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炽热的牛肉与冻僵的口腔瞬间反应,烫得我眼泪都流了下来,我抓起一把雪塞 在嘴里。看着朱海他们狼吞虎咽的难看的吃相,脑海中浮现出张振鹤一个人孤单地 顶着风雪走在茫茫的旷野中,也许他渴了,可以抓一把雪,可是他饿了,吃什么呢? 他上哪弄这些热乎乎的牛肉呢。我内心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愤怒,我捂着嘴从睡袋里 钻出来,“都他妈别吃了。”我一脚将锅踢翻,冒着热气的牛肉撒了一地,他们一 下愣了。“就知道吃是吧?让你们去搜集文件,你俩把牛肉搜回来了,还知道不知 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我们还有一个兄弟丢了,我们却在这儿吃牛肉。”为子拿肉 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盯着一地的牛肉不说话了。邵年上前一把拉住我说:“你干什 么啊,他俩不也是好心吗,我们几天没吃热东西了,总不能暂时失去了一个战友, 我们就不吃不喝了。”“我们是兵,是特种兵,执行任务偷回一锅牛肉,让别人知 道会笑话我们的。那是不是想小妞了,是不是也随便抢回来一个啊?我们还记得不 记得自己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军人。”我站在风雪中狂喊着。“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们不能有吃的不吃吧。军人怎么了,这么冷的天,我们怎么维持体力啊。你知道 吗,我们不赞成涉水过去,因为大家都有冻伤,毕竟是演习,不是实战,你看看为 子的脚都冻成什么样了,你跟谁较劲呢。”这是邵年第一次这么正面跟我冲突。为 子擦了擦眼泪:“都别说了,都是我嘴馋,我不吃了。”朱海也将吃了一半的牛肉 吐了出来。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已经融化进雪里的牛 肉。许久,我才默默地站起来走过去,将锅立起来,还好里面还剩下了小半锅。我 把锅放到中间说:“吃吧……”他们谁也没动。 气氛很尴尬,邵年拿起一块牛肉递给为子:“吃吧。”为子接过去拿在手里, 没有动。“别吃了,我们不能在这儿呆了。”我猛然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便急 忙催促他们收拾东西迅速撤离,偷来的文件都被水浸湿了,我也顾不上整理全部塞 进背包里。为了防止遭遇狼群,我们所有枪支换上实弹。“这个还带吗?”朱海指 着地上的锅问道。我点点头。为子急忙跪在地上,捧起掺杂着积雪的牛肉,往锅里 装。我们几个迅速整理完毕,向着东北方向一头冲进了漆黑的风雪中。我走在前面, 警惕地看着周围,为子和朱海抬起大锅紧紧地跟在后面,我把锅盖一扔,“一边走 一边吃,一会凉了。”为子伸手抓出一块牛肉递给我,我心里十分愧疚地接过牛肉。 我们几个一边走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着牛肉,全然不顾迎面扑来的雪片,随着体内 的消化系统开始兴奋,食物提供的热量也让我们恢复了精神头,由于气温很低,一 锅牛肉我们还没吃完,就已经全部冷掉了。为子他俩干脆把锅扣在地上,把那些已 经冻结实的肉块装在口袋里。“组长,给你点。”我一看油乎乎的就摆摆手。为子 用草擦了擦手说:“组长,我们这么走了,副组长如果到了怎么办?”说实话我也 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撤离那里,否则就只能等在那里被人全歼。我一边走着一边 琢磨着:张振鹤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明天下午与基地联系我是不是要汇报一下, 但是目前的情况,我们只能抛下他了…… 我们黑灯瞎火地在雪地中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在一座小山下停住了脚步。 “组长,我想拉屎。”朱海捂着肚子说,“我真纳闷了,你的屎来的怎么这么快。” “都三天没拉了。”我挥挥手,朱海找了一圈,拎着枪就向山下的一个小窝棚跑去, 我们几个坐在原地稍事休息。邵年揉着冻僵的耳朵说:“不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等天亮再走。”“休息?我最担心的是他们追上来。”“他们动作能这么快吗?” “老乡同志,千万别侥幸。”我的确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我们太顺了。我始 终遵循郎队的训示,作为特种兵尽量数着星星跑,躲着太阳睡。即使穿着变色迷彩, 几个大活人贸然出现在平原上,还是很容易被发现。风儿大概是累了,吹得不那么 猛了,雪渐渐地停了,夜空里的繁星簇拥在一起像洗过一样干净晴朗。雪地开始反 射刺眼的星光。朱海去了很久才颠颠跑了回来。“赶紧走。”他却站在那里愣愣地 盯着自己手里的枪,“干吗呢?走啊。”他纳闷地说:“哎,怎么变了?”朱海原 来手里的微声冲锋枪现在突然变成了一把81式步枪。“怎么……我就往旁边立了一 会,就变成这个了。”战场没有魔术,为子的枪不是变了,而是拿错了……我们同 时向那个破草棚看去。 不管敌我,先过去探个究竟再说。我们悄悄地向窝棚摸过去,拉开散兵线将小 窝棚包围了。我轻轻地走进去,他们几个跟在我的后面,窝棚里一片漆黑,我一手 拿枪,一手掏出手电……几个战士头冲着里边盖着毛毯,挤在窝棚的一角,正呼呼 大睡。几支步枪立在一边,“我的枪在这儿呢。”“嘘!”朱海拿起自己的枪,旁 边一摊大便正冒着热气。这他妈是哪个部队的,居然这么粗心大意。我蹑手蹑脚地 走到他们身边,用枪撩开蒙在头上的毛毯,我看清了他们胳膊上都有一块蓝色的标 志。我猛地掀开毛毯,这个时候他们其中一个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谁?” “你爷爷!都他妈不许动。”我们四个人用枪指着他们。那几个士兵坐起来揉着眼 睛问:“你们是……”“闭嘴!哪个部队的?”审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蓝军炮 兵部队派出来的侦察兵,几个小子因为天气恶劣,居然躲在这里偷懒,没想到被我 们撞上。“你们的阵地在哪?”我问其中一个下士军衔的士兵,他们几个头一别, 摆出一个宁死不招的架势。“你他妈说不说?”为子上去就踹了一脚。“你们干什 么,这是演习。”他们几个人突然从地上蹦起来,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抓地上的枪, 场面突然转变,我们也没多想,朱海上前摁住那只手,一个反剪,将那小子按在地 上。邵年用枪托戳在一个士兵的肚子上,那名士兵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剩下那两个 停住了手。“还谁敢动。也他妈就是演习,来真的,你们几个早没命了。”朱海用 枪点了点其中一个下士的脑袋。“输了就输了,凭什么打人?”“还输了就输了, 真他妈窝囊,你们赶紧自杀吧!”朱海说着掏出一颗手雷塞到下士的手里。那是一 颗模拟弹,即使拉着了就是一闪而已。“会用吗?”下士把手雷扔到了一边。为子 走到一边开始翻他们的背包。下士想去夺那个包:“你干什么?”“滚一边去,例 行搜查。”为子把他们的背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又走了过来开始搜身,“你们 到底想怎么样?这是演习。别太欺负人了,我们也是当兵的。”“少废话,当兵就 你这样躲在这里睡觉啊。告诉你们领导,不收拾你们才怪呢。”为子从一个士兵口 袋里掏出一包烟:“出来执行任务还带烟,啊,没收。”为子说着把烟装进了自己 的口袋,我在一旁偷偷地笑着。在G4特战小组的光辉战绩上又增添了亮丽的一笔— ——生擒蓝军侦察兵四名。“你们玩完了,不能继续参加演习了,现在马上滚。” 为了证明没有虚报战绩,我们将他们的蓝色标志全部撕下来。那几个士兵站了起来 拍拍身上的土,收拾了一下背包拎着枪走了。我拿着望远镜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看着, 距离拉开有四百多米的时候,我急忙带领小组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那几个侦察兵似乎感觉到后面有尾巴,居然带着我们在雪地上绕了好几个圈子。 我们就远远地跟随着,任凭他们又是跑又是躲,始终咬住不放。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我们再这样跟下去就容易暴露了,最后我们放弃了近距离继续跟踪,而是寻着他们 几个的脚印向前摸去。他们很狡猾,也肯定受过专业的行军训练,跟了一会足迹就 彻底消失了。虽然失去了目标,但是我们起码可以断定,蓝军的炮兵阵地应该就在 附近。如果蓝军再进行一次炮击,他们的方位马上就可以测算出来,需要做的就是 等待蓝军第二次炮击。 远处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的行动就要受到限制了。既然已经战果累累, 目前更需要谨慎行事保持战斗成果。 “知道什么叫猪头三吗?” “组长,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说我笨呗!” “你他妈拉了泡屎,居然都没看见那个破窝棚里有人,你不是猪头啊就三是什 么。” “里边太黑,我没敢看。再说谁能想到那里面还有人呢。” “怎么样,跟猪一样吧,顾头不顾腚。你没想过,如果你被抓了,我们就全完 蛋了。为子有公鸡代表什么?” 为子嘿嘿坏笑说:“代表有人家。”“回答正确,那我再问你,有朱海代表什 么?”“有猪头,哈哈!”“嘘!别闹了。”朱海还是打了一下为子。 我们小心地向前摸索着,准备找一个隐蔽性好点的地方休息。下了一天一夜的 大雪,地面完全被深雪盖住,上面只露出一点点的枯草。我们一个踏着一个的足迹 艰难且缓慢地向前走。为子拖着背包走在后面,来抹平我们的脚印。此时已经不要 求速度,只想在这里等到蓝军的第二次炮击,只要炮声一响,马上就能测算出他们 的方位。我们没能力消灭一个炮团,惟一能做的就是做一只“军鸽”,将所看到的 一切传输给基地。而现在重中之重无疑就是不能暴露,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那几 个侦察兵一旦返回自己的阵地,肯定会将发现我们的事情汇报上去,这些家伙绝对 不会遵循所谓的演习规则,这个我心里有数,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加倍小心。现在 只期盼两件事,第一是炮声;第二就是天黑。 我走了一会小急便站在旁边撒尿,邵年和朱海拎着枪走了过去,为子站在我旁 边看着我。“看什么看?”“哦,等你呢。”“等我干什么?”“我也尿。”“那 你他妈就尿呗,等我干什么?”“你先尿了,你就不会有借口骂我了。”“我是不 讲理的人吗?”为子坚定地点点头。“你他妈还敢点头,别闹了,赶紧解决。”我 提上裤子就去追前面的邵年他们。我发现横在前面的是茫茫一片白雪,雪面非常平 整,看不到露在外面的草枝和土堆。郎队曾经教过我们如何通过对附近地形的比较 来辨别地面情况,我突然预感到我们走进的不是洼地就是被冰雪覆盖的湖泊。我刚 想喊住走在最前面的邵年,就已经看见邵年随着“扑通”一声,瞬间消失在雪平面 上,周围的雪层塌了一片,朱海一个前扑去抓邵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朱海是身 体砸到的雪面,顿时断裂,随着邵年掉了下去。为子扔下背包向这边狂奔过来。 “为子,别过来!”那小子就跟自动失灵了一样,瞬间冲到我的面前。“怎么了?” 我满眼泪水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脚下……“轰隆”一声,四周的雪壁崩塌了, 我们四个全部掉了下去。 雪块随着我们一起滚落下来,我慌乱地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无意间一把抓到 了为子的胳膊,我又急忙松开,身子失去平衡,随着塌落的雪块翻了几个个,一下 子摔进了厚厚的雪堆里,为子紧随其后像一颗炸弹一样,结结实实落在我的身上, 钢盔撞在我的前胸上,发出一声闷响,砸得我眼冒金星。我从雪堆中挣扎着想站起 来,领口、袖口都灌进了雪,沾到温热的皮肤后,融化成水顺着胳膊后背肆意流淌,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掉进了一个雪坑;不幸的是,落差竟然有五米多深。我推开身上 的为子,看见朱海头朝下半个身子埋在雪堆里。我跟为子急忙上前扯住他的两只脚, 像拔萝卜一样,将他薅出来。朱海擦了一把脸上的雪,睁开眼睛。“我的枪呢?” 说着拼命地扒雪。“先别找枪了,邵年呢?”塌下来的雪埋过我们的腰,身子陷在 里面行动都非常困难。“邵年,邵年……”一声一声地喊着邵年的名字,为子干脆 撸起袖子把胳膊插进雪堆里。“赶紧找啊,要不就憋死了。”我们三个拼命地扒着 周围的雪,可是没有邵年的踪影,我们好一顿翻找,可是还是没有找到。我的心提 到嗓子眼儿,张振鹤失踪了,再丢一个,我这个组长回去肯定就要上军事法庭了。 我奋力地翻动积雪,很快双手就冻僵了,胳膊变得青紫。当我再一次将胳膊伸到雪 下的时候,我麻木的手抓到一个东西,我一攥,感觉到那是狙击步枪的枪口。“这 儿呢,快过来。”朱海他们两个赶紧趟过来。我抓住枪口不敢松手,雪被挖开了, 一支枪露了出来,继续往下挖,看见了一只紧紧抓着枪纲的手…… 我们把邵年拖出来,我赶紧擦去他脸上的雪,此时邵年紧闭双眼,呼吸微弱。 “邵年,邵年……”我用力摇晃着他的脑袋,大声地喊着,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就流 了下来。终于邵年睁开眼睛,先是看了一眼手中的枪,然后一笑,慢慢地说:“没 死啊?”我把他扶起来,他吐着嘴里的雪水。“呸……呸,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现在觉得怎么样?”“没事。”邵年很快就恢复过来,我们也找到了朱海的枪, 就开始摸索着向外面爬。还好这只是一个坑,挖了一会就看到土层,我们几个才艰 难地从雪堆里爬了出来。 为子找回背包,我看了一下时间,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回头看那个大雪坑 的时候,又看看大家:“我们干脆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啊?亲哥啊,我们刚 爬上来……”朱海无奈地说。“少放屁,你看看这个坑,多隐蔽。”说着我把背包 扔下了雪坑。我们又重新跳进坑里,把睡袋打开躺在坑底。距离与基地通话还有十 几分钟了,我让为子打开电台。不知道是雪坑信号不好,还是我们已经走出了频率 覆盖范围,与基地通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仍没联系上。“为子,别叫了, 估计太远了收不到。”为子敲了一下电台骂道:“破玩意,不好使不说,还他妈挺 沉的。”我靠在坑里看着天空,“那云是多他妈白啊,那天多他妈蓝啊。”阳光照 在坑边的雪层上反射着钻石一样刺眼的光芒。 白天尽量不活动,现在剩下的只能就是等待蓝军动听的炮声,我们靠在一起闭 着眼睛打发时间,谁也不说话,只有邵年在一旁细心地擦拭着他那把宝贝狙击步枪。 为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些牛肉块,“谁吃?”“哎哟,那东西你也 装兜里。”朱海摆摆手。“那怎么了,能吃就行呗。”说着将一块肉扔进了嘴里。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这蓝军怎么了,放了一炮就没动静 了。正当我琢磨着,地面开始微微震动,接着震动越来越强烈,坑边的雪块已经开 始向下散落。“有情况。”我们几个赶紧站起来,我首先爬到坑边。天哪,眼前的 一幕让我惊呆了。我们刚才走过的平原上突然出现了数百辆急速前进的坦克,数公 里的范围内充斥着坦克轰鸣的马达声,坦克冒着蓝烟,地面的积雪卷起老高,正向 西边全速开进。我看清了每一辆坦克上都有一面蓝旗。他们几个趴在我身边,“我 操,太壮观了。1 、2 、3 ……70、71……这得有多少辆啊。”朱海数了一会惊叹 道。为子把我的望远镜抢过去看着。“这肯定是一个装甲师,少说两百多辆。”我 的话音刚落,就看见从西边的山谷中突然出现了十几架直升机,所有的直升机攀升 到了半空,数枚火箭、空地导弹发出尖利的嘶鸣声向坦克群扑去。冲在最前面的坦 克顿时冒起粉红色的彩烟停在了那里,蓝军坦克上的高射机枪迅速做出反应,“哒 哒……”枪声大作,漫天的子弹成片地向直升机倾泻而去。直升机急忙掉转机头, 消失在山的另一边。我们都傻了,为子张着大嘴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太刺 激了。”偏北方向的天边,从云层突然钻出三架战斗机,直扑蓝军坦克群,划过蓝 军装甲部队的前方上空,扔下了三枚航空炸弹钻进云层消失了。炸弹瞬间在坦克攻 击前沿爆炸引起大火,形成了三道火障,可蓝军坦克的速度不减,冲过火海继续向 西冲过去。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