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
追悼会上,王震沉痛地说: “向晏福生同志默哀三分钟。”两次追悼会,晏福
生大难不死。负伤掉队,千里乞讨追部队1936年9 月,红二方面军走出了荒无人烟
的数百里茫茫草地,到达甘南。按原定计划,二方面军要继续北上,与红一方面军
会师。
晏福生当时是红六军团十六师政委,师长是张辉。
10月5 日,十六师在娘娘坝与敌遭遇,张辉英勇牺牲。10月7 日清晨,部队向
天水进发,晏福生率领十六师担任前卫。当部队前进到罗家堡时,突然遇到两路敌
人的阻击。敌人利用占领的有利地形,首先用轻重机枪疯狂地向我军扫射,接着发
起猛烈的攻击。
敌军指挥官为了阻截十六师前进,不断调来增援部队,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
一次又一次地向十六师发起猛烈攻击。战斗愈来愈激烈,十六师的指战员在敌众我
寡的情况下,英勇顽强地反击敌人。
打退敌人后,晏福生指挥部队掩护军团部和十七师、十八师转移。眼看整个部
队就要全部通过了,敌人又从左右两面围攻上来。晏福生指挥部队边打边撤。突然,
一架敌机飞到红军阵地上空,扔下了十几颗炸弹。一颗炸弹在晏福生身边爆炸,他
的右臂被炸断,顿时血如泉涌。
警卫员向宣德、麻婆子把他抬到一个隐蔽的地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此
时敌人又追上来了。两个警卫员急忙扶着他往前跑,敌人越追越近了,晏福生忍住
剧痛,对警卫员说: “我不行了,你们带上文件包和武器赶快赶部队去! ”说罢用
左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密电码,交给向宣德: “这个,你负责带出去。”“晏政委,
你……”向宣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不要说了! ”晏福生又捡起掉在地上的驳壳枪,在裤腿上擦掉枪上的土,庄
重地递给麻婆子: “大个子,你有劲,这个你带上! ”“我们的任务就是保卫首长,
现在您的伤势这样重,我俩怎能离开您呢? 就是死,我们也要和首长死在一起。”
麻婆子哭着说道。
眼看敌人越追越近,晏福生对警卫员严肃地说: “我们来当红军,不是为了死,
而是为了活着消灭敌人。我的文件包里有党的秘密文件和密码电码本,为了不使它
们落入敌人手里,我命令你们立即离开我,赶快去追部队,一定要把文件包和武器
安全地带出去交给组织,这也是一项重要的任务啊! ”
两个警卫员泪如泉涌。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俩把晏福生背到山坡上一个比
较隐蔽的地方,然后挎上文件包和武器,向追来的敌人投出最后两颗手榴弹,利用
手榴弹爆炸的烟雾,冲了出去。
晏福生见敌人朝警卫员逃走的方向追去,为了掩护警卫员安全脱险,他不顾个
人安危,故意大喊一声,果断地从高坡上纵身朝下跳去,以吸引敌人来抓自己。他
滚下山坡后,发现有一口废弃的土窑洞,便毫不犹豫地滚了进去,隐藏起来。
晏福生跳下高坡之举,被敌人发现,立即放弃追赶警卫员,返身来抓晏福生。
一个敌兵端着枪跑下山坡,到晏福生滚落的地方搜索,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日怪,
老子明明看到一个红军从山上滚下来,他妈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找着找着,
忽然看见了晏福生藏身的小窑洞,高兴得“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到洞口前,
却没有发现脚印,不禁生疑,站在窑洞口嘀咕: “他妈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莫非红军真的像人们传说中的天神? ”但又不死心,便站在洞口喊道: “红军长官,
出来吧! ”喊了一会儿,见洞内没有动静,才悻悻离去。一心想抓住红军首领发财
的敌兵,走了一个,又来了几个。只听一个敌兵喊道: “班长,这里有个窑洞! ”
“好,你进洞去看看。”
喊话的士兵站在洞口磨蹭着,不敢进洞,怕丢性命。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窑洞
前的脚印说: “班长,你看这崭新的脚印,分明是红军长官刚跑掉。”其实脚印不
是晏福生的,是先前那个敌人留下的。其他的敌兵也怕进洞丢掉性命,便纷纷附和
着说: “没错,脚印一定是红军长官留下的。红军长官才不会那么傻,猫在洞里等
我们来抓。”敌军班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 “走! 还愣着干啥? 顺着脚印给
老子追! ”
敌人远去了,晏福生悬起的心方才放下。但因伤势重,流血过多,眼前一阵金
星乱冒,便晕了过去。
十六师摆脱敌人后,当晚在离罗家堡30多里的红和镇附近宿营。由于没有见到
晏福生,大家都在焦急地打听他的下落。直到黄昏时分,看到他的两个警卫员挎着
他使用的文件包和武器回来,才知道晏福生的不幸遭遇。军团首长陈伯钧、王震等
同志知道晏福生负重伤被敌人包围的情况后,立即要师长刘转连带一个营再打回当
天打仗的山头,去营救晏福生。
刘转连带着部队赶到罗家堡,把宿营在附近的敌人打跑后,在山头搜索寻找,
没有发现晏福生。大家都以为他牺牲了。军团首长和同志们为失去这样一位优秀的
红军指挥员而难过。军团长陈伯钧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十六师政委晏福生同志
阵亡。”军团政治部主任张子意在日记中写道: “十六师政委晏福生同志牺牲。”
红六军团继续前进,在胜利渡过渭水到达目的地时,军团为晏福生开了个简朴
而又隆重的追悼会,军团政委王震沉痛地说: “向晏福生同志默哀三分钟。”这是
红六军团为晏福生召开的第二次追悼会。
第一次追悼会是1935年4 月在陈家寨战斗后召开的。在陈家寨战斗中,晏福生
带领部队冲进寨子,在部队分头追剿残敌时,他带着警卫员发现一股敌人突破包围
圈逃跑了,此时晏福生来不及收拢部队,便带着几名警卫员尾追而去。战斗结束后,
部队撤离战场清点人数时,发现晏政委和警卫员不见了。大家都以为晏政委牺牲了,
非常难过。当时战况紧急,部队马上要转移,于是红四十九团团长将全团战士集合
在一起,为晏福生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追悼会。
正当指战员们伫立默哀之时,晏福生和警卫员却浑身挂满缴获来的长短枪出现
在追悼会场。他幽默地说: “革命还没有成功,阎王老子不收我呢! ”一句话,使
得大家破涕为笑。晏福生再次大难不死。
夜幕徐徐降临了,经过激战后的山头,显得格外宁静。不知过了多久,晏福生
才苏醒过来,他忍着剧痛爬出窑洞,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敌人确实已撤走,
于是就决定离开窑洞,先到老乡家讨点吃的,然后去追赶部队。
此时,他孤身一人,身负重伤,又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连举腿迈步都非常困
难。他离开窑洞,慢慢朝山下走去。此时晏福生每移动一步,浑身都感到钻心的疼
痛,豆大的汗珠顺着脸直往下流。他咬紧牙关,手拄木棍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
好不容易才走到一间茅草房前。
晏福生站在房子外面听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有小孩的哭声,再从这破旧的茅舍
来看,断定这家老乡一定是穷苦人家。他便轻轻地敲门: “老乡,我想在你们家借
宿一晚行吗? ”
老乡听见有人叫门,又是南方口音,便推托说: “老总,我家只有这两间破草
房,哪能住得下你呢? 请到北边去看看吧! ”晏福生一听,知道老乡把他当成白军
了,就坦率地说: “老乡,我是红军的伙夫,和白军打仗负了伤,现在夜深了,求
你让我借宿一晚吧! ”
老乡夫妇一听是红军的伤员,就赶忙点上灯,打开门,把晏福生扶进了屋。当
了解到他是在罗家堡和白军打仗负伤掉队的,便忙着给他包扎伤口、做饭、搭地铺,
安排在家过夜。第二天天未亮,晏福生就爬起床,叫醒老乡。他从口袋里掏出仅有
的两块银元递给老乡说: “我现在就要上路去追赶部队,这两块银元留给你们,请
你们给我身旧衣服换换吧。”
老乡夫妇听晏福生说马上就要走,就劝他说: “你的伤势这样重,行动不便,
沿途又有敌人和民团盘查,这多危险呀! 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你还是安下心来把
伤养好后再去找部队吧! ”无论老乡夫妇怎么挽留,晏福生还是执意要走,老乡只
好给他找了一套破旧衣服。晏福生告别了老乡一家,踏上了追赶部队的征途。一路
上,他忍着伤口的疼痛,沿着部队原定的北上路线,艰难地行走。
陇东,地处西北黄土高原,道路崎岖,到处是沟沟坎坎。晏福生拖着负伤的身
体,手拄木棍,匆匆地赶路。为了避开敌人,他不敢走大路,专抄小路走。第一天
傍晚,他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红和镇,可是部队早已离开了。他找到一户穷苦人家,
向老乡讨了点吃的,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又继续追赶部队。当天,他以惊人
的毅力,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加快速度赶路,天黑后赶到了固城镇。一打听,知道
部队两天前就从这里开走了。于是,他顾不得休息,借着月光匆匆上路了。第四天,
他来到了渭水河边的五十里铺附近。这个地方人烟稠密,有国民党的一支部队在此
驻防,过河的船只统统被他们控制起来。由于前几天渭河上游下暴雨,此时的渭河
水流湍急,洪水上涨,要过河去,既找不到船,也没有桥,怎么办? 晏福生为了争
取时间尽快赶上部队,便决定徒涉。
徒涉对一个重伤员来说,无疑是很危险的。晏福生在离五十里铺四五里的下游,
选择了河面较宽、水流较缓的河段,毫不犹豫地下了水。可是一下河,负伤的右臂
浸在水里钻心般的痛,他一头倒进了水中。幸亏水不深,他还能站起来。就这样,
他咬紧牙关,顽强地坚持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进。快到对岸时,南岸巡逻的敌人
发现了他,嚎叫着追赶到河边,边追边朝他开枪射击,他冒着敌人的枪弹,奋力爬
上岸,然后拼命地绕小道朝前跑,才逃离险境。
晏福生连日赶路,伤口无药治疗,已经开始溃烂化脓,疼痛难忍,但他却以坚
强的意志坚持着向北走。
一天深夜,晏福生实在走不动了,就钻到路边谷场的草垛里睡觉。身上一暖和,
他就觉得断臂奇痒难忍。此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伤口情况,只好用左手
五指隔布抓痒。等到天明,他打开裹伤口的破布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伤口因感染
已生了蛆,一条条白蛆正在伤口里蠕动! 他赶紧用草棍把蛆一条一条地从伤口里挑
出来,然后对着伤口吐上几口唾沫,以作消毒之用。接着起身继续赶路。
经过半个多月的艰难行进,行程近千里,在10月下旬的一天,终于在通渭县境
内追赶上了红四方面军的一支部队。晏福生碰到的是红四方面军第三十一军的一个
师部。他们早听说晏福生已经牺牲了,眼前这个人身穿破旧的便衣,还吊着个流血
的断臂,很难相信他是红六军团的一名师政委。于是政治部的同志盘问他: “你说
你是红二方面军十六师政委,我问你,你们方面军的副总指挥是谁? ”“萧克。”
“你认识萧克吗? ”“何止是认识,太熟悉了。”“他认识你吗? ”“那当然。”
“那好,二、四方面军会合后,萧克调到我们三十一军当军长了,不久我们就
可以见到人。”
“那就请你们快给萧军长发电报,说晏福生还活着,让他派人来接我,我的伤
很重,需要治疗。”
萧克接到电报后,说道: “怎么又冒出一个晏福生,莫非是假的? ”他决定先
把这个自称是晏福生的人先接过来再说。于是,晏福生被接到了三十一军军部。
萧克和晏福生相见,悲喜交集。他见晏福生的伤臂已经感染化脓,便立即让军
医给他治疗。晏福生的伤势严重,拖的时间又长,需要截肢,但三十一军没有条件,
必须转送到四方面军卫生部,于是晏福生又被护送到了红四方面军医院。
晏福生到总部医院不久,红四方面军总部根据中央军委命令,为执行宁夏战役
计划,率三十军、九军、五军共两万余人,改称西路军,进行西征,并成立了以陈
昌浩为主席的西路军委员会。
西路军从甘肃清远的二河口渡过黄河,先是向宁夏方向前进,然后沿甘肃河西
走廊向西挺进。晏福生也随总部医院踏上了西进的征途。
河西走廊是高寒地区,11月份就已经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红军指导员们身穿
单薄的衣衫,冒着刺骨的寒风,在沙漠戈壁中艰难地行进。进入河西走廊后,由于
天天要行军作战,总部医院跟着天天转移,晏福生的伤口得不到及时治疗,开始恶
化,必须截肢。
到山丹县后,医院刚一扎营,四方面军总部卫生部长苏劲光和医生刘朋来、陈
仁山等人给晏福生做了截肢手术。从那时起,晏福生就失去了整个右臂,成了名副
其实的独臂将军。
——转自泉石小说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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