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毛泽东主席回国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敌我双方都在加紧行动。陆天海带领侦 察员们经过连续奋战,掌握了更多的线索,抓捕敌特的行动已到了即将收网的时候。 但潜伏敌特头子银狐仍无踪迹,侦破工作面临关键时刻。打入敌人内部的我方地下 党员柳如风奉命与敌特进行密切接触,进一步查找银狐的线索。 西道口大街是一个比较繁华的街道,街边一溜是商店、饭馆、茶馆、剃头棚和 西道口澡堂子,行人吃客来来住住,正是热闹之时。 李茂财和两名侦察员化装成人力车夫,聚在路边闲谈等客,看上去闲散自在, 其实不经意之中,他们的眼睛不时地向四周瞄着,仔细辩认着过往的行人。 孤狼从西道口澡堂走出来,来到路口,伸手叫道:车。 李茂财立刻十分勤快地拉着车跑过来:先生,去哪儿啊? 孤狼面无表情坐上车:照直了走,前面拐弯向北。 李茂财拉起车不紧不慢地小跑着,孤狼在车上漫不经心地看街景,一会向北, 一会向南,让李茂财在街上绕着。 一条并不算宽的街道,沿街排列着醒目的招牌额匾,亨利寄卖行的牌子也在其 中。几个店铺门前有伙计殷勤地招徕顾客,人们在各个商店里进进出出,街面与往 常一样,并无异常。 陆天海身着便装,戴着墨镜,双手插在裤袋里,沿街漫步。偶尔伫脚看看路边 墙上的电影海报,余光却警惕地观察四周,偶尔又停在商店橱窗前观赏,借玻璃窗 反光查看身后的动静。一名侦察员挎着篮子,装扮成卖瓜籽的小贩,与陆天海保持 距离,跟在他身后不远。路人匆匆而过,无人注意这两个闲人。 李茂财拉着孤狼走到了街口,孤狼叫住他,下车付了脚钱,向街里走去。他径 直走过亨利寄卖行,又穿过街道,进了对面一家商店,站在柜台前象是挑选商品, 其实却在透过窗户向对面的亨利寄卖行门前观察。然后随意买了件东西,快步走出 商店进了亨利寄卖行。 李茂财蹲在街口,擦着脸上的汗,他感觉到孤狼有些奇怪,注意看了下亨利寄 卖行的牌子,他怔了一瞬,眼前闪过孤狼那张似曾见过的脸。他想起那个大雪之夜, 他检查亨利寄卖行的情景:他敲开亨利寄卖行的门,孤狼披衣开门,脸上似乎很疑 惑。这张脸和刚才叫车人的脸十分相似。李茂财再次留意地看了看亨利寄卖行的牌 子。 这时,陆天海信步走到了亨利寄卖行门前,他也注意到了这个门上的牌子。陆 天海再次注意看了看亨利寄卖行的牌子。当他走到街口的时候,李茂财示意他注意 亨利寄卖行,他微微点了点头,招手道:车。 李茂财拉着陆天海地街上跑着,忽然觉得车子有些毛病,便停下脚,一边弯腰 查看车胎,一边对陆天海说:亨利寄卖行的这个人有问题。 陆天海不动声色,小声说:我已经注意到了,回去再说。 中午时分,柳如风又来到美丽华电影院。他戴着墨镜,皮衣竖起领子,挡住半 边脸,嘴上叼着烟,微风轻拂他的黑发,显得干练潇洒,一派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冷月萍款款而来,眼神中带着热情兴奋:老师,您早来了。 柳如风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一番,带着欣赏的意味:你今天很漂亮嘛。 冷月萍微露羞涩,却又更加热烈地注视柳如风:你终于说了句女人爱听的话。 柳如风非常绅士地伸手请冷月萍走上台阶。 小个子气喘嘘嘘赶来,远远看见柳如风和冷月萍走进影院。 影院休息厅内,柳如风和冷月萍面对而立,冷月萍笑意盈盈,柳如风也是面带 微笑,两人谈得似乎很投入。 林木根隐在柱子后面,用一只小巧的横拉式照相机拍照。 小个子藏在暗处看见柳如风和冷月萍走出剧场,沿街走了一段路,进了乌苏里 西餐厅。他立即赶回胜利大街11号向邵正昆报告。 邵正昆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刮胡子,脸上涂满白色的泡沫。小个子站在他身边, 毕恭毕敬地报告:她和咖啡馆那个小白脸进了美丽华电影院,又去了乌苏里西餐厅。 邵正昆咬牙切齿:这个婊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小个子兴灾乐祸:那小白脸别是给你戴了绿帽子了。 邵正昆狠狠地摔了刮胡刀:他妈的,戴绿帽子是小事,我怕他们坏了党国大事! 小个子媚谄道:我替你做了那个小白脸? 邵正昆制止他:现在不行,那小子的来历还没搞清,不知他是我们的卧底,还 是共产党的眼线。你给我好好地查一查他! 邵正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眼露凶光。 邵正昆把一只手枪装进衣袋,气势汹汹赶去乌苏里西餐厅。 餐厅内灯光很柔和,雪白台布上摆着一支俄式蜡台,三支蜡烛火苗微微摇弋, 旁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枝红玖瑰,气氛温馨浪漫。柳如风和冷月萍坐在餐桌两边,面 前摆着鱼籽酱、薰鱼、酸黄瓜、红菜汤和两杯红酒。 冷月萍向柳如风举杯:老师,我好象又回到当年,你教我这个学生吃西餐,我 真希望时间停止,整个世界就我们两人。 柳如风也举起杯轻轻与她碰了一下:杯中乾坤大,醉里日月长。可是此时何如 彼时。 冷月萍显得热烈而急切:完成这次任务,我就要解脱了。老师,和我一起走吧。 这里的空气真是让我窒息。 柳如风轻轻转动着酒杯,眼睛盯着杯中微微荡漾的红酒:希望你能如愿,也许 从此你会有另一种命运,可我不同,恐怕还是身不由已啊。 冷月萍疑惑不解:您不是已经走出那个圈子了吗? 柳如风拍拍她有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冷月萍急切地又问:这么说,您还是另有使命。 柳如风制止她:你已经超出纪律允许的界限了。 冷月萍欲言又止,无声地叹气,显得委屈又带着幽怨。突然,她惊恐地看到, 邵正昆走进餐厅,坐在他们斜对面的一张桌前。她紧张地低声告诉柳如风:我的搭 档来了,这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凶神。怎么办? 柳如风不动声色神态自若:别担心,在你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他是不敢把你怎 样的。说着举起杯。 冷月萍也举起杯与他轻轻碰了一下,但她的手有些颤抖。 邵正昆要了一杯红酒,端着杯走过来:二位好是自在悠闲啊,曲径通幽,环境 不错嘛。说着夸张地环视四周,坐在了冷月萍旁边。 柳如风淡淡回道:先生不请自到,有何贵干啊? 邵正昆故作姿态:噢,我忘了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 柳如风话语中带着嘲讽:噢,幸会,幸会。 邵正昆挑衅地盯着柳如风:如此会面,你不觉得有些尴尬? 柳如风冷冷地反诘:我们的谈话并不妨碍你们的夫妻关系啊。 邵正昆咬着牙:你胆敢不轨,我会杀了你! 冷月萍更加紧张,害怕邵正昆突然动手,不由得站起来。 柳如风摆摆手让冷月萍坐下,鄙夷地笑着:杀我?你手里有尚方宝剑吗? 邵正昆一怔,低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柳如风并不回答,右手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邵正昆疑惑地盯着他的手,读着他敲出的节奏,突然变了脸,忽地站起来,低 声惊问:你是猎鹰? 柳如风不置可否,正襟危坐,并不直接回答:坐下,黑熊先生,还有这位山猫 小姐,你们听着,我奉命配合台湾特派员参与地下技术纵队的行动,请转告银狐先 生,我要同他见面。 邵正昆继续提出疑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又怎样证明你的身份? 柳如风说:我是受命于毛局长,协助特派员指挥你们,你们的情况我自然知道。 而我的身份银狐自会验证。你转告他,1948年7 月的大和旅社会议确定了东北地下 技术纵队的潜伏任务,毛局长为此还秘密安排了一个长期潜伏的钉子,由局座单线 联系,等待时机,执行特殊任务。那就是本人。 邵正昆仍不肯相信:我们没有接到台湾指令,谁知道你是不是共产党?你私自 与我的人接头,已经违反了组织纪律。 柳如风说:我有权在适当时机与你们当中任何一人联系,因为耶和华神说,那 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 邵正昆惊噩:这是绝密暗号,你真是猎鹰?特派员就要来了? 柳如风点点头又看了看周围:电台静默就要结束,特派员不日将空降东北,你 们要加紧搞到行车计划,请银狐与我尽快联系。说完起身离去。 邵正昆楞了一会,对身边惊呆了的冷月萍说:在没有证实他的身份之前,不许 与他单独见面。不然,我真会杀了你! 冷月萍沉默无言,怒目相对。 初春的阳光照在街上,沿街的橱窗里色彩鲜艳,分外明亮。行人熙熙攘攘,沐 浴在暖洋洋的微风里,享受着和煦春光。 柳如风走出乌苏里西餐厅,沿街漫步,显得悠闲自得。他在一个报摊前站住脚, 摘下墨镜擦拭着,从镜片里看到了那个小个子跟在不远处,正在向他窥视。他嘴角 露出一丝冷笑,戴上墨镜,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 小个子躲躲闪闪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打开的纸鸽子已经放在吴成中的办公桌上,吴成中和罗华山对面而坐,吴成中 面带笑意:毛人凤又跟咱们玩起了电台静默的这套老把戏,他是没什么新鲜玩艺了。 罗华山哼了一声:黔驴技穷,欲盖弥彰啊。 吴成中说:你是说那老小子又是在声东击西啊。 罗华山说:主席就要回国了,蒋介石和毛人凤坐得住吗?他们会孤注一掷,在 有限的时间内赤膊上阵,与我们打白刃战。 吴成中说:那么,钻石老K 不久就会得到指令,参与行动了。 罗华山说:毛人风下的这盘棋上,不会老放着这一个闲子的。 吴成中说:李部长及时指示钻石老K 深入与敌接触,正是把准了毛人凤的脉啊。 罗华山说:所以我们要准备启用第二联络方案,与钻石老K 随时保持联系,根 据情况变化,及时调整对策。 这一天城郊榆树沟村发生了一件事。 榆树沟村外,一个小场院上,一群孩子嬉闹着打雪杖。 一个小男孩被伙伴追打着,慌不择路地钻进了场院边上的谷垛里,但他马上又 退了出来,在他身后的谷草里,赫然露着一支枪托。男孩惊叫着:妈呀,你们快看, 这里有什么。 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呆呆地看了半天,一个较大点的男孩伸手把枪托拽了出来, 原来是一支美式卡宾枪。孩子们轰然后退,谁也不敢再手动了。好半天,才有个男 孩省悟过来,大声叫道:快去找村长来! 一个孩子跑到村里,很快找来了两个村干部。 村长拿起卡宾枪反复看了看:这是美国枪,是哪个王八蛋藏的,这是想变天啊! 消息迅速报告给了长滨市公安局。 长滨市公安厅局的会议室,齐司江和陆天海等到侦察员们里正在研究案情。会 议室里,窗上都拉上了帷幔,墙上挂着一幅银幕,幻灯机一祯一祯地切换照片。桌 前围坐着齐同江和陆天海、柳如梅、李茂财、林木根及侦察员们。 一幅照片上是胜利大街11号日式小楼,冷月萍正走出门来。 又一幅照片上是美丽华电影院里,柳如风与冷月萍对面而立。 又一幅照片上是放大的柳如风脸部特写。 又一幅照片上是亨利寄卖行,孤狼正走进门里。 又一幅照片上是亨利寄卖行的牌匾特写。 又一幅照片上是雪地上的足迹。 照片放完,屋里亮了灯。齐同江说:除了冷月萍,其他两人身份搞清了吗? 陆天海回答:与冷月萍碰面的是蓝山咖啡馆老板,查外汇时我们调查过他,当 时没发现异常。这是我们第一次发现他与冷月萍接触,看来有必要把他作为重点监 视对象。说着看了看柳如梅。柳如梅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齐同江说:这个人由林木根重点监视,进一步摸清情况。 李茂财接着说:另一个男人是亨利寄卖行的老板,吴司令家遭枪击那天,我们 追查杀手行踪时,查到了亨利寄卖行,这个人疑点很大,昨天凌晨他是从外面回到 亨利寄卖行的,从时间推算,他有可能就是企图窃取行车计划的那个特务。我建议 继续重点监视他。 陆天海说:我们根据铁路工人的报告,查到了路基上的痕迹。这证实了我们的 推断,孤狼确实是跟着货车回到市区,在那里跳车,通过涵洞潜回老窝。 齐同江说:那我们的推算也没错,他就隐藏在五公里半径的区域内,不然天亮 前他到不了他的老窝。亨利寄卖行正是在我们划定的半径之内。 陆天海说:我有直觉感到,亨利寄卖行这个人就是孤狼! 齐同江说:第一感觉有时是准确的。继续重点监视他。那个驼背冷贵彬还是没 有下落? 李茂财说:这个冷贵彬不过是转递汇款的,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冷月萍,这个 冷贵彬就已经不重要了吧? 陆天海说:有嫌疑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有时就可能是突破口。 齐同江说:对,继续追查冷贵彬,搞清楚他和谁有联系! 这时,电话铃响了,齐同江接完电话对陆天海说:城郊榆树沟村发现一支美式 步枪。天海,你和木根先去看一下。 陆天海和林木根驾驶吉普车赶到榆树沟村。 他们在一间土屋前找到了村长,村长热情地将他们请进土屋,从一个破旧的木 柜里拿出一支美式卡宾枪。 陆天海掂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又卸下弹夹,看见了黄橙橙的子弹。他对村长说 :这枪还满新呢,连子弹都装满了,看样子是刚藏不久,随时准备使用啊。你们查 到什么线索了吗? 村长答道:发现这支枪的谷垛是俺们村徐老栓家的,他原是个佃户,人很老实 本份,没当过兵也没当过土匪,这支枪不可能是他的,肯定是别人藏在那里的。 林木根问:你们村里人口成份情况怎样?近期有外来人吗?村长说:土改划成 份定了两户地主两户富农,但这几家都很本份,没有什么不老实的表现。倒是有一 个去年从外边回来的人,说是做小买卖赔了混不下去了,只好回家来种地。 陆天海警觉地追问:是谁家的?叫什么?离村前干过什么? 村长说:村西头王家老二,是贫农,叫王太和,原来也是给人当佃户,47年国 民党抓壮丁时跑了,回来这一年,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啊? 陆天海说:这个人需要注意一下,另外,你们这榆树沟附近过去有土匪吗? 村长说:离这儿百十里外的老帽山过去有一股绺子,多是国民党的散兵,没俺 村的人。咱们部队去打过一次,他们都跑了,但后来又回山了,听说去年还下山抢 过粮食,再后来就没动静了。 陆天海说:好吧,先这样吧,村长,这支枪我们带走,你们还要在村里再查一 查,有情况随时报告。 柳如梅带着心里的疑点,回到吴成中家。吴成中刚从军区司令部回家来换衣服。 郑惠琴埋怨他不注意纪律,又离开军区司令部,正在批评吴成中。 吴成中嘿嘿笑着说:老躲在司令部里,把我闷坏了,出来透透气,回家换身衣 服还不行?这身衣服都穿了半个月了。 正说着,柳如梅进了门。吴成中高兴地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来。 吴成中和柳如梅对面坐在沙发上,郑惠琴端来茶水。 柳如梅面带焦虑:舅舅,我知道我不该问,可我怀疑我哥哥就在长滨,他到底 是红是黑? 吴成中严肃地说:知道不该问还要问,小梅,你不是孩子了,我们担负的任务 是什么?是秘密战,是关系主席安危,关系国家命运的对敌斗争。这时候,其他事 情都要放在脑后! 郑惠琴说:小梅啊,我和你舅舅同样在掂记着如风,但我们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我也同样不能多问啊。 吴成中说:谁都没有权力去问,所有的疑问都要放在心里,即使真的面对面, 你也不能相认,这就是对敌斗争的残酷性。但有一点,我们都知道,他是人是鬼早 晚会有分晓。 郑惠琴抚着柳如梅的肩膀,柳如梅含泪的目光充满期待。 吴成中披衣而立,凭窗远眺,神色凝重…… 李茂财仍是人力车夫打扮,和另一位侦察员一起蹲在街角等客,但他的目光始 终不离亨利寄卖行左右。 有人过来要车,李茂财懒洋洋地应道:老子累了,不拉了。 那位侦察员马上起身:先生,坐我的车吧。 来人瞪了李茂财一眼,哼了一声,坐上车走了。 李茂财也不理会,眯着眼继续靠在车里晒太阳,忽然眼睛一亮,看见驼背从亨 利卖行里走了出来。他拉起车靠过去:老哥,坐车不? 驼背戴个毡帽,肩上搭着个搭裢,缩着脖子低着头,连连摆摆手说:不要!不 要! 李茂财跟着驼背跑了几步,拐进一个胡同,在一家店铺前找到公用电话。 齐同江接到李茂财的报告:什么?发现驼背?亨利寄卖行。好!茂财,你下午 进入亨利寄卖行,再确认一下,先不要惊动任何人,做好准备,争取在外面抓捕驼 背。 陆天海和林木根走进来。陆天海报告:局长,榆树沟情况我们摸了一下底,发 现有一个最近从外面回来的人,有些可疑。现在还不知道这支枪与东北地下技术纵 队是否有联系,老帽山可能还有残匪,我已经交待村里干部密切注意。 齐同江说:不管是否有联系,现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我已经命令城郊 公安分局对榆树沟村加强巡查。刚才茂财报告说在亨利寄卖行发现了那个驼背,你 们准备一下,等茂财再次确认后,伺机抓捕。 陆天海说:太好了,如果这个驼背就是冷贵彬,就进一步证实了我们对亨利寄 卖行的怀疑,这有可能是东北地下技术纵队的一个秘密据点,杀手孤狼可能也藏在 那里。但我担心抓了驼背,会不会打草惊蛇呢? 齐同江说: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胜利大街11号敌人的秘密电台,对冷月萍也进 行了监控,但大鱼还没露头,还是要再惊他们一下,逼得他们动起来,这对我们是 非常有利的。所以不必担心打草惊蛇了。你们先休息一下,等茂财报来新情况再行 动。天海,你和小柳回家去看看老娘吧,有几天没回去了吧? 陆天海嘿嘿一笑:现在这么忙,哪顾得上啊。 齐同江把他推出门:现在时间还允许,给你们一小时,快去吧,别让老人家老 是见不到儿子啊。 陆天海和林木根来到侦察一科办公室,见柳如梅正在桌前忙着,陆天海犹豫着, 林木根上前抢过柳如梅手里的案卷:小柳,局长给你假了,快去看看老婆婆吧。 柳如梅哏怪地说道:你这个小林子,又拿我寻开心呢? 陆天海说:他不是拿你开心,局长是给了一小时假。 柳如梅看着陆天海,陆天海憨厚地笑着,她有些羞怯,忙理了理头发,又整理 一下军衣,然后随着陆天海走出门去。 陆天海的吉普车开进自己家的院子,陆天海和柳如梅下了车走上楼梯。楼下一 间屋门拉开一道缝,门缝里露出一只眼,一直盯着他们走进家门。 屋内,陆母坐在炕上纳鞋底,看到儿子回来,就要起身下炕。陆天海忙拦住她 :娘,您老别下来了,坐着歇着吧,我们回来看看,一会就得走。 陆母收拾起手里的鞋底,把柳如梅拉到炕上:孩子啊,这几天忙乎坏了吧,外 头这大冷的天,可苦了你一个女孩家,快坐炕上暖和暖和。 柳如梅拿过陆母手里的鞋垫:大娘,这鞋做得真好,多密实啊。您老看得见吗? 这灯太暗了,别累坏了眼睛。 陆母爽朗地笑着:我还没到老眼昏花呢,除了脚小,其他啥也不差啊。 陆天海说:别看娘脚小,走二十里山路,你没准撵不上呢。 陆母摸着手脖上的银镯子说:别替你娘吹了,到底是六十多的人了,我就盼着 啊,能早日把这镯子戴到儿媳妇手上啊! 柳如梅听了不由得羞怯起来,转过脸去不说话。 陆天海埋怨道:娘,你这是说啥呢。 陆母慈祥地看着儿子,脸上满是笑容。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蓝山咖啡馆,壁炉里烧着通红的炭火,留声机里播放 着轻柔的音乐,屋内洋溢温和的暖意。咖啡馆里客人不多,着白衬衣黑马夹的侍者 垂手立于吧台一侧,随时等候为客人服务。 柳如风站在窗前,注视着街上的行人,他看见那个小个子躲在对面街边一株树 后,向咖啡馆张望许久,然后缩头缩脑地贴着墙边离开了这条街道。他转身走进内 室,关好门,又进了密室,坐在桌前,戴上耳机,打开电台,轻轻按动电键,电台 发出轻微的嘀哒声。 柳如风向李克农请示是否可以与东北地下技术纵队接头。李克农回电指示:可 以进行密切接触,查找银狐,进一步摸清潜伏敌特的实力和下步动向。长滨军区会 与他直接联络,配合行动。 柳如风放下耳机,脸上露出笑容。盼望的多少年月,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同志并 肩作战了,多少年的孤独感消散了,他再一次感到了肩头的重任。他站起身张开手 臂,双手向上作了一个长久的伸展动作,象是把一身的力量再次集聚…… 长滨市远郊,有一座山,叫老帽山。大部队剿匪后,国民党地下先遣军一伙残 匪,流窜到老帽山,妄图负隅顽抗。潜伏特务孤狼奉命赶赴这里,纠集这伙匪徒, 准备配合东北地下技术纵队再次对长滨市进行骚扰破坏。 山洞里燃着火把,木桌上杯盘狼藉,几只粗陶大碗盛着大块的猪肉和山鸡等, 还有几筒打开盖的美制铁皮罐头,匪徒们吆喝着划拳行令。一个穿着破旧军装戴少 校军衔的军官,正冲着一个人发火:王太和,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叫你回去潜伏待 命,你倒好,光顾搂着娘们儿睡觉,连枪都丢了。要是共产党顺着你这条线撵到这 老帽山,我他妈的先毙了你! 王太和低着脑袋不吱声。 孤狼在一边劝道:二营长,不要骂他了,丢枪是个意外,估计解放军不会很快 就查到这里,不必担心。我们很快就会转移到新的地方,台湾特派员马上就到了, 他会带来新的任务,武器我们有的是,你们养足了精神等着大干一场吧,台湾会给 你们更多的奖赏。 二营长眯着眼睛,歪着脑袋问道:还让我们转移到哪去?这冰天雪地的,还他 妈的到处是解放军,好不容易转回来有个窝,弟兄们可不想再被撵得到处跑了。 孤狼拍拍他的肩膀:老弟,进城干他一家伙,有酒有肉,有热炕有女人,不比 在这冷洞子里强多了? 匪徒们听他一说,纷纷围上来叫嚷着,有的说:啥时进城啊,老子小半年没睡 过女人了。还有说:当家的,能进城住住洋房倒不错,俺在这山里早就呆腻了,说 走咱就走啊。 孤狼趁机又煽风点火,从口袋里掏出一迭钱来分给众匪徒:弟兄们跟我干错不 了,把钱拿着,到城里找老毛子娘们儿乐呵乐呵啊! 匪徒们纷纷上来抢钱,山洞里乱成一团。 午后。李茂财装扮成卖旧货的走进亨利寄卖行,在高高的柜台前掏出一只旧怀 表:老板,麻烦您给看看,这表能值多少钱啊?柜台里一个戴眼镜的老帐房先生接 过怀表,翻来覆去地看着。 李茂财趁机在店内扫视着,柜台后侧的棉门帘被掀开,驼背弓着腰走进来,又 进了楼梯口旁边的屋子。 帐房先生说:小伙子,你这表太旧了,值不了几个钱,放在这里恐怕也没人要 了,就给你四块吧? 李茂财说:俺家等钱用啊,您老多给两块吧。 帐房先生把表扔在柜台上:就四块,不卖就拿走! 李茂财收了怀表走出门去。 门外街边,陆天海手插袖筒里在看墙上的一纸治疗花柳病的广告,李茂财对他 微微点了点头,陆天海转身向一条胡同里走去,李茂财又进了亨利寄卖行。 李茂财对帐房先生说:老先生,俺家里还有个大衣柜,也想卖了,您老叫个人 跟我去看看吧,不远,就在前街胡同里。 帐房先生伸长脖子喊道:罗锅子,你跟去看一眼。快去快回。 驼背应声走出来,袖着手跟着李茂财走了出去。 李茂财领着驼背拐进旁边的胡同,陆天海带着两个侦察员扑上来,把驼背塞进 了路边的吉普车。 陆天海和柳如梅立即对冷贵彬进行了审讯。 陆天海、柳如梅、李茂财坐在长条桌前。驼背冷贵彬惊恐地坐在椅子上,连声 叫道:长官,不,同志,你们抓错人了吧,我可是好人啊,没干啥过坏事啊。 陆天海冷笑说:冷贵彬,你不在苇塘好好呆着,进城干什么? 冷贵彬答道:进城找个活干,乡下冬天没事,可我得吃饭啊。 陆天海揶揄道:香港寄来那么多钱,难道还不够你吃饭的吗? 冷贵彬惊得抬头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呆了半天,突然扑倒在地跪着连连磕头 :长官,饶了我吧,我只是个收钱送钱的,别的可真没干啥呀。 陆天海继续问道:冷月萍是你什么人? 冷贵彬说:名义上是我妹妹,可我根本不认识她,香港寄钱来转交她,是一个 掩护,是怕我收钱多了引起怀疑。 陆天海问:你每次都把钱交给谁?银狐是谁? 冷贵彬说:每次都是送到般若寺边上的斋敬堂,那里一个老头收到后再转交其 他人。银狐是谁我不知道,也从来没见过他。 陆天海与柳如梅和李茂财对视了一眼,柳如梅很快记下了这个新情况。 陆天海又问:亨利寄卖行是你们的人吗?你们还有什么任务? 冷贵彬答:是我们的人,但他们有什么任务,我不知道。因为你们查得紧,我 在那里是暂时避避风头,没告诉我有啥任务。陆天海一挥手:把他押下去! 审讯情况立刻报到了齐同江这里。齐同江高兴地说:好! 这段时间有收获,又 搞到敌人两个窝点。天海,你们和二科给我盯牢那个斋敬堂和亨利寄卖行,还有胜 利大街11号,先查清银狐是否藏其中一个地方。驼背被抓,他们肯定呆不住了,一 定会有新的动向,暂时不要端他们这几个窝,看他们有什么新花招。另外,沈阳铁 路局来函,铁路系统内部对旧铁路留用人员进行甄别筛查,未发现疑点。看来,查 找长滨铁路局内部隐藏的敌人,要改变一下对象,不能只限于留用人员,对新招用 的和我们派进去的人员,也要进行审查甄别,下一步还是要再查一查敌伪档案,这 个事由茂财负责吧。如梅还是负责铁路内部人员的审查。 李茂财叹着气说:又要翻那些陈芝麻乱谷子了,敌人能把这些秘密写在档案里 吗? 陆天海说:根据我们过去的经验,从敌伪档案里查找线索是一条重要途径。他 们当然不能明明白白地写上谁是潜伏的特务,潜伏在什么地方,这就需要对收缴的 那些陈旧文件进行辨别分析,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齐同江又吩咐道:再次提审在押敌特人员,再从他们嘴里掏出些有用的东西。 咱们兵分四路,加快步伐,时间已经很紧了,你们分头落实吧。 陆天海和柳如梅以及李茂财分别驾车驶出长滨市公安局大门。出了街口,他们 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 陆天海的吉普车沿着一道高墙行驶着,墙上拉着电网,转弯处的岗楼上,背着 步枪的哨兵来回走动,警惕地巡视高墙内外。陆天海的吉普车停在一座高大的铁门 前,他下了车,哨兵检查他的证件,然后打开大门下方的一个小门。 陆天海和一名侦察员在讯问室提审了一名在押犯人,犯人茫然思索,摇摇头, 但审讯毫无结果,陆天海挥手,警卫战士把犯人押走。又一名犯人被押进来,坐在 椅子上。陆天海继续讯问,犯人仍是摇头。又一名犯人押进来,陆天海交给他一张 纸,犯人仔细看着,仍是摇头。陆天海紧皱眉头,陷入深深思索…… 柳如梅开着摩托车穿过大街,初春的风吹拂她的脸庞,飞扬的短发衬得她更显 飒爽。车斗里一名女公安干部也同样英姿飒爽,警惕地目视前方。她们驶过热闹的 大街,直奔向长滨铁路局的办公大楼。 柳如梅和女公安干部与杜长林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些材料和照片。柳 如梅翻看着材料和照片,与杜长林交谈。 杜长林时尔点头时尔摇头,又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吸烟,显得有些疲惫。 刘达山走进来,杜长林却对他挥挥手,他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柳如梅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李茂财的摩托车驶进一个院子,停在一幢楼前。门前站着一名哨兵,旁边的方 形牌子上写着档案馆。李茂财跳下车,拎着皮包走进大楼。 李茂财在林立的木架子中间穿行,时尔停下来在架子上寻找,并从架子上拿下 一些档案盒,一会就捧了一堆。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并不 时地记录着…… 林木根坐着一辆人力车来到蓝山咖啡馆。他打扮成一个知识分子的样子,戴着 一付白框眼镜,手里拿着一部很厚的词典。他找了一个靠墙角的座位坐下,叫了一 杯咖啡,慢慢喝着。 柳如风在吧台前和服务生说话:把这几天的账算一算,我们的生意虽然不大好, 将就糊口还可以吧。 服务生说:还算可以吧。老板要不贴补些,恐怕也难维持多长时间。 林木根竖着耳朵注意听着。 柳如风感觉有人在注意他,回头看了看,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坐在林木根对面: 先生好兴致啊,喝喝咖啡,看看书,难得这样清闲哟。 林木根说:我比不了您这老板啊,生意很赚钱吧。 柳如风说:勉强支撑吧。我伯父在香港,有时寄点钱来,所以能维持。 林木根点点头,又埋头看书,不再说话。 柳如风看看手表,说:不打扰了。 柳如风穿上皮衣,戴上礼帽,走出咖啡馆。 林木根结了帐,跟出咖啡馆。当他来到街上时,柳如风已不见影了。他看了看 街面上的行人,摇摇头,回身向街口走去。 柳如风在一个小胡同里侧身探出头,看见林木根的背影,嘴角浮出微笑。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