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悄悄点燃的火炬 迪厄普惨剧与苏德战场的局势和“火炬”有密切的关系,而“火炬”行动的最 后拍板是英美两国争吵七个多月、最后美国让步的结果。推动这次行动的人又是英 国首相丘吉尔。丘吉尔推动“火炬”行动,出于他对大英帝国利益、欧洲局势的考 虑,特别是他对法国的希望。1940 年6 月,德国军队席卷西欧,法国本土沦陷已 不可避免,法国政府内部投降派占了上风。丘吉尔坚决要把战争打下去,多次去法 国游说,希望法国政府迁到法属北非,与英国继续抗敌,但没有成功,法国政府还 是以退出战争,保全了舰队,也保住了半壁江山。从此丘吉尔知道,没有法国的支 持,英国打不赢战争,但法国已经退出战争,丘吉尔就想占领法属北非,这样德国 人会占领法国全境,法国政府就被迫面临这样的选择:或是听任德国人摆布,甘当 傀儡,或是再次同英国一道对德国开战。但这时英国自顾不暇,无力旁鹜。 1941 年下半年,世界局势大变。 苏美相继参战后,第二次世界大战变成名副其实的世界战争,盟国领导人运筹 谋划战争的目光随之扩大到更广阔的空间。这个时候,西方盟国在欧洲面临的一个 最紧迫的任务就是尽快在苏德战场之外开辟新战场,从侧后给德国施加压力。要完 成这一任务,首先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丘吉尔想起了法属北非,想借美国人之 力占领北非。 1941 年圣诞节期间,英美在华盛顿召开第一次联合战略协调会议——阿卡迪 亚会议。丘吉尔提出了他的新战场方案,代号是“体育家”,具体设想是在阿尔及 利亚登陆,尔后东进,与在埃及的第8 集团军会师,彻底控制北非。罗斯福没有表 态,但美国将领们群起反对。他们认为西北非与德国没有直接干系,在此处开辟战 场如隔靴搔痒。到了4 月,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上将提出了美国方案——在法国 登陆,英国军队先占领法国的布列斯特、瑟堡,美国军队随后源源开到。以马歇尔 为代表的美国军方认为,西欧是世界最发达的地区,早晚得打,凭英美两国的实力, 没有必要同德国人兜圈子,搞什么“间接战略”,完全可以单刀直入,痛快利索, 既可使刚参战的美国军队开门见红,打出军威,又可在欧洲打下基石,拉住苏联, 以免俄国像上次大战那样,经不住德国人的重锤猛击而崩溃,从而保住本不牢固的 反法西斯联盟。 但英国的考虑则复杂得多。英国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西线四年半的大屠杀, 经历过加利波利的登陆恶梦,在1940 年又被德国装甲师打得鼻青脸肿,知道现在 即使能占领那几个港口,结果也是第二个加利波利。英国除了逼法国政府加入盟国 的考虑外,还有政治和军事上的两方面原因。从政治上说,北非有英附属国埃及, 又扼守进入西亚乃至南亚的要冲,距其在东南欧的势力范围又很近,故北非的得失, 关系到大英帝国的存亡。若在北非登陆,打出第二战场的旗号,既可对斯大林有个 交待,又可就势向东南欧发展,恢复英国的势力范围,可谓“公私兼顾”。从军事 上说,在北非的法国军队人数虽不少,但装备简陋,更重要的是许多法国人痛恨德 国,时刻准备光复祖国。对于英国人,法国人的感情很复杂,特别是在1940 年英 国舰队袭击奥兰和米尔斯比尔的法国军舰后,相当多的法国人,尤其是海军总司令 达尔朗海军上将十分痛恨英国人;但也有相当多的人理解英国当时的行为实属无奈。 不过对美国人,法国人一致有好感,美国政府与法国维希政府保持有良好的关 系。鉴于此因,丘吉尔和英国三军领导人虽认为在法国登陆无异如以卵击石,但在 法属北非登陆则十拿九稳。英国人自然坚决反对美国军方的方案。 二个月后,英军在北非大败,埃及岌岌可危,英美军方的争执随之升温。 美国将领认定,即使到1943 年,英国人也不会同意在西欧登陆,他们压根儿 就不想这么做。马歇尔愤然向总统建议对英国发最后通牒:若英国再对美国的计划 置若罔闻,美国就抽身去打日本人,丢下英国人去喂希特勒这头恶狼。 罗斯福当然不能同意这种蛮横作法,他对将领们说,如果不能说服英国人,就 按英国说的做,无论如何要让美国陆军在年底前与德国人交交手,这样既可以给斯 大林个交待,也可以鼓舞国内的士气。接着就发生了马歇尔在伦敦与英国同行唇枪 舌战的事。双方唾沫横飞,大战几轮,还是谈不拢,最后交给罗斯福裁决。7 月22 日,罗斯福发电到伦敦,一锤定音:“既然英国人还愿参加‘大锤’(即在法国海 岸有限登陆),就只好在北非同他们合作。”丘吉尔大喜,将“体育家”改名为 “火炬”。 政治家们决策定音,按理说下来就看陆海空三军的本事、真刀真枪地干就是了。 但北非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法国人不是非得用武力揍翻的德国人。 法国与英国近50 多年来如同一对上世结怨、现世结亲的恩怨夫妻。在上次大 战中,两国军队并肩血战四年,打败了德国。这次战争中,法国被逼无奈,被迫与 英国分手,做了纳粹德国的情妇,但法国新仇未报,旧情犹在,坚决不向德国人提 供一兵一卒,更不把强大的法国舰队交给德国人。但法国人未想到英国岛民在极度 的恐惧中,竞对自己在北非的舰队下毒手,实在恶气难消。但美国在法国人的眼中 是位诚实又魅力十足的新情人,两国私情不断。 由于有这层微妙的关系,英美两国将军在制定“火炬”计划时,一开始就打算 最好不必动武,把法国人拉回自己的怀抱,真要动武也别把法国人打得太疼;但也 别让法国人把自己伤着,特别是进行登陆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利用法国人对美国 的好感劝降,在登陆时法军不加抵抗。紧张的政治活动和周密的军事准备水乳交融, 构成北非登陆的一大特色。 丘吉尔考虑到英美法三国的这种复杂关系,考虑到美国人在北非登陆决策上的 让步和地面部队多为美国人,遂十分慷慨地建议美国人来当“火炬”行动的总指挥 官。由于欧洲地区的作战主力是陆军,罗斯福就根据马歇尔的推荐,任命从未指挥 过战斗部队的艾森豪威尔将军当总司令。1942 年7 月25日,英美参谋长联合委员 会下令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一落到具体的登陆作战计划,英美将军们分歧又起。 第一个分歧是登陆的时间。英国军方在丘吉尔的催促下,建议在10 月7 日登陆, 美国人说根据“战斗装载”原则,登陆时间得在11 月7 日。在登陆地点问题上, 美英军方争议更大。 制定大战略谨小慎微的英国人这时分外兴奋,英国人预料到德意在盟军北非登 陆后会抢占突尼斯、保护隆美尔的侧后,便主张深入地中海,在毗邻突尼斯的阿尔 及利亚登陆,然后直捣突尼斯,与蒙哥马利夹击隆美尔。制定大战略时粗旷豪放的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此时却顾虑重重。美国人觉得阿尔及利亚虽在德国飞机的半径 之外,但太远了。美国人担心登陆时不仅会遭到法军的抵抗,西班牙也会参战,德 军还会芽过西班牙,占领直布罗陀,封锁直布罗陀海峡,认为英国人的方案太冒险, 提出在最西边的摩洛哥大西洋海岸登陆,然后穿过阿尔及利亚杀向突尼斯。美国海 军出来帮腔,说他们没有那么多舰船把部队送到地中海。双方吵来吵去,迟迟定不 下来。而有关法军抵抗问题,又给争吵火上浇油。 法国在北非有一支相当强大的军队,由于英国曾于1940 年袭击过驻米尔斯克 比尔和达喀尔的法国海军部队,德国人同意法国调集和装备一支防御部队,这支部 队拥有12 万名官兵、350 架性能一般的飞机、200 多辆坦克、一定数量的轻型火 炮和迫击炮,以及一些海军部队,其中包括现代化战列舰“黎塞留”号和驻泊达喀 尔的巡洋舰- 驱逐舰舰队。另一艘尚未竣工的战列舰“让- 巴尔”号以及许多艘驱 逐舰和潜艇驻泊在沿海其他港口。如果上述法国部队都坚决抵抗,如果德国人进驻 西班牙和法国基地以支援这些法国部队,登陆行动就很可能失败。让法军不抵抗的 最好办法就是由美国军队出面。罗斯福坚信,由美军打头,可能不会遭法军的抵抗。 若英国人掺和进来,“必将引起非洲所有法军的全力抵抗”。丘吉尔虽觉得此言有 理,但不愿就这样当配角,更担心美国陆军没有任何两栖登陆战的实战经验,要是 法军抵抗,后果可就难说了。在非洲可不能出现第二个迪厄普,更不能有第二个加 利波利。他坚持让英国有经验的部队出马,哪怕穿上美国军服也行,反正都讲英语, 法国人一下子也听不出来英国英语和美国英语的区别。但美国人不干,认为这是欺 骗,不是欺骗敌人,而是让狡猾的英国人盗用自己的清白名声去骗自己的朋友。从 两国参谋长之间开始的争吵最后成了罗斯福和丘吉尔之间的笔墨官司,一时间,大 西洋上空电文如梭。罗斯福、丘吉尔终于在9 月15日达成妥协,决定在摩洛哥的卡 萨布兰卡、阿尔及利亚的奥兰和阿尔及尔三点登陆。为了赢得法军的好感,首批登 陆的部队是美军,英军随后上岸。美军主要负责地面作战,英国负责海上的行动。 罗斯福最后用一个著名的一字电文结束了这场“跨越大西洋作文比赛”——“妙!” 各方皆大欢喜。 一旦在时间,地点和军队国籍问题上取得共识,下面的事情就好进行了。 美国海军陆战队战前的两栖登陆战研究结果和英国两栖袭击战实战经验显示出 巨大的价值。 这次登陆战的准备时间十分紧迫,但准备工作忙而不乱,并第一次建立了战区 和局部战场单一指挥官一元化指挥体系。这种体系一直沿用至今。 根据统一指挥的原则,总司令艾森豪威尔负责指挥所有参战部队,其总司令部 设在直布罗陀。海军总指挥为英国海军老将坎宁安海军上将。艾森豪威尔把在摩洛 哥、奥兰、阿尔及尔登陆部队编为西、中、东三个特混编队。 西部编队司令由后来大名鼎鼎的巴顿任司令,共有陆军2.45 万人,由肯特· 休伊特海军少将指挥的西部海军特混舰队(或称第34 特混舰队)直接从美国运至 摩洛哥,计有102 艘舰艇,其中29 艘是运输舰。中路特混编队,计有1.85万美军, 由后来在突尼斯打了败仗、丢了乌纱帽的劳埃德·弗雷登德尔少将指挥,由英国海 军准将托马斯·特鲁布里奇指挥的中部特混舰队运送,从英国的克莱德湾出航。进 攻阿尔及尔的东部海军特混编队,由英军和美军各9000 人组成,部队司令官是美 国陆军少将查尔斯·赖德,由英国海军少将巴勒指挥的东部特混舰队运送,从英国 启航。 海军总指挥坎宁安海军上将负责范围西起西经40°,东至突尼斯的邦角和西西 里附近的马雷蒂莫岛。当休伊特海军少将越过西经40°后,西部特混舰队的上司就 自动由美国大西洋舰队总司令英格索尔海军上将变成坎宁安,坎宁安听从艾森豪威 尔的命令调动舰队。在巴顿上岸并建立岸上指挥部前,舰队由休伊特指挥,之后休 伊特就受巴顿指挥。中部、东部的指挥关系也大体相同,所不同的是坎安宁将乘专 门改装的指挥舰与舰队一起出发。参加“火炬”行动的空军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由 美国陆军航空兵杜立特尔中将指挥的西部群,负责摩洛哥方向,另一部分是由英国 空军上将威尔士指挥的东部群,负责阿尔及利亚方向。两部分都听命于艾森豪威尔。 鉴于意大利海军、驻法国土伦的法国舰队的威胁,英国海军暂停了去苏联的北 极护航船队,把大部本土舰队的战列舰调给坎宁安,其中有“约克公爵”号、“纳 尔逊”号,与驻直布罗陀的H 舰队合为一股,组成掩护编队,准备开入地中海。英 国人和美国人当然记得迪厄普的惨痛教训,三个特混舰队都派有航空母舰和战列舰, 以向登陆舰队提供火力支援。如果法国人真要抵抗到底,只有用战列舰猛揍了。 由于地面部队庞大,对补给品的需求量极大,不能依靠海滩,必须得有港口, 而直接进攻港口代价巨大,成功的把握不大,因此登陆地点都选在离港口不远的开 阔海滩,以从侧后攻取港口。由于敌人挫败登陆突击的最好作法是固守港口,进而 断绝盟军增援兵力所需要的各种补给,因而以最小的损失尽快地夺取港口就成了至 关重要的任务。尽管有迪厄普的教训,艾森豪威尔及英美参谋人员仍不甘心,准备 派出专门的部队在进攻一开始就直取港口,以防止守军凿沉船只阻塞航道或破坏码 头。就在参谋们忙得昏天黑地的同时,在北非的美国外交人员传来了颇有希望的好 消息。 10 月上旬,身材高挑、相貌堂堂的美国驻阿尔及尔总领事罗伯特·墨非来到 伦敦,口若悬河地向艾森豪威尔介绍说,他已在阿尔及利亚建立了几个抵抗组织, 已把北非法军总司令阿尔彭斯·朱安和他的前任参谋长、现阿尔及尔城防司令马斯 特将军争取到盟军一边,届时只要法国上层人物挑头,法军定会一呼百应,站在盟 军一边。他提议请赋闲在家的法军前集团军司令吉罗上将出山,与盟军合作,并一 再渲染说吉罗在北非法军中名望高,影响大,同时提到吉罗本人提出的交换条件— —由他顶替艾森豪威尔出任总司令,因为他的军衔比艾森豪威尔高。艾森豪威尔不 冷不热把墨非打发回阿尔及尔。 不久墨菲又送回一条信息,说维希政府海军总司令达尔朗海军上将也是位可供 考虑的入选,并说达尔朗要求与盟军直接会晤。 达尔朗在法国的威望极高,仅次于贝当,法国海军完全听命于他,是位极重要 的人物,艾森豪威尔有心想与他联系。但此人是位臭名昭著的维希分子、仇英分子。 美国国务院出于对维希政府的极端不信任,担心这种接触会导致盟军即将实施的登 陆作战泄密,促使德国人迅速向非洲调集部队和飞机,从而使盟军整个入侵计划遭 致失败。艾森豪威尔只得又把希望放在墨非建立的抵抗组织上,派副手马克·克拉 克携带一大笔贿金于10 月22 日深夜乘潜艇前往阿尔及尔。克拉克一行上岸时遇 到风浪,那一大笔美元全掉到海里喂了鲨鱼。他们好不容易才见到墨非和马斯特将 军。双方藏在一所海滨别墅里密谈,正谈得热火朝天时,法国警察突然前来搜查, 克拉克一行慌忙躲入一间空酒窖里才保平安。10 月25 日,克拉克安然回到直布 罗陀。这次会晤颇有收获,马斯特将军表示要与盟国合作,说只要盟军到来,朱安 将军也一定会帮助盟军上岸。他还表示要与在摩洛哥的法军联系,让他们也帮助盟 军。但克拉克出于安全原因,没有把盟军登陆的时间和地点告诉马斯特。艾森豪威 尔听完克拉克的汇报,颇感满意。虽然没有把达尔朗争取过来,但奥兰和阿尔及尔 的大门已经敞开了,现在只需要对付停泊在卡萨市兰卡的法国军舰了。艾森豪威尔 与坎宁安商量了一下,把战列舰、航空母舰都交给了西部特混编队和坎宁安指挥的 掩护舰队,在奥兰、阿尔及尔登陆的中部、东部编队只有巡洋舰,准备直接开入港 口。艾森豪威尔不知道,防守港口的海岸炮都是由海军人员操纵的,这些入都忠于 达尔朗。 就在艾森豪威尔等人与法国人搞这些秘密勾当的时候,休伊特海军少将已率西 部特混舰队从美国弗吉尼亚的汉普顿港驶出,正穿过大西洋,直扑摩洛哥。几天后, 中部、东部特混舰队也纷纷从英国西海岸出发,驶向直布罗陀,准时在直布罗陀会 合, 11 月6 日驶过直布罗陀海峡,然后兵分三路,中部特混编队分别奔向奥兰和 阿尔及尔,由坎宁安亲率的掩护舰队直奔东北方,随时准备截击敢于迎战的意大利 和法国舰队。至11 月7 日晚,盟军三支编队已占领准备登陆的海域。 德国人和意大利人对盟军的上述活动一无所知。希特勒在迪厄普袭击战后,见 盟军继续在英国集结舰船和陆军,以为盟军又要发动进攻,便把眼光死死盯在欧洲。 德国海军的潜艇都在北大西洋最繁忙的航线上潜伏,想大开杀戒,殊不知从美国驶 出的西部特混舰队的航线是中大西洋。盟军为了保证“火炬”行动的成功,把所有 的反潜护航舰艇都用来保护各登陆编队,护航航空母舰、驱逐舰、远程岸基巡逻机 严密护卫着各编队,德国潜艇根本无法接近编队。这时又逢大西洋的风暴季节,海 上风大浪高,能见度极低,德国潜艇没有发现任何盟国庞大舰船编队的踪迹。直到 坎宁安的船队通过直布罗陀海峡后,法军才通过西班牙人知道一支数量很大的船队 正向东驶。但德意两国情报人员不知道船队要驶向何处,意大利人觉得是向法属北 非,而德国人觉得是一支去马耳他的船队。德意情报人员还在争吵不休,盟军已开 始登陆了。 盟军的这次登陆虽有朱安、马斯特将军等法军将领为内应,又有美国海军陆战 队在战前的准备和英国人的实战经验,可还是乱哄哄的,因为时间太短,没有足够 的有经验的登陆艇驾驶人员。美国海军在战争爆发时,匆忙征集了大约3000 人, 并于1942 年6 月对他们进行驾驶登陆艇训练。尽管这些参加训练的人员刻苦努力、 热情很高,但他们毕竟只受过两个月的专门训练,不可能熟练掌握两栖突击中的操 艇技术,更不可能获得巨浪汹涌条件下的操艇技术。英国海军登陆艇驾驶人员的水 平同美国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在摩洛哥方向,西部海军特混舰队在11 月7 日分为南、中、北三个突击舰群。 南路突击舰群调头南下,直取磷酸盐输出港萨菲,准备送6500 名官兵和90 辆中、 轻型坦克上陆,从南面逼近卡萨布兰卡;中路突击舰群是主力,前往小港费达拉, 准备送19500 名官兵和79 辆轻型坦克上陆,以便从北面向卡萨布兰卡进逼;北路 突击舰群决定驶向海滨村庄梅迪阿,送9000 名官兵和65 辆轻型坦克上陆,以夺 取利奥特港附近的飞机场。由休伊特指挥的掩护群向卡萨布兰卡进发,准备炮击任 何企图驶离该港的法国军舰。为了同时支援三个地方的登陆,航空母舰支援群分为 三组:一艘护航航空母舰前往萨菲;两艘护航航空母舰前往梅迪阿;“突击者”号 和另一艘护航航空母舰则驶往彼此相距仅15 英里的费达拉和卡萨布兰卡。 美国海军根据以往的经验,主张把登陆时(H 时)定在天亮,以便能用舰炮支 援。但不知道登陆特点的巴顿不相信海军舰炮有什么用,总想着突然性,想利用黑 暗突然上岸,给法国人来个措手不及。休伊特无奈,只得同意把H 时定在黎明前两 小时的4 时,这就是说集结、换乘、出发、航渡、上岸必须在黑暗中进行。7 日午 夜前,中路突击舰群的15 艘运输舰在2 艘重巡洋舰、10 艘驱逐舰的伴随下,想 在午夜时驶抵距海岸6 ~8 海里的换乘区,可一股强大的海流使突击舰群航向改变, 突击舰群只得修正航向。航行的改变,使几艘运输舰在黑暗中掉队迷航,未能按时 到达换乘区。一节出问题,节节跟着乱。美国兵装备太重,又给乱中添乱。登陆部 队由于每人多带了60 磅的装备,在沿着登陆网梯向颠簸起伏的登陆挺换乘时,动 作迟缓,到早晨4 时,预定的艇波中只有一半到达了会合区。然而,控制驱逐舰不 能继续等待,便开始引导现有艇波向出发线进发。大约50 分钟后,登陆艇驶抵出 发线。然而,海滩识别标志艇并不知道所出现的上述迟误,在一段时间内曾不断地 显示其灯光信号,结果反而造成了混乱。因为有两艘海滩识别标志艇偏离了预定位 置,其中一艘偏离的距离达2 海里多。晨5 时,即H 时之后一小时,第一艇波开始 向海滩前进,接着,每隔5 ~10 分钟,第二、第三艇波相继跟进。登陆艇开足了 马力,马达声终于引起敌岸炮兵连的注意,他们打开探照灯,先在空中搜索,然后 转向海上搜索。当支援艇上的机枪开火时,灯光骤然熄灭。 可是,就在这时,那些毫无经验的小艇艇长们给登陆部队造成了不少损失: 有的登陆艇撞上了与登陆海滩相毗邻的岩礁;有的则被卷入拍岸浪,突然横转, 被冲上海滩。一些士兵落入海中,深重的装备把他们坠向海底。那些安全靠岸的登 陆艇,有许多因退潮而搁浅,无法撤回海上。好在登陆艇没有都毁了,法国人也看 不清目标,到黎明时分,登陆艇总算把3500 人送上岸。登陆部队占领费达拉城, 但滩头两侧的海岸炮仍在法国人的控制之下。现在天已大亮,谁都不知道法国人会 不会开炮。 在这关键时刻,同情盟国的积极分子们当然不会闲着。法军在卡萨布兰卡有1 个师,师长贝图阿尔是位通美反德分子,早就同在阿尔及尔的马斯特将军联系好, 准备欢迎盟军登陆。但同马斯特一样,他只知道英国广播公司的播出的登陆时间暗 号。11 月7 日晚,这些抵抗运动者们终于在收音机里听到盼望已久的声音:“罗 伯特来了,罗伯特来了……。”贝图阿尔立刻带人扣住了德国停战委员会成员,然 后向法驻摩总督诺盖将军和驻卡萨布兰卡的海军司令米歇勒海军少将游说,劝他们 不要抵抗,一支庞大的美国舰队已开到外海,就要登陆了。如果美军真来了,诺盖 也真想揍德国人,但美国人真来了吗?窗外漆黑一片,诺盖将军沉默了半天,拿不 定主意,后听报告说这仅仅是次小小的骚扰性进攻,并没看见贝图阿尔所说的“庞 大舰队”,立刻下令抵抗,并以叛国罪逮捕了贝图阿尔。6 时,天空破晓,法军在 费达拉锚地翼侧的海岸炮突然向登陆部队和控制驱逐舰开火了,美驱逐舰立即还击。 不一会儿,“布鲁克林”号和“奥古斯塔”号重巡洋舰也参加了炮击。位于卡 萨布兰卡上空的“突击者”号航空母舰上的舰载机遭到了法国战斗机的攻击,4 架 美国飞机被击落。不久,掩护群的观察机也遭到了对方防空火力和战斗机的攻击。 上午7 时,美“马萨诸塞”号战列舰及其僚舰“塔斯卡露莎”号和“威契塔”号将 其127 毫米舰炮转向法机射击,击落法机1 架。紧接着,停在卡萨布兰卡港内的法 国战列舰“让·巴尔”号和位于汉克角的威力强大的岸炮连也向掩护群开火,而掩 护群立即向它们回击。谁都不愿看到的情况终于出现了。巴顿实在不想打下去,他 派出一个代表团,乘车前往卡萨布兰卡安排停火事宜,车上悬挂着一面美国国旗和 一面停战旗。他们获准通过前线,在街上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然而,米歇勒却拒 绝接见他们。正当代表团中的一位军官和米歇勒的助手发生争执时,从汉克角岸炮 连传来的一阵齐射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炮声震动了将军府窗上的玻璃。这时,米 歇勒的助手趁势说道:“这就是给你们的回答!”既然如此,只能打了。在这场混 战中,美国海军占了优势,因为法国飞机都是战前生产的老爷机,也没几架,不是 美国舰载机的对字。美国俯冲轰炸机像打活靶一样把2 枚1000 磅的炸弹扔在“让· 巴尔”号上,把它炸沉在港口,港口的小舰队也遭舰载机的轮番轰炸,很快就所剩 无几。那两个海岸炮连在午前也落入美军之手。控制了海滩,下面的任务就是占领 卡萨布兰卡。 但这时美国人遇到了麻烦。麻烦出现在海滩上,就是部队和物资的上陆速度越 来越落后于原定计划。当时没有足够的登陆艇进行部队和物资的输送工作,登陆艇 的艇员们由于通宵达旦地操作,已经疲惫不堪;在天亮之后,他们的操艇技能也没 有多大改进,登陆艇的碰撞事故和突然横转现象时有发生。海滩上大量搁浅的和被 丢弃的小艇在涨潮的潮水和翻腾的拍岸浪的冲击下,相互碰撞,有的被撞得粉碎。 到当日黄昏,中路突击舰群的347 艘登陆艇中将近一半已经毁坏;运输舰上的19500 名登陆部队只有40%被送上岸;至于物资的卸载更是落后于原定时间。没有了补给, 美军进展缓慢,在10日才包围了距离仅16 公里的卡萨布兰卡。在卡萨布兰卡南面 的萨非、北面的梅迪阿登陆的美军,情况一样糟,只是由于法国军队打了一阵,不 想打了,再加上美军舰炮火力很猛,他们才站住脚跟。 美国西部特混编队的登陆乱七八糟,在奥兰和阿尔及尔的登陆更是可笑。由于 英国舰队1940 年7 月曾在奥兰附近猛打了一阵法国舰队,法国人伤亡惨重,在奥 兰的法国人恨透了英国人。英国人自知理亏,就让美国人干。 中部特混编队的美国陆军是第2 军,有第1 装甲师和大名鼎鼎的与美国海军陆 战队一块儿进行过登陆战训练的“大红一师”第1 步兵师。美军准备分三路在奥兰 登陆。第一路在奥兰以西的两个滩头;第二路是主力,在城东阿尔泽港及其相毗邻 的一段海滩上登陆,两路上岸后迂回奥兰;第三路是由400 名突击队组成的B 战斗 群,准备在H 时后2 小时乘英国快艇“华尔纳”号和“哈兰特”号,直接闯入奥兰 港,夺取港口,防止码头被破坏,再占领城后面的机场,让飞机尽快从直布罗陀转 场进驻。“大红一师”毕竟是多少受过两栖登陆战专门训练的部队,奥兰的海滩也 没有摩洛哥海岸那种拍岸浪,在奥兰东西两侧的登陆十分顺利,坦克开上海岸。但 那个B 战斗群可遭难了。 美国突击队在艇上专门挂起大幅美国国旗,“华尔纳”号一马当先,强行通过 一条封锁港口入口的铁索,以为不会有事,但法国人哪管这些,两艘法国驱逐舰和 一艘鱼雷艇冲上去一阵猛揍,打得“华尔纳”号爆炸沉没,艇上70%的艇员和搭载 的部队也随艇沉没。“哈兰特”号尾随着它的姊妹艇“华尔纳”号,运气也不美妙。 它遭到100 英尺外的一艘法国驱逐舰的炮击,动力系统失灵,顺水漂移,接着爆炸 起火。舱内肆虐的大火把艇上人员都赶上甲板,人员暴露在来自四面八方的机枪火 力之下,其中有一半人伤亡。最后艇员弃艇,全部被俘。B 战斗群完蛋了,待后来 主力占领奥兰后,港口已被法国人破坏,港湾已被凿沉的商船和小型军舰阻塞。 在阿尔及尔,美军按计划在阿尔及尔西、东两侧三个平静、没有潮汐的海湾内 换乘并登陆,同时派英国驱逐舰“布罗克”号和“马尔科姆”号满载着突击队员, 直接闯入阿尔及尔港,以防止法军破坏港口。法国陆军的守军司令知道盟军肯定会 占领阿尔及尔港,听到英国广播公司的呼叫后,就让手下的人抢占了市内的各个要 点。把有敌对情绪的军政官员关了起来,法国守军陷入瘫痪,海岸已经没有防御。 即使如此,因为登陆的美国军队战前缺乏训练,其由舰到岸的运动比在摩洛哥任何 一处的登陆更为混乱,延误的时间也更多,各营兵力混杂一起,人员星散在长达数 英里的海岸上,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队伍整顿好,向内陆推进。由于马斯特等人的活 动,许多法国部队——包括两个重要机场的守卫部队在内,一见盟军就缴械投降, 盟军迅速向前推进,成了一种兵不血刃的行军。 但那两艘往港口里硬闯的英国军舰遭到灭顶之灾。这两艘挂着美国国旗的英国 军舰被黑暗和陌生的水域搞得晕头转向,它们没有找到通往港口的狭窄入口。好容 易找到,开了进去,劈头盖脸挨了顿炮弹,“马尔科姆”号被重创,不得不撤出战 斗;“布罗克”号冲过水中障碍,抵近了一个码头,并把突击队输送上岸。可是, 这些部队立即遭到轻兵器的火力压制,很快成了俘虏。“布罗克”号虽然设法逃走, 但因受重创,后来在拖曳过程中沉没。 不过阿尔及尔港没有像奥兰港那样被毁,不是因为登陆的美军本事大,而是墨 非、朱安、马斯特、达尔朗的功劳。 或许是上帝的故意安排,达尔朗海军上将这时正在阿尔及尔看望他生病的儿子。 墨非在进攻开始前,带着一帮人去见守军司令朱安,要他下令停止抵抗。朱安叫来 正在城里的达尔朗海军上将。达尔朗一听美军要进攻,又气又惊,大骂:“我一直 知道英国人蠢,以为美国人聪明些,不想也是一路货!”他拒绝投降,手下的人还 把墨非等人扣了起来。朱安大怒,怒视着达尔朗。 其实达尔朗是位地道的爱国者,他在等贝当的指示,并非真想与德国人站在一 起去反对英国和美国。他已向贝当发电,要求授权他相机行事。贝当同意了,又经 过墨菲的劝说,达尔朗下了一道口头命令:阿尔及尔地区的法军停火,让盟军使用 港口。达尔朗的这个命令救了东部特混编队。当日下午天气骤然恶化,到18 时, 盟军不得不取消所有的支援性登陆。由于操艇人员驾驶技术拙劣,东部海军特混舰 队的登陆艇已损失达90%,输送上岸的增援兵力和物资为数甚少。在这种情况下, 如果法军继续抵抗,盟军岸上的局势就会变得异常险恶。但达尔朗的一句话,使盟 军部队和补给品得以在阿尔及尔港内卸载,既让盟军逃过了大难,又为盟军挺进突 尼斯铺平了道路。次日下午,克拉克来到阿尔及尔,要达尔朗立即下令法属北非的 法军立即停火。达尔朗有心这样做,可担心法国南部会被德国占领,他在等贝当的 进一步指示,就说他无权这样做。克拉克火了,发出最后通牒,要把他扣起来。达 尔朗与部下商量了一下,接受了最后通碟,于次日上午11 时下令全面停火。由于 达尔朗的影响太大,北非的法军都放下了武器。希特勒早就不耐烦了,闻讯下令占 领法国全境,抢夺法国舰队。早料到这一手的法国海军立刻把军舰凿沉在港内。本 土全部被占,舰队也毁了,达尔朗也没什么指望了,而美国人想借达尔朗稳定北非, 以巩固后方,同意让达尔朗当北非高级专员。达尔朗觉得合算,就保证使“法国陆 军和海军的满腔怒火转向德国人”。这样“火炬”行动的登陆部分也就结束了。 在这次两栖登陆中,登陆的美英盟军没有遇到什么象样的抵抗,但还是笨手笨 脚,洋相百出。德军南线总司令凯塞林元帅听到盟军在法属北非登陆的消息后,说 :“这不是打仗,是演习。”更确切地说,是乱哄哄的登陆演习,而不是真正的两 栖登陆战。美国一位研究北非作战的陆军历史学家曾指出:“部队为在法属北非登 陆所进行的战前训练……没有达到预期要求,甚至还达不到为战胜装备精良、作战 顽强的敌人所需要的训练水平。”英国人、美国人当然不会对自己在两栖登陆战中 暴露出来的问题视而不见,或熟视无睹。北非登陆是盟军大规模战略性两栖登陆战 的预演,证明了美国海军陆战队在战前确立的两栖登陆战基本原则的正确性,又从 失败证明了迪厄普登陆战的教训——直接占领港口是不可能的。8 个月后,盟军又 发动了代号为“爱斯基摩人”的大规模两栖登陆战,占领了西西里岛。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