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事件 法国败降后,英国成为希特勒征服的下一个目标。而要入侵英国,却并非易事。 英吉利海峡是保护英国的一道天然屏障。自近代以来,虽然欧洲大陆战火不断,而 英国却没有遭到任何大陆国家的入侵。当年拿破仑大军横扫欧洲北非,面对英吉利 海峡,却只能望海兴叹。如今,虽说纳粹德国的总体军事实力强于英国,但它的海 军却远远不及英国;而要入侵英国,没有强大的海军,不掌握英吉利海峡的制海权, 是很难成功的。纳粹德国虽很强大,但主要是一个陆上强国,一旦战场从大陆移向 海洋,英国人就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不过,丘吉尔心中有一个巨大的隐忧:投降后的法国,其海军舰队会落入希特 勒手中吗?法国可是世界第四海军强国,如果其海军舰队倒向轴心国家海军舰队一 边,英国的海军优势将不复存在,英伦三岛可就危在旦夕了。 丘吉尔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在法国要求英国允许它寻求停战时,他曾表示,宁 愿同意让法国人退出英法联盟、退出战争,也不愿让法国海军舰队落入德国手中。 法国海军舰队完全控制在其海军司令达尔朗上将手中。此人经营法国海军达10 年之久,治军有方,使法国海军舰队变得空前强大,从而也使他本人在法国海军中 享有绝对权威,法国海军舰队的任何舰艇,对他无不唯命是从。 如果把他争取过来了,法国海军舰队就会站在反轴心国家一边。 可是,达尔朗政治上野心勃勃、自私自利,对外既仇视德国人,也痛恨英国人。 1939 年12 月,他曾访问英国,丘吉尔当时还是海军大臣,接待过他。在英国海 军部举行的一次宴会上,达尔朗竟对英国人说,他的曾祖父是在1815 年的特拉法 尔加海战中与英国海军作战时阵亡的。丘吉尔当时便断定,达尔朗恨英国。 法国投降之前,丘吉尔曾做过达尔朗的工作。6 月11 日他在布里阿尔同法国 军政领导人会谈时,曾单独语重心长地对达尔朗说:“达尔朗,你千万别让他们 (德国人)拿到法国的舰队啊!”“绝不会那样,那是违背我们海军的传统和荣誉 的。”达尔朗信誓旦旦。 随后,当法国希望英国允许它退出战争时,英国战时内阁提出的唯一前提条件 是:法国海军舰队尽速驶往英国各港口。6 月17 日,即法国宣布退出战争的当天, 达尔朗还向英国人表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法国舰队绝不会落入德国人之手。他 甚至一度表示,他已决心发布命令,让法国舰队开往英国或美国或法国殖民地港口。 可到了6 月18 日下午,他告诉英国的乔治将军,他已改变了主意。问他为什么? 答曰:“我现在是海军部长了。”他当上了贝当政府的海军部长,便开始站在贝当 政府的立场上考虑法国海军舰队的去留问题。 希特勒也很重视法国海军舰队,宁愿放宽法国投降的条件,也不愿让法国舰队 开往英国港口。6 月18 日,他对墨索里尼说,如果法国舰队开往英国,将大大加 强英国的力量,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对法国作一些让步,或者至少作出某种保证。 在6 月22 日签订的法德停战协定中,规定法国舰队除了保卫法国殖民利益而留置 一部分外,其余应一律“在指定的港口集中,并在德国和意大利监督下复员和解除 武装。”停泊在法国港口废置不用。希特勒保证: “德国政府对法国政府庄严地宣布,它无意使用在德国监督下的港口所停泊的 法国舰队来为自己作战。而且,德国政府还庄严而明确地宣布,在签订和约的时候, 他们无意对法国舰队提出任何要求。”可是,希特勒一向轻诺寡信,在欧洲外交舞 台上的信誉低得不能再低了,他的保证能值几分钱?在丘吉尔看来,希特勒随时可 能以任何借口废除法德停战协定,夺取法国海军舰队。对此,丘吉尔决定,要不惜 任何牺牲,甘冒任何风险、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绝对不让法国舰队落入敌人手中, 基督教文明的熏陶,使他懂得马基雅维里的政治原则: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英国军方制订了“晋炮”作战计划:凡是英国海军能接近的法国海军舰队,都 同时夺取、控制或有效地予以摧毁。 1940 年7 月1 日,丘吉尔下令:“弩炮”作战计划定于7 月3 日黎明实施。 7 月3 日黎明,停泊在英国朴次茅斯和普利茅斯港的所有法国舰艇,都被英国 军队出其不意地夺获。在这一过程中,英军有2 人被打死、法军有1 人被打死。 与此同时,在埃及的亚历山大港,法国舰队司令戈德弗鲁瓦与英国舰队司令坎 宁安通过谈判达成协议:戈氏率领的法国分舰队保持中立。从而避免了流血冲突。 在达喀尔,法国战列舰“黎歇留”号遭到英国航空母舰的攻击,受到重创。 停泊在法属西印度群岛的法国航空母舰和两艘轻巡洋舰,经谈判后与美国达成 协议,解除了武装。 在地中海西部奥兰附近的米尔斯克比尔军港,发生了最严重的流血冲突。这里 停泊着法国两艘最好的战列巡洋舰和其他一些重要舰只。7 月2 日晚,丘吉尔致电 在附近海域的英国海军舰队司令萨默维尔中将,命令他解决法国舰队,“我们对你 完全信任,相信你会毫不留情地执行这一任务。”萨默维尔先派人去同当地的法国 舰队司令谈判,法国舰队司令拒绝了英国人的要求。英国舰队便攻击法国舰队。法 国舰队除一艘战列巡洋舰逃走外,其余的不是被击沉,就是遭重创,法国水兵1300 人丧命。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奥兰事件”。 希特勒夺取法国舰队用来进攻英国的潜在危险消除了。可丘吉尔却有些良心不 安。毕竟半个月前,英法还是盟友。这样对待昨日的盟友,似乎有点心狠手辣。他 为不得不这样做而痛心。他回忆说:“这是一个令人憎恶的决策,在我的一生参与 的决策中,只有这个决策最违背天性、最使人感到痛苦。……法国人就在昨天还是 我们的亲爱的盟友,我们对于法国的不幸寄予的同情是十分真挚的。另一方面,这 是一桩有关国家的生存和我们事业的存续的大事。这是一场希腊式的悲剧。”假如 事先把达尔朗争取过来了,这场悲剧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而且达尔朗也会有更好的 结局。丘吉尔不禁对达尔朗的人生命运生出感慨。 法国败降时,达尔朗在法国国内外的地位和影响,是戴高乐望尘莫及的。 丘吉尔认为,他只要离开法国,便可以摆脱德国人,成为德国控制不到的法兰 西所有一切权益的主人,而不致于象戴高乐出亡英国时那样,只有少数几个追随者。 整个法国海军舰队都会追随他,整个法兰西帝国会团结在他的周围,他会成为法国 抵抗斗争众望所归的领袖,英国和美国就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他而不是戴高乐,任何 力量也不能阻止他成为“法国的解放者”,荣誉和权力便唾手可得。可是,他却选 择了相反的道路——在投靠纳粹德国的贝当政府中求得一官半职,最后落得一个横 死(1942 年12 月被人暗杀)的下场,留下千古罪名。 丘吉尔感慨地说:“人类自私自利的打算是多么徒然无益啊!我们还很少见到 比达尔朗更能说明这一点的实例。”奥兰事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让丘吉尔难以忘 怀。法国土伦附近的一个村庄里,有两户农家各有一个儿子在英国海军袭击奥兰的 法国舰队时被打死了。在安葬他们时,两家都要求:把法国国旗和英国国旗并覆在 棺材上。人们以尊敬的心情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丘吉尔对此感慨地说:“纯朴的人 们领会事物的精神是这样达到了崇高的境界。”奥兰事件发生后,法国贝当政府宣 布断绝同英国的外交关系。丘吉尔并不太在乎。他倒是担心戴高乐会作出强烈的反 应。戴高乐最初获悉奥兰事件的消息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英国佬”。作为一 个爱国的法国人、尤其是一个法国军人,他的民族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骂过 之后,冷静一想,觉得丘吉尔也是出于无奈。当英国的斯皮尔斯将军来探听虚实时,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说,从英国的角度看,这样做是迫不得已,他能理解;不过, 自己是法国人,还需要从法国的角度考虑。他说,他正在考虑是继续在英国领导 “自由法国”运动,还是从此隐居起来。 几天后,戴高乐选择了在英国继续领导抵抗斗争,并发表广播讲话,号召法国 人民向前看。他说,对于奥兰事件,任何一个法国人都会感到悲痛与愤怒,他要求 英国人不要把这次袭击行动渲染为一次胜利,“那样认为既不公正也不恰当,”他 号召法国同胞们“从归根结底最为重要的角度深刻地考虑整个问题,也就是说,从 我们国家最终获得解放的角度考虑整个问题”。 他说:“毫无疑问,敌人在原则上和出于客观需要都会把舰队用来进攻英国或 我们的帝国。因此,我毫不犹豫地说,这些舰只最好还是摧毁。”他呼吁英法两国 人民加强团结、并肩战斗。 戴高乐的宽阔胸怀和远见卓识,让丘吉尔深受感动,也使他更坚定了支持戴高 乐的决心。 奥兰事件使全世界更看清了丘吉尔和英国人民同纳粹德国斗争到底的决心。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