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看着疲惫的战友无奈地说:“两个坏消息,大家先听哪一个?”“不会吧, 都是坏消息啊?”大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们上错山啦!”“啊,天啊?让 我死吧!”大兰倒地就义。“怎么了?”张振鹤接过我的望远镜一看也明白了。 “组长,那还有一个坏消息呢?”新来的朱海问。“另一个坏消息就是我们还要下 去。”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想大家此时都在心里默念的同时开始骂我无能。 大家短暂调整之后,重新背上包开始下山。这一次,我们选择了山背后的一条 狭长的山沟,大概是常年的雨水冲出来的,笔直地通到山底,而且也没有太多扎人 的灌木丛。可是大家下来的时候还是很狼狈。山沟大概是因为背阴,所以走不了几 步就会有一个老鼠或者其他小动物被我们惊扰,四散逃跑。没人顾得上这个,我一 边走一边想,完了,这次G4肯定是最后一组了,其他人知道我们上错山了,肯定笑 掉大牙。 几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下了山坳,大兰将背囊干脆扔到地上,像踢足球一样,任 由背囊自己向下滚着,这招不错,所以全组采纳,瞬间,山沟里出现了几个穿迷彩 的足球小子。为子大概是觉得很好玩,所以脚上一用力,将背囊踢飞起来,谁也没 想到,为子的背囊落到地上的时候,“砰”的一声爆炸了,背囊瞬间被炸得粉碎, 我们几个同时趴在了地上,一片一片碎布在我们眼前落下。“怎么回事?”“组长, 好像是里边的榴弹……”一股火直冲头顶,我冲过去就是一脚,为子被我踹倒在地, 众人急忙过来拉住我。“操你妈的王有为,你是不是豆芽吃多了,里边有榴弹你还 放地上骨碌。”“榴弹都有保险盖的,我以为……”“你以为什么你以为,谁让你 把弹药装在背囊里了?”“好了,好了,枪榴弹肯定是磕到石头上了。”张振鹤把 我拽到一边,那座山我们也不用上了,因为我已经看见队伍往我们这边下来了。 为子的背囊变成碎片了,好在踢得远,如果在我们人群中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我气得浑身发抖,站在一边不说话,我知道,等待我的是非常严厉的惩罚。 “你们G4又怎么了?”“背囊炸了。”“背囊怎么会自己爆炸?”“里边的枪 榴弹炸了。”郎队看着周围的碎片,疑惑了半天,再看看我们的背囊明白了,“你 们把背囊放地上了吧?”我点点头。“耍什么小聪明,不知道武器弹药是不能装在 行军囊里的吗?我平时没告诉过你们是吧?你们G4组都没长耳朵是吧!”我知道这 个时候解释什么都没用,骂吧!其他小组围在周围,看着G4组的狼狈相。“有人员 受伤吗?”我扫视了一下,看到大家都完整无缺就说:“没有受伤的。”“等我回 去再收拾你!全体集合。”野驴靠在我身边小声地说:“咋还整响了呢?”我看了 他一眼,没说话。 郎队摊开地图对大家说:“我们目前一共走了三十公里,距离目的地还有六十 公里。速度太慢了,所以今天下午三点之前必须到达指定地点。”我看了看手表, 上午七时,也就是说八个小时六十公里,小郎同志,你开玩笑呢吧! 队伍重新开拔,我看着走在旁边的为子,他现在是牛大了,别人都背着包,他 只背了一支枪,小胳膊甩得还挺标准,也不看我,踢着小正步向前走着。部队的前 进速度明显加快,八个小时六十公里,我觉得就是跑也不太可能。我们G4组走到队 伍的最后边,队员们也没有往日的自豪,一个个只有抬腿的份儿。郎队不断地跑前 跑后催命一样喊着:“快点,快点,颠起来。”部队从行走变成小跑,继而变成了 奔袭,跟在队伍后面就显得更加疲惫。部队突然转向小路,直奔一片茂密的树林穿 去。 树枝繁密,队形马上就散了,各自避让着前面抽过来的树枝。一直穿了半个多 小时,才从树林中钻出来,结果被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河挡住了去路。“怎么停下了?” 郎队催促着打头的几个队员。“队长,有河!”“有河怎么了?下水!”前面几个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那儿犹豫着。“把背囊都拿到胸前,下水!”郎队第一 个跳进水里,瞬间河水漫过了他的腰,其他人也随着他劈里啪啦地跃进河中。轮到 我们的时候,也没多想,一个箭步,结果“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把我浑身上下 全部打湿,一个冷战,我急忙抓住背囊,把枪放在上面推着向前走着。我走了一会, 回头看了一眼邵年,只见他双手高举着狙击步枪,用嘴咬住背囊的带子,艰难地向 前走着。“为子,过去帮他拿背囊。”为子三下两下跳到邵年身边,从他嘴里接过 背囊。河水冰凉刺骨,加上肚子已经空了,口腔忘了交取暖费了,所以五脏六腑已 经停气了,嘴唇冻得发紫,牙齿不断地发出啄木鸟似的敲击声。我极力地稳住自己, 试探着向前挪动,河底都是淤泥,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着,身子被河水冲得摇 来晃去。距离河岸越来越近了,我急忙用力向前冲去,突然脚下一滑,一头扎进水 里。嘴里呛了几口水,现在好,不渴了。 刚一上岸,被风一吹,整个人跟肉干一样,皮肤肌肉都紧缩在一起。我一屁股 坐在地上,郎队挨个揪起坐在地上的士兵:“马上活动身体!快点!”大家都像吃 了弹簧一样在那儿蹦着,郎队见仍有人蹦不起来,就喊道:“都有了,听口令,跑 步走!”背囊是防水的,可是身上的衣服已经失去了保暖的功能,里外已经全部浸 透,粘在身上。“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郎队真有办法,跑步唱歌,真不多 见。这招果然奏效,马上就感觉不那么冷了,大家使劲地喊着,身体里的寒气都喷 出去了。部队开始上路,“谁的枪进水了?举手我看一下。”这一次大家是都聪明 了,没人举手。宁可脑子进水,也不能让枪进水。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暖暖的照在身上,我看到前面的人衣服上已经冒出了热气。 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但是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村庄了,在基地呆得太久了,都快忘 了村子是什么样子了。这个村子真奇怪,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我们经过的时候一个 人都没看到。村口立着一块破木牌子:郭家村。 渐渐地村子已经消失在身后,我们又重新走进无人区,已经是正午了,但是郎 队仍然没有停下吃饭的意思,我们都饿着肚子赶路,当然郎同志也饿着,但是总感 觉他饿着活该。究竟走了多远,我想只有郎队知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跟着他的狼尾 巴走就是了。 长话短说,经过长途跋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刚刚三点钟,身上的衣服已经干 了,可是鞋还是湿的。郎队看着这支号称全军精英的特种部队不无感慨地说:“瞧 瞧你们现在的样子,作为特种兵奔袭上百公里是十分正常的,当年我们在越南的时 候……总之,以后这样的训练还会很多。”他说到越南就突然话锋一转。“郎队, 讲讲你们在越南的事吧。”“好了,好了,没什么可说的,大家准备今晚在这儿露 营。”“队长,在这儿?”“我们住哪儿啊?”“天当被,地当床!”“那我们上 哪儿吃饭啊?”“呵呵,吃什么别问我,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别饿死就行。” 话说得蛮轻松的嘛。“是的,各组马上准备去打猎,把枪都给我留下。”我发现这 个郎队吧,说话很不着边,说是打猎,不带枪那还算是打猎吗,以为我们都是武松 啊。 我们组只留下邵年看枪,其他人四处寻找食物。 弟兄们转了一圈,都空着手回来了,根本就没什么可吃的东西。郎队也没发表 什么意见,好像我们真的跟铁打的一样。他坐在一边,掏出一块月饼,慢慢地吃着。 “组长,我们也吃月饼吧。”我打开背囊,还有一块,那一块让我扔了。为子坐在 一边不说话,我只丢了一块月饼,他炸了一个背囊。我把月饼递给他,“组长,那 你吃什么?”“我吃不下去这东西。”他接了过去,咬了一口。大概我是饿过劲了, 除了有点困以外,没有其他的感觉。 时间把黄昏拉了出来,我们依然坐在那里等待着什么。郎队始终坐在一边,手 里拿着一根铁丝在那里编着什么,我枕着背囊躺在地上,实在太累了,想什么都想 不完整,东一块西一块的。渐渐地,我睡着了。我被一阵冷风吹醒了,我欠起身看 了看周围,所有队员都躺在地上睡觉。我抱紧自己,缩成一团,重新闭上眼睛。不 知道睡了多久,肚子开始找事,感觉前心贴后背了一样,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四周 漆黑一片,我看了一眼大兰和为子,两个人背靠着背挤在一起。“怎么?饿醒了吧。” 郎队靠在树边跟我说。“还行。”“哦,是吗?那接着睡吧!”没人性,我咬咬牙 翻了一下身,接着想睡,可是这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眼睛开始冒金星,怎么睡得 着。 我躺在那里,听着肚子响,最后听着听着,好像不是我的肚子响,我仰起头, 仔细地听着声音。我惊奇地发现,不是一个人的肚子响。大家看我抬起了头,也纷 纷抬起头。“都没睡啊?”“哪里睡得着啊,饿死了。”张振鹤叹了一口气。看我 也没用啊,我们把头朝向了郎队,“队长,你不是把我们拉到这儿饿死吧,1 号可 说了,我们有个好歹,回去拿你是问的。”郎队跟没听见一样,靠在树下打盹。 “怎么办?分明就是不管我们死活嘛。”大家开始发牢骚解饿,可是话说得越多就 越饿。“队长,我们还没吃饭呢。队长!”郎队睁开眼睛笑笑说:“不是不饿吗? 吃什么饭啊。”“队长,我们可是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那怎么办?炊事班也 不可能这么晚给咱们送个热汤热饭啊。你们还记得我们是特种兵吗?”“特种兵也 得吃饭啊。”“我是没办法,你们自己想招吧。”说完他居然一出溜躺下了。 “那我们回去吧。”连野真急了,腾地从地上站起来背起背囊。“站住,找得 回去吗?别走丢了。”郎队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说。“走一步算一步,也不能在这儿 饿死吧。”“办法多的是,你们慢慢想。”“我们有什么办法,有办法还至于饿到 现在吗?你这不是大人欺负小孩吗?”郎队不说话了,一转身给了我们一个冷冰冰 的后背。“组长,要不我们找老乡要点东西吃吧?”为子小声说。“那不成要饭的 了,再说,你看这地方哪有人啊,亏你想得出来。”我看着为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真想掰开他的嘴,把那块月饼抠出来,而我更怀念被我扔掉的那块月饼。 谁还睡得着,大家都坐在那里看着郎队,肚子依然叫得厉害,此时无声胜有声 啊。眼看着十六的月亮像块月饼一样挂在天上,真不知道,如果它是月饼,应该是 什么馅的呢?郎队突然翻了个身,坐起来,“觉得饥饿是可以扛过去的吗,觉得坐 在这里什么都有了吗,我是队长,不是炊事班长。”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想不饿的跟我走吧。”说完向树林走去。还需要想吗,只见众人呼啦一下跟了上 去。树林很静,郎队从口袋里掏出手电,仔细地在树下寻找着。我们不知道他想找 什么,只能跟在屁股后头。终于郎队在一棵树下停下,他向上面照了照。“树上有 吃的,谁上去?”几个人你踩我肩膀,我托你屁股,就上了树,传下来的是一窝鸟 蛋,“哎呀,还叨我。”“你怎么连窝端了?”“不端怎么拿啊?”鸟妈鸟爹为捍 卫自己的家园,双双被俘。郎队扔下我们继续向前走着,他在一个小洞穴前仔细地 看了看,“过去一个人,到那边找找是不是还有一个洞口?”“找到了。”“对着 洞口吹气。”郎队从口袋里掏出那根铁丝,几下就成一个活套,小心地支在洞口, “使劲吹!”那边吹了半天,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我不行了,脑袋都晕了,过来 一个人换换。”又过去一个人,接着对着洞口狂吹,我们几个躲在一边看着这个洞。 郎队一只手掐着铁丝的另一端注视着洞口,突然一只老鼠窜出洞口,一头撞进活套, 郎队猛地一拉,套子瞬间收紧。郎队另一只手抽出匕首一刀扎下去。“你拿着!” 他把老鼠递给我,“队长,我们不是吃这个吧?”他没说话,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 夜晚的树林被月光照得有点阴森的感觉,他慢慢地走着,我们尾随其后,他用 脚踢了踢一块石头,接着蹲下,用手电向下面照了照。继续向前走去,他又在另一 块石头下停住,我们离得远远的,“过来一个人。”“大兰你去。”“为什么是我?” “我拎着耗子呢。”大兰很不情愿地走过去,郎队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围住石 头,“抬起来。”大兰一使蛮劲,石头欠起一个缝隙,郎队迅速将衣服往里一收, “再抬高点。”大兰啊了一声,将石头整个抬起,掀到一边。郎队迅速将衣服散开 紧接着一扯,马上包起来,抢起来摔在地上,打开衣服一看,居然是一只野兔。 “好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我该教的也教了,能不能吃饱就看你们自己。”说 罢,把我们手里的东西拿了过去。“这些就是我的晚餐,大家看着丰盛吗?哈哈。” 这个没人性的小明,居然拿着东西走了,白帮他忙乎半天。我们吃上饭的时候,已 经是后半夜两点多了,吃老鼠是需要勇气的,我们没有锅,都是扒了皮放在火上烤, 反正是烤什么的都有,老鼠居多,肚子闹了个半饱也就消停了。 我们除了吃肉,为应付大量的体能流失,我们也吃一些山野菜,我们不是植物 学家,但是我们有自己的一套简单方法,那就是撕开叶子,放上一点盐,然后看看 是否变色,通常不变色的植物就可以食用。例如:白菜、黄瓜、萝卜、香菜…… 之后的日子,一天一顿饭。除了要应付战术训练以外,还要为这一餐而忙碌, 训练之余也会抓些能吃的东西,有时候一天下来什么也抓不到,特战队员想尽一切 办法围捕所有能吃的东西,附近能动的东西都已经被我们抓光了,已经听不到鸟叫 了,看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 “队长,咱们换地方吧?这里都没吃的了。” “谁说的?肯定有!”他说得轻松,这样的日子我是真过不下去了,我宁可回 到城市里要饭。“你们再想想,别什么都让我教,你们需要的就是独立的生存技巧。” 我们的目标转向了那些地面上爬的,刚开始的时候,看着那些被串起来的虫子 直反胃。朱海递给我一串烤好的昆虫大杂烩。起初就是传统习惯跟胃较劲,但是实 在没办法,想不了那么多了,吃吧,他妈的,每个虫子的味道都不一样,每次嚼起 来都给你一种全新的感觉。当大家把抓来的蚂蚁放在战备锹里加热的时候,发现最 后变成了丁丁点点,根本就不够塞牙缝。后来,我们对这些小东西采取生吃活剥。 我们每遇到枯树或者大型的蚁巢,就将人家捣毁,蚂蚁倾巢出动,冲上我们的身体, 咬我们,我们暂时先不搭理身上的,而是先解决大的战斗群。第一次吃蚂蚁的时候, 我看着眼前这些黑乎乎的小玩意儿,不知如何下口。一群战士,你一把,我一把的 抓着活生生的蚂蚁就往嘴里塞。再不吃就没了,我急忙抓起一把猛地往嘴里一塞, 闭上眼睛一顿猛嚼,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一股酸水在胃里流淌。蚂蚁刚 进到嘴里,很不安分,它就在我嘴里四处乱跑,那种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有点像跳跳糖。蚂蚁吃光了,目标转向了蚯蚓,起初看着这个玩意根本就下不了口, 但是没办法,只剩它了。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很快,宿营周围,出现了几十个 大坑。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们脸上都呈现出蟑螂的颜色,“组长,我特害怕,我 总感觉肚子里有东西。”为子一脸担心的样子。“有了?”“不是,你说咱们吃了 那么多的虫子……”“你给我赶紧打住!” 终于有一天,可爱的郎队长站在队伍前跟大家说:“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撤回 基地……”“噢!噢!”战友们欢呼,“终于要回去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