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深夜。大雪仍地下着,阴云密布的夜空滑有星星和月亮。深夜的路上空无一人, 街上显得寂静空旷。一个黑影出现在亨利寄卖行后街,雪地反光中,隐约看得出这 是孤狼。他隐在墙边向后观察,确认无人追踪,便提着枪,沿墙边翻进一户人家的 院子,从墙角找到一只扫帚,倒退着用扫帚扫掉自己的足迹,退到另一边墙下,翻 过墙进了亨利寄卖行的院子。大雪下得很快,不一会就掩盖了他的踪迹,墙上已看 不出有人翻过痕迹。 虽然大雪掩盖了孤狼的足迹,陆天海和侦察员们还是细心地找到了蛛丝马迹, 追踪而去,发现了一个可疑地点。这可能就是孤狼藏身的地方。 陆天海带人又来到有轨电车线路上,与李茂财会合,陆天海四周环视,见电车 轨道另一侧有两个路口,他立即命令道:分成两路,沿街道查下去,注意街道两侧 的建筑,仔细查看是否有可疑迹象。战士们分成两路,陆天海和李茂财各带一队向 两条街道分头查下去。 陆天海带着其中一队,沿街道搜索前进,直查到一处院子前,陆天海地墙边雪 上上发现了大雪刚刚掩盖住的足印,他轻轻拂去上面的一层雪,用手一量足印,和 他量过的孤狼的足印基本吻和。他命令:搜查这个院子。 两名战士上前敲门,一个披着棉衣的老人打开了门。陆天海上前说道:老人家, 打扰您了,我们怀疑有人进了您家的院子,可以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老人说:解放军同志请吧,我们家里只有我和老伴两人,老太婆在屋里,请进 吧。 陆天海带人进了院子,雪地上只有老人的一行足迹。这时,一位大娘举着一只 油灯从屋里事来,为他们照明,战士们仔细检查了院子,未发现其他痕迹。 陆天海又问:大爷,您隔壁是什么地方? 大爷答道:是亨利寄卖行。 这时,李茂财也带队搜索到了亨利寄卖行门前。陆天海指挥两队战士包围了亨 利寄卖行前后。叫李茂财从前门进入寄卖行进行检查,陆天海带人紧贴在门边,防 止有人意外冲出来。 李茂财带两个人敲开了亨利寄卖行的前门。 孤狼穿着睡衣满带睡意地开了门。 院子里也只有孤狼刚刚走过的足迹。 李茂财问:你刚刚出去了吧? 孤狼冻得有些哆嗦,勉强笑了笑:这大雪天,又是晚上,我出去干什么。我这 生意是坐等人家上门,又没有必要出去请谁来。 李茂财环视着院子:你是否听到什么动静,是否有人进过你的院子? 孤狼说:我早早就睡下了,没听见什么动静,再说,这大雪天的谁能来啊。 李茂财说:我们可以进屋看看吗? 孤狼忙做出请的手示:请吧。 李茂财和几名战士进了屋,屋里摆设整齐,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又注意看了 一下孤狼的脚,孤狼脚上随便地托着一双棉鞋,鞋上沾着雪,李茂财又注意看了一 下门口放鞋的地方,只见地上有刚刚溶化的鞋印。 李茂财说: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一行人走出院子,李茂财对陆天海说:这里的家伙很可疑,我们发现了一双鞋, 好象刚刚从雪地里走过,我观察了一个大约有三十九码到四十一码左右。 陆天海点点头,又注意看了看这座房子:先不要动他,留下两人继续监视。 这时,雪停了。阴云慢慢散开,天空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陆天海带队撤离亨 利寄卖行。 街对的胡同里留下了两个人。 这一天是1950年2 月24日。 毛泽东主席的专列已经过贝加尔湖畔的伊尔库茨克,正驶向乌兰乌德,离中苏 边境已经越来越近了。为了确保毛泽东主席返程安全,中央军委派出一位首长到东 北视查毛泽东主席专列必经之路的安全警卫工作。毛人凤得知这一消息,命潜伏敌 特银狐立即布置又一次暗杀行动。 长滨市公安局作战室里聚集着刚刚赶来的庄孟周、吴成中、罗华山和齐同江等 首长。陆天海正向首长们汇报搜索情况:从杀手遗下的弹壳看,这是美式伽蓝德步 枪,可以断定杀手仍是那个代号孤狼的家伙。我与他在大街上交了次手,他动作很 快逃走了。我们查到一个亨利寄卖行,那个老板有些可疑之处,我没有惊动他,我 已安排人对他进行监视。 齐同江说:我同意,24小时监视他。一科人手不够,可由二科负责派人监视, 有情况随时通报。 庄孟周说:敌人频频出手刺杀我军政高层领导人,其目的还是转移我们的注意 力,在市内造成恐慌和混乱,以掩盖他们向主席专列下手的企图。 齐同江说:我早就建议首长住宅增派警卫,吴司令员就是不同意,这下又出事 了吧。家里还不是很安全,这段时间还是请首长们住到军区办公区域内,这样更稳 妥些。 陆天海赞同齐同江的意见:对,这样更安全,首长们不能再给敌人当靶子了。 吴成中不满地说:毬!把我们藏在鸡蛋壳里啊,老子不受这窝囊气!现在的问 题不是我们藏起来,而是要把敌人揪出来! 庄孟周说:老吴,不要再固执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嘛,住到军区来,指挥起 来不是更方便吗? 罗华山也赞同齐同江的意见:不仅吴司令要到军区里面来住,庄书记也必须到 军区里面来。敌人向老吴两次下手失利,会转向庄书记的,我们不能再给敌人任何 机会了,必须保证你们的安全。主席在论持久战里也说过,只有保存了自己,才能 更有效地消灭敌人。我们保证了自身的安全,才能完成保护主席安全的任务,否则, 我们就无法向党中央和中央军委交待。 庄孟周同意了这个意见:我同意,明天就搬到军区去。 罗华山说:明天凌晨,北京要来一位首长到长滨检查主席专列经过路线的安全 警卫情况。我们还要做好保卫工作,绝不能出一点意外。 庄孟周说:具体时间和行程确定没有? 罗华山说:我们已经制定了视查的具体路线和时间,军区警卫营已经做好准备, 请市公安局和铁路公安处给予配合。 吴成中说:军区作战处已联系铁路局,齐局长这里也安排陆天海的一科全力配 合。天海啊,你的担子又重了。 罗华山说:首长入住的花园路别墅周围要做好警戒,天海,你要亲自带人去。 陆天海说:保证完成任务。 台湾。保密局。 毛人凤与布莱德在下围棋。布莱德点下一子,收了毛人凤的几个棋子,面有得 意之色。毛人凤不动声色,又布下几子,然后收了布莱德一批棋子。 布莱德愕然:你们东方的这种棋太奇妙了,我总是学不到家啊。我没看出你这 手啊,只顾眼前这几个棋子了。 毛人凤说:我故意让出这几个棋子,麻痹了顾问先生。下棋嘛,有时候就得舍 弃一些,才能获得更多哟。 布莱德话中有话:那局长先生下一步准备舍弃谁呢? 毛人风说:我已经舍弃了乌鸦,替吃尾蛇探了路,我先行尖出的这个棋子,丢 得不亏。你看你为了吃掉这几个棋子,已经丢两个金角银边,我现在可是中盘得利 了。 布莱德说:可是共产党能按你的意图走下去吗?徐蚌会战之后,毛泽东有句名 言说,蒋介石的棋子向来就按他的意图来走动的。 毛人凤冷笔一声:徐蚌会战之时,国军不够精诚团结,有人力图保存自己的实 力,总裁的部署往往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徐蚌会战是我们自己把自己打败喽!而 现在是我来指挥调动这一盘棋,我的人是忠诚的,都是党国精英,目前虽然损失了 几个人,但未伤元气,我的猎鹰还藏在长滨等待命令,银狐目前也很安全。这都是 我的杀手锏,等到最后关头才出手呢。 布莱德说:中共军委一名高级干部近日到长滨,你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什么打 算么? 毛人凤嘿嘿一笑:顾问先生放心,我能轻易放掉这个机会么?早有安排了。 布莱德仰在大沙发上,似乎仍有些不放心:这次别再失手啊。 毛人凤不满地答道:我就不信,共产党都是三头六臂?我的人都是吃素的? 布莱德忧心仲仲:但愿这次能如你我所愿。 毛人凤按动电铃,对来人说:现在发报,命令银狐迅速行动,不能放过这次机 会。 早晨,毛人凤的电报在规定时间传到了长滨。 密室里,响起轻微的电波声。冷月萍戴着耳机在收报。 楼外。一辆电讯测听车悄悄地靠近小楼。 车内。几个侦听员仔细地着电波声,并轻轻转动着电讯测向仪。 车外。一名侦查员攀上楼边的一座变压器加架子上,轻轻拉下一只小型电闸, 等了几秒钟后又合上电闸。 车内。电波声停止片刻,又响了起来。一名侦听员在地图上画出一个红圈。 那名侦查员下了变压器架子,到小楼前仔细查看了一下门牌号。门牌上写着: 胜利大街11号。 天已蒙蒙亮了,一抹鱼肚白从天边露出, 清晨。一列火车停靠在长滨火车站。 站台上,站台两侧站满了警卫人员。车厢门打开,一位首长和随员们走下列车。 等候在这里的庄孟周、吴成中、罗华山、杜长林、齐同江等人迎上前去。警卫人员 簇拥着首长们走进车站贵宾室。 贵宾室内铺着大红的地毯,雪白的沙发套一尘不染。正面的墙上并排挂着毛泽 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的画像,另一面墙上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画 像。一行人先后进来,首长在中间的大沙发上落座,两位参谋在茶几上铺开一幅硕 大的地图。 庄孟周说:首长,我们已经对长滨区域内的铁路线和沿线的所有桥梁、遂道、 涵洞进行了全面搜查,并派出部队24小时巡逻。军区所属四个独立团全部在铁路沿 线担任警卫,重要桥梁和隧道、涵洞都有专人守卫。主席将要入住的一号招待所从 前天开始就已经戒严封锁,接待人员包括厨师、服务员全部换上了党员。一号招待 所院内和主楼,全部由排以上党员干部做警卫。 杜长林报告说:铁路沿线所有桥梁和遂道都已经检修完毕,所有的道口,全部 由党员值班,每个道岔都换上了党员和工人民兵担任扳道工,并由军区部队派出的 党员干部进行监督。 首长指着地图说:大岭遂道和14号桥、平泉路道口是主席专列必经之路,这里 必须保证万无一失,绝不能出一点差错。特别是14号桥洞,那里肯定是敌人最注意 的目标,而且那里在城区内,附近居民较多,地形复杂,人员成份复杂,万万不可 大意啊。 吴成中说:首长放心,我们对14号桥洞周围人群进行了排查,清理了部分成份 复杂人员,桥洞两侧入口处的部队24小时检查过往行人和车辆,主席专列经过前一 天全天封闭桥洞,行人和车辆一律绕行其他道口。我拿我的脑袋担保,就是一只老 鼠也休想接近14号桥洞! 首长又问:潜伏特务有什么新的动向? 齐同江汇报道:我们抓获了台湾派来的空投特务,这只是来送炸弹的,与接应 人员接上头就算完成任务,经过审讯,他没什么价值。敌人杀了一名自己人灭口, 我们打死了一名企图炸毁煤气厂的潜伏特务,但到目前始终没有查到银狐的踪迹。 罗华山说:我们已经掌握了敌人潜伏电台,我们没有急于对敌台收网,留下这 条线继续追查银狐,但现在仍未能破译敌人使用的密码,不清楚敌人下一步会有什 么新的动向。 首长说:军委情报部的专家正在加紧破译敌人密码,很快会有结果。你们还要 抓紧清查潜伏敌特,必须找到银狐,他是敌人东北地下技术纵队的核心人物,如果 他漏了网,那就仍然会对主席的安全造成极大威胁,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庄孟周说:敌人企图进入银行的地下暗道寻找炸药,被打了出来,派人送炸弹 又被抓获,他们只有通过邮寄或再次派人来。我们查遍了市内所有能够汇兑外汇的 银行和邮局,没有发现线索,现在清查范围扩大到城郊,只要找到接收活动经费和 物品的人,顺藤摸瓜,就能找到隐藏在深处的银狐。现在,我们正张开网等待敌人 第二次空投。 首长又说:对敌人第二次空投人员一定要进行严密控制,制造假象迷惑毛人凤, 拖住他,防止他第三次派人来。 吴成中说:争取利用敌人电台制造假象,或通过钻石老K 传递假消息。 首长说:李部长已指示钻石老K 与敌人接触,你们也掌控了敌台,如果能够争 取敌人报务人员的合作,这个方法可行。关键在于什么时候实施这个方案,一定要 看好火候,把握时机。 庄孟周说:当然,现在还为时过早,还不到火候。要等到毛人凤指示钻石老K 行动时,才能实施这套方案。 早晨,孤狼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说:北京来人,住花园别墅。9 时15分到达 14号桥,10时30分到平泉路道口。他放下电话,转身从床下托出一个长条布包,他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支伽蓝德步枪。他把步枪放到床上,开始拆卸分解,并一一擦 拭拆下来的零部件,然后又一一组装好,端起来瞄了一下,又用布把枪包好。 花园路侧,落尽树叶的唐槭和白杨沿街排列,在凌晨的朦胧中布下片片阴影。 孤狼背着一个长条布包,隐在阴影里,快步向一座小楼摸去,在小楼的墙边,他顺 着烟囱敏捷地向上攀登,翻上了楼顶的平台。 他伏在平台的堞口上,架上了步枪,装上了瞄准镜。从堞口处看下去,一条街 路通向不远的一处别墅,隐约看得见别墅门前走动的哨兵,看得见院内楼前的雪地 和台阶。孤狼坐在堞口后面,用大衣掩住点燃一支烟。他悠闲地吸着烟,静静地等 待着。 花园路别墅是一座巴洛克风格的三层建筑,矗立在一片松林中间,周围是一些 日式和俄式的小楼。别墅内灯火通明,有接待人员在忙碌着,院内还有游动哨在院 墙边和院中小路上警戒。 陆天海和李茂财在楼内逐一检查房间的门窗,把所有的窗户外层的木格子百叶 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又逐一拉好窗帘,对跟随在身后的两名军区干部说:从现在开 始到首长入住,一律不许打开窗户,也不许拉开窗帘。二楼和三楼外廊的哨兵要严 密监视附近楼群中的动静,千万不能大意。 陆天海和李茂财来到院子里,向四周巡视。他绉着眉头,低头思考着,又仰头 看看天色,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 李茂财看着陆天海的样子,有些不解:科长,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还有什么 不放心吗? 陆天海忧心仲仲:不知怎么搞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踏实。 李茂财劝慰道:科长,这里放了这么些警卫,又是在清晨,就是敌人知道了首 长来这的消息,也不会这么快就摸到这里吧? 陆天海眼睛透过高大的树枝看着对面的小楼:说不定我们这里的内鬼已经把消 息传了出去啊。 听陆天海这样一说,李茂财不觉紧张起来,从腰间抽出了手枪,推上了子弹, 向四周巡视着。 门外路上传来汽车的鸣笛,大门打开,由摩托、吉姆、吉普组成的车队,逶迤 而入。警卫人员簇拥首长们进入楼内。 陆天海目光再次掠过对面的小楼,楼上闪过一点亮光,他叫道:不好,有敌人, 快跟我来!说着带着李茂财和几名警卫战士向院外那幢小楼冲去。 孤狼的步枪已经瞄向花园别墅,但高大的树枝和众多的警卫,遮挡了他的射线, 他无法向目标射击,只好收了枪,但晨曦中,瞄准镜反光暴露了他所隐蔽的地方, 他看见陆天海已带人朝这座小楼冲来,急忙收好步枪,翻身从平台上溜了下去。 陆天海带着李茂财和警卫人员跑进小楼,沿楼梯向平台冲上来,在堞口下发现 了孤狼的留在积雪上的足印和烟头。陆天海用手掌量了一下足印,又捡起烟头看了 看,是骆驼牌香烟。陆天海咬着牙说:妈的,又是这个孤狼,我猜想一定会是他! 陆天海回到齐同江办公室汇报了情况。 齐同江说:这个孤狼狂妄至极,甚至视我于不见啊。接连这几次都让他跑掉了。 陆天海轻蔑地说:这一次他没敢妄动,没交手就跑了! 齐同江应道:他不会和你硬拼的,他还负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们与他再次交手 的机会不会太远了。 齐同江和陆天海、柳如梅及李茂财查看茶几上的一幅城区地图。陆天海手指在 地图上滑动,并不时地点点:首长视察沿途的这几个制高点的楼房,应该立即派人 看守,非此地居住的人员一律不准进入。 柳如梅问:天海,你认为除了这几处,他最有可能还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陆天海思索着,又进一步分析:首长是从这几处经过,车队是行进的,不利于 精度射击,且首长在哪辆车上,孤狼不可能知道得非常准确,他一定会寻找更有利 的地形和时机。 齐同江一激凌:14号桥洞! 陆天海点点头:对,14号桥洞!首长要在这里下车实地查看,且需要停留一定 时间,那里有一片开阔地,首长的暴露面较大,孤狼一定会选择那里做为行刺地点。 如果14号桥洞未成功,他会选择平泉路道口,那里地势也较开阔,且行人较多利于 隐蔽。他看了一下手表:首长到达14号桥洞的时间是上午9 点15分,离现在只有1 小时零20分了。到达平泉路道口的时间是10时30分。 齐同江也看了一下手表:敌人想借刺杀首长来打乱我们的布置,绝不能让他们 阴谋得逞。天海,你火速带人赶到14号桥洞,我马上报告吴司令员,通知守卫桥洞 和平泉路道口的部队加强警戒。 陆天海忙说:告诉军区部队,最好能抓活的,这家伙对我们太有用了。说着操 起手枪,带着柳如梅和李茂财跑出办公室。 上午九时许,大街上,摩托车引导吉姆车、吉普车、卡车组成的车队快速前进。 另一条街道上,一架马车也在快速飞奔。孤狼坐在车上,脸上围着大围脖,衣 服里藏着那个长条形的布包,他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再加快速度。他耳边回响着那个 电话里的声音:14号桥洞。9 点15分。 又一条街道上,陆天海驾着摩托车,载着柳如梅和李茂财飞驰着,他不断地加 大油门,摩托车轰鸣着冲过一个个路口,街道两侧的楼房和树木快速向后闪去。 陆天海抬手看手表:8 时40分。 台湾。草山别墅。毛人凤办公室。 草山别墅掩映在绿树丛中。屋顶一侧架着高耸的天线。 窗边,毛人凤接听电话,并抬手看手表:8 时55分。 电话里传来蒋介石的奉化口音:毛局长,你的孤狼不能再次失手了。干掉那个 中共军委首脑,对我们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毛人凤立正答道:是,校长。我已电告银狐,严令孤狼务必得手。相信党国精 英会给我们送来好消息。 蒋介石说:娘希匹!什么党国精英,几次行动失利,饭桶!这次要叫他不成功 便成仁! 毛人凤委婉地说道:校长,正是党国用人之际,孤狼还会有更重要的行动,请 校长三思。 蒋介石说:好吧,你的人,由你作处理。 齐同江解开衣领,在作战室里急燥地走来走去,他抬头看见墙上挂钟,已经是 9 时13分了。他命令话务员:呼叫14号桥洞,首长是否到达?那里情况怎样? 话务员呼叫着:我是长江,我是长江,14号,14号,请回答,请回答,首长是 否到达,情况如何,情况如何? 步话机里传来回音:长江,长江,我是14号,我是14号,首长已经到达,情况 正常,情况正常! 上午九时四十分。车队抵达14号桥。首长们一一下车,在警卫人员护卫下走向 桥洞。警卫战士向首长敬礼,首长还礼:同志们辛苦了!这个桥洞位置非常重要, 也是敌人的重点目标,你们一定要守好啊! 战士们齐声回答: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守卫好桥洞。 陆天海也赶到了14号桥洞,他扔下摩托车,快步跑上路基,用望远镜向四周观 察。突然,他在望远镜里发现了远处一座土坡上,孤狼正向14号桥洞瞄着,但看不 清他围着围脖的脸。 孤狼也从瞄准镜里看到了举着望远镜的陆天海,两人在镜中对峙了几秒钟。陆 天海大叫一声,不好,有情况。快跟我来!说着跳下路基,跨上摩托车,带领另一 辆摩托分头向远处土坡包抄过去。 孤狼急忙收了枪装进布袋,向土坡下逃窜。不远处一辆有轨电车驶来,恰好有 一个停靠站,未等电车停稳,孤狼就赶到,急急地敲着车门,从下车的人群中挤进 了电车。 陆天海开着摩托车从土坡上冲下来,电车刚刚拐进了一个路口,陆天海在路上 极少的行人中未发现孤狼,断定他已经上了电车,他一挥手,带着另一辆摩托车向 电车转弯处追去。 电车转到另一条街上,未等陆天海追上来,孤狼窜到前面,用枪逼着司机:减 速,不然我打死你。 电车放慢速度,孤狼打开司机旁边的车门跳了下去,窜进了一个胡同。 陆天海驾驶摩托车超过电车,命令司机停车。他跳下摩托车,指挥战士们堵住 了车身两侧的六个车门。他掏出手枪贴在门边大声叫道:孤狼先生,你被包围了, 放下武器。车上的人听着,一个一个下车,不要挤,都举起手, 一个一个来。 电车上的人都举着手, 一个接着一个走下车来,却没有发现孤狼。陆天海冲上 电车,车上已空无一人,仍不见孤狼的影子。 陆天海返回14号桥,用步话机向齐同江报告:长江,长江,陆天海报告,陆天 海报告,孤狼逃走,孤狼逃走。请指示,请指示。 听筒里传来齐同江的呼叫:我是齐同江,我是齐同江,命令陆天海火速赶到平 泉路道口,火速赶到平泉路道口! 平泉路道口是一片开阔地带,道口两侧近百米的距离内没有障碍物,只有道班 小屋孤立于铁路边。道口两侧已经封闭,长滨军区的部队设了一个一百米的警戒线, 警戒线内,军委首长在道班小屋内外仔细查看,又用望远镜观察铁路两侧的情况。 首长对身边的吴成中说:这个道口比较开阔,易受攻击,要加强警卫力量,警 戒线设在一百米之外,防止人畜进入道口。 吴成中应道:我们已在百米之外设置了哨卡,凡经过道口的人员都要经过检查。 专列通过时,道口全部封闭,无关人员均拦截在百米之外。 陆天海带着几名战士在道口一侧的外围警戒,他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一只手始 终按在枪套上,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在警戒线外围,孤狼混在等着通过道口的人群和车辆中,他坐在人力车上,大 衣掩盖着那只步枪。由于近处人群较多,他无法出枪射击,便叫车夫把车子退出人 群,顺来路返回。当孤狼的车子离开人群走到一个路口时,陆天海在远处模糊看到 他的背影,陆天海立刻举起望远镜,镜中只见车后靠背上露出一个头戴礼帽的后脑, 一闪之后,拐进了一个路口。 陆天海放下望远镜,看着人力车消失的路口,若有所思。 午后。马德路蓝山咖啡馆。 室内低徊着莫扎特的《小夜曲》,浪漫而温馨。 柳如风和冷月萍对面而坐,冷月萍仍是一仍的忧怨:老师,您真是铁石心肠吗? 难道您真的听不懂我的话?还是刻意回避?我实在是不想再跟他们干下去了。我不 管您负有什么特殊使命,我也不怕您杀了我,反正我这是真心话。 柳如风面带微笑安抚着冷月萍:你切不可对党国有二心。组织纪律是严格而残 酷的,你这样说,让人知道了,我不杀你,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虽然我已脱离组织, 但仍没有躲开组织的监视,如果触犯组织纪律,也照样会被杀掉。这你是知道的。 冷月萍惊恐地瞪着眼睛:这么说,老师仍然不能象正常人一样生活?这太残酷 了。您给我们讲课时,可没有说过会是这样。 柳如风拍拍冷月萍的手:这不用讲,每个进入组织的人,都注定是这样的,即 使能够允许你脱离组织,也还要经过两到三年的监视,这是防止有人泄漏组织机密, 从军统到保密局都莫不如此。在大陆,你逃不掉监视,在国外更没有保障。 冷月萍悲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原以为这个组织是抗日的,所以才加入 的。哪知道会是这样。 柳如风说:不错,这个组织曾经在抗战时期做过些对民族有益的事,也处决过 汉奸和日本特务,你当时并没错。不过,时过境迁,当时,是日本人侵略我们的祖 国,民族矛盾比阶级矛盾更为激烈,所以国共两党再次合作,一致对付共同的敌人。 现在,共产党成为大陆的唯一执政党,党国偏居一隅,不甘失败,阶级矛盾则变得 突出了。我们所属的那个阶级,必然与这个阶级进行殊死争夺,我们就成为对付异 党的工具了。我不愿成为与中华民族为敌的人,所以,经过一番艰苦努力,退出了 这个组织。 冷月萍急切地说:老师,我也是不愿与民族为敌,我也要退出这个组织。 柳如风连忙竖起手指:嘘,这是公开场合,小声点!你与我不同,你已经负有 潜伏任务,他们不可能让你这样轻易脱离。弄不好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你。因为 你在这个潜伏组织里的使命是非常重要的。 冷月萍哼了一声:哼,什么重要,不过是个报务员而已。每天翻着那本破圣经, 我早就烦透了。 柳如风眼睛一亮:圣经?你什么时候信奉基督了? 冷月萍自知说漏了嘴,忙掩饰道:我不过是心灰意冷,寻求寄托罢了。 柳如风笑了:约翰书中说,我们的心责备我们,神比我们的心大,一切事没有 不知道的。 冷月萍有些茫然:我没读过约翰书,我只用旧约书。 柳如风点点头:哦,既然是信奉了耶稣,旧约新约都要读一读,神教我们爱人 不可害人,正如中国的佛教箴言所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冷月萍凄楚地叹道:我罪孽深重,无法超渡,何能成佛啊!她一双泪眼朦胧地 凝视着柳如风,但柳如风的面影却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蓝山咖啡馆外。街上行人匆匆,路边不时有叫卖核桃花生松籽的小贩走过,蓝 山咖啡馆对面卖开水的大炉子呼呼地喷着热气。几个闲人围坐在炉前烤火闲聊。小 个子站在街角,一脚蹬在一个擦鞋童的脚踏上,鞋童正在卖力地为他擦着皮鞋。他 嘴里叼着烟,眼睛一刻不离蓝山咖啡馆的门口。 冷月萍走出咖啡馆上了一辆人力车,匆匆拐过街角。 小个子扔下一张纸币,叫住一辆人力车尾随其后。 柳如风走出咖啡馆,向与冷月萍相反的方向走去。 柳如风走进一家书店,在书架上挑选着,他拿出一本竖排版的《圣经》,翻到 旧约书那一页折上,并用钢笔画个钻石和K 字做了个记号。付过款后,挟在腋下走 出书店。 柳如风又走进杂货店,顺手把腋下的《圣经》放在了柜台上。他买了两节电池, 付过款,似乎忘记了柜台上的《圣经》,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杂货店老板不动声色的收起了放在柜台上的《圣经》。 街道居委会主任许大妈挎着菜篮子走在街上,一边同居民们打着招呼,迎面遇 上了那个瘦青年。他正在狼吞虎咽地啃着手里的烧鸡,腰上还拴着一个油乎乎的纸 包。 许大妈没有在意地与瘦青年擦身而过,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又马上回身招 呼道:马六子,你吃什么呢? 马六子听见许大妈的叫声,立刻把烧鸡藏在身后,瞪眼撤谎:嘿嘿,许大妈, 我没吃什么。 许大妈上前从他身后扯出那只拿着烧鸡的手:好你个马六子,当面就敢骗你大 妈,这是什么? 马六子继续耍赖:嘿嘿,饭店里捡了个人家剩下的鸡骨头。 许大妈晃着马六子拿着大半个烧鸡的手:这大半个烧鸡叫鸡骨头?谁这么阔气, 剩下大半个烧鸡就不吃了?她又指了指马六子腰间的油纸包:这也是人家剩下的? 这至少有两个猪蹄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又偷谁的钱了? 马六子仍然耍赖:我是捡来的嘛,您老人家总是教导俺,不准再偷了,俺可不 敢不听啊。 许大妈扯着马六子:跟我到派出所去,我看你再跟我撤谎! 马六子走了两步,有些害怕,想挣脱许大妈的手,可许大妈抓得很紧,挣了两 下没挣开。许大妈明白马六子要跑,便警告他:你不用跑,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再抓住你,就直接送你去公安局了。 马六子在挣扎中从衣袋里掉出不少钱,许大妈忙捡在手里,更加怀疑地问:你 说你一个孤儿,哪来的这么多钱?不是偷的是什么?你小子人不大,胆子不小,一 次就敢偷这么多钱?这次我非得送你去公安局不可了。 马六子央求着:许大妈,我真的不是偷的,我就跟您说实话吧。你别送我去公 安局了。 马六子只好如实地向许大妈说了这些钱的来处,说是从一个罗锅身上偷的,被 子发现,罗锅子没送他去派出所,反而给了他这些钱。 许大妈还有些怀疑:你说的是真的? 马六子急得指天发誓:我要是骗您,我一会就被车撞死!这是真的,那个罗锅 子太有钱了,背了一口袋,我就抽出一摞,我打小就没见过这么些钱,可他大方地 给了我一小摞,我一数,妈呀,那罗锅子真大方,莫不是抢了银行了?这些钱够我 偷半年的了。我这些天真的没再偷钱,也没偷东西,就拿这些钱买好吃的了。 许大妈觉得事情不简单,就带着马六子来到派出所。 陆天海和柳如梅开着摩托车来到派出所,许大妈正和派出所民警谈话,马六子 胆怯地蹲在一边。 派出所民警迎着陆天海说:陆科长,许大妈反映的情况很奇怪,我们觉得有必 要向您报告,就把您请来了。 许大妈说:陆科长,这马六子遇上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他说那钱多得数不过来。 这两天不是在调查是否有境外汇款的事吗?我寻思这么多钱八成是国外汇来的吧, 就带着马六子向派出所报告了。不知这个线索对你们有用吗? 陆天海让马六子坐在椅子上,和蔼地说:你再把情况说一遍。不要怕,说得详 细点。那个人长得什么样?你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附近是否有较大的邮局或是 银行? 马六子认真地回想着:他是个罗锅子,看打扮不大像城里人,我是在电车上遇 见他的,那一站大概是叫宽城街。 陆天海和柳如梅开着摩托车来到宽城街邮局门前。营业员向陆天海介绍情况: 昨天是有一个驼背来取汇款,数额较大,又是外汇,我们给他办了手续,让他到对 面银行去兑换了。我们还作了登记,这个人叫冷贵彬,是城郊苇塘人。外汇是从香 港寄来的。 陆天海和柳如梅又去宽城街银行了解了一些情况,证实马六子没有说谎。柳如 梅十分高兴:这下可找到重要线索了。 陆天海说:别高兴太早了,这个冷贵彬是什么人还不清楚,回去向局长汇报, 尽快赶到苇塘去再查一查,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货色。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