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越来越蓝了,好像天天被水洗过一样,干净明澈。虽然甘肃这边还很冷,但 是当你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就会看到石头缝隙中,已经冒出几丝绿色。在基地周围, 地域最广的是沙丘,绵延数十公里的黄土,加上干旱导致居民很少。即使冬天下点 雪,也被风婆婆收藏了。一年多没见下过大雨,又处于海拔千米以上,所以他们的 皮肤都被晒黑了。1 号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莫名其妙地将我们宿舍的门都给封上了, 所有的战士每天要从几根绳子爬上爬下的。天天看见一群猴子进出窗户,后来不知 道谁反映了一下,说这样实在有损军人形象,那些士兵简直就跟盗贼一样。1 号就 把门打开了,可是大家已经习惯了,没绳子,就直接扒着窗户上去。1 号开会说了 多次,可是大家仍然难改“恶”习。 时间久了,几位阿拉伯首长的底子也摸了个大概,周大虎的确曾在越战中担任 过特种部队的大队长,后来据说一次不必要的任务中,特种兵伤亡惨重,大虎同志 被勒令撤职,但是细节谁也不知道。但是守着这个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战争贩子, 我们也觉得训练的科目有别于其他部队。所谓艺高人胆大,我们训练了一年多,觉 得自己已经行了,天天跟战友们较劲觉得不过瘾,总是伺机想找个机会练练。 这一天,正在训练格斗,我余光里飘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对异性的朦胧与好奇, 导致大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一侧脸想看个究竟,就被张振鹤的钩拳打个正 着,我“扑通”摔倒在地上。他急忙过来拉我,我一把打开他的手,“起来。” “对不起啊,这一拳你应该能躲开的。”“起来,听见没有。”张振鹤以为我生气 了,摘下拳套歉意地说:“不至于吧。”“至于,你挡着我看美女了。”他一回头, 看见了那个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的女孩。大家停下手中的活,都不练了,所有目光 聚集在那团“火”上。那女孩大概是注意到我们在看她,冲着我们摆摆手。大兰激 动地说:“看见了吗?她冲我摆手了。”“死一边去,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就冲 你摆手呢。”为子推开挡在前面的大兰,踮起脚看着那女孩,郎队一看队伍已经混 乱,大喊了一声:“继续训练!”说完就向那女孩子走过去。掐指头算算,小半年 没怎么出去了,女人什么样都快忘了。这基地突然来了一个女的,可是要比哈雷彗 星的出现都要稀罕,我们看见郎队带着那女孩走进了指挥部。“是队长的老婆吧?” 张振鹤重新戴上拳套。我揉着腮帮子说:“怎么可能,队长都多大了,那小妞一看 也就二十多。”“你没看见她见到队长的热乎劲,肯定关系不一般。”“哎呀,过 过眼瘾就行了,开干!打我一拳,我要报仇。”说着我就挥拳过去。 没一会,郎队带着那小妞向我们这边走来,这一次张振鹤眼神溜号,我照着他 下巴就是一拳,我让你看。“你还真报仇啊。”转眼队长和那女孩来到我们跟前。 “姐夫,你给我找一个人,看我能不能打过。”那小妞微笑着看大家,再看我们骨 头都酥了。队长倒没阻拦,看看大家那些渴望挨揍的眼睛,指了指连野说:“你跟 她试试吧!”连野一边坏笑一边紧紧拳套。“打坏了别怨我啊。”那女孩戴上拳套 一笑说:“没事,来吧!”连野身高体壮,往那一站,比那女孩高出大半头。大家 围在四周,“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来吧!”那小妞亮开架势,看姿势好像真会 点。连野向前一冲挥出第一拳,那小妞一偏头,居然躲了过去。连野打出第二拳的 时候,小妞一低头又躲过去了。接连两拳的落空,就已经显不出连野的优势了,反 而觉得小妞的身法还是挺灵活的。大家在一旁起哄,都为那小妞加油,连野大概是 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有点急了,可能在他的印象中,这样的女人也就是一下搞定。 我注意到他把左拳收到腰间,右拳直奔女孩的头部打过去,女孩习惯性地向右一偏, 但是这次她错了,连野的右拳走到一半就马上收了回来,左拳却突然打过去。野驴 是天生的左撇子,平时打枪都用左手,我心想完了。果然,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那 小妞的额头上,她头猛地向后一仰,身子随即向后倒去,女孩蹬蹬向后退了好几步 摔在地上。大家急忙过去搀扶,连野站在那里解开拳套。“哎哟,姐夫,疼死我了。” 她这一哎哟,我们可受不了。听着那娇滴滴的声音我们都快站不稳了。 “别闹了,赶紧回去。”身后是1 号威严的声音。“爸,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我在这儿住一晚吧。”“怎么住?这里哪有你的地方,赶紧走。”1 号铁着个脸冲 着可爱的小妞喊着,我们真想冲过去掐住他的脖子对他说:“怎么就没地方了,住 一晚难道就不行吗。”我们在心里祈祷希望女孩能留下,“姐夫还说带我去打枪呢。” “打什么枪,部队的子弹是给你浪费的吗?”1 号说完瞪了一眼郎队。我们天天在 靶场一天打好几箱子子弹,少抠几下扳机,都够那女孩子打一上午的了,而这个时 候1 号却说浪费。但是1 号说话从来就没往回收过,最后那女孩冲我们挥挥手: “再见了,以后有时间再找你们玩。”我们都快哭了,但是很无奈,只能目送那团 火向营门飘去。“都看什么呢,抓紧训练。”1 号说完转身走了,我们一直看到小 妞消失在营门外,才没精打采地继续训练。“野哥也真是的,出手那么重。”为子 拾起地上的拳套对我说。“又不是你老婆,你心疼什么。”“多打一会,我们还能 多看一会。”“没出息,没见过女人啊。”这话说得我心虚。 一天,连野扔给我一封信,我看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当我接过信的时候,发现 信被打开了。“你拆的?”“啊,我刚才拿着信上厕所了,没什么事,就打开先看 了看。”“我的信你凭什么先看?”“你跟我还分这么清楚,什么你的我的,看看 怎么了?”“哎呀,你还真不外啊,平时你一口一个‘你老婆,你老婆’的我不搭 理你,现在牛逼了,王佳给我的信你都先看。”“哎呀,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 瞧你这样。”他说完走了,我抽出信纸的时候,总感觉有一股厕所的味道。 小说就是这玩意,一句千年。转眼就已经开始了伞降前的陆地准备动作练习, 起初那点动作不觉得有什么难的。队长教了几天,还不就是出舱的时候,一定要收 紧双腿,将头尽量抵在膝盖上,简单地说就一刺猬。看似简单的动作练了半个月, 开始大家还觉得能上蓝天是件挺过瘾的事,可是天天在地上骨碌没几天就把大家那 点兴奋磨没了,接着就烦了。每天都要无数次地重复地面动作,无数次练习折伞, 队长说了,如果不按照规定去折叠和捆扎,我们很有可能就消失在蓝天里。的确是 关系自身小命安全,我们不敢有半点马虎,四折、双轨、球拢。我们不单练习步兵 机降所用的伞兵伞,同时要掌握如备用伞和投物伞的使用和折叠方法。我们天天跪 在操场上,跟一群老娘们一样摆弄着那些黑布。我们所使用的降落伞非白色,而是 纯黑色,备用伞是深蓝色。在练习折叠的时候,如果发现伞有裂口或者破损,该伞 作废。郎队一个一个的手把手地教,同时也不忘记继续恐吓我们,什么伞不开会怎 么样,什么某空降师摔死几个人,什么伞兵在空中休克……反正就是没好事,天天 说,天天说,时间长了,我们也不搭理他。他就跟妇女主任一样,在我们耳边唠叨 个没完。 终于是把陆地动作练完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地面了,起初是在两米高的跳台 上往沙坑里跳,后来玩狠了就到后面废弃工厂上的烟囱上往下跳。那烟囱少说有三 十多米,我有恐高症,看着那烟囱就眼晕。队长冲着人群喊:“各组长先上,每组 三个。”我爬了好几次都没能爬到顶,还好不是就我一个人爬不上去,最后郎队跟 疯狗一样,追着我们几个人撕咬,连骂带损的。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向上爬,连野在 我上面,我边爬边说:“野哥,你可千万抓住了,你一掉下来我可抓不住你。” “你抓我?你是怕把你砸下去吧。”“操,你这是什么话,都是兄弟。”我紧紧地 盯着眼前的梯子向上爬。本来就他妈害怕,郎队还在下面喊:“不要往下看,手抓 紧,手脚动作要协调。”你他妈在下面大呼小叫的,我能不往下看吗。看一次后悔 一次,满手出汗,抓在栏杆上都滑得不行。上去容易,这个往下跳就是一个问题。 如果说,我生命中第一次觉得经历了严峻的考验,其实这个应该算是第一次。虽然 队长说会有背上、腰上、脚上三道安全绳,但是如果真让你跳下去,你还真就信不 着那些绳子,脑袋里总想着那绳子没准哪下就断了。好不容易爬到了顶上,上面是 一个临时搭建的能容下五个人站脚的空间,有高高的护栏感觉稍微安全一点,我们 几个相互挂好钓钩,我看着下面的人拉着安全绳,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我始终把 目光放平,尽量不往下看,可是还是不由得一阵阵心悸。郎队站在下面跟小鬼一样 冲我们嚷嚷:“跳啊,跳啊!”我看见连野腿软在那里,面色苍白,“我不跳,不 摔死也吓死了。”队长在下面喊了半天,也不见一个“自杀”的,最后他急了, “噔噔”从梯子爬上来。把他们几个薅起来,“跳不跳?”“我真不敢!”连野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郎队推了下去,野驴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基地上空。我闭上眼睛 没敢往下看。现在想想,有什么不敢的,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当前两个已经“光 荣”以后,郎队回头看着我。“队长,你别推我,我自己跳。”“好,给大家带个 好头。”我终于明白了那些烈士是怎么死的了,也许他牺牲之前,某位首长跟他说 :“带个好头。”那哥们就…… 我站在烟囱上,一个深呼吸,多么蓝的天啊,有几朵白云慢慢飘过。下面的人 很安静,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绞死的义士。队长始终站在我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我知道他在给我心理准备的时间。可是许久我都没有迈出那一步,最后我终于忍不 住回头对他说:“队长,你还是推我一下吧。” 我跳下去了,准确地说,我掉下去了。我并没有像连野那样没出息,有什么可 喊的,别不信,我真没喊,我只是闭着眼,张大了嘴往里抽气。绳子把我挂在半空 中,荡了一回,停下了。我睁开眼睛,还行,我还活着。绳子把我慢慢地放到地上, 我刚落到地上,为子他们几个围过来:“组长,你胆可真大,都没见你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这才多高。”我刚解开身上的绳子,就听见郎队站在上面喊: “再来一遍。”战争恐惧心理,很大程度上是被逼出来的。如果郎队不送我一程, 我想能站在烟囱上开花结果。就这样,反复跳了几次,除了后腰被安全绳拽得生疼, 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最后我们坐在下面休息,看着其他人嚎叫。连野坐在我身边 说:“我操他妈的,跟自杀没什么区别。”那一天,基地上空不断爆发出杀猪一般 的嘶鸣。 大概是这声音实在过于凄惨,我们看见1 号朝这边走了过来。“一个跳伞,又 不是跳楼,你们嚎什么嚎,都给闭嘴。就这么点胆量还特种兵呢,害臊不害臊?” 1 号说得轻松,我们却想把他扯上去,绳子也不系就给他推下来。接下来几天就是 跳烟囱,还好没发生什么意外,跳久了,有点上瘾。 听说十月份全军有一次大型的军事演习,我们所有科目都像赶驴一样往前赶。 在烟囱上训练了一个多礼拜就准备上天了。 这一天,我们背着伞包准备登车赶往南州军区某军用机场,全基地的特战队员 今天都要第一次上天,所有人没有最初的兴奋,反而显得局促紧张。队伍中没人说 话,没人开玩笑,因为有人说,跳伞前忌讳说什么开不开的,死不死的。部队就是 部队有什么迷信的,我跟身边的连野说:“一会到天上我找你聊天啊。”“你可别 吓唬我啊,上了天你还是离我远点。” 从基地到机场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十几台卡车在路上飞奔,一路无话。到达机 场的时候,两架运输机已经停在了跑道上。看着身材臃肿的飞机我们有点惊讶,可 队长说,这个还不是最大的。我们也没有休息,就直接登上运输机。这个大东西跟 直升机不太一样,起飞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特别不好,加上飞机轰鸣的引擎,使得 大家更加紧张。为子凑到我跟前说:“组长,我想尿尿。”“现在?你早干什么了?” “不是,一害怕就想尿。”“有什么怕的,到时候想都别想,一跳就完了。”说点 豪言壮语谁都会,可我这心里也有点没底,我坐在那里给自己打气。不知道最近是 怎么了,我遇到难题的时候,就总想着王佳笑眯眯的样子。 飞机不知道爬了多高,我看见队长背着伞包走过来。“都听好了,起立,互相 检查。”我们赶紧站起来,给旁边的人检查伞包,大兰身材高大,伞包显得微小, 队长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问他:“队长,我们组的兰恭学个儿这么大,那伞能行 吗?”“瞎操心。”所有检查完毕,队长站在机舱门向大家喊着:“别紧张,一定 要按照训练的方法操作,如果大伞不开,赶紧拉备用伞,千万要镇定自己的情绪, 不要紧张。一会前面会有几个老兵给咱们做个示范,大家按照规定动作就没问题。” 机舱的红灯亮起,队长命令:“挂钩。”我们都把伞钩挂在机舱里的横杆上。“谁 还有问题吗?”“没有!”大家齐声回答,几个老兵回头看了一眼,从容地挂上钩。 一个机组人员走过来,拉开机场门。一阵气流瞬间卷进来,我浑身一冷,打了一个 哆嗦。“一个跟一个,开始!”我们组排在最后,这一次我绝对信上帝,我可不想 化作天边一朵云。几个老兵相继跃出机舱,太帅了,嗖一下就不见了,比孙悟空翻 得还快。轮到我们的时候,那个小子紧紧握着舱门把手,说什么也不出去。最后, 队长揪住他,将他推了出去…… 我看着前面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后就消失在了舱门。“跟上跟上。”郎队拉着我 们一个一个地往外推。这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敢多想。前面还几个人就轮到我了, 还好,都很顺利,大兰站在我面前,头都不回,跟痴呆一样往前挪着脚,轮到大兰 的时候,这小子想都没想,一步跨了出去,好样的……庆幸自己的兵有这样的胆识 和魄力。可是,可是我清晰地看见他的手还在机舱门上,接着就听见了大兰声嘶力 竭的喊声。队长急忙采取措施,抓住他的胳膊,我们几个人冲过去,拉胳膊抻腿儿 地又将大兰拉了回来。队长上去一脚,大兰摔倒在地上。“他妈窝囊废,你知道不 知道这样会要你命的。”“我不敢!我害怕。”队长摘下他的伞钩,“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我了,这心啊噌地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大脑失去供养,一片空白。我走 到舱门真就没有犹豫,一闭眼,就这一瞬间,浑身冒出一层冷汗,别想了,我一咬 牙,一脚踏了出去,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推了一下,就被气流抽了出去。我急忙按照 训练的样子缩紧身体,那种感觉像……一滴雨,仿佛已经溶入了天空,我慢慢放开 蜷缩的身体,想体会一下这飘的感觉,飞速地落了一会,我才睁开眼,哎?不对啊, 他妈的,伞怎么还没开。我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不会吧,我顿时紧张,那种生命 临界的感觉太可怕了。我想喊,一股风灌进嘴里。难道我的伞没开,我向上看了一 眼,果然我还没变成雪花,还是一滴扑向地球的雨,这个时候眼睛出汗了。我极力 镇定自己,告诉自己别紧张,别紧张,可是还是想哭,没错,还有备用伞,我急忙 去抓胸前,可胸前没有那个可爱的拉环。身体还在急速地落着,我开始扭动身体找 那个拉环,越急越出错,没有任何依托的时候,身体根本无法转动,我收了一下腰, 做了一个卷腹,身体倒立起来,头朝下落去。拉环落在胸前,我急忙握住,猛地一 扯,背后的伞终于脱开了。我整个人像被挂住了一样,身体猛地往上扯了一下。一 下子把我扯了过来,我仰头看了一下,那蓝色的伞张开了。谁发明的备用伞,太聪 明了。我找回了生命,趁着在天上,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有点激动,我上下左右 地看了一圈,发现天空中漂浮着很多黑蘑菇。 虽然叫降落伞,但是并没有电视中显得那么轻盈,我能感觉到下降的速度还是 很快。风撕得五官都变了形,不敢张嘴,张大眼睛,盯着脚下,随着地面越来越清 楚,我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我向下飘啊,随风荡来荡去,渐渐地,听见了其他士 兵互相兴奋的叫喊声。太远了,看不清是谁,大家都在落着,落着。 当地面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我才能测算出下降的速度,这他妈是降落吗,速度 快的惊人,随着地面迅速接近,感觉浑身紧张,我做好准备迎接与地球的撞击。我 伸直双脚,双手抓住伞绳,左右摇晃,希望把身体调整到垂直,还有十几米落地的 时候,突然一阵温柔的小风吹了过来,我再想调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身体 呈60度角“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接着脚脖子一阵剧痛。我急忙脱下靴子,踝骨 已经肿胀起来,幸好是黄土,如果摔在戈壁滩上,这一下就得把我摔残废了。我看 了一下四周,落哪了,我疼得满头大汗,想自己试着揉几下,可谁知道,手刚粘到 皮肤,就弹了回来。我往那一躺,咬着牙忍着。可是不行,疼痛开始加剧,难道骨 头摔折了。“怎么了?你要生了?”我睁开眼睛是连野,我指了指脚脖子,“我操, 怎么整的?肿这么高。”“落地的时候,踩偏了。”“你也不能在这儿躺着啊。” “我他妈不躺怎么办,我根本就站不起来。”连野从我身下抽出伞布,叠好后,一 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干吗?”“背你回去啊,你准备死这儿啊。”连野背起我就 走。“你别抓我的腿,一碰就疼。”“忍着点。”广袤的黄土地上出现一幕情景, 一个兵背着另一个兵,艰难地向前走着。 “我要是小妞就喜欢你。” “为啥?” “省着买驴了,哈哈。” 走了大概有半公里,遇到了其他组的战友,他们看见背着一个,就赶紧围了过 来。连野一下把我扔到地上,“你他妈轻点。”他卸下身上的背包,擦着额头上的 汗说:“累死我了。”“咱们离基地还有多远?”“应该没多远吧。”越往南走, 遇到的士兵越多,没想到大家落得到处都是。那帮小子正兴奋地议论着,真他妈话 多,没深度,我就不说。此时疼得我牙关紧扣。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看见营地,一 路上连野一直背着我。 郎队他们早就回来了,队伍集合在那里,还没等我说话,郎队劈头盖脸地开始 训斥我:“你的伞是怎么回事?平时怎么教的你们,你知道不知道差一点就出大事 故了。”“我哪知道啊,没开,不是我随机应变,我已经摔成相片了。”他从战友 那里接过我的伞包,揪出导索说:“你看看,这个扣你自己给打死了,他妈的教你 们多少回了。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拦着你,别他妈给我惹麻烦。”他一口一个“你 们,你们”的,显然这是杀鸡儆猴了。我看了一圈猴子没发现大兰,“大兰呢?” 我没搭理郎队,问身边的张振鹤。“不知道,我们都跳了。”“各组互相通知一下, 明天上午八点集合……”“队长,我们组的兰恭学呢?”队长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 说:“今天是第一次跳伞,大家可能有点紧张,以后习惯了就没事了。”他嗦完 了,才走到我跟前,看了一眼我丰满的脚脖子:“平时训练不专心,这就是后果。” 操,什么人,安慰的话都不会说几句,怎么说我这也算是工伤啊,不是看在你漂亮 小姨子的面上,我真……他见我脚肿跟地瓜一样,才放过我,让人把我送到卫生站, 还好,韧带拉伤,骨头没事,那个男军医把狗屎一样的膏药贴在我的脚脖子上。一 阵清凉,舒服多了。我在病床上躺了一会,已经不那么疼了,我试着活动了一下, 还行能走。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看见为子的下巴破了一个口子,“咋整的?” “着地的时候磕膝盖上了。”邵年看看我的脚说:“没事,都已经消肿了。”“什 么叫有事啊,脚丫子摔没了是吧。” 深夜,因为脚疼,我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到后半夜,才看见大兰背着伞包走了 进来。“你过来!怎么才回来?”大兰没说话。“问你呢?”“我是……走回来的。” “走回来的?”“队长命令的。”“你说你那么大个子,胆子怎么这么小,别人都 敢跳,你怎么就不敢?”“我胆大,可是……”“别可是了,明天还跳呢,你自己 看着办。睡觉吧。”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