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我看着手表,等待与基地通话的时间。这期间,朱海撬开罐头,把那些吃的给 大家分了,我们吃了一顿“西”餐。而我心情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我真想对 1 号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1 号听完好消息,一定会跳起 来,那张黑脸能开出花来。一听完坏消息,他也能跳起来,那张黑脸能变成一颗土 制手榴弹。唉,为什么总是喜忧参半呢。我边吃边琢磨,先说哪个比较合适,我所 选择的就是先遭到表扬然后享受痛骂。终于挨到时间,为子打开电台,可是按照更 新的通讯频段调试了半天,里边始终是乱七八糟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怎么回 事儿?”为子放下听筒说:“有干扰。”我的心凉到了脚后跟,“怎么偏偏这个时 候干扰?”“通常情况下,这是大战开始的前兆。”我不关心什么大战不大战的, 张振鹤失踪的情况如果再不报告,万一他出点什么问题,我责任可是相当大了。组 长的位置保不了不说,记大过处分是一定的了;再严重点,开除军籍……我越想心 情越乱套。我没有让为子关电台,而是继续联系基地。为子一旁喊着:森林,森林, 我是绿鸟,听到请回答。可是那边仍然是无动于衷。为子的话果然应验,没过半小 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我急忙让为子关上电台,大家隐蔽。几架战斗机从我们头 顶上呼啸而过,接着我就看见东南方向突然出现了两支蓝军的装甲部队,整个草场 笼罩在坦克蓝色的尾气当中,蓝军坦克分成两个序列编队向西面直扑而去。按照地 图上的军事布局,眼前经过的应该是部署在北线上的三个装甲师其中两支。而我却 没有看见一个步兵的身影,只看见一直向前隆隆推进的装甲部队。正疑惑的时候, 我这才注意到,一大队装甲车紧跟其后,坦克冲过去以后,数十辆装甲车突然停了 下来,从车上卸下了很多步兵。很快眼前的草原上,都是蓝军的步兵,步兵并没有 随坦克继续向1425方向前进,而是突然将攻击方向转向了西北。我一时间搞不清楚 蓝军的真正用意。只能看着人数如此众多的步兵师向西北移动着,那感觉好像整个 草原都在动。 事后才知道,这是蓝军的第一次进攻,代号:早点行动。蓝军的装甲部队开过 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见1425方向传来隆隆的炮声,有热闹不看王八蛋,我急忙带 领他们几个,顺着坦克的履带印追了过去。我们在一座小山上埋伏下来,再一看, 真他妈的壮观,此时蓝军坦克队形整齐,炮管高高扬起,一边前进,一边不断地向 前方炮击。几架战斗机在天空盘旋,蓝军首先夺取制空权,然后再出动地面的装甲 部队进行突袭。但是蓝军的坦克部队似乎不急于突破,在未遭遇到红军的抵抗下, 只是缓慢有序地向前推进。十几辆扫雷车加速冲到阵地前,接着一排排火箭腾空而 起,向前面的雷区飞去。火箭拉出扫雷链准确击中目标,引起一连串的爆炸,不到 三分钟,就开辟了一条近半公里宽的安全通道,所有蓝军坦克突然加速。阵阵蓝烟 夹杂着轰鸣声,坦克部队很快冲过了战区的中轴线,一直向西开始冲锋。 奇怪的是,红军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当第一辆坦克冲进前沿阵地的时候, 地面突然蹿出几枚导弹,直奔天空盘旋的战机而去。蓝军的飞机一看不好,急忙翻 滚着向上爬升,机尾扔下了一串热能干扰弹后钻进了云层。不幸的是一架飞机躲闪 不及,被击中,瞬间飞机喷出彩烟退出战场。蓝军的装甲部队并没有因为失去制空 权而减慢速度,整个部队全部冲进只有半公里宽的通道内,狭长的进攻序列迅速被 打乱,并且在中间位置暴露出一个非常薄弱的蜂腰位置。本以为红军在这里并没有 任何阻击阵地的时候,伏击圈的轮廓却在一声炮响后,逐渐清晰。正当蓝军将所有 的坦克集结成一条宽半公里的进攻队形的时候,在蓝军薄弱的蜂腰南北两侧,两支 一直隐藏在坦克壕里的红军装甲部队突然拆掉伪装,从南北两侧在地面平射,向蓝 军发起猛烈攻击,蓝军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前面的坦克继续向前冲去,而处于 “安全通道”内的坦克急忙转动炮塔迎击来自左右两边的疯狂围攻。蓝军整个坦克 部队暴露在外,而红军的坦克全部深埋地下,只露出炮塔,像一个个钢铁碉堡一样。 顿时枪炮声大作,炮口喷出的硝烟,发动机喷出的尾气,加上蓝军坦克放出的保护 烟障,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空,蓝军后面的坦克企图冲上去营救,前面的坦克却只想 后退,蓝军阵形大乱,激战不到十分钟,蓝军的坦克部队损失惨重,纷纷冒出彩烟 瘫痪在原地。蓝军的飞机再次返回战场,而红军的高炮部队,迅速做出反应,顷刻 间,天空中布满了高炮的朵朵棉花。蓝军战斗机没有退缩,穿过弹幕在红军的头顶 上扔下了几颗航空炸弹,掉头就跑。红军的坦克阵地上顿时火光冲天,红军不敢恋 战,急忙钻出坦克壕,向后退去,所有的坦克全部暴露在地平线上,红军的坦克边 打边撤。蓝军很快从防御转入进攻,兵分两路冲向红军坦克阵地。大概是蓝军已经 请求炮兵支援,随着“咚咚”连续不断的炮击,炮弹直接落在了南线红军装甲部队 的后面,爆炸不断,地面被炸得尘土漫天,蓝军依靠高密度的炮击切断红军的退路。 蓝军一时夺回了战场上的主动权,见红军节节败退,更是有恃无恐,加大炮火,企 图完成对南线红军坦克部队的压缩消灭。可正当蓝军气焰嚣张的时候,后方支援的 炮火突然哑了。红军坦克部队借助漫天的尘土穿过蓝军的炮兵的拦截,放出烟雾迅 速撤退。蓝军装甲部队并没有继续追下去,所有战斗坦克掉转车头,继续向1425高 地突进。 我拿着望远镜观望着眼前的一幕,激动的手一个劲儿地抖,真想跳起来大喊一 声:真他妈爽!战火硝烟还未完全散尽,蓝军截断红军南线部队撤退的炮火突然哑 火,红军坦克部队趁势钻出截击炮火封锁,全线后退,蓝军摆正车头继续向1425高 地猛攻。在经过“安全通道”的时候,所有坦克一起拥进狭长的地区,这个时候再 通过排雷扩宽通道已经为时已晚。被“摧毁”的坦克停在原地,阻碍了后面坦克的 前进,有的坦克则加大油门,将那些已经变成铁块的坦克顶到一边,有的坦克直接 冲进雷区,随着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声,地面升腾起阵阵紫烟。蓝军极力调整进攻队 形,但是收效甚微,我甚至看到有的军官居然站在坦克上指挥着,混乱的阵形使得 通道内的坦克聚集过密。为子说:“电子干扰,导致坦克部队与指挥部失去联系。” 而红军并没有实施再次反扑,消失得无影无踪。错过了再一次重创蓝军的良机。 “组长……组长。”“干吗?喊什么喊。”我瞪着为子。“给我看一会儿!”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把望远镜递给他们挨个轮流看着。顺便看了一眼一直用狙击 步枪瞄准镜看热闹的邵年,发现他左手紧紧地握着一株小草,眼睛仍然和瞄准镜吻 在一起。毕竟这么近的距离看如此规模的实战演习要比电视中看得更具震撼,短短 十多分钟,方圆几公里的原野,变成了一个偌大的立体声影院,坦克漫山遍野,马 达的轰鸣声连成一片。正当我为红军失去战机而遗憾的时候,西北的天空传来沉闷 的飞机引擎声,我急忙抢过望远镜看去,四架战斗机首先掠过蓝军阵地,但是并未 采取任何攻击措施,可我发现那种沉闷的声音绝对不是这几个小玩意发出来的,再 往后看,我的天啊,三架通体银白的大型轰炸机再次出现,我躺在那里,拿着望远 镜向天上看着。轰炸机绕了一圈,居然飞到我们头顶上,马上投弹舱张开,接着从 里面好像倒豆子一样,开始向战场投弹,我眼看着飞出弹舱的炸弹垂直向我们这个 小山落了下来,我的眼神却被那些晃晃悠悠的炸弹吸住了。我一只手胡乱地比画着, “轰炸,轰炸,快……快撤。”朱海他们也看到了正在急速落下来的炸弹,急忙抓 起地上的背包,撒腿就往山下跑。如果军人应该时刻保持军人形象适用于任何情况 下,我想此时的G4小组应该是严重违反条令,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抱头鼠窜。没法 不鼠,没法不窜。那些炸弹即使是什么教练弹或者是模拟弹,砸也把我们砸死了。 英雄的G4小组此时向山下狂奔,为子的枪飞了,他刚想回身去拣,我一把薅住他的 衣服,猛地一扯,“还他妈拣什么,不要命了,快跑。”我们使用了所有战术与非 战术动作,连滚带爬冲下山坡。背后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地面摇摇欲坠。哪有 时间回头看啊,张着大嘴继续向前滚着。爆炸声很快停息了,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 周围,我没命地向前跑着,可是跑了几步,听到身后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才停住 脚步,回头看去。山包完整无损,好好的立在那里,根本就没有一颗炸弹落下。朱 海就跟被狗撵的一样,冲在最前面,两条小腿绕成了圈还在向前玩命地跑着,身上 的背包“稀里哗啦”地往外掉东西。“别跑了。”朱海一回头,一个急刹车,因为 速度过猛,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为子把钢盔往地上一扔,坐在上面,满头大汗地问:“炸完了?”我呼哧呼哧 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应该……是……完了。”邵年跑在最后,他走了几步就 站在那里,擦着额头上的汗回头看着山包。“不是炸我们啊?”朱海满脸的绯红。 “炸你,需要这么多炸弹吗?你赶紧把东西都拣起来。”“我的枪!”为子一下子 想起了自己的枪,把背包一扔就去找他的枪了。虽然我们跟山包一样毫发未损,但 是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如果飞机扔得早点,G4肯定全部成照片了,心还在“怦怦” 地跳着,第一次有了对战争恐惧的感觉。为了防止飞行员真的提早投弹,我们绕到 了山包的东南边,找了一个地势低一点的地方潜伏下来。 而此时,东部战场,蓝军刚才气势汹汹的全面攻击,如今已经转为全线溃败, 旷野中,到处停着完全瘫痪的坦克。而此时才看见蓝军的四架战斗机冲过来,在前 方扔下几颗不疼不痒的炸弹,并未敢向纵身探视,只是兜了一圈急忙回航。十几架 直升机陆续而至,盘旋在战场上空,掩护残余装甲部队后撤。红军依然没有采取歼 灭手段,给予最后的打击。红蓝双方第一次坦克阻击战以红军歼敌过半而宣告胜利。 当蓝军所剩残兵败卒全部撤出战场后,那些被“击毁”的坦克才发动马达向南有秩 序地退出战场。眼前的草地看不到一点雪的白色,地面到处是硝烟随风翻滚。“太 爽了。”为子收回眼神,往那一躺。我看了一下手表,居然发现停了。“为子,几 点了?”“10点多了……哦。”他急忙打开电台,很快就与基地联系上了。我顿时 一阵紧张,从为子手中接过听筒。 “森林,森林,绿鸟报告。” “森林收到,绿鸟请讲。” “……”我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拿着听筒,哑在那里。 “绿鸟……绿鸟!” “报告森林,绿鸟完成摧毁运输线,擒获敌侦察兵……”我极力稳住声音。 “你他妈用个破背心子摧毁的运输线是吧?啊?”那边传来1 号的咒骂声。虽 然早已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一听到1 号那近乎嚎叫的嗓音,我还是不由得局 促紧张。 “说话!逗老子玩呢吧,我他妈告诉你,这他妈是演习,不是游戏,哪个爷爷 教你用背心打仗了,就你这样的吊兵,在前线老子就地毙了你。”1 号的骂声不绝 于耳。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的孩他妈。骂吧,我听着就是了。 “说话!” “发现并击毙境外渗透武装人员两名。”我出王牌了。1 号那边突然静了。 “再说一遍。”我重复了一遍,很快话筒那边传来郎队的声音,没有责怪,只有父 亲般的询问:“怎么回事,说得清楚一点。”我用最简约的几十个汉字,将经过讲 了一遍。“队员有无伤亡情况?”我咬了咬牙说:“没有,不,有!”“到底有没 有?”“副组长张振鹤失踪……”“失踪?”“是的,至今下落不明。”“还有其 他情况吗?”“俘获敌四名侦察兵……”“这个先不说了,你们先等一下。”队长 打断我,电台那边安静下来。邵年他们几个站在周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绿鸟……” “绿鸟收到。” “怎么确定是境外渗透人员?” “外国人种,有武器,AK-47 一支、手枪两支、手雷一枚、子弹若干。报告完 毕。”“事发地点还记得吗?”我把事先记录的坐标如实汇报。最后队长问了一下 我们目前的方位,命令我们原地等待,结束通话。我把话筒还给为子,耷拉着脑袋 坐在地上。我们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一架直升机飞临我们上空。 飞机上,一位大校军官反复询问我当时的情况,说了好几遍,他还是不停地问, 就好像我们集体创作了一个剧本一样。按照我们预先记录的坐标,飞机吹开草丛徐 徐降落,当我们来到掩埋尸体的地方,我们傻了。别说一个尸体了,连一滴血迹都 没有发现。大校仔细地看着周围,“会不会记错了?”“绝对不会。”“你们再仔 细地找找。”我们开始细致地进行地面搜索,可是都找遍了,结果还是没有任何痕 迹。大校跳上飞机开始汇报,我们四个站在那里,怎么可能,绝对不是做梦啊,我 肩膀上的伤,手里的枪,怎么可能是做梦呢。“这样,你们把缴获的武器交给我, 继续参加演习。这件事不要外传!听见了吗?”“是!”我们几个一个立正。“首 长!”“还有什么事儿?”“我们想知道,是哪国的?”“不该问的别问,忘了这 件事。”部队就是部队,不该问的别问,就是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飞机居然把我们扔到了那里飞走了。“完了,人家让我们忘了,那我们还立什 么功了。”朱海看着远去的飞机失望地说。“怎么就没了呢!”我看着周围,这才 注意到,在刚才飞机降落的地方不远处,同样有一个被飞机气流压倒的草丛……多 年以后我仍在回忆尸体失踪之谜,但是我惟一能猜测的就是之前已经有飞机来过带 走了尸体,并清理了这里。但是为什么又让一位大校跟我们演这一出,那就不得而 知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