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办公室里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不安地等待着电话铃响。 战争的头一年对胜利深信不疑的法西斯分子做事很露骨,几乎是公开的,很少 顾忌,可现在他们做事又未免过分胆小谨慎了。 在药房里,马尔采夫应该从沙尔科夫斯基那里知道卡扎科夫平安地到达了,信 交给了扎维亚洛夫,但后来他却影踪全无地消失了,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马尔采夫究竟会认为卡扎科夫失踪到哪儿了呢?是被流弹打死、受伤、病了? 还是找到了妻子,不愿为法西斯分子工作,跑到“大后方”去了?是被当作逃兵逮 捕了?还是突然后悔起来,去国家保卫机关自首了参加间谍组织,交代了派来列宁 格勒的任务? 同一天里马尔采夫碰到的第二个意外是扎维亚洛夫的出差。他对这点会怎样看 呢?会不会相信孩子们。 有人敲了敲门,卡拉特金走进了办公室。他穿着海军军官的制服,看上去很像 是个咸严而老练的海员。 “啊!老海狼!”“是,你说吧……只是你别穿!我来同你道别,伊万。” “你准备去哪里?科斯佳。”“喀琅斯塔德。”“这样的天气到那里去?要知道你 会晕船的。”“那又怎么样?放松一下缆绳,没有其它办法,”卡拉特金作了个无 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好在航程不远。”“你哪儿学来这么多航海专用名 词。”“迫不得已……喂,你的事怎样了?伊万。你的昆虫来了吗?”“来了,正 好是今天。这不,我正坐在电话旁担忧呢。不知我们的少年侦察员们那儿怎么样了。” 于是伊万·瓦西里那维奇详细他讲了自己的顾虑。 “是呀……”少校沉思着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万尼亚·现在下会让你安心 的,即使今天一切都顺利,反正明天、后天,每时每刻你还会像身上有虫蚁在叮咬 似的,让你坐立不安……他们那儿怎么样了?别又槁出了什么花样来……,“算了 吧,别说丧气话,‘他是个叛逆者,期待着暴风雨”似乎只有在暴风雨中才找到安 宁。’记得吗?”“我不是说丧气话,而是在预先提醒你。”“要知道只有在暴风 雨中才找得到安宁……你以为怎样?科斯佳。”“不是在暴雨风中,而是在斗争中。” “要知道我说的正是这个。”“安宁这个概念是一个很复杂的概念,万尼亚。并且 要看人的性格。比如,对奥勃洛摩夫,你的概念就不适合。但是现在不必要学哲学。” “为什么?”“没有时间。我回来的时候再谈……请代我向孩子们问好……”这时 电话铃响了。 “这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伊万·瓦西里那维奇说,取下了听筒。 他并没弄错。米沙很详细地叙述了客人的到来,描绘了他的外貌和他带来的行 李,甚至告诉了箱子和背囊大约有多重。 “行,我懂了,好,”伊万·瓦西里那维奇间或说一两句,在记事本上做下一 些记号,”他在你们那里脱了大衣吗?没有脱……是这样。从口袋里什么也没有找 到吗?小的纸包或盒子呢?是这样。你们真是好孩子!现在这样,科柳沙,要是碰 上我不在,打电话给值日工作人员,就说如此这般地转告万尼亚叔叔……但只能确 信谁也不会听见你的时候才打。好啦,你也是个有经验的人了,不必我教啦……” “你对他奉承什么?……都快要目中无人了!”卡拉特金听着谈话,埋怨说。 “把值日工作人员的电话告诉妹妹,让她记住。卡拉特全。波塔佩奇问候你们, 要你们别忘了衣杨的事……祝你健康,好侄儿。”“怎么样?轻松了?”当伊万· 瓦西里那维奇放下听筒。仔细端详了下朋友的时候,卡拉特金问。 “轻松了,科斯佳。”“不会很久的……请记住我的话。”“干什么你尽对我 说这些话?”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有点恼怒地问,“干什么?当然啰,我是不会安 心的,就像有虫蚁在身上叮咬一样……那么照你的意思又该怎么办呢?放弃作战计 划吗?已经迟了……”“不……我想说,孩子……”“孩子又怎样?”伊万·瓦西 里那维奇生气地打断他,“老是孩子孩子的……你像旧学校里的老先生。难道所有 教育家都是这个样吗?”“我不是教育家,”卡拉特金没好气地说。 “我们的孩子要参加战斗,他们想工作,与敌人作斗争想帮助他们的父兄:而 你们把自己吓坏了。孩子!你们想把他们包在襁褓里,使他们远离生活,远离斗争。” “这个‘你们’是指谁?”少校阴沉地说。 “教育家。”“我不是教育家,伊万!你干吗要惹我发火!”“真是令人奇怪!”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没有注意朋友的话。他离开了桌边,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 你们教育孩子们准备参加未来的斗争,同时却消灭他们生活中任何斗争的因素。你 们想理论上培养他们去斗争,可是他们已经在生活了。他们眼前有这么多的实例… …虽然我不是教育家, 但是我的本能,我的亲身体会告诉我,人的性格是在斗争 中养成并得到锻炼的。你有次对我埋怨你的女儿,说她又任性又娇生惯养……可这 是谁的过错呢?是你自己呀。你不当着我面用小勺子喂过她吃饭吗?你还记得吗? ’吃吧,好孩子,听爸爸、妈妈的活……’小孩不想吃,可你硬是一个劲塞到她嘴 里去……”康斯坦丁·波塔佩奇不记得什么时候伊万·瓦西里那维奇见过这个场面, 不过,既然他这样说,那就是说他一定看到过,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在他家不是稀 客。 “那么,照你看该怎么办?”“照我吗?如果照我,她想吃就让她自己吃,把 勺子放到她手里……不! 让她自己去拿勺子。倘使我在你的地位,甚至还会制造一些困难……不知道怎 么说才好……比方说吧,把这勺子藏起来,让她去找。未成年的孩子不都是不懂事 的……他们就设法当面骗过你!”“什么时候?”“就是衣橱那件事,你不是相信 了他们吗?”“不相信又怎样?”康斯但丁·波塔佩奇睁大眼睛问。 “就是这样……你相信了,因为他们是‘孩子’……玩捉迷藏游戏。根本没有 的事!科斯佳。这圭是他们造出来的,是米沙的主意,为了让他们从因境中解脱出 来。对于他们来说,你是间谍‘毒蜘蛛’……她藏到橱里确实想偷听你电话里的谈 话。”“这是谁对你说的,那个男孩子吗?”“不,他们还没有说过,不过我相信 总有一天他们会说的。”争论停止了。特里福诺夫走进了办公室。他默默地与少校 道了好,未经邀请就坐到了沙发椅上。 “累了吗?瓦西里·阿列克谢那维奇,”伊万·瓦西里那维奇问。 “累了,中校同志……”“好吧!不来妨碍你们了,”康斯坦丁·波塔佩奇站 起来说,“别生气,伊万。可能你是对的……因为上了年纪,我开始有点过于小心 谨慎了……我走了。祝你们顺利成功。”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把朋友送到门口,转 过身来对特里福诺夫说:”好了,汇报吧。”“天线找到了,中校同志……藏在树 林里。一个姑娘前几天经过小路,她觉得仿佛看到了个人。她说,姑娘们瞧呀,人 的牙齿里咬着根线。起先我未加注意,以为墓地上产生鬼怪的幻觉是经常的事;可 是今天想起了这件事,去找了一下……找到了天线。”“哪里有天线,哪里就有发 报机。”“完全正确。我看天线是拉到坟墓里去的,那种坟墓很坚固,是用黑色大 理石筑成的。但是我对这还不能确定,中校同志,”侦察员赶忙纠正说,”只是一 个假定。我怕把他们吓走了。触动蜂窝,黄蜂就会飞走的。”“这——样,”伊万· 瓦西里那维奇沉思着拖长声音说,“这点倒没料到……我们下去怎么办呢?”“我 认为应当进行监视,本过要隐蔽……那里尽是草丛、栅栏、十字架……暂时还不能 确定是哪个坟墓,何处是入口,以及其他各种各样情况: 观察起来很困难。你监视他们,他们也在监视你。”“我同意。您有什么建议?” “是的,我有个想法。”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的所有助手都善于思考,充分显示了 他们独立自主的精神。任何计划和任何中校布置下来的任务,都经过大家充份讨论, 侦察员们冒险执行任务,创造性却没有受到束缚。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按列宁方式 领导和教育着他们。每个人不管向中校汇报什么事情,总会说出自己的打算和设想, 提出一些宝贵的建议。 “嗯,嗯……说吧.”“那儿一片鸟声,”特里福诺夫忽然说,”有各种山雀、 金丝鸟、黄雀,我就这样想……我们有很多捕鸟爱好者,特别是那些入迷的小鬼。 假使他们在那儿捕鸟,同时四面看看……”“好主意,”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立即 同意了,”又自然又简单。目前还不能确定他躲在哪儿,需要特别谨慎小心。坟墓 里可能也有人在监视周围……可能有隐蔽的潜望镜。”“对对,中校同志。那儿的 地又十分高低不平……魔鬼也会把脚折断的。 还有一片密林!光是尊麻就多得吓人。”“谁是捕鸟的人呢,想过了吗?” “可不是……阿列克谢耶夫的那些朋友空着没事……忘了他们叫什么……”“瓦夏 和斯乔帕,”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提醒他说。 “一点不错……孩子们很机灵,能独立思考,又很可靠。”“好,我同意。去 找到他们,把他们组织起来。以后我们再详细谈一谈。”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