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苏三国谈判 1939 年4 月17 日,苏联政府提出了苏联的主张:英、法、苏三国缔结军事 同盟互助协定,然后三国共同保证从波罗的海到黑海之间的所有东欧小国的安全。 苏联的意图在于,不仅对波兰、罗马尼亚两国提供保证,而且要对东欧所有国 家提供保证。在斯大林看来,历史上,西方帝国主义列强入侵苏联有3 条路线:西 北面的波罗的海沿岸地区、正西面的波兰、西南面的巴尔干地区,留下任何一个缺 口,对苏联都是危险的,此外,他希望英、法、苏建立真正的军事同盟,认为非此 不足以制止希特勒的扩张。 然而,英法拒不对波罗的海三国提供安全保证,也不愿意同苏联讨论缔结军事 协定问题。张伯伦政府虽然开始同苏联谈判,但对苏联的不信任根深蒂固。除了政 治上、外交意图上不信任外,也不相信苏联的军事实力。英国驻苏联大使馆武官认 为,苏军经受不住一次有力的攻势,不可能在一场持久战争中幸存下来。英国还认 为,由于苏联运输系统不完善,战时它援助波兰的能力是有限的。 苏联在谈判中提出,一旦爆发战争,苏联与英、法的军事合作,还需要东欧一 些小国提供方便,例如需要波兰、罗马尼亚给苏军提供过境权,因为苏联与德国领 土不接壤。由于波兰、罗马尼亚历史上与俄国积怨很深,疑虑极大,即使大难临头, 也不愿意同苏联合作,拒绝给苏军提供过境权。苏联希望英国向它们施加压力。张 伯伦却宁愿迁就波兰。1939 年5 月19 日,一战时的英国老首相劳合·乔治在下 院说,西方国家要同德国打仗,没有苏联支持不行。张伯伦不以为然他说:“在那 时(1914 年),俄国和德国有共同的边界,波兰还不存在。……这次如果让苏联 直接参与,就将完全不符合某些国家的愿望。”英法在谈判中的顽固态度,不能不 引起斯大林的忧虑。5 月3 日,也是三国谈判的微妙时刻,斯大林解除了李维诺夫 的外交人民委员职务,任命莫洛托夫接替。李维诺夫是犹太人,憎恨德国纳粹,坚 决主张苏联与英、法建立集体安全体系,被西方认为是苏联政府中的亲英法派,此 刻被解除职务,成为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英、法对此很关注。5 月11 日,法国 驻苏代办问莫洛托夫:“苏联的政策会同李维诺夫在任时一样吗?”“是的。法国 和英国政府内部易人的情况更多,却并未引起特别的麻烦。……”莫洛托夫回答得 很巧妙。 实际上,英、法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斯大林与李维诺夫多次谈话后感到, 此人反德、亲英法倾向过于强烈,固执己见,值此欧洲局势可能瞬息巨变。一步不 慎可能全盘皆输的微妙时刻,把苏联的安全完全寄托在与英法的合作上,在一棵树 上吊死,这是不明智的。换言之,由于英法在谈判中缺乏诚意,斯大林要给苏联留 条退路。 英、法、苏三国谈判到6 月下旬仍无进展。6 月29 日,苏联《真理报》发表 文章指出,英法在谈判中的态度不得不使人怀疑,它们“是确实渴望保证和平阵线 的建立,还是想利用谈判这件事以及谈判本身的拖延,来达到某种别的目的?”两 天后,英法表示愿意对波罗的海沿岸国家承担保证义务,但又留有尾巴:当这些国 家遭到间接侵略时,英法不能提供援助。何为“间接侵略”? 此后,三国围绕这一问题展开了辩论。莫洛托夫说,英法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欺 骗行为和诡辩伎俩。 罗斯福总统认为,英国政府似乎不是在为签订极为重要的国际条约谈判,而是 在市场上买波斯地毯,为每一件琐事讨价还价,每隔半小时加1 个便士。他说,这 是最糟糕的谈判方法。 丘吉尔在议会辩论中,批评张伯伦政府缺乏与苏联合作的诚意。他说: “如果你们准备在战争中成为俄国的盟友,……那么当现在成为它的盟友就能 防止战争爆发时,你们为什么又不愿成为它的盟友呢?我弄不明白这些外交上的奥 妙和拖延不决的原因。”欧洲国际局势越来越紧张,迫切需要英、法、苏三国尽快 建立起反德阵线。为了打破僵局,7 月9 日,苏联建议,在政治谈判达成协议之前, 同时举行军事谈判。英、法于7 月25 日才表示接受苏联的建议。 苏联为三国军事谈判作了认真准备,成立了以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元帅为 团长的高级军事代表团,享有广泛的权力。 英法的举措却令人失望。8 月初,内务人民委员贝利亚给斯大林送来了参加谈 判的英、法军事代表团的材料。斯大林注意到,英国代表团团长德拉克斯是一位退 役的海军上将,法国代表团团长杜芒克仅是个兵团司令,其地位甚至不及英国派往 波兰、土耳其的军事代表团的地位。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对贝利亚和莫洛托夫说: “这是不严肃的。这些人不可能拥有应有的权力。 伦敦和巴黎仍然想玩牌,我倒想看看他们是否会参加在欧洲的这场纵横捭阖。” “不过看来谈判还是要进行。让他们把牌统统地摊出来吧。”莫洛托夫说。 “好吧,需要就需要吧。”斯大林冷冷地应了一声。 英、法军事代表团不仅级别低,而且举动也让人生疑。当时,战争的危险日益 逼近,迫切需要英、法、苏尽快建立起合作关系。而英、法代表团却并不急。他们 不乘飞机,而是乘一艘邮轮走海路,慢悠悠地前往苏联,直到8 月11 日才抵达莫 斯科。张伯伦对此作出的解释是,英、法军事代表团需要利用路上的时间,协调双 方的立场,拟定军事协定草案。实际上并非如此。 法国代表团团长在日记中透露,一路上他们的大部分时间用来打乒乓球,组织 两国代表团之间的乒乓球赛。 英、法军事代表团到达莫斯科后,斯大林才知道,他们竟然连签订协定的会权 证书都没有。斯大林不能不怀疑:英法的诚意何在? 在谈判中,苏联代表团提出了具体详细的军事合作计划,而英、法代表团却只 能泛泛而谈,既无具体明确的合作计划,更无所谓军事协定草案。苏方提出,为了 在军事上能切实援助英、法,苏军需要获得在波兰和罗马尼亚的过境权,以便能同 德军作战,希望英、法利用它们与波、罗两国的密切关系,帮助做到这一点,但遭 到了英法的断然拒绝。军事谈判也陷入了僵局。8 月17 日,谈判暂时休会。 至此,斯大林已经断定,苏联与英法的谈判,不会取得任何成果。与此同时, 他更清醒地意识到,国际局势已极为恶化,苏联的安全正受到巨大威胁。 在远东,日本的扩张对苏联已构成严重威胁。1932 年,日本在中国东北策划 建立了伪满洲国,此后一直在作进攻苏联的军事准备。1936 年,日军挑起了33 起边界冲突。1938 年7 月至8 月,日军又在张鼓峰地区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边界 冲突,被苏军击退。1939 年5 月,日军又在诺蒙坎地区发动了一次更大规模的武 装进攻,截至8 月中旬,仗还没有打完。斯大林注意到,历史上日本人往往是趁世 界其他地区局势动荡、出乱子时,就在远东加紧扩张。如果德国在西面对苏联发动 战争,日本很可能同时在东边对苏联动手,那将会使苏联陷入东西两线同时作战的 可怕困境中去。斯大林不禁想起,早在联共(布)十七大上,布哈林就警告过德、 日两国对苏联构成的威胁。“希特勒是想把我们挤到西伯利亚去,日本帝国主义者 是想把我们从西伯利亚挤出去。所以,大概需得让我们全苏联一亿六千万人统统住 到马格尼托戈尔斯克的哪一座高炉上去吧。”此时,斯大林对布哈林的这段话有了 更深的体会。 当英、法、苏三国在莫斯科谈判时,斯大林得到的情报说,英国人正在秘密地 与德国人接触。他不能不想到:张伯伦之流是否会策划新的慕尼黑阴谋?他相信, 张伯伦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记得1938 年10 月4 日,法国驻苏大使库隆德尔但 曾说过:“捷克斯洛伐克中立化以后,德国通向东方的道路便开通了。”如果真让 张伯伦把法西斯侵略扩张的祸水引向了苏联,那将使苏联陷入极为可怕的灾难深渊。 在此关系到国家危亡的关键时刻,斯大林必须作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 然而,历史给他提供的选择余地是极为有限的。由于英、法明显地缺乏与苏联 合作的诚意,并有可能祸水东引,斯大林不得不考虑与希特勒暂时妥协的可能性。 这是一种极为冒险的选择,他必须慎重行事。他让人收集了有关希特勒和法西 斯主义的大量文献资料,专心致志地作了研究。在希特勒的《我的奋斗》一书中, 斯大林的注意力被下面这段话吸引住了:“我们……将把目光投向东方国家。我们 即将……改行征服新国家的政策。今天当我们谈及欧洲的新国家时,我们只能想到 俄国及其统治下的边疆。命运仿佛指出了这条道路。……俄罗斯国家的建立并非斯 拉夫民族的治国才能结出的果实,而不过是劣等种族中的日耳曼部分建国活动的光 辉典范。……我国外交政策的未来目标……应当是实行一种以获得我们德意志人民 所必需的领土为主旨的东方政策。”斯大林在这段话下面划了着重线,反复地思考 着它的含义。他深信,希特勒是不会放过苏联的,问题只在于,“什么时候动手?” 斯大林还了解到,到1939 年夏天,德国有陆军370 万人,坦克3195 辆、大炮26000 门,近一半部队实现了摩托化;有空军近40 万人,飞机4000 多架;有海军近16 万人,主要战舰107 艘。无疑,这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经过研究,斯大林得出如下结论:法西斯主义的实质是反共产主义,同希特勒 这样的人搞妥协是危险的。可是,苏军还不足以对付德军的入侵。现在,英法显然 无意与苏联联合对德,甚至可能怂恿德国入侵苏联。在此国际局势危机四伏、瞬息 万变之际,完全孤立是极其危险的。看来,只好暂时与希特勒这位魔鬼打交道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