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包袱打圈子 中央红军一渡赤水后,即进入了四川南部。四川军阀刘湘决定采取“北守南攻” 的方针,即对红四方面军取守势,对立足未稳在长征中的中央红军取攻势。在他的 命令下,“川南剿总”潘文华已将所部36 个团,在长江南岸赤水、古蔺、叙永一 带布防,严密封锁长江;并在宜宾至江津、宜宾至长江上游金沙江滩头的北岸,以 及川南各县的要隘,赶筑了碉堡和工事,动员了民团和地方武装,全力拦阻中央红 军北渡长江。 中央红军在川南活动时,先后在三岔河、叙永城遭敌截击,而且援叙敌军不断 增加,军委和毛泽东及时分析敌情,认为继续北上硬攻,正适合于敌人歼灭我军于 长江以南的战略要求,因而毅然改向敌人兵力薄弱的云南省扎西地区前进。 2 月8 日,红军各部主力先后到达滇东北扎西地区集结。2 月9 日,军委进驻 扎西县城。 红军突然改变方向进入扎西地区,大出敌人意外。蒋介石和川敌顿时失去目标, 一时不明红军去向,不敢贸然动作。川敌潘文华2 月9 日电告所属各部:“刻下匪 踪不甚明了。”严令各部“多派侦探侦察匪踪”,“并坚工严阵,勿稍勿延。”这 样,使红军又赢得了一些休整时间。 2 月9 日,中革军委在扎西召开扩大会议,讨论战略方针和红军行动问题。毛 泽东在会上总结了土城战斗的主要教训:一、敌情没有摸准,原来以为四个团,实 际是六个团,而且还有后续部队;二、轻敌,对刘湘的模范师的战斗力估计太低了 ;三、分散了兵力,不该让一军团北上。我们要吸取这一仗的教训,今后力戒之。” 又说:“这一仗,由于及时渡过了赤水,摆脱了尾敌,改变了被动局面。部队果断 地变为轻装,甩掉了包袱,行动更自由了,更能打运动战、游击战了。”随后,毛 泽东分析了当前敌情,指出要用敌变我变的原则指导红军的行动,“我军的作战线 是服从于红军的作战方向的,这个方向受了限制,就应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去。转移 到哪里去?转移到黔北去。为什么?因为我军的北上,已经造成了敌人的过失,那 就是敌人的主力和注意力都调到川南一线来了,黔北比较空虚。我们应该利用敌人 的过失,寻找有利的战机,集中优势兵力,发扬我军运动战的特长,去主动地消灭 敌人。”毛泽东提出,“回师东进,再渡赤水,重占遵义”,应是当前的战略方针。 敌变我变,重回故地?朱德发出了会心的微笑,这与第三次反围剿时毛泽东面 临困境使用的盘旋式打圈子的战术类似。 在初战失利后,面临数十万敌军的围困,毛泽东终于放下包袱,决心在贵州地 区与蒋介石斗一斗。他的建议竟是杀回一个月前的旧地,而此时蒋介石已把数省军 队集中起来了。有人害怕因此被蒋介石团团围住,红军无法突围。 毛泽东微笑道:“我们来到三省交界的山顶上,把国民党军也带到山下来了, 国民党军敢不敢上山?他们是不敢的,他们上山吃什么?他们一定要在山脚下等我 们。这样,有人就担心,我们能不能冲出去?其实,这是不必要的顾虑。山连山, 他们哪里守得住,我们只要一个晚上,就可以冲出去,出去了还不让敌人知道。因 此,这就要轻装,要精简机构,充实连队。”众人被说服了,一致赞同毛泽东的主 张,作出了中央红军在川黔滇边实行机动作战,回师东进,重返黔北的决策,还决 定整编机构,加强基层连队的工作。 长征开始时的8 、9 万大军到贵州时只剩下3 万来人,平时1 个连队100 多人 这时才几十个人。各军团和师、团、营、连尽管番号依然存在,事实上是空架子。 有的军团的实际兵力不到以前一个师,一个师的实际兵力不到以前的一个团。面对 十倍于我装备优良之敌的围追堵截,许多同志深感单位多,层次多,机关人员臃肿, 战斗部队人员缺乏,严重影响了部队机动,不适应作战需要。 行军路上,三军团10 团的部队紧跟在军委纵队和军团部的后面。7 连长、8 连长、9 连长望着庞杂的军委机关和军团后方部组织,又看看自己缺编减员的连队, 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7 连长长叹一声:“唉,这样怎么打仗呢?!”在土 城鏖战中,师指挥部受到敌人威胁,为了掩护师部,7 连长把预备队都调上去向敌 人制高点冲锋,战斗结束后,7 连长成了光杆连长,5 尺高的汉子从没掉过泪,可 看着牺牲的同志却嚎陶大哭……整编命令下达了。9 连长黄荣贤奉命前往团部领取 指示,他的连队是全团人员损失最少的连队。老黄到了团部推门进去,见团政委杨 勇正在低头看地图。他见老黄进来,站起身对老黄说:“9 连长,告诉你个事,根 据上级整编命令,准备调你……”“我知道,政委,要调谁你点名好了,我没意见 ……”没等政委说完,黄就抢着说起来。 “你们连编给7 连一部分,8 连一部分,9 连重新组建,团部新建一个通信班, 让你当班长,有意见吗?”“什么!”杨政委的话一下子把老黄砸懵了,他跳了起 来喊着:“让我抬担架(当时犯错误的人抬担架)也没意见,可9 连不能这样编!” “你喊什么!”杨政委一声怒喝。 “政委,你知道9 连是……”话没说完,老黄的两颗泪珠滴了下来。 杨政委何尝不知道:9 连是彭德怀军团长领导平江起义的老底子。自打上井冈 山以来,经过5 次反“围剿”,东拚西杀,9 连的干部有的牺牲了,有的调走了, 可连队始终保留着原来的架子,现在把9 连编散,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啊。政委在 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老黄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嘴里念叨着:“从中央苏区撤出来的时候突破敌人四 道封锁线,全连百十来号人,只有几个蹭破了点皮;在嘉禾县打阻击,被敌人包围 了1 个班,为了这个班,连里的干部光着膀子拚上了刺刀,指导员牺牲了,临死还 对我说,‘把咱们连带出去……’;在黄平到乌江的路上,连队吃肥肉喝凉水,有 十几个战士拉肚子掉了队,让彭军团长碰上了,把我差点撤了职。他是为了连队不 减员。现在把9 连拆开重编,我想不通,不干了!”“拆散9 连,你想不通,不干 了,那撤销4 师,我想不通,也不干了,红军还能打胜仗吗?”随着话音,4 师政 委黄克诚推门进来。 黄克诚告诉9 连长,根据命令,各部队进行了缩编,除红一军团外,各军团均 取消了师一级编制。红一军团编为两个师六个团;红三军团由三个师缩编成四个团, 红五军团和红九军各缩编成三个团,由军团部直接指挥。干部层层下放,充实基层 战斗单位。“张宗逊师长任你们团团长,我也到你们团当政委来。”说到这,黄克 诚用手指了指杨勇风趣地说:“杨政委也只好当团政治处主任喽!”杨勇接着说: “不出两个月,我给你一个连带,回去吧,向新营长张震同志交代一下工作,到团 里来报到……”老黄站起来,敬了个礼走了。 当老黄前往新建的通信班赴任时,见到班里的战士,他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9 个战士都是各连的连长,有工兵连的,辎重连的,一连的侯连长,炮连 的刘连长……连他正好10 个。连长们见他来了,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们情绪 都很高,侯连长爱开玩笑,诌了几句顺口溜:“精减大整编,连长下到班,连长黄 荣贤,率领一个团。”过去在湘江战役之后,全军曾几次进行过轻装,但仍不彻底。 这次扎西整编,总部决心进一步轻装,笨重物资坚决甩掉。总卫生部有台德国造的 爱克斯光机,是上海地下党的同志作了极大努力才搞到手,并想方设法于1933年运 往中央苏区的。这台机器为治疗红军指战员的伤病曾经建立了不朽功勋。王稼祥遭 敌机轰炸臂部受伤,是这部机器为他拍了片子,使医生得以取出弹片。陈毅在第五 次反“围剿”兴国战斗中受伤,住医院一个多月,因没有电,爱克斯光机发挥不了 作用,拍不成片子也就开不了刀。长征前夕,1934年10 月9 日,周恩来到医院探 望陈毅,了解到这一情况。立即派人去把电台的一架发电机抬到医院里来,把已经 包装好准备随军长征的爱克斯光机也重新打开,马上发电拍片,看清了碎骨部位, 当场给陈毅做了手术。医生们都把这台机器当作宝贝,长征以来一直抬着行军,从 江西、广东、湖南、广西、贵州、四川,一直抬到云南扎西。这次,这台机器也在 精简之列。总卫生部长贺诚对这台机器感情深厚,说什么也舍不得把它丢下。毛泽 东亲自抓轻装中的思想工作,他来到了贺诚面前,恳切地说:“将来全国解放了, 还缺少爱克斯光机吗?蒋介石为我们准备好了,你去接管就是了。”经毛泽东耐心 说服,贺诚才派医政局长陈志芳,忍痛把这台机器送到石坎杨家寨一户名叫杨保和 的贫苦人家掩藏起来。 扎西整编时,军委决定抽调红三军团6 师政委徐策,干部团政治科长余泽鸿, 原红八军团民运部长戴元怀等,组成中共川南特委。另抽红军指战员200 余人及留 下的伤病员,于2 月17 日,在离扎西四五十里的石坎子,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川 南游击队,后又组成川南游击纵队,人数最多时达一千余人。他们在川南地区积极 活动,有力地配合了中央红军。 10 日,中央军委正式发出迅速脱离滇川敌侧击的指示,要求各部队向古蔺南 部前进,准备东渡赤水河,消灭黔军王家烈主力。16 日,中革军委发出《告全体 红色指战员书》。文告阐述了暂时放弃北渡长江计划的原因,中央决定在云贵川三 省地区创立苏区根据地的意图,指出“打大胜仗消灭大量的敌人,缴他们的枪与子 弹武装我们自己,并武装云贵川数千万工农劳苦群众,是我们目前最中心的任务”。 “为了有把握地求得胜利,我们必须寻求有利的时机与地区去消灭敌人,在不利的 条件下,我们应该拒绝那种冒险的没有胜利把握的战斗。因此红军必须经常地转移 作战地区,有时向东,有时向西,有时走大路,有时走小路,有时走老路,有时走 新路,而唯一的目的是为了在有利条件下求得作战的胜利。”毛泽东决心以敌变我 变的原则放开包袱大打运动战,找出一条求生之路。在以后的六周里这个战术主宰 了红军的命运。红军忽而前进,忽而后撤,令人难以捉摸。蒋介石和他的指挥官们 对此困惑不解。共产党军队行踪的情报往往过了近一个星期国民党才收到。他搞不 清红军的去向。在他们眼里,红军成了令人讨厌的海丝草,这儿有,那儿也有,到 处都有。 事实上,红军的确是无处不有,无处不在。它能如此分散地同时向各个方向运 动,令人难以捉摸。这种神出鬼没的行动,恐怕是空前绝后的。 甚至红军官兵自己也常常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干。队 伍里已经有人开始抱怨毛方向不明,缺乏计划,全凭一时冲动行事。 这种议论也许有些根据。一些红军战士甚至高级指挥员,只想打仗,不想走路, 直到很久以后才认识到它的正确性。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