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 翌日晨,饭堂前。1 号站在队伍前面,对着我们晨吼:“昨天我听说,有的战 士居然跳出去又回来了,能人啊,我带兵三十多年了,还真没见过跳伞能跳回来的。 说什么‘不敢’,我就说你就是熊包,我看啊,你们的心理素质还是不行,等伞降 结束后,再加强一下,我看谁以后还敢说‘不敢’。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士兵,士 兵服从命令是天职,就是让你去死,你也要无条件服从,以后我看看谁还敢找什么 借口。我告诉你们,你们在部队的表现我全部记录在你们的档案里,这些档案是要 跟你们一辈子的,是要成绩还是要处分,你们自己看着办。”干部就是牛逼,说完 了都不敬礼。 他们吃完饭就上车走了,我的脚可能要养几天。整个宿舍就剩下我一个人,1 号挨屋巡视着,进了我的屋就跟我来了一个冷漠的对视,他想转身走,可又站住了。 “昨天你的伞没开是吧?”“是的,打死扣了。”“后来怎么打开的,不是天上解 的吧?”“备用伞。”“这是你小子命好,你以为我们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背着 备用伞吗?”屋子就我们两个人,我情愿站在厕所里,也不愿意跟他单独相处,他 身上总有一股咄咄逼人的东西,让人感觉压抑。“不过你小子反应还挺快的。”他 突然话锋一转,口气软了下来。我偷偷地打量着1 号,那么漂亮的女儿是他亲生的 吗? “大队长,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说!”“你为什么用左臂敬礼?”他看 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皱着眉头说:“那你觉得我是搞什么特殊了。”“不是,不是, 大家都想知道。”“哼,越战的纪念。”“越战?”我故意装不明白。“被炮弹炸 的,那小医生说什么都要截肢,我就说:你他妈敢截掉,我就毙了你。他真就没截。 就这样,它留了下来,但是跟截掉没什么区别……”他一边说,一边在屋子里四下 寻摸着。“战争总是要给我们留点纪念的!”话说的真轻巧。牛什么,我明天用脚 敬礼,我还说403 的纪念呢。 晚上他们陆续回来,我最关心的就是大兰,看见大兰咧着大嘴笑着走了进来, 我想他今天肯定是没出什么意外。“怎么样?”“没给G4丢脸,队长让我第一个跳 的,我二话没说,蹦出去了。”我点点头,“好,以后就他妈这么干。你身上怎么 弄的?”我看见大兰的迷彩服上有几道口子,“没事,落树上了。”我脑袋又嗡地 一下。 没几天我的脚好了,可以上天了,跳伞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一天跳一次反而 觉得很爽,不敢说指哪落哪,但是也不会跟甩香瓜子一样,到处都是了。可是马上 伞降的另一个科目又让我们觉得挠头,那就是夜间机降。夜间可视范围非常小,脚 底下漆黑的一片,自己飘在天上的时候,好像被星星包围着,这也是我们离它们最 近的时候。受伤是经常的,还好,基本上没什么大的事故。队长说,我们本来还有 雨天、风天、雪天等不同气候条件下机降科目,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取消了。最 后只剩下了一个四百公尺紧急跳伞的科目,这个的确是难多了,包括几位首长,对 这个科目都是捏了一把汗。四百公尺,实在太低了,而且这个高度备用伞是根本打 不开的。如果遇到气流,那么战士很有可能成为蒲公英,被吹得四处都是。如果士 兵控伞能力不强,摔死摔伤也是极有可能的。而队长却一再强调,低空跳伞是特种 部队惯用的手段之一。接连几天,因为风力过大,1 号都没有敢让我们尝试。一直 等到第四天,虽然有些微风,但是整个天气状况良好,运输机滑过四百公尺的时间 只有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但就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必须要有四个战斗小组成员紧 急伞降,其中包括两个投物伞。我们反复在地面练习过腾舱的速度。而这个时候, 我们身上多了步枪匕首这样的装备,足足增加了二十多公斤的重量。其难度可以想 象,但是我还是请求了第一组上天。 飞机恢复水平以后时间短暂,否则在实战中就很有可能被普通的冲锋枪击中, 所以飞行员不管跳没跳完,三十秒时间一到,肯定是要紧急爬升的。我把投物伞移 到舱门边挂好伞钩,队长在我耳边小声说:“一定要小心,别慌。”我点点头,把 步枪斜挎在腋下。飞机开始爬升,接着就是俯冲,听着飞机变声的引擎声,我开始 紧张。很快机舱门打开了,“跳,跳!”我一脚将投物伞踢出舱外,跟着我自己也 跃了出去。刚出舱的时候,正处于飞机的尾流中,我被卷了几个圈,之后背后的伞 马上打开,我稳了几下,都没稳住,我一直在伞下荡来荡去。你妈的,这样荡下去, 会平拍在地面的。我用力扯住一边的伞绳,使之回荡的时候减少惯性,我刚刚稳住 身体的时候,就听见投物伞“扑通”一声着地了。不到十秒,我也摔倒在地上,我 顺势滚了一下,还好,没有受伤。接着我听见旁边哎哟妈呀地下来几个人。我卷起 伞,向他们喊道:“到这边集合。”他们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还是有人受伤了,朱 海的耳朵在流血,邵年揉着肩膀。总的来说,这次低空降落还算成功,毕竟这支小 组没有失去战斗力。 我们找到装备,里边是最新式的红外线模拟训练装备,除了要在身上安装信号 接收器,还有枪管上面也都安装了该模拟器材,为求虚拟尽量真实,所有枪支里面 都是空包弹,每个人的钢盔上面都有发烟装置,一旦被对方的红外线击中,就会冒 出蓝烟证明该战士失去战斗能力,退出战场。但是有一个缺陷,那就是超过1500米, 就会失去精准,甚至接收不到。我们按照预先指示的地点,开始渗透H 区的敌指挥 所,因为是伞降,所以装备不多,降落伞按照实战我们应该是采取掩埋或者隐藏, 而这次队长说:毕竟是虚拟,再说那伞造价挺贵的。我们姑且背在身上,几个组采 取不同地点投放,不光是我们组有人摔伤,其他几个组的人也是不同程度的有战士 受伤。与我们在一起的只有连野的D7和其他两个组,成防守队形,拉开散兵线,悄 悄向敌指挥所方向靠近。因为是深夜,夜风阵阵,卷起漫天黄土,我们走了一会, 发现方位难以辨认,虽然有地图,但是我们却找不到自己目前在什么方位,四周只 能隐约看到几座黄土坡。按照地图显示,敌指挥所应该在两座山坳中间,可是目前 的情况是我们不知道所处位置究竟偏离多少。连野把地图左转右转地看了好几遍, 最后看看远处一个位置稍高一些的山丘说:“我估计应该在那边。”“你别估计啊, 十几号人呢。”我把地图收起来说:“这样吧,我们按照地图所指向的西北方向走 走看。”没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我们向西北方向摸过去。因为我们出发之前已经 有别的分队虚拟敌方,他们自然有守卫工事在那等着我们,虽然是虚拟作战,但是 我们不敢有丝毫怠慢。没人说笑,静悄悄地向前走着,之前介绍过我们这边的地形 多以平原为主,即使有些小树林我们也不敢贸然进入,因为那里最容易隐藏狙击手。 连野突然停住说:“我们不能这么走,太容易被发现了。”“那你说怎么走,本来 就是平原。”“我看这样,两组的狙击手分别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负责侦察,没什 么情况,我们再向前走。免得都被人家给干了,D7的突击手保护左翼,你们G4的负 责右翼。”我看着他比比划划的,俨然已经成为两个组的组长了。但是我想想这个 办法可行,也比较安全。我们按照划分的那样,邵年跟张振鹤拿着狙击步枪向前跑 去。我们顶着风沙走了一会,越过几座土坡后,风就小了很多。连野掐着罗盘看着 不远处的三座土包,“应该是那边。”我重新展开地图,在地图标注H 区的西边的 确有三座土包。但是估算一下距离,至少还有三公里。我们把走在前面的狙击手全 部撤回来,两个组采取一前一后交替着向H 区靠近。按照演习的A 级标准,我们应 该拿到一份文件,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撤出来。标准分10分。而B 级就是全部 干掉所有驻守的士兵,标准分6 分,擒获一名俘虏加1 分。 我们在距离敌方不到1 公里的地方停下,所有队员开始准备武器,我拿着望远 镜看了一会,发现这个区域非常安静,能看见风掠过山梁,但是那种安静就显得有 些特别。虽然事先知道有兄弟组在这里模拟敌方,平时都在一起训练,彼此什么路 子基本都了解,他们不会一点措施都没有吧。“连野,我觉得这里有问题,太静了。” 连野接过我的望远镜看了一会。“是不正常。”指挥所在山坑里,我们没有办法看 到具体情况,但是如果贸然? 山顶光秃秃的,我们再向前,就脱离了狙击手的视线范围,我们趴在那里想辙, 如果把狙击手调上来,距离太近,他们仍然发挥不了什么优势。但是很显然前面还 有埋伏,而且这些暗哨都是在地下的。我们只要暴露一个人,在山顶不但没有火力 优势,也成为了对面山顶狙击手的靶子,所以一直没找到对方的狙击手是最麻烦的 事。最后我们还是决定下山,到了山下,把几名狙击手叫回来,邵年说他刚才看到 了山顶有情况,所以开了几枪,我跟连野说:“其实红外线不安装空包弹也会发射 信号的,我们干脆把子弹都卸了算了。”“你不是找骂呢吗,就算是虚拟,你这也 太虚了吧。”最后我们理智地决定,所有狙击步枪卸下子弹,采取空枪发射,其他 枪支保留,但是尽量不要开枪。地图上显示,在山坑的东侧有一条进出山谷的小路, 队友料定我们会走山上,我想他们已经布好了网,等我们钻,那就干脆来个逆向思 维,我们就明目张胆地走小路。大家都同意这个意见,因为狙击步枪已经是“消声” 的了。所以狙击手全部在前,只要看到可疑情况就可以采取试探性射击。其他人员 跟在后面,贴着地面向指挥所靠过去。 路不是很宽,但是充满了石砾,爬过去硌得胳膊直疼。狙击步枪一旦可以消声 他们的胆子就大多了,我们看着他们不断地击发,小路两旁却没有任何反应。“组 长,会不会有地雷?”“怎么可能有,模拟器还没有地雷的呢,放心吧。”当我们 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那顶帐篷的时候,我听见大兰小声喊:“组长,有地雷。”啊? 我急忙爬过去,“哪呢?”他指了指胳膊下边,我悄悄地拨开地面的浮土,真他妈 的,不是说模拟吗,怎么来真的了。我抽出匕首,插进顶针别住,让大兰把胳膊移 开。又拿出大兰的匕首将两只匕首叠起来,压了下去。我轻轻地松开手,那雷没响。 地雷不可能只有一颗啊,如果这条路上还有地雷,按照指示的时间,我们是完成不 了任务的。正当我们还在准备琢磨究竟怎么个渗透的时候,听见一声枪响,邵年的 钢盔冒出蓝烟,在小路右侧的石头后面也冒出蓝烟。那名士兵腾地站起来:“你们 怎么回事?”“叫唤什么。”“明明是我先打中他的,他怎么还可以开枪还击呢。” “你打偏了呗。”我侧过身挡住邵年,邵年急忙将几发空包弹压进弹夹。“那枪怎 么没声?”“我打的。”连野扬了扬手里的85式微声冲锋枪。“开玩笑,你们都没 看到我。”“闭嘴,你他妈死不死。”“你们玩赖,我告诉队长去。”那小子说着 拎着枪就走,这如果让他告发我们,这次演习我们就彻底失败,“拿下!”我一挥 手,身边跳起几个人向那小子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就给绑了。那小子死命挣扎,我 捂住他的嘴:“你他妈偷着乐吧,要是来真的,我早把你干掉了。”他说不出话, 瞪着不服气的眼睛。我们又把他塞在石头后面,继续向前摸索着前进。也许是刚才 那一枪惊动了两座山顶上的人,我看见两座山顶有人影晃动,不能再等了,“兄弟 们,上吧。”我们从地上跳起来,顺着小路两边向那顶帐篷冲了过去,瞬间枪声大 作,接着几颗照明弹蹿上天空,几组人完全暴露在刺眼的白光之下。队员的钢盔上 陆续冒出蓝烟,我一边躲闪,一边开枪,连野冲在我的前面,一个箭步跃到帐篷前, 刚想用枪去撩帐篷,地面发出刺耳的“哔哔”的警报声,他中地雷了。当我赶到跟 前的时候,帐篷打开了。“别跑了,你们的任务失败。”1 号瞪着眼睛看着我。 最后评估结果,此次任务以全部阵亡而告终。我们在现场听着1 号讲解过程, 除了训斥我们组长指挥有误以外,惟一被肯定的就是我们采取的小路进攻方法,但 是我们并没有采取其他三组佯攻,去牵制山顶敌人的火力,一组去完成最终任务。 最后1 号说:“在对方有着充足的备战情况下,这样的任务想拿到A 级是根本不可 能的。”我当时很想跟他辩驳一下帐篷门口埋地雷的这个问题,但是想想,战争没 有什么不可能。最后作为惩罚,由我们拆卸帐篷,并且运回基地。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