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团名存实亡 贵州,是古夜郎国的故土。当时那里是几个军阀割据的局面。中央红军开始长 征时,蒋介石即命令贵州军阀择要堵截。王家烈接电后,心烦意乱,他既感到自己 力量单薄,不是红军对手,阻挡不了红军前进,又认为蒋介石总想排除异己,攫取 贵州,但又不便也不能拒绝中央军尾追人黔。经过苦思焦虑,他决定执行蒋介石的 命令,一面尽力给红军以打击,使其早日离开黔境;一面相机同两广联系,保存实 力,以图生存。于是,他调兵至黔东防堵。 至12 月中旬,黔东南的从江、黎平、锦屏、天柱一线的兵力,还只有两个营 和两个团,以及各县的民团。防线很长,兵力薄弱。 12 月11 日,国民党粤、桂两省的军阀经过秘密商议,联合向蒋介石发出了 请缨入黔追剿的《真电》,提出由两省抽调劲旅,组编“迫剿”部队,入黔穷追。 原来,桂系看到蒋介石的嫡系部队集结湘南,黔东南极为空虚,但蒋介石又限制桂 军入黔。而桂、粤、黔3 省,在鸦片烟的种植和运销方面,有着共同的利害关系, 贵州如落入蒋介石之手,不仅使广西失去主要的财源,而且在军事上对广西是一个 直接的威胁。老奸巨猾的蒋介石于是立即命令其嫡系薛岳部兼程进入贵州,待薛岳 率吴奇伟部开入贵阳,即任命薛岳为贵州绥靖主任。他棋先一着,使两广无可奈何。 敌人内部对贵州的争夺,使他们在贵州不能集中全力对付红军,造成黔东南的 空虚状态,这对红军入黔是十分有利的。 根据通道会议决定,中央红军开始向贵州前进、一举攻占黎平,守敌周芳仁旅 第七团和榕江、黎平、永从等民团慌忙逃窜。这一来,把蒋介石部署在湘西的重兵 置于无用之地,使中央红军自长征以来第一次获得数天时间进行休整。 博古、李德还未放弃寻机北上和红二、红六军团会合的计划。12 月14日,又 命令在湖南常德一带活动的红二、六军团主力转向湘西北活动,策应中央红军北上。 因为从湘南开始的争论并未结束,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于12 月18 日在黎平 召开会议,讨论战略方针问题,会议上争论非常激烈。李德不顾敌人重兵仍在湘西 的情况,坚持由黔东北上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毛泽东坚决反对李德的主张, 进一步阐述了他在通道会议上发表的意见,建议放弃北进计划,继续向黔北进军, 在川黔边建立新根据地。经过毛泽东的努力说服,大多数政治局成员明确支持毛泽 东的主张,主持会议的周恩来决定采纳毛泽东的意见,公开批评李德。会议通过了 《中央政治局关于战略方针的决定》,否定了博古、李德坚持北上湘西与红二、六 军团会合的错误方针,肯定了毛泽东改变进军方向的主张,确立了新的战略方针。 李德因争论失败大怒。 黎平会议决定指出:“鉴于目前所形成之情况,政治局认为过去在湘西创立新 的苏维埃根据地的决定在目前已经是不可能的,并且是不适宜的。”“政治局认为, 新的根据地区应该是川黔边区地区,在最初应以遵义为中心之地区。在不利的条件 下应该转移至遵义西北地区。”黎平会议以中央政治局的集体决定否定了“三人团” 的专断,端正了中央红军的战略方向,这是中央红军长征以来的重要战略转折。 12 月19 日,军委为执行黎平会议决议作出行动部署,决定以红一、九军团 为右纵队,红三、五军团和军委纵队为左纵队,向黔北遵义方向前进。 军委要求红二、六军团在常德地域积极活动,以调动湘敌;要求红四方面军重 新准备进攻,钳制川敌,策应中央红军行动。20 日,中央红军按军委部署向黔北 进发。 黎平会议后,周恩来与李德的关系逐渐疏远,和毛泽东的关系更加密切。 他接受毛泽东的意见,对前方只指出大方向,使能机动。被李德撤职的刘伯承 被重新任命为总参谋长。 在离开黎平后向黔北进军途中,一天,红1 师正在一个小镇子上休息。 这时,随军委纵队前进的中央领导人也从这里通过。他们来到红1 师师部来看 望部队,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博古、张闻天、王稼祥等都来了。他们听取了红 1 师师长李聚奎等的汇报,在听取汇报时,互相插话,笑声不断。 其中,毛泽东说话最多,询问最多,他仔细地询问部队吃得怎么样?病号多不 多?休息得好下好?因为战争指挥员在部署部队行动时,是必须考虑战士是要吃饭 的,路是要用脚一步步走过来的等等实际问题的。 这一天,恰逢红1 师司令部改善生活,宰了一口猪,中央领导听取汇报后就在 红1 师吃饭,炊事班一下端上好几盆肉,在长征路上这是难得的美味佳肴,有的高 兴地喊道:“嗬,还有这么多肉呢!”他们边吃边谈,欢声笑语不断。连半个月来 愁眉不展、束手无策的博古、此时也活跃起来,说话很多。中央领导如此兴高采烈, 是战士们长时间没有见过的。 当中央领导吃完饭向门外走时,正巧李德进来。毛泽东有礼貌地说:“里面有 饭,快去吃吧!”可是在部队却传成“毛主席说李德是饭桶”的笑话。 红1 师领导觉得这样说不好,就进行纠正,但纠正不过来,因为部队对李德的 作风很反感,把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的原因都归咎于他。 中央红军向黔北进军途中,黔军“双枪兵”(每个士兵除有一支步枪外,还有 一杆鸦片烟枪)望风披靡。红军一路凯歌行进,没有遇到有力的抵抗,就相继攻克 了剑河、台拱、镇远、施秉、黄平、余庆、瓮安等城镇,直抵乌江南岸。 1934 年12 月31 日,军委纵队到达瓮安县的猴场(今草塘)。由于博古、 李德对行动方针还有不同意见,中共中央政治局于1935 年1 月卫日在猴场召开会 议,再次就行动方针进行讨论。李德在会上提出:中央红军不过乌江;东去湘西与 红二、六军团会合。与会多数同志赞成毛泽东的意见,再次否定了李德、博古领导 者的主张。会议决定红军北渡乌江,还作了一条重要规定: “关于作战方针以及作战时间与地点的选择,军委必须在政治局会议上做报告。” 这就恢复了政治局的应有权力,使“三人团”的最高军事指挥权名存实亡,使黎平 会议开始的战略转变得到了可靠的组织保证。 蒋介石得悉红一方面军进至贵州黎平,就担心中央红军会同湘、鄂、川,黔边 的红二、六军团会合,急忙命令湘军刘建绪的部队沿清水江西进,赶到黔东石阡、 印江,沿乌江东岸一带布防,堵截中央红军北上;命令原在鄂、川边的徐源泉派兵 到西阳、秀山一带,同刘建绪联防。蒋介石还特别命令嫡系薛岳将所属的8 个师编 为两个纵队,分别由吴奇伟、周浑元任第1 、第2 纵队的总指挥,急行军长驱进占 贵阳。 贵州军阀王家烈惧怕红军进入贵阳,亲自赶到马草坪,调整部署,把主力部队 集中在南嘉堡、新柳、南寨、柳寨、南哨等地。 贵州东部与北部之守军为侯之担部两个师。侯之担本为贵州三首领之一(王家 烈、犹国才、侯之担),兵力虽号称两师,但枪弹均系其赤水兵工厂所土造,且无 新式武器。这样兵力,如何能当毛、朱红军。红军分路进军,而入镇远占领直通贵 阳的汽车线。侯之担部连战连败,直败至乌江边。王家烈部此时在新黄平扼守,但 亦被红军击败,弃城而走。红军即完全占领镇远、施秉、黄平。 红军由湖南转入贵州,此时缴获不少。侯之担部至少一师人被缴械,并连失黎 平、黄平、镇远三府城,尤其镇远为通湘西之商业重镇,红军将各城市所存布匹购 下。 贵州人民之贫穷令人难以想象,即使来自江西山区的红军战士们,也从未见过 如此贫瘠的山地。红军开始向贵州挺进时,就进入苗族居住的地方。 苗族是少数民族,原居住在汉人居住的地方,后被赶到这些偏僻多山的丘陵地 带,过着十分贫苦的生活。妇女们无法走出家门,因为她们没有衣服穿。 她们一丝不挂地待在屋里,蜷缩在烧草的灶旁,炊烟从屋顶的隙缝中冒出去。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赤身裸体在田间劳动。许多人家三四个成年男子才有一条裤 子。一开始,苗族人对红军都很害怕,纷纷从家里逃到山里躲藏起来。对他们来说, 军队就意味着奸、淫、烧、杀,意味着掳掠、抢劫大米和小米。 这个地方盛产鸦片。十五岁以上的人几乎个个都抽大烟。男人、妇女和青少年 都坐在茅屋前,月光呆滞,吸着鸦片。男人和青少年下身还缠着一块布,妇女身上 连块遮羞布也没有。棕褐色的鸦片象晒干的牛粪一样堆在棚子里。这里看不到温顺 的水牛在稻田里精耕细作,而是由农民自己拉木犁,或者用瘦骨嶙峋的黄牛拉犁。 有时还可以看到一些年轻姑娘赶着几条没精打采的狗时断时续地在粘乎乎的泥地里 耕作。贫苦农民住的房屋,墙是用木条涂上泥巴做成的,屋顶铺着茅草。有钱人家 比较好的房屋用乌木建造,灰瓦铺顶,屋檐象飞鸟展翅一般。这里的草堆都堆成圆 锥形,好像小丑的尖顶帽子。 在这里看不到江西的樟树,只有梧桐树。 那时贵州的鸦片已到饱和状态。它使这些赤贫如洗的穷人变得迟钝,浑浑噩噩, 丧失劳力。鸦片也侵蚀了当地的军队。贵州军阀部队被称为“双枪兵”,每人一支 步枪,一支烟枪。 民谣说贵州是“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人无三分银”。生活在这样贫瘠土 地上的农民从法律上说不是奴隶,但在许多方面,他们连奴隶部不如。 他们没有土地,从生到死一辈子都欠地主的债,没有别的出路。如果有人要, 他们就卖孩子。将女婴闷死或溺死是司空见惯的事。男孩子卖不出去也被弄死。孩 子们的价格是浮动的。 1934 年,贵州的婴儿死亡率大约是百分之五十。由于婴儿死亡率太高,孩子 刚出生是不庆贺的,至少要到满月才庆贺。贵州人的平均寿命是三十岁。 由于这个地方太穷,所以地主和农民之间的差别不大,至少在苗、侗这样的少 数民族之间是这样。所有的人都是文盲。 朱德有一个笔记本,上面写了他对农村的印象。关于贵州,他写道: “玉米和少量的白菜是老百姓的主要食物。老百姓穷得吃不起粮食,…… 老百姓自称‘干人’——什么东西都被榨干了。三种盐:阔人吃白的,中等人 家吃褐色的,穷苦大众吃黑盐巴。……到处都是又黑又烂的茅草屋。玉米秆和竹片 编成小门。……老百姓从地主旧谷仓地里挖掘陈米。和尚称之为‘神米’——老天 爷给穷人的米。”朱德离开瑞金时是1934 年那个冬天,已经48 岁了,但他经常 不骑马,同年轻的指战员们一起徒步行军。 他身着一套退了色的灰军装,脚踏草鞋,走在司令部队伍的最前面。出发前, 组织上给少数中央领导人配备了担架、马匹和文件挑子,朱德为着节省出几名强壮 士兵去充实作战部队,既不要担架,也不要文件挑子,只要了两匹马,一匹供骑乘 用,一匹驮行李、文件。在行军中,他那匹骑乘的马实际上常常随康克清留在队伍 后头用来收容伤病员。他沿路谈笑风生,摆四川“龙门阵”。以分散干部战士们的 精力,减轻大家的疲劳。他肚子里的故事可真多,而且慢悠悠的讲得那样风趣幽默, 大伙听了都乐呵呵的,走起路来也觉得轻松多了。 当陈云与卫生部的队伍等行经剑河县附近一个村落时,见路边有一老妇与一小 儿子,身穿单衣,倒在地上,气息尚存。询问后,才知是当地农家妇,秋收之后, 所收获的谷米,尽交地租,家中了无食粮,自己则终日乞食,因为今天气候骤寒, 早起没有吃饭,所以倒卧路旁。正询问间,毛泽东率队赶到了,人们向他讲述了老 妇的情况,毛泽东未发一言,立即从身上脱下了那件毛线衣裹在农妇身上,又令警 卫员从行李马上取出了两条装满粮食的干粮袋,送给了那位农妇。农妇携子高兴地 离去。 毛泽东率队开路了。战士们议论纷纷,毛泽东的警卫员吴吉清默默无语,没有 参加大家的讨论。四年前,他也经历了类似的一幕,那一次,是他躺倒在地。 那是4 年前农历大年三十,做了一年长工,吴吉清想和地主龙存发算清一年的 工钱,好和母亲、弟、妹过个饱年。谁知地主一文不给,反而把他撵了出来。他又 气又累,又饿又寒,不敢回家,在野滩上转了大半夜。天快亮时,他找到父亲的坟 头,痛哭了一场,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去找地主算帐,谁知刚走到木桥上,两眼一 黑,脚一滑,栽到桥下,晕了过去。 一支过路的红军队伍救了他,领头的“高个子”给了他一件衣服和一块毯子, 他就跟着高个子参加了红军,后来他才知道,高个子是红军总政委毛泽东的秘书长 古柏。不久,他做了毛泽东的警卫员。 看到眼前这位农妇的遭遇,吴吉清自然想起他那老母亲及幼小的弟弟,红军远 征后,她们失去了依靠,靠什么过活?他好象看见了母亲,她怀里抱着棍子,也象 那位老妈妈一样,又在挨门挨户讨吃了!心中一酸,他猛咬牙关,忍住泪,不再想 下去。 他庆幸有生地加入这支洋溢着阶级友爱的队伍。 他更庆幸自己能长处在这支队伍领袖毛泽东的身边,毛泽东于他有救命之恩。 长征前夕,吴吉清万万没有想到,他被疟疾给缠磨倒了! 这种病,说多讨厌有多讨厌。要是热起来,一时三刻就发烧到四十度,使人喘 气都非常困难,喝多少水也不解渴,把身上的衣服脱光,还是热得要命。可是要冷 起来,浑身又不住地打抖,盖上十床被子也不抵寒,总想抱上个火炉子。等热过、 冷过之后,虽然轻松一些,但周身上下又没有一点力气,好象几天没吃饭、没睡觉 似的。 在病中,为了不使主席分散精力,少给同志们增加麻烦,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 他向组织上提出了请求,请求把他留在老乡家,待病好后回老苏区当游击战士,参 加敌后斗争。 毛泽东知道后,把吴吉清狠批了一通,下令用他的担架抬着吴吉清走。 从此,无论是在夜行军途中,还是到了驻地,毛泽东每天总要在百忙中的时间 来看他几趟。他的病,在同志们克服了重重困难给以热心的照顾下,渐渐好了! 吴吉清同他的同事一样,为了毛泽东,为了革命,愿意完全地献出自己的一切。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