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萨勒诺之战 英国首相丘吉尔并不满足于占领西西里,他想伺机在意大利本土登陆,把意大 利彻底逐出战争,吸引德军进军意大利,把意大利变成牵制、消耗德国军力的战场, 因此一直在积极活动,想在西西里之战结束后,进攻意大利本上,或进攻希腊。而 在肃清北非歼敌前夕,盟军地中海战区总司令艾森豪威尔也发现意大利军队已到了 瓦解的边缘,他认为再揍意大利一下,意大利就得投降。1943 年5 月,丘吉尔与 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一同从华盛顿飞抵阿尔及尔,与艾森豪威尔及盟军地中海战 区的三军司令商量下一步的计划。盟军地中海战区的将领们都觉得在西西里之战结 束后应再接再厉,攻入意大利本土。艾森豪威尔也执同样观点。但马歇尔却颇为忧 虑,担心会陷入意大利战场,而影响了在法国登陆的“霸王”计划。因此他让艾森 豪威尔制定两个计划,一个是进攻撒丁岛和科西嘉岛的计划,另一个是进攻意大利 南部的计划,以便从中选一。艾森豪威尔命令驻扎在阿尔及利亚的美国第5 集团军 司令部制定进攻撒丁岛和科西嘉的计划;在利比亚的英国第10 军和第5 军制定进 攻意大利南部的计划。 进攻意大利南部的最佳路线是从西西里越过墨西拿海峡。但盟军进攻西西里的 部队在占领该岛后,肯定已精疲力竭,因此艾森豪威尔指示英国第10军再制定一个 代号为“外墙”的两栖登陆计划,让北非盟军直接在意大利“足尖”的雷礁登陆。 他又令英国第5 军制定代号为“高脚杯”的两栖登陆计划,准备一旦第10 军在雷 礁受挫,第5 军就在雷礁以北登陆,迂回德意军的后方。 老谋深算的英国人在进攻法国时谨慎,但对付意大利却非常胆大。他们对艾森 豪威尔的计划颇有意见,认为它缩手缩脚,没有魄力。英国三军参谋长委员会要求 在那不勒斯登陆,或干脆到罗马附近登陆。美国人觉得英国人疯了,可是意大利军 队在西西里之战中的表现证实了英国人和艾森豪威尔的预料。西西里之战还未结束, 意大利政坛风云突变,以前任总参谋长巴多里奥为首的意大利法西斯党上层人物在 意大利国王的支持下发动政变,7 月25日推翻了墨索里尼。巴多里奥知道意大利必 须停战,而停战必遭德军占领,意大利会变成战场。他想让盟军迅速占领整个意大 利。抱着这种想法,他令意大利驻葡萄牙首都里斯本的外交官和盟国联系,商谈投 降事宜。8 月3 日,意大利新任驻葡萄牙公使馆参赞与英国使馆秘密联系,希望就 投降问题举行秘密会谈,盟军从此开始了同巴多里奥政府长达一个月的谈判。巴多 里奥政府在谈判中表示愿与盟军充分合作,把意大利舰队开到马耳他,把军港塔兰 托和附近的福贾空军基地都交给盟军,唯一的条件是盟军得占领意大利全境。但盟 军根本无意在1943 年去占领意大利全境,更何况盟军单引擎战斗机的作战半径只 能到达那不勒斯以南的萨勒诺。盟国和意大利新政府的谈判陷入僵局。 然而意大利政局的变化和秘密谈判改变了艾森蒙威尔的作战计划。为了尽快占 领罗马,经英美联合参谋长委员会的批准,艾森豪威尔放弃了进攻撒丁岛和科西嘉 岛的计划,令美国第5 集团军在那不勒斯以南的萨勒诺登陆,占领那不勒斯。登陆 行动的代号为“雪崩”,其含意不言而喻。为了牵制在意大利南部的德军,艾森豪 威尔令蒙哥马利的第8 集团军强渡墨西拿海峡,在意大利最南端登陆,代号为“湾 城”。英国第1 空降师将乘船占领塔兰托和福贾空军基地,代号为“响板”。 意大利人在急于投降,盟军在匆忙准备,德国人自然也没闲着,因为驻意大利 德军的形势极为险恶。德国人根本没料到墨索里尼会被推翻,一夜之间发现昔日的 同盟军随时都会变成敌人,自己在意大利的军队散落在这个国土狭长的国家里,最 南边的军队经过西西里之战已精疲力竭,随时都会在盟军和意大利军队的双重打击 下全军覆没。希特勒不敢怠慢,7 月26 日命令德军占领法意、德意边界的各山口、 隧道和桥梁。也不管意大利人是否同意,从法国和德国把几个师开入意大利北部, 组成B 集团军群,由隆美尔任司令,准备随时南下,接应在罗马以南的德军。德国 最骁勇的部队之一——第2 伞兵师也从法国飞抵罗马,准备擒贼先擒王,一旦意大 利背叛,就干脆黑手掏心,占领意大利军队的大脑——总参谋部。 直接指挥意大利南部,巴尔干地区德军的凯塞林元帅,深知责任重大,下令成 立第10 集团军,由德国陆军中将海因里希·冯·维廷霍夫任司令,负责战役指挥 的具体事务,自己集中精力处理与隆美尔B 集团军群的协调及意大利战场的总战略。 在凯塞林元帅的说服下,希特勒在8 月底决定:如果盟军在意大利本土登陆或意大 利投降,凯塞林麾下的德军将坚守罗马地区,待意大利南部和在科西嘉、撒丁岛的 德军平安撤出后,再一同北上,与隆美尔会合;如果意大利没有投降时盟军就登陆, 德军就与意大利军队一起保证在意大利南部的德意军队能平安撤至罗马。为此,凯 塞林把第76 装甲军和第14 装甲军交给刚刚成立的第10 集团军。第14 装甲军 驻守在吉埃塔至萨勒诺的意大利西海岸,第76 装甲军驻在意大利南端的卡拉布里 亚地区。前者就是在西西里遭到盟军重创的赫尔曼·戈林师和第15 装甲步兵师, 总兵力约4.5 万人;后者是在西西里卡塔尼亚打得蒙哥马利寸步难行的第29 装甲 师和赶来增援的第16 装甲师。除这两个军外,第10 集团军司令维廷霍夫还直接 控制驻福贾地区的第1 空降师。在罗马地区的德军有第2 装甲步兵师和第2 空降师, 由凯塞林直接指挥。 凯塞林的活动受到巴多里奥政府的严密监视。一心想投降的巴多里奥当然知道 德国人用意何在,但恶狼已登堂入室,意大利军队军心涣散,不堪一击,巴多里奥 无路可走,只得可怜兮兮地向盟军请求在罗马空降,以帮助意军控制罗马。艾森豪 威尔觉得罗马反正己是既定目标,这个条件可以答应,就派第82 空降师副师长马 克斯韦尔·泰勒秘密前往罗马,与意军将领商定协助美国伞兵空降事宜。巴多里奥 一让步,谈判就迅速取得结果。9 月3 日,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比尔·史密斯与巴 多里奥的代表在锡腊库扎附近的橄榄树林里秘密签定停战协议和意大利投降协议, 约定在9 月8 日下午6 时同时宣布,届时美国第82 空降师在罗马空降,占领机场, 控制罗马。 停战协定一签定,艾森豪威尔就下令执行“雪崩”、“湾城”和“响板”计划。 当天清晨,在墨西拿海岸附近的600 多门英国战列舰上的大口径海军炮发出轰鸣, 对岸射击,进行炮火准备,掩护蒙哥马利的第8 集团军登陆;美国第5 集团军的两 个军。美国第6 军和英国第10 军也分别从阿尔及利亚的奥兰和利比亚的的黎波里 启航,计划在9 月9 日凌晨在萨勒诺登陆,占领那不勒斯,然后迅速向罗马推进, 与第82 空降师会合。英国第1 空降师也在同日从利比亚启航,准备占领塔兰托。 艾森豪威尔的时机选择似乎无懈可击:蒙哥马利先把德国人拖住;意大利人在 9 月8 日晚宣布投降,德国人势必陷入极度的混乱中,自顾不暇,手忙脚乱,美国 第5 集团军趁机借着9 月8 日的大潮上岸,打德国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一鼓作气, 占领那不勒斯,再控制罗马;随后与蒙哥马利前后夹击,把在意大利南部的德军一 网打尽……,其战略效果真是妙不可言。但艾森豪威尔把德国人,特别是凯塞林和 维廷霍夫的本事低估了,又把美国和英国人两栖登陆战的能力高估了,盟军在萨勒 诺滩头被德国人弄得焦头烂额,意大利南部的德第76 装甲军乘机远走高飞。 凯塞林早就料到盟军会横渡墨西拿海峡,自己兵少将寡,刚从西西里撤出的部 队缺油少弹,自知不是盟军的对手,就把在卡拉布里亚的第76 装甲军北撤,只在 距海滩16 公里的高地上留下两个营监视海滩。蒙哥马利的部队一上岸,这两个营 立即撤退。英军未遇抵抗就登上欧洲大陆的海岸,意大利军队纷纷投降,高高兴兴 地又当起义务搬运工。一位加拿大记者写道:“那天发生的最顽强的抵抗,是来自 勒佐动物园里逃出的一只美洲豹。”凯塞林见蒙哥马利登陆,立刻高度警觉起来, 眼睛紧盯着两处——罗马和大海,即意大利政府的动态和盟军另一次登陆。三天后, 泰勒将军秘密到达罗马,发现意大利军队高级将领内部意见不一,部队已经瓦解, 巴多里奥摇摆不定,担心罗马被德军占领。9 月8 日凌晨,凯塞林察觉到意军的企 图,立刻占领了罗马机场。泰勒见无法空降,立即建议取消空降计划。巴多里奥见 消息走漏,美国人又不来了,就要求艾森豪威尔暂缓广播停战协议,但遭到拒绝, 只好在盟军按时广播协议一个半小时后,也被迫广播。 其实在8 日下午,凯塞林就发现事态已经发展到关键时刻。这天下午,德国空 军发现了正在北驶的盟国护航船队,并发起数次空袭。凯塞林立刻把罗马的意大利 军官的密谋和这件事联系起来,下令德军进入最高等级的战备状态。艾森豪威尔刚 一广播意大利的停战和投降协定,德军立刻抢占了罗马各战略机关,要求意大利将 领们放下武器,说愿回家者只要放下武器就可走人。意军厌战到了极点,纷纷缴枪, 德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罗马。巴多里奥带着王室成员仓皇出逃。凯塞林在占领罗马 的同时,还推算出盟军船队的目的地。凯塞林是飞行员出身,对盟军空军飞机的性 能了如指掌,知道盟军的登陆地点不会脱离战斗机的保护圈,但此刻罗马的局势特 殊,盟军护航船队中还有航空母舰,盟军是否会在罗马附近登陆呢?凯塞林觉得有 可能是罗马,但第10 集团军司令维廷霍夫认为是加耶塔至萨勒诺的海岸,最可能 的地点是萨勒诺。其理由有:第一,盟军在西西里曾受到德意空军的痛打,不敢离 开战斗机的保护;盟军船队中虽有护航航空母舰,但护航航空母舰在与岸基飞机的 对阵中处于极不利的地位,盟军不会依赖护航航空母舰上的飞机提供空中保护伞。 第二,萨勒诺位于盟军单引擎战斗机作战半径的边缘,盟军最好的战斗机——“喷 火”式战斗机携带副油箱可在萨勒诺飞行20 分钟,虽然时间不长,但有相当大的 作用。第三,萨勒诺距意大利南部最大的城市——那不勒斯仅30 英里,港口在萨 勒诺湾内,海湾和海滩入口开阔,不像那不勒斯那么狭窄,易于大船队通过和登陆 舰艇上滩。第四,萨勒诺的蒙特科维诺机场紧挨着海滩,距萨勒诺也仅5 英里,盟 军登陆后能迅速占领机场,护航航空母舰上的战斗机就可起飞进驻蒙特科维诺机场。 凯塞林觉得维廷霍夫将军的判断极有说服力,下令在萨勒诺休整的戈林师进入 战斗状态,其他各师准备随时向萨勒诺开进。 再说正浩浩荡荡开向萨勒诺海岸的盟军。这个美国第5 集团军的司令就是那位 在北非登陆前给艾森豪威尔当密使、差点被法国警察抓注的M ·克拉屯。克拉克身 材高大,相貌堂堂,会说漂亮的法语,精力充沛,头脑清晰,富于冒险精神,颇有 感召力。可美中不足的是克拉克从未指挥过战斗,当然也就没有任何两栖登陆战的 经验。他想发动奇袭,不做炮火准备,突然上岸,占领蒙特科维诺机场和距海岸10 英里的山脊。但为美国第5 集团军护航的舰队司令休伊特海军中将却持不同意见。 休伊特经历了“火炬”和“爱斯基摩人”两次重大的两栖登陆作战,深知没有海军 炮火准备的危险性,要求进行炮火准备,谁知克拉克非常固执,不肯改主意,休伊 特只得作罢。 休伊特海军中将指挥的舰队由四部分组成:英国海军准将奥利弗指挥“北攻击 编队”,负责将由麦克里里指挥的英国第10 军送上塞勒河以北的海岸。 第10 军上岸后占领萨勒诺港、蒙特科维诺机场和通往那不勒斯的山口及通往 塞勒山的交通枢纽巴蒂帕戈里亚。在登陆5 ~6 天后,英国第7 装甲师将上岸,进 攻那不勒斯。美国海军少将哈尔负责将道利少将指挥的美国第6 军送上塞勒河以南 的海岸,美第6 军上岸后构成集团军的右翼,占领俯视萨勒诺平原的山脊。英国海 军少将菲利浦·维安指挥“海军航空兵支援舰队”,有1 艘大型航空母舰和4 艘护 航航空母舰,为整个舰队提供空中掩护,保证有15架海军飞机在舰队和滩头上空飞 行,以海军舰载机弥补岸基战斗机续航力的不足。英国海军中将威利斯率领“海军 掩护舰队”,内有4 艘战列舰、1 艘航空母舰和1 个巡洋舰中队,以接应意大利舰 队来降,并防止意大利舰队可能出现的反戈一击。 由200 余艘各式舰船组成的舰队,在初秋的地中海上疾速北驰。海面上风平浪 静,8 日下午,平静的航行被凄厉的空袭警报打破,一群德国J-88 型中型轰炸机 扑向最前方的掩护舰队,发射了鱼雷。鱼雷无一命中,却在克拉克的旗舰“安康” 号重巡洋舰上引起一阵争执,休伊特和英国人认为舰队已被发现,应进行炮火准备。 可是克拉克说,德国人不知道舰队的航向,就不知道舰队的目的地,所以仍能发动 奇袭。谁也说不动这位固执的指挥官。英国人见状,就打算自己干,准备一旦遭到 德军岸炮攻击,就立刻改偷袭为强攻。 18 点30 分,各军舰的高音喇叭响了,传来艾森豪威尔将军的声音:意大利 政府已决定无条件投降。每条船立刻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士兵们欢天喜地,庆 祝第一个轴心国被打倒,觉得在海滩上不会有枪林弹雨,只有意大利姑娘热情的拥 抱。军官们在高兴之余猛然想起了德国人,高兴的脸立刻黯淡下来。 天黑了。舰队掉头向东,驶向萨勒诺。22 时,舰队看到航道标志船的灯光, 开始抛锚换乘,一艘艘登陆艇轻轻放入水里,士兵们顺着网梯爬入登陆艇。第一批 登陆艇离开了运输舰,驶往距海岸3 ~5 英里的登陆编队会合区。 首批登陆艇在会合区不断转圈,船尾闪烁着红灯,呼唤着其他登陆艇,红灯越 来越多,在黑暗中像是越滚越大的火龙……,火龙突然散开,变成一排排向海岸快 速移动的火星。2 时整,海岸出现闪光,一个个桔黄色火球向船队飞来,接着船队 周围掀起一个个冲天的水柱。早已做好准备的英国驱逐舰立刻还击,登陆舰艇上的 火箭发射器射出一条条火龙,飞向海岸,刹那间映红了夜空。3 时10 分,即登陆 时H 时的前20 分,首批盟军踏上海滩。 这批盟军是登陆编队最左翼的三个美国别动队营。这三个营在麦奥里镇上岸, 海滩上空无一人,别动队员兵分三路,一路沿公路奔向通往索连托的阿马尔非,另 一路奔向萨勒诺,第三路摸黑去占领齐翁兹山口。这三个别动队营一路未遇一个德 国人和意大利人,在天亮前,别动队员们已牢牢控制了山口两侧,占领了俯视萨勒 诺湾和第18 号公路的齐翁兹山。 在美国别动队员右翼的是英国陆军突击队。英军突击队在H 时准时在维特里· 邵尔·马里镇上岸,海滩上空空荡荡。半小时后皇家海军陆战队登上海滩,一些小 股德军趁黑摸进了这个小镇,架上迫击炮,冲着海滩一阵乱轰,打得后续登陆艇无 法冲滩。英国突击队员在指挥官莱科克准将的指挥下,摸黑突然冲向德军。两军在 黑暗中短兵相接,德兵实力不济,终于败北,英国突击队员迅即占领萨勒诺。 英国突击队右方数英里外,是英国第10 军左翼的第46“橡树”师。德国守军 被英国登陆舰艇上的火箭齐射打得晕头转向,橡树师在萨勒诺以南未遇抵抗,顺利 登陆,在4 时45 分巩固了海滩,向纵深推进,不久就与德军相遇,遭到顽强抗击, 前进受阻,虽逼近了蒙特科维诺机场,但各部遭到德国炮火的拦截。 橡树师有翼的第56“伦敦”师上岸时遇到不大不小的麻烦。英国军舰在炮击时 打错了海滩,登陆艇只能将错就错,虽把陆军平安送上岸,无一伤亡,但整个海滩 已经乱套,在D 日一天无法卸载,伦敦师上岸后攻击乏力,又与德国坦克相遇,多 亏了海军舰炮的支援,才未被赶下大海,对蒙特科维诺机场的进攻也以失败告终。 尽管有一支巡逻队曾进入巴蒂帕戈里亚,但很快就被赶了出来。英军虽未占领机场。 但总体上还算顺利,而不进行炮火准备的美国人则结结实实挨了德国人的一顿痛打。 美国第6 军准备在代号为“红”、“绿”,“黄”、“蓝”四个海滩登陆。右 翼第36 师的两个加强团在黑暗中靠雷达引导,穿过扫雷舰开出的狭窄水道,一炮 不放,悄悄接近海滩。登陆艇冲上了沙滩,放下艇首门,步兵跳入脚踝深的海水中, 奔向海岸。正在这时,一枚照明弹在美国兵头顶炸开,水陆交界处一片惨白,美军 大惊,还未反应过来,德国炮弹、子弹已密如暴雨般打过来。一片美国兵应声而倒, 活着的人在松软的沙滩上漫无目的地乱跑,有些人则向沙丘后面爬去,寻找藏身之 处。第一攻击波进攻受阻,第二波的登陆艇驾驶员见岸上德军火力炽热,登陆艇在 海滩上熊熊燃烧,竟调头驶返运输舰。 尽管海滩上出现混乱,但美军事先已有准备,并进行过专门的训练,很快就镇 静下来,自行组织成战斗组,稳步推进。岸上守军实力单薄,缓缓后撤。至D 日18 时,美第6 军提前完成任务,占领了计划在次日要占的地区,未再与德军接触。但 俯视萨勒诺平原的高地仍在德军的控制之下。 克拉克将军在“安康”号重巡洋舰上对“雪崩”计划的进展颇为满意: 萨勒诺海滩已在盟军的控制之下,萨勒诺港也已启用,虽然海岸还不时挨德军 几炮,但后续部队已源源不断上岸。登陆似乎成功了,但事情才刚刚开始。 德国第10 集团军司令维廷霍夫在9 日上午8 时根据盟军登陆的规模,断定盟 军不可能再在其他地区登陆。他命令第14 装甲军火速向萨勒诺集结。不巧的是第 14 装甲军军长正在休假,代理军长无法与维廷霍夫或凯塞林用电话联系,无线电 联络也时断时续,虽然有维廷霍夫的命令,但仍未迅速集结,只令第16 装甲师反 击。这个师虽有1.7 万人,却只有100 辆坦克和36 座反坦克强击炮,燃料不足, 也没有经验, 20 英里宽的防区内,河渠、栅栏密布,部队无法展开,只能发动小 规模的反攻,结果换了一顿顿盟军飞机和舰炮的教训,到黄昏时分只剩下35 辆坦 克可以使用。 维廷霍夫见第16 装甲师劳而无功,暗自叫苦,自责自己用兵不当,即令第16 装甲师退出战斗,与刚刚开抵萨勒诺的第29 装甲步兵师会合,先向英军发动有限 进攻,阻止英军占领机场,待第15 装甲步兵师、第26 装甲师赶到后,再合力反 攻滩头。德国陆军调兵遣将,以攻为守,在11 日捉了1500名英国俘虏。德国空军 也蜂涌而出,猛烈轰炸盟军舰队,还使用了一种名为FX· 1400 的无线电遥控滑翔 炸弹,炸沉了4 艘运输舰、1 艘重巡洋舰、7 艘登陆艇。英国“海火”式舰载战斗 机多次拦截,无奈“海火”式不是德国战斗机的对手,甚至追不上德国的快速轰炸 机,无力应付德机的偷袭,只击落敌机2 架,击伤4 架,自己却被击落10 架, 32 架在着陆时受损报废。 在两天内,德军各装甲师云集萨勒诺,不断发动规模不大、却颇有力量的反击, 稳稳控制住萨勒诺周围的高地,不仅从美军手中夺回交通枢纽佩萨诺,逼近第6 军 军部,迫使其后退,还把英军逐出巴蒂帕戈里亚。到9 月13日晚,德军已逼近萨勒 诺港,将盟军圈在深5 英里、宽不及20 英里的狭小的海滩上。然而最令维廷霍夫 满意的是,德军发现了盟军兵力空虚的地段——英第10 军与美第6 军的结合部塞 勒河。维廷霍夫利用这块间隙地,在9 月13 日渗入盟军防线,连续冲击,频频得 手,连克数镇,在傍晚时分逼近萨勒诺港,距海岸已不足800 米,盟军防线在中间 被捅了个大洞,马上就要被切成两段,连克拉克的司令部都在德军平射炮火的射击 范围内。德国人得意洋洋,维廷霍夫在给凯塞林的电报中写道:“经过4 天的防御 战,敌人的抵抗力正在崩溃,德国第10 集团军已在广阔的战线上发起追击。”他 在德国第10 集团军当天的作战日志中写道:“萨勒诺之战已近尾声。”在柏林, 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博士抓住机会,准备让全世界的人都睁大眼睛等着第二个敦刻 尔克。 虽然没有出现第二个敦刻尔克,但那天晚上美国第5 集团军司令克拉克将军的 信心确实动摇了。他被这天德军凶猛的反击弄得眼花缭乱,见德军顺着英第10 军 和美第6 军之间的塞勒河谷空隙直扑海滩,知道局势不妙,遂命令第5 集团军的参 谋人员制定两个撤退计划——给英第10 军的“海狮”计划和给美国第6 军的“海 上列车”计划,又让参谋长与休伊特海军中将联系,让他准备从滩头撤退部队。休 伊特闻之大惊,立刻抗议,说从技术上无法让空载的登陆艇上滩,再满载着离滩。 尽管反对,休伊特还是着手准备撤退。 此时恰逢休伊特的旗舰“安康”号重巡洋舰因故正驶往阿尔及尔,休伊特眼下 用一艘轻巡洋舰当旗舰。这条船太小,放不下克拉克和第5 集团军司令部全体成员, 休伊特就发电报问“北攻击群”司令、英国海军准将奥利弗,克拉克能否上他的船。 奥利弗一听就跳了起来,说他无法想象如何能让正与敌人激烈战斗的部队撤上船, 在敌人炮火下登船撤退,“完全是要自杀”,接着又问:“克拉克将军与麦克里里 将军商量过吗?”麦克里里一听此事,登时就发了火,马上亲自找克拉克询问。麦 克里里虽为克拉克的下级,但毕竟是外国人,克拉克不得不重视其意见,见麦克里 里气急败坏地跑来质问,连忙托辞说,这仅仅是以备万一。麦克里里走了,但克拉 克的心没有放下。德军攻势越来越猛,美英军队势单力薄,招架不住,他提笔向艾 森豪威尔将军和第82 空降师师长李奇微将军写信求援。 艾森豪威尔上将、坎宁安海军上将、亚历山大上将已注意到萨勒诺地区的严重 局势。坎宁安令“厌战”号和“勇士”号旧式战列舰从马耳他启航,火速增援萨勒 诺,又电告休伊特,如果需要,他将派出新式战列舰“罗德尼”号和“纳尔逊”号。 艾森豪威尔令特德空军上将停止轰炸德军后方的铁路枢纽、弹药堆积场、油库等战 略目标,改为对萨勒诺滩头的直接战术支援。亚历山大将军把手头所有机动的人马 都派到萨勒诺,其中有刚到西西里的美国第3 师。他又派自己的参谋长去督促蒙哥 马利,让他加快前进速度,拖住德军,尽快向萨勒诺靠拢。但无论是艾森豪威尔, 还是亚历山大,都没有对这位慢慢腾腾的伙计抱太大的希望,只能另谋出路,拿出 了唯一的预备队——在西西里休整的第82 空降师。这时李奇微师长也收到克拉克 用飞机送来的火烧眉毛的信:“我要你把这封信当成是命令。我知道正常情况下准 备空降所需的时间,但我只需你在我方滩头防线内空降,今晚就空降,一定得降。” 当晚,第82 空降师的二个营空降在滩头。这次盟军的高炮没有重演西西里自相残 杀的悲剧。伞兵一落地,立刻乘卡车去坚守盟军的最后防线。 9 月14 日,维廷霍夫发动了他准备已久的进攻。德军在猛烈的炮火的掩护下, 向英第10 军和美第6 军发起猛攻。盟军滩头所有工作都告停止,所有人员——包 括吊车司机、搬运工、厨师都拿起武器,投入战斗。德军攻势凶猛,数度差点突破 盟军的最后防线,而每到这时,停泊在萨勒诺湾内的盟军军舰都显示出其巨大的威 力。维廷霍夫战后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9 月14 日的战斗:“这天早上的进攻遇到 顽强的抵抗:但尤其重要的一点是,前进的部队不得不忍受其从未经历过的最强烈 的炮火——16~18 艘战列舰、巡洋舰和驱逐舰所发射的炮火。这些舰只以惊人的 准确性和灵活性,轰击每一个被发现的目标,取得极大的成果。”但当时维廷霍夫 可不甘心。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整顿了被海军舰队和盟军空袭炸得七零八落的部队, 在16 日早上又发动进攻,结果是又挨一顿猛揍。 遗憾的是,从目前已有的史书中找不到有关当时战斗场面的具体描写,也没有 德军被盟军舰炮猛轰的详细记载。英国官方的海军史中只引用了这样一段德国海军 总司令部日志:“由于敌人重型舰只的炮击和持续不断的空袭,我军损失浩大,被 迫停止进攻。”英国第10 军军长麦克里里在14 日晚也只这样向克拉克报告: “无有趣之事可报。”海军舰炮的巨大威力让克拉克信心大增, 14 日晚,他向属 下官兵发出贺电:“我们的滩头固若金汤,我们踏上海岸就不会再走!”维廷霍夫 知道自己无力把盟军赶下海,便要求凯塞林允许他撤退。凯塞林原来只想在萨勒诺 顶一阵,好掩护在卡拉布里亚的第76 装甲军撤退,不料维廷霍夫竟出手不凡,虽 未能把盟军赶下海,但打乱了盟军整个时间表,第76 装甲军已安然撤出,意大利 军队已被制服,驻意德军不仅没有被歼,丧失罗马,反而拖住了盟军,可以在罗马 以南再同尾随的盟军打一仗。凯塞林立刻同意维廷霍夫的要求。17 日,德军有秩 序地撤离萨勒诺地区,一路又故伎重演,到处安放炸弹。盟军前进缓慢,原来想象 的“雪崩”变成了蜗牛,直到10 月1 日才占领那不勒斯,萨勒诺之役也到此结束。 盟军原以为3 天就可占领那不勒斯,未料竟用了21 天,付出伤亡1.2 万人的 代价。险境中的德国人在萨勒诺狠狠给了盟军一拳,最后化险为夷,远走高飞,退 守横贯意大利的“古斯塔夫”防线,此役无疑是胜仗。对盟军而言,他们没能利用 在意大利的有利形势,消灭罗马以南的德军,对后来意大利战事造成十分不利的影 响。但萨勒诺之战是盟军第一次在欧洲大陆发动的两栖登陆战,也是自迪厄普以来 第一次在德军防御地带的强行登陆,尽管毛病百出,一度陷入危险之中,但证明了 海军炮火上岸和在滩头防御中的关键性作用。英国海军官方史学家罗斯基尔海军上 校在《海上战争》一书中谈及萨勒诺之战的经验教训时说:“在登陆前必须进行猛 烈的炮火准备,削弱和压制敌方的防御。这可能是此役最重要的教训。”休伊特海 军中将也在“雪崩”作战的报告中,批评了以海空军炮火准备换取突然性的作法, 指出,迪厄普以来的历次登陆战证明,海空炮火准备必不可少,未来的两栖登陆战 也必须要有炮火准备。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