曼看到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接着,烟雾从军舰的无数隙缝中冒
出来。这个破裂的玩具立刻被浓烟烈火所吞没。现在,除了在爆炸中被高高抛入空
中的桅樯、甲板、装甲碎片落在海中溅起那无数的水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了。当
烟雾升高和变淡之后,海面上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诺倍和他的伙伴们,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了。本来,在耀眼的灯光下,他们曾经
专心致志、全力以赴地在炮塔里操作着,他们被困在狭小的炮塔里,与外界隔绝。
上面是尺把厚的装甲钢板,下面是装着三百吨高爆炸药的弹药舱,再往下就是
深不可测的海洋。可是,猛然间,“俾斯麦”号射来的一颗炮弹,竟然神差鬼使般
地穿透了六层甲板,打穿了六堵舱壁,恰好穿过“胡德”号装甲中的薄弱部分,沿
着狭窄的没有防护的路径一直落到炮塔底下的弹药舱里,和那儿的三百吨高爆炸药
一起爆炸了。眨眼之间,诺倍和他的同伴们,还来不及弄清楚是怎么一会事,就报
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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