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无定诈袅雄 中央红军南渡乌江后,兵锋直逼贵阳。蒋介石企图把红军聚歼于黔北地区,现 在毛泽东却指挥红军杀到他的统帅部门口来了。当时贵阳守军不足两个团,兵力薄 弱,附近无兵可调,大军被甩在乌江北岸。蒋介石胆颤心惊,手忙脚乱。他深知毛 泽东用兵奇妙,担心恶运降临。他不懂得毛泽东的战略意图:“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乎山水之间也”。 遵义失败后,蒋介石坐立不安,从汉口飞往重庆,直接指挥三省围堵红军战事。 红军三渡赤水时,蒋介石认为,红军战略未定,徘徊不定,“歼灭红军于川、黔、 滇间胜利有望”。 1935 年3 月24 日蒋介石扬言“督师”,偕宋美龄由重庆飞抵贵阳,随行的 有蒋的顾问端纳、陈诚。随后何成浚、吴稚晖、陈布雷也专机飞来。当时蒋抱定与 红军一决雌雄的战略企图,一抵贵阳即对党政军人员发表了一篇乐观的训话。他说 :“共军已是强弩之末,现今被迫逃入黔境,寻求渡江地点未定,前遭堵截,后受 追击,浩浩长江俨如天堑,环山碉堡星罗棋布。”在他看来,红军已到了“走投无 路”的困境,他的决策是迫使红军不得不进行决战。他当即督促薛岳尽量把部队向 川南紧缩包围圈,以为红军再无回枪之力。但没有几天,薛岳转据周浑元来电:该 军在仁怀以南之鲁班场、枫香坝附近防线被红军袭击,打鼓新场也发现红军。蒋还 以为这是红军的战术行动。忽报在4 月1 日左右红军先头在安底坝将江防部队击破, 巧渡乌江。红军这一出乎意料之外的战略行动,使蒋介石惊惶失措,手忙脚乱。从 得悉红军渡乌江之日起,蒋实际上就以战场指挥官自任,撇开了薛岳的贵州绥署和 前敌总指挥部,亲自打电话调动部队。薛岳变成了一个侍从参谋,等于一个高级传 令军官。蒋有时还耳红脸赤骂个不停。每一道调动指挥部队的电令,薛岳非经请示 不敢作主。蒋介石对薛岳还算宽厚的,他竭力使人才为己所用。 遵义失败后,薛岳在蒋介石的大将陈诚庇护下,没有受到蒋介石的惩处。蒋约 在3 月中旬,亲笔写了一封长信给薛岳的部下吴奇伟,勉吴“雪遵义失败之耻”, 指示对飘忽无定之共军作战要极慎重。陈诚,这时正红得发紫。由于对中央苏区第 五次“围剿”的成功,使陈诚在他的权力奋斗史上,跨上了有决定意义的阶梯。他 除了任预备兵团总司令,对中央苏区继续清剿外,还任命为陆军整理处长,负有整 编全国陆军的重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是参谋总长了。 在国民党军人中,陈诚的精明强干,善观风色,善抓机会,善抓兵权、人权、 财权,以及手段的辛辣果决,发展上的一帆风顺,都是令人景慕的。 1924 年在黄埔军校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区队长,某天晚间访友,归来时 已近拂晓,不便再睡,遂挑灯夜读《三民主义》,正好为查夜蒋介石遇见,蒋立即 大加奖饰,予以提升,这就成为他一生幸运的起点。也是事有凑巧,天假其便,国 共分裂前夕,陈诚在21 师当团长,该师师长严重站在著名的革命派邓演达一边, 他唯恐蒋介石借口解散该师,遂将师长让陈诚代理。陈诚感激得五体投地,他含着 眼泪说:“现在凡是积极肯干的,都被看作共产党,谁还敢于!”还说,“师长, 你走了我是没有法子干的!”这位“没有法子干的”师长,不久就投入蒋氏怀抱, 屡建功勋,不到一年就升任了南京警备司令,一举跃居中将。此后,他又参与了蒋 介石、阎锡山、冯玉祥的军阀大会战,率部抢先进入济南、郑州,进一步取得蒋介 石的宠信,被提升为十八军军长。从此他就成为蒋介石嫡系中的一名红人了。 可是,当他参与了剿共战争之后就不那么顺利了。1933 的第四次“围剿”前, 他的十八军由两个师扩大为六个师,共八九万人。谁知刚刚开进,52、59 两个师 就连续被歼,一个师长被打死了,一个师长被活捉了。这时作为总指挥,他坚持进 攻不退,结果他赖以起家的11 师也大部被歼,师长肖乾也被打伤。陈诚在接到这 个噩耗时,几乎昏倒在地。战后他觉得无颜见人,径回南昌私寓,闭门不出。这时 国民党内部舆论哗然,对这位不可一世的少壮派军人表现了极大地不敬。竟有人提 出要撤消他的本兼各职,对他的十八军进行改编。但是,蒋介石环顾左右将领,或 者优柔寡断,或者暮气沉沉,没有可与共产党较量者,思之再三,还是把这副剿共 重担放在陈诚肩上。陈诚果然不负重托,在五次“围剿”中掏出了吃奶的力气,行 军时穿草鞋,扎大皮带,吃大锅饭,背干粮袋,都是带着头干。五次“围剿”的成 功,怎能不使这位少壮派以英雄自许,以进步军人自命,夸耀于人呢! 从蒋介石对陈诚的作派上,可见蒋在用人上的手腕。然而此时,空有大将在, 兵卒却无多。红军将逼近,徒呼可奈何!蒋介石表面镇静,内心紧张。 4 月2 日,他召集陈诚、薛岳、何成浚等高级将领,讨论红军行动的企图及应 取的对策。他判断红军行动的企图可能有两个:一是乘虚袭占贵阳,二是仍图东进 与湘西红军会合。两者中间以后者可能较大,但两者都威胁贵阳安全,当前应以确保 贵阳为急。由于贵阳兵力很少,只有郭思演的99 师所辖四个团兵力,但这四个团 大部在外围担任守备,城内兵力包括宪兵在内不足两个团,为保证贵阳安全,蒋介 石当即决定,严令前线各军对红军衔尾疾追,因当时滇军离贵阳较近,蒋介石从3 月31 日开始每天发“限即刻到”的万万火急的电报给孙渡,命令他速率所部向清 镇前进,以保卫清镇机场的安全,防止红军夺取机场,断了他逃跑的退路;速率所 部前来贵阳,保卫他的安全。 蒋介石紧急加强贵阳的防务。他命令贵阳警备司令王天锡在三天之内把城垣四 周的碉堡修理加固。 王天锡是蒋介石到贵阳后,破格由市警察局长提拔为警备司令的。蒋为笼络人 心,对他表示十分亲热,除向他了解贵州的军政、社会情况外,并问其已去世的长 兄(王天培)有无儿女。王把兄长死后的景况说了以后,他很关心对王天锡说, “好!只要有人就好。”他又说:“贵阳你很熟悉,希望你辛苦一点,把了解到的 情况随时告诉墨三(顾祝同)、辞修(陈诚)。你们都是熟人,不要拘束。你可以 搬到行营住宿,便于联系。”当时王天锡被蒋介石的甜言蜜语所麻醉,也就跟着他 一道走了。 此时危急时刻,讲明了修碉堡任务的会后,蒋介石问王天锡:“三天把碉堡修 好有把握吗?”王天锡拍胸说:“只要一天一夜就可以完成。”蒋说: “不能草率罗!贵阳的得失,关系国际视听哩。”王天锡说:“明天天亮以前 就可以修好,请委员长派人视察,如果还要不得,可以再修。”蒋点头。 当日,王天锡强迫贵阳市民全力以赴,利用附近寺庙的砖、石、木板等,第二 天午夜即将城垣四周的碉堡修理竣事,去向蒋介石复命。 次日黎明,蒋与宋美龄、端纳、顾祝同、陈诚亲到城上走了一遍,连声赞好。 同时,蒋申斥郭思演督责下属不力,玩忽职守。蒋每当军情变化时总要表示其 临危不怯以示其大将风度,蒋的侍从们只好写条子交宋美龄请她规劝。 蒋介石并不怕死,他只是感到紧张而已。北伐至武昌,正当前线战况最激时, 蒋介石忽然约第7 军军长李宗仁一道赴城廓视察,李宗仁因为蒋氏未尝当过下级军 官,没有亲上前线一尝炮火轰击的机会,深恐其在枪林弹雨上感到畏葸胆怯。他二 人走到了城边,战火正烈,流弹在他们左右簌簌横飞,他默察蒋氏极为镇定,态度 从容,颇具主帅风度。 的确,蒋介石的胆量许多人有目共睹。 巡查转来后,蒋把王天锡带到他的办公室,又极力给他灌了一阵“米汤”。 正在谈话时,顾祝同神色仓皇地走进来,向蒋行了一个室内礼,连帽子也忘却 取下了。他说:“报告委员长,刚才水田坝有电话来,敌人已过水田坝,快到天星 寨了。”蒋介石由沙发椅上站起来,望着王问道:“水田坑距离贵阳有多少路程, 在哪个方向?”王答:“在东北角,距贵阳大约30 华里。”蒋把脑袋昂起,眼珠 朝上翻,想了一下又问:“距清镇飞机场多远?”王正在计算里程时,陈诚也跑进 来了,说:“乌当来电话,敌人已过乌当。清镇也来了电话,据报飞机场附近发现 敌人便衣队,25 军有一部分叛兵在机场附近滋扰。”蒋介石默不作答,把两手背 在后面,在办公室里面走来走去,沉思很久,两眼盯住王,问:“不经清镇,有便 路到安顺吗?”王答:“有。 从次南门出去,经花仡佬(花溪)走马场,可以直达平坝,平坝到安顺只有60 多里了。”蒋说:“你去准备一下,挑选20 名忠实可靠的向导,预备12匹好马、 2 乘小轿到行营听用,越快越好。”王出了蒋的办公室后,心里在想,老蒋准备逃 跑了。 4 月5 日夜,贵阳外围风闻有红军游击队活动,蒋又问黔灵山、东山、螺丝山、 照壁山、图云关、大小关等处的工事及城防守备兵力强度,特别关心情镇飞机场的 情况,彻夜不安。是夜蒋泻肚子,遗屎床上,宋美龄伤风发烧。次晨一早侍从副官 蒋孝镇挨蒋大骂,责怪不该让他住透风的房子。蒋孝镇心有不服,对他说:“你受 惊了怪房子。”红军加紧“示形”活动。军委命令红一军团2 师6 团伪装红军主力 东进,在清水江上架设浮桥;命令红三军团佯攻龙里,以“催促”蒋介石继续调动 滇军东进。 在毛泽东的“指挥”下,蒋介石通过一个个手令,终于把滇军调到贵阳来了。。 4 月6 日,滇军孙渡纵队先头急行军3 、4 天走了400 多里路,终于照蒋的电 令赶到贵阳,并确实固守飞机场。薛岳马上领着孙渡及陆续到达的各旅长去见蒋介 石。当时这些所谓“勤王之师”、“救驾部队”的来到,令蒋真是喜上眉梢笑在心 头,嘉奖他们动作迅速,作战勇敢、对该纵队各旅长均有犒赏。 孙渡在黔北围剿红军,吃尽了苦头。因为蒋的指挥,多凭飞机报告,而飞机又 每每为红军所愚弄,报告多不确实。只要红军方面略施一点小小的佯动,就可调动 蒋军整个阵营动荡不已。 红军渡过乌江后,孙部奉令火速赶赴贵阳。3 纵队的第7 旅有一天未及赶到指 定地点即行宿营时,蒋知道后,曾亲自打电话问该旅旅长龚顺壁为什么不按命令开 到指定地点。要龚旅长火速完成此项任务。龚对浙江话听不清,老是反问,弄得蒋 大发脾气。 孙渡这次路过黔西,会见了贵州军阀王家烈。他一见孙即眉飞色舞地说: “你老哥看共军这回渡过乌江南岸,究竟是什么意思?”跟着,他又迫不及待 地自己回答:“我看硬是要将老帅的军哟!你说是不是?”态度表现得十分高兴。 当时蒋介石派在该部的“督剿专员”就在王的身旁,口里虽未说什么,但其表情显 有不怿之色,难保他不将王的所言所行转报蒋介石。 孙渡率部刚到清镇,蒋介石立即用汽车把他接来贵阳,并立即召见,嘉奖滇军 行动迅速,作战勇敢,犒赏孙渡纵队部二万元,其到贵阳的各旅各一万元。 蒋介石问了孙一些家庭状况及平素喜看些什么书等生活细节问题。最后,还对 孙说川军在土城“打得很好”,说了不少称许之语。孙见蒋后,在贵阳与前第43 军的师长张廷光(贵州安顺人,当时在薛岳部任参议)相晤。 张对孙说:“你们到了贵阳,这里的人心才算安定,尤其是委员长对你们云南 的部队印象最好。他看到你们的部队能够照他的命令按期赶到,不禁高兴得以拳击 桌说:“这种军队才算得是真正的军队。”孙也笑向张说:“我见过委员长,他盛 赞川军打得不错,现在你又说他极道我们滇军之好,我觉得这种间接的鼓舞办法, 比之直接嘉奖还要高明得多。”这时,蒋介石获悉红军已由乌当过洗马河,向龙里、 贵定方向前进的消息,他才松了一口气,几天的愁容上才露出了喜色。他判断红军 “必然出马场坪东下镇远出湘西回江西。”他令刚到贵阳的孙渡立即率部向龙里方 向跟踪追击。孙渡乘车赴龙里经过黄泥哨附近谷脚时,被红军游击队在山上伏击, 打了一阵,几乎丧命;由于蒋介石赏他2 万元、升中将见疑于龙云,几乎被龙撤差。 蒋介石还命令吴奇伟纵队向红军尾追,湘军到黔东、桂军到平越线防堵。 兵不厌诈。调出滇军的目的已经达到,毛泽东审时度势,决定抓住有利时机, 从“声东”迅速转而“击西”,于4 月7 日晚给各军团发出指示:”我野战军决从 贵阳、龙里之间南进。”然后长驱西进,直插云南。8 日,红军先头部队控制贵阳、 龙里间公路黄泥哨至观音山段,掩护主力南移,红三军团以一个团占领贵阳以东梨 儿关、黄泥哨有利地形,积极佯攻贵阳。蒋介石听到炮声隆隆,立即命令守城部队 加强防守,并亲自派飞机侦察轰炸。4 月9 日,中央红军主力在贵阳至龙里间约30 里宽的地段上迅速南移,全部通过了湘黔公路。一过湘黔公路,红军就甩开了敌人, 象长了翅膀似地每天以120 里的速度,向云南疾进。 四渡赤水,威逼贵阳之战,是中央红军长征中变被动为主动的决定性战役,是 一场出色的机动灵活的运动战,红军在毛泽东指挥下,声东击西,忽南忽北,大踏 步进退,不断地调动敌人,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奇谋迭出,精彩纷呈,是战 争史上的奇观。国民党中颇具战略眼光的高级将领评论说,四渡赤水是红军长征中 战略上的“一大转变”,从此,“忽进忽退,一再回旋,使国军迷离倘佯,摸不着 其企图之所在。”又说:红军盘旋于川黔边境,“大有徘徊不去之势,其用意是在 吸引国军及滇、川、黔军主力渡过乌江北岸,而后乘机乘隙,窜渡乌江,径扑贵阳” ;“佯为东窜之图,实作西窥之计。”“贵阳一役,为共匪西窜最紧凑之一幕。”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