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扭转乾坤 1934 年11 月。湘西。 秋风萧瑟,乌云沉沉。在这莽莽的崇山峻岭之中,渡过湘江的红一方面军正艰 难地跋涉在崎岖坎坷的山路上。 红军虽然过了湘江,蒋介石军队的尾追甚急,甩掉尾追之兵的唯一办法,只有 钻进大山之中。所幸广西东北部有的是高山,而那些沉重的印刷机、印钞机之类, 早已被扔在湘江东岸,红军的步履反而变得轻捷起来,就连那位唯一获准坐着轿子 参加长征的“大知识分子”傅连璋,也不得不把轿子扔在湘江彼岸。怯生生地爬上 了马背。 进了山,路变得又窄又陡。一天下午,部队走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这条路只 有二尺宽,一边靠山,一边临河;山是了座高山. 河又是一条大河,河面很宽,水 流也很急,老远就听到河水哗哗地流。……傅医生骑着马走在这条路上,眼睛往河 里一看,就好象站在高楼顶上往下看了一眼一样,不禁有些头昏眼花,连人带马跌 下河去。 幸亏,傅连璋掉在河边,水浅,被战士们救起。那匹马连同马背上的被子,全 被激流冲得无踪无影。 从此,这位“大知识分子”学会了步行行军。毛泽东把自己的被子让给了傅连 璋,因为这位“红色华佗”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毛泽东裹着一床薄薄的毛毯,度过 了那些艰难岁月。 红军进入了高高的“老山界”(地图上叫越城岭),这才算把尾随着的国民党 军队甩掉了。 80 里老山界,是越城岭山脉的中段分支,是资源和兴安两县的分界。其主峰 名猫儿山,海拔2141.5 米,是越城岭的最高峰,也是五岭的最高峰。高山之上, 年平均气温只有九摄氏度,年降雨量高达2300 毫米,雾浓风大,气候瞬息万变, 人们被为畏途。 爬老山界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这座当地人所说的老山,上山时坡陡路长, 下山时坡也陡,但路程短。山路狭窄,战士们只能排成单行前进。 红星纵队队伍上山只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天就黑了。肚子饿了,没有干粮,也 无法做饭。黑暗中,队伍不知为什么停止不前了。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战士们站 在那里睡着了。最后才知道,有人传话说,前面有一段危险的峭壁,有些人和牲口 掉了下去,大家要等到天亮才能走。大家时醒时睡地过了一夜,队伍才又出发了。 昨天没有吃晚饭,今天也吃不上早饭。 湘江一战之后,伤员大大增多,许多人都被抬在担架上。但是,当队伍来到前 面那一段名叫雷公岩的峭壁时,不论多重的伤员都要从担架上下来,在别人的帮助 下才能爬上陡峭的雷公岩。雷公岩与地面几乎是九十度直角,上面只有宽一英尺的 狭窄石阶作为通道。峭壁实在太陡,红军伤员无法坐担架上去。伤员们在别人的帮 助下,缓慢而又痛苦地爬上石岩,一次只能上一个人,有些是被推上去的,有些是 用绳子拉上去的。牵马往上走就更困难了。 有的人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也未爬上去。有些马连同马夫一道跌了下去。红星纵 队的妇女们的勇敢是谁也比不上的,她们照顾伤员,扶伤员爬峭壁,如果没有她们 坚实的肩膀,许多伤员就完了。 红军在西延山脉周围遭遇了极多困难。最重要困难之一,就是红军每到一处, 全村全镇房屋粮食统统烧了。究竟是谁烧的呢?开始老百姓传说是红军烧的,总卫 生部在广田寨野外宿营后快将出发时,忽见镇内三处房屋同时起火,显系有人放火。 总卫生部司令员贺诚立即下令警备连回镇搜索,忽然捉到七八个穿红军军装的放火 的人来。一问他们,都是广西口音,就供出他们是龙胜县政府所派,专烧民房,每 日得大洋2 元,作用在一方面使红军无处住,不得食,一方面则引起居民对红军的 仇恨。这几个人已放火烧了好几个市镇了。他们穿上红军军衣,冒充有病而掉伍者, 天天随在红军队伍后面走,或者冒充红军侦察队,在红军将来时,先放火烧屋。 总卫生部长贺诚传令部队大家去救火。救熄后,召集全镇居民来开会,当场要 这放火冒充红军的七八人在居民面前自供。结果,几百居民立刻动手,把这七八人 一顿拳足,打得那几个人快气部没有了,数百居民众口一声要求枪毙这七八个人。 结果把这七八个人拖到镇外去了,大家跟着去,一会儿又回来在一个空场的角上的 桌子上领洋钱。忽一会儿就有50—60 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到贺诚面前是说:“我们 要当红军。”结果就有100 多人连续写上名字参加了红军。 总司令部12 月7 日这一天的行军日记中记载: “朱总司令命令:连日桂敌派出大批密探,在我各兵团驻地,纵火焚烧民房, 企图疲劳及嫁祸于我军,破坏红军在群众中的信仰。各兵团首长及其政治部,应于 到达宿营地后,及离开宿营地以前,严密巡查,并规定各连值班。一遇火警,凡我 红色军人,务必设法扑灭,及救济被难群众。纵火奸细,一经捕获,应即经群众公 审后枪决。”过了老山界,红军再入湖南境内,攻占通道县城。按照原定计划,中 央红军主力将由这里北上湘西,同红二、六军团会合。但这时国民党军队已了解了 红军的意图。 湘江战役后,蒋介石企图把红军消灭于湘江以东地区的计划宣告破产,他立即 调整部署,企图把红军围歼于黎平、锦屏、黔阳以东,黔阳、武冈、宝庆以南,永 州、桂林以西,龙胜、洪州以北地区。“追剿军”总司令何键重新编组部队,把五 路兵力编组为两个兵团,以薛岳为第二兵团总指挥;以刘建绪为第一兵团总指挥, 在这一方向上部署了十五六个师的兵力,以堵截中央红军北上与红二、六军团会合。 并在中央红军北去湘西途中,修筑了四道防御碉堡线,布置好口袋,企图把中央红 军一网打尽。 在广西方面,桂军以四个师组成两个追剿队,向湘黔边境前进,尾追红军,阻 止红军重返广西。 在贵州方面,黔军也在防堵。贵州当时有兵力一个军,但派系林立,贵州省主 席兼国民党军第二十五军军长王家烈为一派,副军长侯之担是一派,犹国才、蒋在 珍又各成一派。各派口头上听命于王家烈,实际上王家烈不能调动他们的部队。王 家烈所能调动的只有自己一派的两个师五个旅十五个团。贵州方面是蒋介石围堵部 署中最弱的一路。 这是中央红军面对的敌情。 只剩三万余人的中央红军向哪里去?这是当时关系红军命运的最重要问题。博 古、李德不顾红军数量锐减、去湘西道上敌情严重等情况,坚持北上湘西会合红二, 六军团的原定方针。如果按这一计划行动,中央红军就将与五六倍于己的强大敌人 作战,三万多红军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毛泽东认为去湘西方向是敌人的防堵重点,红军不能北上与敌人硬拚,而应避 强击弱,西进贵州。他与王稼祥交换看法,说明蒋介石已在湘西布置好了大口袋, 等着我们去钻,我们应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敌人在湘西既布下口袋阵,我 们就另辟生路由他去,贵州方向敌人兵力不多,更没有堡垒工事和设防体系,我们 满可以乘虚而入,改变路线,不去湘西,折向贵州,让蒋介石白白操劳扑个空。王 稼祥正为红军在湘江的损失痛心,为红军的出路苦苦思索。毛泽东的真知的见使他 看到了出路所在,他立即赞同地说: “应该这么办,来个避实就虚!”毛泽东又去找张闻天交谈,说明应该西进贵 州,并应召开军事会议进行讨论的意见。张闻天同意毛泽东的意见,说:“红军损 失很大,同意召集会议研究。”1934 年12 月11 日红军占领通道县后,中央政 治局在这里召开了会议,讨论进军方向问题。博古、周恩来、张闻天、朱德、毛泽 东、王稼祥、李德等出席了会议。会上出现了激烈的争论。李德坚持北上湘西会合 红二、六军团的原定计划。他提请大家考虑:是否可以让那些在平行路线上追击我 们的或向西面战略要地急赶的周(浑元)部和其它敌军超过红军,我们自己在他们 背后转向北方,与二军团建立联系。红军依靠二军团的根据地,再加上贺龙与肖克 的部队,就可以在广阔的区域向敌人进攻,并在湘黔川三省交界的三角地带创建一 大片苏区。博古支持李德的意见。按照通常的做法,李德一发表意见,博古一表态 支持,问题就决定了。然而从通道会议开始,情况发生了变化。 毛泽东在会上深刻分析了敌我形势,指出向湘西进军路上的困难,竭力说服博 古、李德放弃和红二、六军团会合的原定计划,以免投入敌人布置好的罗网。他提 出,应立即改变进军方向,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争取主动,打几个胜仗, 使已经跋涉千里、苦战两月的部队得以稍事休整,并在贵州创建新根据地。王稼祥 和张闻天积极支持这一建议,“三人团”成员周恩来决定采纳毛泽东的主张。与会 多数人赞成毛泽东的意见,毛泽东的建议被通过了。 博古因部队受损,自己苦无良策,只得同意西进,改道贵州北上。 李德见多数人赞成毛泽东的意见,他的最高军事指挥权首次遭到挑战,愤然中 途离开会场。但他很关心会议的最后决定。会后他去问周恩来,周恩来说:“中央 红军需要休整,很可能在贵州进行,因为那里敌人的兵力比较薄弱。”在通道会议 上,毛泽东的建议被接受了。这是自宁都会议毛泽东被排斥出红军领导岗位后,他 对军事的意见在中央会议上第一次受到尊重。从此,毛泽东开始发挥越来越大的作 用。 周恩来是一个严守纪律、性情温和、有教养的共产党人。党的规定凡已形成决 议的,他总是坚决执行,从未抵制过。然而,这时他似乎也对李德失去了耐心,这 是人们所知道的他对李德的第一次公开反抗。通常麻木不仁的李德也开始感觉到了 这一变化。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