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不信任 雅尔塔会议之后,美、苏、英三大盟国之间,主要是苏联与英美之间的关系迅 速恶化,在战争压力下结成的联盟关系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1945 年3 月,苏联红军与英美盟军都已攻入德国境内,彻底击败德国已是指 日可待。面对这种形势,丘吉尔极力主张英美盟军集中优势兵力,抢占有利地形, 尽可能抢先占领德国首都柏林,以便随后好同苏联讨价还价。3 月11 日,他致函 欧洲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说:如果苏军进入了维也纳,“现在再加上我们要把 柏林拱手让人,……可能会使俄国人较前益发自信一切功劳都归于他们了。”然而, 艾森豪威尔毕竟是军人,主要是从军事角度考虑盟军的作战行动。 他不赞成丘吉尔的主张,相反根据雅尔塔会议达成的有关协议,3 月28 日, 向斯大林通报了英美盟军的作战计划:不向柏林前进,而是向更南边的埃尔富持一 莱比锡一德累斯顿一带推进。斯大林欣然同意,称这个计划与苏军的计划正相吻合, “柏林已经失去了它以前的战略性”。 丘吉尔得知艾克的这一举动后,极为恼火,于4 月1 日致电罗斯福,仍然力主 让盟军抢占柏林:“我坦白地说,柏林仍然具有高度的战略重要性”,英美盟军 “应该尽量向东深入德国。”然而,罗斯福和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都支持艾克。丘 吉尔无可奈何,只好认输,4 月5 日,他致函罗斯福,引用一句拉丁文成语了结了 这场争论:“情人的争吵,恰是爱情的重生。”罗斯福虽然没有支持丘吉尔的上述 主张,但美苏关系中的有些问题也让他很不满。3 月份,雅尔塔会议上决定让苏联 在联合国拥有3 个席位的消息被捅出去后,引起了美国舆论的强烈不满,使罗斯福 很被动,他只好说,苏联和英国也同意让美国在联大拥有3 个投票权。这一消息不 仅没有平息舆论的不满,反而激起了对政府更强烈的反感,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人们对雅尔塔会议上建立的三大国合作关系开始失去信心,并且怀疑罗斯福政府可 能在雅尔塔会议上还干了别的秘密勾当(当时,人们还不知道会议上签订的《雅尔 塔秘密协定》)。这件事使罗斯福狼狈不堪。 此外,罗马尼亚问题也引起了他对苏联的不满。1944 年8 月下旬,罗马尼亚 获得解放,成立了多党联合政府。1944 年12 月组成了以拉代斯库将军为首的新 内阁。针对这个政府反对进行土地改革,1945 年2 月24 日,罗马尼亚共产党在 布加勒斯特组织了50 万人的游行示威,要求拉代斯库政府下台,遭到血腥镇压。 苏联赶紧派副外交人民委员维辛斯基去布加勒斯特,要求罗国王罢免拉代斯库,任 命农民党领袖格罗查为总理。3 月6 日,格罗查新政府成立。美国对苏联干涉罗马 尼亚事务的做法提出了抗议。 波兰问题仍然是影响三大关系的主要障碍。雅尔塔会议后,英美驻苏大使加上 苏联的莫洛托夫与波兰各派代表就改组波兰政府问题举行谈判,到3 月初,没有取 得任何进展。丘吉尔要求罗斯福同他一起出面直接与斯大林交涉,罗斯福觉得暂时 不宜出面。丘吉尔不甘心,3 月13 日,又致电罗斯福说,在波兰问题上,英美正 面临失败。罗斯福对此不以为然:“我不能同意说我们已面临雅尔塔协议的破产。” 3 月中下旬,关于波兰问题的谈判仍然没有取得进展,丘吉尔再次怂恿罗斯福与他 一起直接同斯大林交涉,他在3 月27 日的电报中说:“据我看来,没有别的办法 能够产生良好的结果。”他主张他们两人向斯大林提出“尽可能强烈的呼吁”。罗 斯福也认为“现在时机已到”。3 月29 日,他给斯大林写了一封比较长的信,把 在波兰问题上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归咎于苏联政府“对于克里米亚决议有着不同的解 释”。在这封信中,他的语气很强硬,“我必须向你说清楚,任何解决办法,如其 结果仅仅是薄薄一层伪装下面的华沙政权的继续,那是不能接受的。”罗斯福出面 后,丘吉尔的劲头也来了,于4 月1 日致电斯大林,同罗斯福一唱一和,向斯大林 施加压力。他说,他事先已看过罗斯福发出的电报,表示“衷心地赞同”,如果三 大国不能在波兰问题上达成协议,他将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向议会承认这个事实”。 4 月7 日,斯大林给他们回电说,完全是英美驻苏大使在谈判中把波兰问题 “引到一条死胡同里去了”。是他们没有贯彻雅尔塔会议的精神。他提出了让波兰 问题走出死胡同的建议,并表示,如果英美能接受,就能在短期内达成协议。 罗斯福于4 月11 日致电丘吉尔:“我们将极其填重地考虑斯大林态度的含意 和我门的下一个步骤是什么。”他希望丘吉尔暂时不要把这个问题捅到议会中去, 在采取行动之前,两人应先商量一下。 大约就在上述各种矛盾不断加剧的时候,英美背着苏联同纳粹德国秘密谈判, 严重地加剧了苏联对英美的不信任。 1945 年2 月,驻意大利的德国党卫军指样官卡尔·沃尔夫将军同美国在瑞士 的情报机关进行了接触。3 月8 日,沃尔夫来到苏黎世,与美国在瑞士的情报机构 负责人艾伦·杜勒斯会了面。3 月中旬,驻意大利的英美盟军司令部派代表到瑞士 的伯尔尼会晤了沃尔夫,谈了驻意大利的凯塞林指挥的德军向英美投降一事。苏联 得知这一消息后,要求参加谈判,遭到英美的拒绝。 3 月16 日,莫洛托夫致函英国驻苏大使,对英国拒绝让苏联参加表示难以理 解,主张停止在伯尔尼业已开始的谈判。英美试图掩盖这一事件的真相,遭到了苏 联政府的驳斥,英美试图把这件事说成是误会。苏联答复说:“苏联政府认为不是 一个误会,而是比误会更坏的事情。”在此期间,德军在东线对苏联红军的抵抗异 常顽固,而在西线对英美盟军的抵抗却松驰下来,因而苏军的前进非常缓慢,而英 美盟军却进展迅速。 这一形势加剧了苏联对英美的不信任,3 月24 日,罗斯福出面致函斯大林、 试图消除“误会”,双方你来我往,交换了好几封信函,仍然未能消除互下信任感。 当时,丘吉尔一直保持沉默。4 月3 日,斯大林致函罗斯福,对英美的行为进行了 谴责:由于英美与德国秘密谈判的结果。“目前在西线上的德军事实上已停止对英 美作战,而与此同时,德军对俄国……却继续作战。”他说,这种局面对苏美英之 间的信任“是绝无好处的”。 罗斯福似乎很冤枉,在4 月5 日的回电中,继续否认在伯尔尼进行过谈判,并 强调说,在胜利到来之际,“让这样的怀疑,这样的缺乏信任,来损害我们的整个 事业,那真会成为历史上的一个大悲剧。”在信的结尾,他愤怒地表示,对斯大林 手下的那些告密者对美国的“这样卑劣的诬蔑,不能不感到深恶痛绝”。 当美苏首脑唇枪舌剑、罗斯福怒火迸发之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丘吉尔乘机火上 浇油,于4 月5 日致函罗斯福:“我对斯大林竟然给你这样一个侮辱美国和英国荣 誉的电报而感到惊骇。英国政府诚恳对你的答复表示拥护……”4 月6 日,他又致 电斯大林说:他之所以在前一阶段保持沉默,是因为决定“对这种肆意侮辱而又毫 无根据的谴责不作任何答复,置之不理。……但是老实告诉你,我们是为这通来电 感到震惊的,……”4 月7 日,斯大林给罗斯福回电,一方面表示,“我从未怀疑 到你的诚实和值得信赖”,另一方面解释了苏联的观点,坚持说,英美的代表会见 德国人而不让俄国人参加“是错误的”,他手下的情报人员是可靠的,他还把这份 电报的副本送了一份给丘吉尔,另附信一封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过去和现在 都没有冒犯任何人的意图。”罗斯福觉得,争吵到此可以结束了。他在4 月12 日 给斯大林的电报中说: 感谢你对苏联的观点作了坦率的解释,“这件事现已似乎成为陈迹……无论如 何,不应该有相互怀疑,今后此类性质的小误会也不宜发生。”然而,要做这一点 谈何容易。就在当天,罗斯福在给丘吉尔的电报中,一方面表示,“我想把一般性 的苏联问题尽量缩小”,另一方面又说,“我们务必坚定”。他是比较重视同苏联 合作的,尚且是这种态度,丘吉尔就更不用说了。他在4 月5 日给罗斯福的电报中 主张:“我们两国在这个紧要关头应该采取坚强的和直率的立场。”显然,这是一 种准备同苏联摊牌的架式。 三大国之间发生的这一系列矛盾,加剧了斯大林对英美的不信任。3 月底,他 同朱可夫谈起三大国之间的关系时说:“我想罗斯福不会破坏雅尔塔协定,至于丘 吉尔,这个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在这种互不信任的气氛中,3 月中旬,斯 大林以莫洛托夫要参加苏联最高苏维埃会议为理由,决定不派他出席定于4 月25 日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的联合国成立大会,而让苏联驻美国大使葛罗米柯率团参加。 这一消息使罗斯福极为不安。建立一个以大国合作为基础的普遍性国际组织,是以 他为首的美国政府为建立战后世界秩序所作的一项最重要的安排,所有其他创始会 员国都派外交部长出席会议,若苏联例外,仅派一个大使出席,必然引起美国乃至 世界舆论对盟国战后合作的议论和怀疑。鉴于此,罗斯福反复地要求,劝说斯大林 派莫洛托夫与会,哪怕只是参加一个开幕式也好。然而,斯大林主意已定,没有商 量余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