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飞机飞了多久我不知道,我是一直坐在窗户前向外看着星空。当我们徐徐降落 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这里很像我们的基地,基本上也是守卫森严。但是看得出,这 是一个秘密工厂,我们下了飞机,就看到一列火车停在那里。郎队在一个尉官的引 领下走进了一栋小楼,过了一会,他又和那个尉官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清单。我数 了一下火车,一共十节闷罐车厢。郎队走回来,指了指火车说:“我们的任务就是 把这些物资安全押送回基地。”郎队说完就去巡视火车的情况,这会车头还没到。 为子小声说:“组长,咱们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坐火车多久?”“军用专列,肯 定很快。”我胸有成竹地说。 郎队看看车厢对我说:“我们一共七个人,你带几个人在最前面的那节,我带 几个人在最后面的那节,你把人员分配一下。”说完递给我一个对讲机。最后我把 为子、大兰和副组长张振鹤分给郎队,我带着邵年、朱海押前面。 我们开始用铁丝挨个捆好车门,然后贴上封条。虽然我没看到里边装的是什么, 但是我注意到这个工厂很大,绝对不是生产普通的子弹、枪械一类的东西。否则也 不会装了十节车皮。“队长,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当然。”“核武器?”队 长看了我一眼:“很重要,不明白,非要问个底儿透是吧?”“不是,那么重要, 为什么就来我们一个组?”“人多不好,一个组足够了。”郎队不知哪弄来了几件 军用棉大衣扔给我们,在那里等了三个多小时,才看见车头开始准备挂钩。邵年这 一次没拿他的宝贝狙击步枪,而是拿了一把81式步枪,这是郎队的意思。 火车调整好后,就从一个桥洞下徐徐开出来。我把对讲机调整到郎队所说的频 段上,就开始喊话,大兰在那边跟我嘻嘻哈哈地胡说八道,最后郎队接过对讲机说 :“我告诉你,如果这一次你们G4再出现什么状况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每 一个小时的整点通一次话,其他时间关闭省电。”我关上对讲机跟朱海说:“队长 说了,如果再出现什么状况,就跟我不客气,你听见了吗?”“是跟你不客气,又 不是跟我,你跟我说干什么。”“上次不是因为你这个猪头,队长能这样说我吗?” “组长,说话负点责好不,你们G4,我没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事少出了,你知道他 们给你们G4起了一个什么外号吗?”“外号?”“带个虎字。”“虎?我操他妈的, 我要是知道谁起的,我肯定揍他。”“什么跟什么,你想什么呢,是‘虎头小组’。” 我一听乐了,这个不错嘛,喜欢喜欢。但是想想不对,“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虎头蛇尾,什么事到最后肯定掉链子。”我冲过去掐住朱海的脖子,“你奶奶的, 你现在也是G4的人,你怎么敢这样说。”朱海挣开我的手:“我不说吧,你还问, 说了你又接受不了。”邵年一旁笑,“哎呀,虎头就虎头,以后做事注意点不就不 蛇尾了。”说的没错,一定要注意,从现在开始。 “朱海,你的手枪呢?”“在腰上。”“冲锋枪呢?”“这不是在这儿呢吗? 你都能看见还问什么。”我们三个把大衣铺在弹药箱上,又拿过一件盖在身上。 “组长,你说这里装的都是什么啊?”“队长不让问,你也别问。”我很有原则性, 但是我心里也在想,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东呢? 火车并没有像我起初所想的那样,虽然是军列,虽然是重要的军用物资,但却 是走走停停的,有时候要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上几个小时。起初还觉得是一个短 活,可这火车一开,就明白了,飞机两个小时,按现在的速度,还不知道走几天呢。 每一次停车,不管白天夜里,我们都要下车警戒,十多节车厢,我们加起来一共才 七个人,也不知道郎队是怎么想的。因为我们是荷枪实弹,所以在一些小站也会招 来很多工作人员的围观。起初我们还算有礼貌地劝说远离,后来发现笑脸真不行。 最后干脆把枪一横,“靠后点。”他们才会离开。 就这样我们居然走了两天,不敢睡觉,火车开着什么事没有,虽然现在已经没 有铁道游击队了,但是火车一停,我们就必须子弹上膛,保险一开,跳下车。郎队 比我们还紧张,总是小跑着从车头跑到车尾,然后,再从这边绕回去,两侧仔细地 看一遍。郎队一再强调,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接近火车,所以我们始终是弦儿绷得紧 紧的。 这一天中午,我们正在车厢里吃压缩干粮,火车跟闹肚子一样又蹲了下来。我 们急忙打开车厢门跳下车,二十米一个二十米一个,开始警戒周围。火车不开,我 们就不能上车,只能在周围巡逻。几个穿着铁路工作服的人走了过来,我们也没太 在意,以为就是来维护火车的,其中一个指了指车皮说:“哟,这不是部队的吗?” 另一个很好奇地向车皮靠过来:“里边装的什么啊?”说着居然试图顺着缝隙向里 边看,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往后一拽,“离远点!看什么看!”可能是我 手劲大了点,那人没站住,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头磕在了旁边的石基上,他一摸, 我看到他手上有血。“当兵的就可以随便打人啊?”郎队看见了这边的事情,急忙 跑过来,那人一见出血了,恼羞成怒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就向我砸过来,我一闪身, 但是还是慢了,石头砸在了钢盔上,“当”的一声弹开了。我刚想上前修理修理他, 被郎队喝住。另外几个人一见当兵的动手,就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叫嚷着。我们几 个兵围了过来,郎队夹在中间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但是那人不依不饶,非要打我 一顿才行。郎队说了半天好话,那人的火气不但没熄,反而被我们的软弱助长燃烧 了。几个人开始有动手的意思,郎队往后退了一步,拔出手枪。“这里押送的是军 用物资,如果再捣乱格杀勿论!”这一枪把那几个人镇住了,把我们也镇住了。那 几个人愣了一会儿,拉起那个受伤的人走了。郎队回头瞪着狼眼怒视着我:“能不 能不要节外生枝,有必要跟地方老百姓发生争执吗?”骂得对,我怎么又忘了“蛇 尾”了呢,我点点头。 火车开始鸣笛,我们上了车,关上车门。这一次开了很久,我们三个倒在那里, 抱着枪打盹。虽然是密封的铁罐车,但是还是感觉很冷,还好有几件军大衣,多少 感觉舒服点。我头靠在一个箱子上,闭着眼睛,这个时候,火车晃了一下,我感觉 到脑后的箱子里,一个什么东西滚动了一下。我转过身仔细地打量这个箱子,方方 正正的,装的什么,上面没写,只有一个红色的封条。我抽出匕首,塞进缝里,轻 轻地往上撬撬,可是还是看不见。虽然车厢两边有几个小窗户,但是里边还是太暗 了。我又用了一下力,缝隙又大了一点。这个时候火车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我 没稳住,匕首整个插了进去,还没等我拔呢,我听见箱子里突然发出“嘶嘶”的响 声,“不好,要爆炸,跳车!”我大喊一声。邵年他俩被我这一喊,吓得突然跳起 来,朱海晕头转向地冲过去猛拉车门。“快跳。”我一个箭步跳过箱子,奔车门冲 去,谁知道被脚下的军大衣绊了一下,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朱海头都没回, 首先跳下火车,邵年却折回来,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拼命地把我拖向车门。此时我 脑袋一片空白,完了,终于玩出火了,邵年把我扶起来,一起跳下火车。 火车拽着那节冒烟的车皮继续向前狂奔着,完蛋了,想象着马上就会发生剧烈 的一连串爆炸,我闭上了眼睛。“火车停了。”邵年碰了我一下。我想大概是前面 的司机看到烟了。朱海一瘸一拐地跑过来,“没爆炸啊……”我们几个急忙向火车 跑过去。此时郎队跳上我们那节车厢,从车上抱下那个箱子。我一看完蛋了,箱子 上还插着那把惹祸的匕首。 “匕首谁的?”“……我的。”郎队冲到我近前抬手一记耳光,这是除了我父 亲之外,第一次被别人打了一个耳光。其他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个时候火车司机跑 过来,“什么东西着了?”郎队估计是怕引起恐慌,就急忙解释道:“没什么,没 什么。”“可千万别出事,眼瞅着就要到了。”火车重新启动,我的左脸阵阵发热。 这一耳光打的不是脸,是老子的尊严。邵年把匕首递给我,朱海看了看我跟邵年说 :“组长回去肯定要受处分了。”“别说了。” 深夜,军列徐徐开进403 基地,铁道两边都有弟兄们把守,我打开车门站在那 里,他们还在跟我打招呼,可我却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指挥部还亮着灯,我光荣地站在几位首长面前,2 号指指我:“这个小子,惹 的事儿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是扎到烟幕弹,如果是把手雷的拉环挑开,后果会是什 么样的。”1 号始终坐在那里看着我,郎队也不说话。2 号从抽屉拿出一叠照片往 桌上一扔,“从你的一贯表现来看,你这个兵好奇心非常强,而且很自大,从来不 顾大局,执行任务不坚守在侦察岗位,带着全组人住进了山洞。视军令如儿戏,不 执行命令擅自携带武器越过国境线,你知道如果被对方抓住,将是什么后果吗?因 为你一个人,会给整个国家带来麻烦,真出了事我们几个都得被处分,你这个特种 兵我看是应该到头了。”到头就到头吧,我也发现自己再这样下去肯定有一天会成 为相片的。 因为这次事故我成为了基地第一个被关禁闭的人,因为几位干部的处理意见不 统一,所以迟迟没有结果。我也只能蹲在黑黑的禁闭室里,反省自己。人一落魄真 就是没人搭理你,从我被关禁闭的那天起,就没一个人来看过我。好像我已经被这 个世界遗忘了,炊事班送饭的都不跟我多说一句话。终日不见天日。监狱还有放风 的时间,可我在里边一呆就是三天。吃喝拉撒睡,都在这个小屋里。渐渐地我承受 不了这份寂寞,坐在那里开始胡思乱想。 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关几天就放出去了,明天就是第七天了,没有领导找 我谈话,没人来看望我,我整天呆在这个漫无天日的禁闭室里,因为总是看着黑暗, 时间久了就出现了可怕的幻觉,甚至有几天,我好像总能看到上帝,对,是他,举 着“嘶嘶”冒烟的烟幕弹在天堂裸奔。 第十天,我开始停止进食,炊事班送来的饭,来的时候什么样,拿回去还是什 么样。我不能总在这里这样呆下去,算什么,处分?惩罚?所以我决定绝食。本以 为绝食应该会引起几位非人领导的重视,没想到绝食的第三天,炊事班已经不再给 我送饭了。而我已经饿得眼冒金星,浑身发冷,手脚会莫名其妙地抖动。出现的幻 觉越来越精彩,什么都有,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挨个在脑袋里像走马灯一样,过了 一遍。到了第十五天,尿都没有了,人彻底空了。四肢无力,我站在铁门前喊着: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东西。”可是禁闭室在山洞里,没人能听见。我喊 了一会,人昏了过去。不知道昏了多久,我才醒过来,冰冷的地面上摆着一饭菜, 我扑过去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了一会,眼泪流了下来,我把两个碗都摔碎了, 坐在那里一边哭一边骂。哭够了,骂累了,突然好想家。眼泪冲刷掉了一切,我擦 擦眼泪,缓缓气息,开始闭着眼睛想王佳,难得的清静,使得那些憧憬变得完整。 我一直坐在黑暗中想心事,这个时候铁门传来开锁的声音,接着禁闭室的灯亮 了,是扇我一耳光把我送到这里的郎队长。“怎么样?这里舒服吗?”我抬起的头 又低下了,我不想跟他说话,“如果觉得舒服就继续在这儿呆着,如果觉得不舒服 就马上跟我走。”我没说话,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外边已经是深夜了,郎队把我 直接带到了指挥部,1 号站在地图前微笑地看着我。“你别恨我们,你这样的兵是 块好料,但是必须把你那些不该有的棱角磨平了。方法有很多,这个应该是最有效 的。”我仍旧是无话可说,1 号拿出那几张照片:“你拍的照片很有用,我们研究 过,起码证明了一点,就是边境线上的驻军有变化,而且是增加了一些重武器。” 我估计是蹲了半个月把我蹲傻了,他说的那些话我根本就不明白。但是我听见1 号 继续说:“所有派驻到边境侦察的小组中,惟一一个完成任务的就是你们G4组,其 他组拿回来的情报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在这里应该给你们G4记上一功。”我脑袋 里还是一片空白,“为了表彰你的优秀表现,现在授予你基地三等功一次。但不是 现在,关于证书和功章我们会在你复员或者调离以后填充到你的档案中。”我在心 里骂道:操你妈去吧,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是不伺候你们了。“我申请调离!” 我声不大,但却是我此刻的真实想法,我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受这样的苦,回到118 师去,在团下再混两年就完了,这个特种兵我看就算了,因为我永远不知道他们在 想什么,哪一次才是真的。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