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草,痴痴的笑(中) 在赵海平终于忍受不住,带着一身死亡的气息慢慢走进胡同时,一个就站在 广告牌后面,却能看清楚、听清楚胡同里一切事情的女孩子,也脸色苍白的走开 了。看着那个只有十七八岁,却长得亭亭玉立,足足有一百七十五厘米高的女孩 子,战侠歌突然心中一动,他盯着赵海平的后背,沉声道:" 不要用军事手段! " 战侠歌的声音虽然轻,但是相处三年的赵海平,却能听出其中的份量,赵海 平用力点了点头。 战侠歌在川流不息的人行道上迅速前进,再次经过一个胡同时,战侠歌猛然 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他四下略略一扫,目光最后落到一个垃圾箱上。在这个垃圾 箱和墙壁的拐角处,有一个女孩子正蹲在那里,肩膀不住的抽动。 看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战侠歌回想着这个女孩子的面孔,她和凌寒有几分 相象,却明显少了凌寒那种坠入风尘不可避免沾染的沧桑气息,而多了几分犹如 塘中莲花般骄傲的清灵,而她那盈盈一握的纤腰,那几乎可以让这个世界上任何 一个男人都要垂涎三尺的傲人曲线,让战侠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 天使的面孔, 魔鬼的身体" 这种评语。 战侠歌盯着她的背影,她穿的衣服,虽然不是特别名贵的精品,但也是从品 牌店里买到的,而且她显然已经拥有了一种远超同龄人的审美能力,在轻描淡写 的搭配和着色上,就将她那犹如牛奶一样洁白,又泛着健康自然光泽的皮肤,和 她那傲人的身材完美揉合在一起。只要看她一眼,你就会觉得,一股青春与感性 的气息扑面而来。 战侠歌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那个女孩混身一颤,过了大约十几秒钟,她才转过头,瞪着战侠歌,骄傲的 昂起了自己的头,道:" 我没哭!" 只是十几秒钟时间,她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一丝泪痕,但是精通行为心理学, 擅长从一些细节来读懂常人看不懂的肢体语言的战侠歌,却可以清楚的看到,这 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女孩,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是她的心却在不停的流泪。 发现战侠歌正紧紧盯着自己,感受到战侠歌目光中那种拥有可怕穿透力的锋 锐,这个女孩的眼睛里悄悄腾起一股戒备的神色,而她刚才还不自觉在裤缝上划 着小圈的手指,她轻轻耸动的肩膀,这些小动作,都不见了! 战侠歌不由愕然,只是在瞬间,这个女孩子就封死了她所有的肢体语言,就 连她的眼睛上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冷漠的光芒。在这个时候,战侠歌唯一能看到的, 就是她那自然而然扬起,绝对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冷骄微笑。 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带着一种备战意味的职业化微笑,她故意扬起 自己发育得太过良好的胸部,微笑着问道:" 大叔你好像一路追了我两百多米了 吧,虽然我经常遇到男生的搭讪,但是大叔你不觉得我们的年龄相应太大了吗? 而且大叔你别看我长得这么高,实际上我再过两个月,才年满十四岁呢!" 战侠歌心中狂叫高明,这个女孩子的这一番话绝对可以让任何对她美貌产生 不良企图的色狼转身离开,要知道十四岁不但是还没有成年,而且按照中国的法 律,和不足十四岁的女孩发生性关系,不管女方是自愿还是被强迫,一率按强奸 来论处。 社会发展到两千零六年,各种营养补品乱七八糟五花八门,十二三岁发育得 像是十八九岁的例子比比都是。轰动一时的十二岁幼女自愿和八名网友发生性行 为的案件,更是向所有色狼们敲响了警钟,如果不能确定对方的年龄,谁又敢拿 自己未来十至十五年光阴来赌上几分钟的快乐? 而且这个女孩子说话时那种天真而无邪的表情,那双明亮得几乎能折射周围 一切的双眸,更为她擂鼓助威锦上添花,明明知道这个女孩子很可能是胡说八道, 战侠歌仍然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不过,也不至于老得让女孩子一见面就喊他大叔吧?而 且按照她的意思,他战侠歌就是一个标准的,在马路上看到漂亮女孩子,就会像 被人家召了魂一样的色狼大叔! 战侠歌问道:" 你都看到了?" " 是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蚂蚁在地上爬,看到了鸟儿在天上飞,还看到 了大叔追在我的身后,吓得我见到一个胡同就往里面钻,但是没有想到还没有躲 过大叔的追踪。" 这个女孩子猛的一拍巴掌,用敬仰的眼光望着战侠歌,笑叫道 :" 大叔小时候也没有电脑、游戏机,估计能看的电视台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 大叔一定很喜欢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躲猫猫这样的游艺吧?!在大叔这样的高手面 前班门弄斧,我还真是要惭愧的低下了头!" 战侠歌苦笑着连连摇头,他真的想知道,现在才上高三,只有十几岁的女孩 子难道都这样厉害?战侠歌突然低声喝道:" 凌雁珊!" 听到" 凌雁珊" 这个名字,她竟然还能左顾右盼了一番,连眼睛都不带眨一 下,笑盈盈的望着战侠歌,道:" 凌雁珊是大叔的女朋友吗?大叔既然和女朋友 一起出来,那大叔还敢见别的女孩子就追,不怕女朋友吃醋啊?!" 战侠歌叹气了,他真的叹气," 凌寒是你的姐姐对吧,无论你怎么否认,你 们相似的长相,相同的小动作,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你已经知道凌寒现在做什 么,你觉得她替你丢人,把你的脸都光了,所以你宁可不认她对吗?" 凌雁珊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但是她仍然倔强的嘟起自己已经开始微 微发颤的嘴唇,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什么凌雁珊,更不认识 凌寒!" " 他们的话你应该都听清楚了,我就不相信你的心是铁做的!" 战侠歌的声 音中终于带出了一丝怒气,他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冷酷绝情的女人! " 你看看你姐姐,她身上穿的是从地摊上买的几十块钱一件的垃圾,她脸上 涂的是顶多五块钱一盒的脂粉,而她用的香水,更是让我隔着七八米远,就刺得 鼻难受。而你呢,我想,身上的外套怎么也要两百多块钱一件了吧?!你姐姐靠 当小偷,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去赚钱,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很下贱,但是你这个纯洁 而高尚的妹妹,一方面知道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一方面又心安理得的接受,翅 膀还没有硬起来,已经可以狠着心肠,把自己的姐姐当成陌路人,在我的心里, 你才是真正的下贱!你比那些靠出卖自己身体去换取金钱的女人更下贱一百倍, 至少凌寒如果不是为了你,她完全可以选择其他一条出路!……" 战侠歌的怒叱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凌雁珊怔怔的望着他,而豆粒大 的眼泪,伤心的眼泪,心碎的眼泪,正一颗接着一颗的从她那双纯洁得犹如浩月 星空的双眸中,不停的涌出来。 在这一刻,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她拼尽一切力量才组成的防御线终于 破碎了,她就那样怔怔的望着战侠歌,她就那样任由自己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 划过脸颊,再狠狠坠落到脚下的土地上。 望着她那双可以让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为之珍惜的双眼,战侠歌的心里 突然涌起一种难言的懊恼,他在这里干什么呢? "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如果我不在乎自己的姐姐,我会每天早自习结 束后,用早餐的时间来找她吗?明明知道我就算是找到了她,我也绝不能和一晚 未睡,身上还带着男人气味的姐姐去相见,但是,我只要看到她,知道她还好好 的,没有受伤没有传染上那种该死的病,没有被客人打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 凌雁珊猛的抬起头,直视着战侠歌,问道:" 你小时候挨过饿吗?你知道爹 死娘嫁人,把我们两姐妹抛下的感觉吗?你知道晚上电闪雷鸣,屋外下着大雨屋 里下着小雨,我们两姐妹只能抱在一起取暖的感觉吗?你在垃圾箱里翻过垃圾吗? 你为了抢半块还算可口的面包,和一只野狗打过架吗?你这样不知道人间疾苦的 富家公子哥,又懂什么?你又凭什么来指责我们的生活和选择?!" 愣了,战侠歌真的愣了,凌雁珊说的这一切,他真的没有经历过。 凌雁珊微微带着颤抖,但是却依然清脆好听的声音,仍然在战侠歌的耳边回 响," 姐姐原来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好学生,但是她为了让我继续上学,也为了 还掉埋葬爸爸欠下的债,选择了进城打工。她在饭店里帮别人打零工,她当过推 销员,她晚上在夜市上摆地摊,她拼死拼活的忙上一个月,才能赚四百多块钱, 这些钱最多只能让我们两姐妹吃上个饱饭,再加上我每年必须交的学杂费和书本 费,几年下来,姐姐的存款也没有超过一千块钱。在六个月前,我的班主任找到 了我的姐姐,说是少见的天才,一定可以考上清华北大,他动员姐姐为我做好高 考的准备,他还说家境贫困不算什么,我到学校里,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获 得一份奖学金。" " 还没有进学校,我凭什么去获得奖学金?在老师的眼里我是一个天才,但 是在人才济济的社会,在集中了全国精英的北大清华,一个小小县城里的我,又 能算得上老几?现在不是说有助学贷款吗,但是我们两姐妹跑来跑去跑了两个月, 腿都要跑断了,却没有申请到一份助学金……" 眼泪不停地从凌雁珊的眼睛里流出,她痴痴的道:" 我们没有钱送礼,没有 关系可以走……我的助学金贷款还是没有贷到!……" 这些……战侠歌还是不懂! 战侠歌是少将的儿子,这已经注定他无法接触到一部分人的疾苦。 " 后来,姐姐突然告诉我,我们不需要为钱发愁了,因为她找到了一份好的 工作,每个月能赚将近几千块钱呢,只要她努力点,我们两姐妹再省上一点,八 个月时间,已经足够让她攒够我的学费!" 战侠歌的眼睛里猛的腾起一丝怜悯的神色,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大致 猜出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情。在这个社会上,有光明必然就有黑暗,就好像国家有 为民鞠躬尽瘁的公仆,也有利用职权便利,大肆吞食着人民血汗的腐败分子;有 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英雄,也有苟且偷生,甚至卖国求荣的汉奸。 凌寒就算是想靠出卖自己的身体赚钱,也不是那么容易。一旦踏入这个行业, 她就会被社会背面的一种势力控制,而那个" 大哥" 和他身后的三个兄弟,大概 就属于这类人物。 " 在姐姐告诉我她终于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可以送我上学的那天晚上,我们 两个人买了一瓶酒。酒真的好少,只是二两装的小小一瓶,但是我们两姐妹都醉 了。那天姐姐又哭又笑,我现在也无法忘记,她趴在我的身上,请求我一定要好 好学习下去的时候,那种表情。那是一种……放弃了自己,只能把一切都寄托到 我身上的绝望!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姐姐选择了一条什么路。她只是初中 毕业罢了,又怎么可能应聘成功,在我们鹏翔集团分公司应聘成功,成为了一名 白领职员?所以,那天晚上,我吐了,把那些酒连带我吃的鸡腿都吐得一干二净 ……" 凌珊雁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想到,她为什么要对面前这个素不相识, 只是能叫出她和姐姐名字的战侠歌说这么多?!是因为他身上那种坚强得可以顶 天立地的强者气势,是他因为姐姐而生的愤怒,还是他眼睛那抹无法掩饰的同情?! 凌珊雁真的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自己已经对面前这个男人,说了太多不应 该说的话。 战侠歌呆呆的站在那里,他在默默的沉思。他早就知道无论司法是否健全, 只要有社会的存在,只要有等级划分后导致的权力差异,就会有不公平的产生, 这无论在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都无法避免。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真切体会 到了这种不公正的感觉。 两个人就这样怔怔的对视着,胡同再偏僻也会有人经过,他们都用好奇的目 光,望着那个犹如九天战神般伟岸不凡却呆呆站立的男人,再看看站在他对面, 那个哭得梨花带雨,两只眼睛已经微微泛红的女孩。终于有一位老人,慢慢走了 过来。 这位老人拍拍战侠歌的肩膀,以一位过来者的身份,语重心长的道:" 小伙 子,女朋友是要哄的。你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胸怀和肚量,和女朋友斗气瞪眼, 把女朋友晾在路上让她一个人哭,算是怎么回事?像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要是 不珍惜的话,很快就要被人抢走了啊!" 听到这位老人的话,战侠歌终于回过味来,他对着凌雁珊歉然一笑,但是凌 雁珊却偏过了头。战侠歌对那位老人家连连点头,道:" 对对对,您老人家说得 对极了,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是我小肚鸡肠,是我没有分出青红皂白就出口伤 人。我真的是想道歉啊,但是人家只知道在那里哭,我这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 蚁一样束手无策嘛。我这个人真的是很笨,害怕越道歉越会说错话。唉……现在 的女孩子是越来越厉害了!" 前面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句话,战侠歌倒当真是有感而发。 千恩万谢的送走那位老人家,战侠歌侧眼偷瞄了一眼凌雁珊,虽然凌雁珊对 他脸皮厚得自承是男朋友气得柳眉倒竖,但是总算停止了落泪,战侠歌不由在心 里偷偷呼出一口长气。 " 你不用这样小心的向我道歉,我凌雁珊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柔弱!" 凌雁珊扬起了自己的头,她的脸上还挂满了泪水,她的眼睛因为哭泣而发红, 但是一股说不出来的骄傲却从这个小小的女孩身上扬起,她的双眼遥遥望着清晨 的天空中,一抹变幻无方的浮去,她的双眼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的未来,她昂然 道:" 我知道姐姐的想法,她是想牺牲自己,让我代替她活下去,活出一个人样, 活出一个幸福。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陷进去了,我现在没有力量帮她走出这个 泥沼,就算她现在不做了,我们两姐妹身无分文别无长处,还是得生活在这片土 地上,一样要受人歧视!所以我拼命学习。我不但完成了所有高中的学科,我还 在自修行为习理学,犯罪心理学,商务谈判学,我用尽一切办法武装自己,我就 是要在自己有能力帮助姐姐的时候,把她带出泥潭!在此之前,我能为姐姐做的 事情,就是装,装做我什么也不知道,装做我还是一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笨笨的 小女孩!" 战侠歌突然发现,和这个叫凌雁珊的小女孩相比,他的童年还是太幸福了。 仔细品味着她的每一句话,战侠歌在重新回味到" 犯罪心理学" 这个几个字时, 他不由瞪大了双眼," 你学犯罪心理学干什么?!" " 力量,我需要力量,赤裸裸的力量!而知识本身并不能代表力量,还需要 有把它变成力量的技巧和方法!" 凌雁珊的眼睛里缓缓腾起一股和她年龄绝不相同的冰冷甚至是阴冷,她轻声 道:" 你也看到了,他们那样的欺负姐姐,等我拥有力量的时候,我要亲手为我 的姐姐报仇!无论是用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我一定会让他们在生命消失以 前,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为什么会欺负一 个叫凌寒的女人!" 凌雁珊的声音很轻,但是蕴含在其中的那股几乎可以分金碎石的可怕力量, 让久经沙场的战侠歌,心里都涌起一种不寒而颤的感觉。 一个美丽而拥有高智商用知识和谋略把自己彻底武装,更从小就在心底埋藏 下仇恨种子的女人,她的破坏力绝对是惊人的。 她现在只有十几岁,就已经表现出让战侠歌刮目相看的全局谋略观,和远超 常人的隐忍能力。 战侠歌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害怕我和那些人是 一伙的,而你说出这些话,只会把自己推进死路?!" 凌雁珊并没有直接回答战侠歌的话,她轻声道:" 姐姐坚持要我报考北大清 华,我却已经决定报考军事院校!" 虽然知道这个女孩子常出惊人之语,战侠歌仍然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他 实在想不出来,报仇和放弃北大清华这种全国最高学府,与报考军事院校有什么 必然的联系。军队又不是可能帮她跑到这个小县城里,来" 消灭" 或者镇压几个 逼良为娼的地痞流氓。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