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马迹山惨案 无锡市的马迹山,简称马山,是太湖西北部的一个千年古岛,抗战初期有4000 余人口。该岛形为月弧,面积31.4 平方公里,以柴前村为界,分为东半山和西半 山,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它在抗战期间是我新四军苏南二分区的根据地,又是联 结宜(兴)、武(进)、(无)锡南、苏(州)西和浙(江)西各游击区的湖中跳 板。 1937 年淞沪战役后,撤退下来的国民党军田文尤部600 多人,号称10万大军, 以马山为依托,盘踞太湖。他们破坏无(锡)宜(兴)公路,人烧闾江大桥,企图 阻遏日军交通运输,日寇当即调集兵力“扫荡”马山。 1938 年3 月12 日(农历二月十一)上午,日军出动1400 多人,几十艘汽 艇,在三架飞机的掩护下强行在东半山登陆。日军击垮田文龙部后,就对马山人民 进行了血腥大屠杀。他们自东向西逢村就烧,见人就杀,杀害手无寸铁群众达1400 人,欠下了马山人民累累血债。 1 在这惨绝人衰的大屠杀中,东半山琦村首当其冲。这个村分涧南、涧北两个 庄子,共有10 户人家,50 间房子。日军从燕尾诸冲到涧南后,未见村民,就纵 火烧房。他们发现涧北还有部分村民没有逃走,即进行搜索,把在庄子的和隐蔽在 村子附近的25 名群众赶到屋前场上集中,并逼迫他们男女分开,跪在地上。群众 不肯下跪,日军就野蛮地进行逐个搜身。有个叫小四子的长工,身上只穿一件破棉 袄,钮扣脱落,腰里束根烂草绳,胸部棉袄突出。日军硬说他身上藏枪,逼他脱下 破棉袄。小四子宁死不从。两个日军不由分说,冲上去对准他头部、胸口连戳七刺 刀。小四子顿时鲜血四溅,瞪着仇恨的眼睛倒了下去。在场群众目睹日军暴行都轰 叫起来,表示强烈抗议。 残暴的日军用机枪扫射,在场群众都应声而倒。为防止有人幸存,狡诈的日军 叫翻译对着倒下去的人群喊,没有死的统统的站起来,就没有事了。身未中弹的67 岁的杏新娘信以为真,把压在身上的两个死人推开,慢慢地爬了起来。但她两脚还 未站定,一个日军就冲上去向她连戳五刀。善良的老人就这样活活地被戳死了。日 军还不放心,对死尸一个个进行“检查”,凡还有口气的就再戳上几刀。倒在死人 堆里的年仅13 岁的堵宪章,眼看日寇就要检查到自己,就一跃而起,向场外田里 冲去。他刚冲出四十多步路,就被日军枪弹打中,倒在地里。接着日军就把24 具 尸体叠起来,将床凳放在尸体上,浇上汽油,放火焚烧,日军撤走后,在堵宪章慢 慢苏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村子被火烧殆尽,场上的尸体被烧得乌焦墨黑,无法辨认。 一些逃难的人回到村里,难以收尸。钱杏新要收他娘的尸首,但面目难认,后在死 人堆里发现一只脚还穿着半焦的鞋,才认定是自己娘的尸体,拾了几根骨头,算收 了尸。 为永志这血海深仇,人们就把这块日军屠杀村民的场所称为“仇恨村”。 这是堵宪章回忆日寇暴行的口述节录,他说: 1938 年农历二月十一早晨,天阴阴的。约八、九点钟光景,我上山砍柴,看 到太湖中有日本人汽艇,当时还不知那是什么船。大家从山上逃下来,还看到中国 军队大批退走。大家一时无主见,不知如何是好,就各自四散逃命。 逃到山口,日本人已上岸,用机枪向百姓扫射。我躲起来,看到自己屋子起火, 心慌了,就与大家一起奔回村里抢家里的东西,结果只抢出了一点点现用的家伙, 其余都烧光了。 我们没料到日本人马上会杀人。父亲看到日本人举枪对着他,就低腰逃跑,子 弹从头上飞过。后来,我们被日本人赶到一起,男女全部分开。日本人摸摸肩看着 手,又搜腰,接着命令男人跪下。有个雇工是宜兴人,30 多岁,穿黑线衣,脸上 有麻子,脚穿一双布袜子。日本人怀疑他是中国兵,将他拉了出去。走出10 多米, 那人说:“洋先生,我是老百姓!洋先生,我是老百姓!”日本人理都不理,三把 刺刀同时齐胸戳进去,他哼了一声就死了。日本人拉出刺刀,血顺着刀尖往下滴。 我们还没有明白过来,突然枪响了,我倒了下去,没有被打死,躺在死人堆里 不敢动,过了一、二个钟头,我看到日本人正把我们抢出来的木床等木料往人堆上 堆。我想,不好,要放火烧人了。我稍微动了一下,发现我身下是乡亲钱阿度,他 腰部中弹,在呻吟。那知,在钱阿度身下还有我的弟弟,还没有死。我听到他说了 一句:“怎么会到这一步”。很快看到人堆上烟冒出来,想总不能被他们活活烧死, 就用力一顶,爬出人堆,迎面看到一个日本兵正拖着死尸过来。我转身就往东北方 向逃,日本人赶上来,向我射击,子弹从我后颈进去,左脸出来。一下倒在水中。 后来我醒过来,看到自己泡在水里,一翻身,血从咀里、鼻子里涌出来。左眼睁不 开,用手一摸,眼睛下面一个洞。我喊:“大伯伯快来搀我!”他过来扶起我。大 伯把我放在山坡下矮树丛里藏起来,弄来二捆干树枝把我盖上,才活了命。后来我 知道,我大伯家其余人都被杀掉了。 那次屠杀,我家只剩下父亲、母亲、哥哥、弟弟和我,其他人都死了。 全村一共死了23 人,被杀绝二户,年纪最大的62 岁,最小的吃奶婴孩,还 未提名。 2 埼村的西南是檀溪村。这个村较大,有53 户人家,300 多人。檀溪村群众 听到日军上岛的消息后,都纷纷躲避起来。杨正大、杨月海等四户人家,男女老少 18 个人都躲在房后面山脚下毛竹林里的一个潭里。杨正大70多岁的老祖父,放心 不下,从潭里出来,通过树缝张望家里。见三个日军冲进他家大门,又从后门出来, 放火烧他家的房子。他一边跺脚,一边哭喊: “不好了,不好了,我家的房子烧着了!”这叫声惊动了日军。他们丢掉火把, 一边打枪,一边冲过来。杨正大祖父对潭里喊了声“不好了,鬼子冲过来了!”就 往西跑。不到50 步路,就被日军开枪杀害了。这时杨月潮、徐善根两个青年从潭 里突然冲出,往东边跑去。三个日军回身就追,侧身一看,发现有个潭。潭里的人, 老的胡子花白,小的正被抱在怀里吃奶,妇女们吓得挤在一起,这时杨阿祥站起来 说:“我们都是老百姓,我们都是老百姓啊!”一个日军端起枪,对准他就是一枪。 杨阿祥倒下去了。接着乒乒乓乓一阵扫射,一潭18 个人,除冲出去的两个青年外, 10 个人被杀害,6 个重伤。9 岁的杨月海一家7 口人,爹妈、嫂嫂、姐姐、哥哥 都被杀死,只剩下他和5 岁的弟弟月忠。解放后,此潭称为“血泪潭”。 这是杨月海口述他在“血泪潭”死里逃生的情况: 1938 年,田文龙部队到了马山后,我们逃难到雪堰桥父亲的老家(我父亲是 招女婿到马山的)。在那里看到他们开地洞,大多在桑树田里,地势较高。我们回 到马山后,父亲和杨正大的祖父也就动手挖洞,挖了三天,第四天,日本人就来了, 那天是1938 年农历二月十一早上八、九点钟光景,父亲和我逃到脊山娄。十点多 种,父亲驮我回家,准备吃过饭再跑。吃饭时,我家共有10 个人,父亲催我们快 点吃,他自己外出看看。一会几,回来说埼的房子已经起火了,要我们快点离开。 我们匆匆忙忙带了一点东西,记得是被头、脚炉、衣服等物,就往山里跑。我们先 到洞里,原准备躲一会再离开的。到那里一看,杨正大家7 个人已经在里面了,徐 善根也在,连同我们共18 人。我们把东西放在洞口,正大的公公在附近察看情形, 一会说某人的房子起火了,接着急忙跑来喊:“阿祥(我父亲)不好,日本人看见 了。我哥哥月潮和除善根二人出洞就往山上跑。一个日本兵看见了,举枪向他们射 击,回头发现了洞口的东西,又发现了洞里有人。我父亲感到不好,就出面求他, 说:“洋先生,我们都是老百姓”,话音未落,日本兵连开两抢,我父亲当即死去。 日本兵又用脚炉砸到我父亲身上,炉里烟灰扬起,呛得我们连连咳嗽,有的人哭了, 我姐姐连忙说,“我们不能哭,要装死。”不一会,又来了两个日本兵,站在洞的 两边,向洞里一阵猛射。顿时,洞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有的人吓昏了。过了好久, 我睁眼一看,弟弟坐在我母亲腿上哭泣。母亲靠在士壁上,额上中了一枪,已死了。 我阿姨右手大姆指被打断了,只连着一层皮。她11 岁的儿子也死了。我手上中了 一枪,叫她来拖我,她本身是寡妇,现在看到儿子己死,悲痛万分,好像听不到我 的声音。只见她爬出洞,要自尽。她只能一只手把裤带系到树上去,但系不牢,上 吊吊不死,于是,她去寻找我哥哥。我哥哥听后,哭了,说各管各逃命吧。傍晚五 点多钟,我们听到山上响枪,我哥哥被日本兵打死了。 那次,洞里一共被打死10 个人,我家里死掉的是:父亲杨样明,当年40 岁 不满;母亲杨氏,比父亲小二岁;嫂嫂许仙度,姐姐杨杏宝15 岁:表兄叫徐尔忠 年仅11 岁。 3 马山村近百个群众躲藏在村后面冠嶂峰下的脊山篓里。日军顺山搜索,边搜 边打枪,吓得娃娃直哭,娃娃的父母为了不暴露目标,有的用毛巾、有的用奶头塞 在孩子嘴里,也有用衣襟闷着孩子,直至闷死。7 岁徐全达吓得不敢动弹。伏在妈 妈怀里,突然一颗流弹夺去了小全达的生命。在日军搜索中,隐蔽在小山路旁树丛 里的阿轩、才泉、汉大、根保、望喜等五个小伙子相继被戳死在路边。其他群众也 都被搜了出来。日军把70 多个十三、十四岁以上的男青壮年,驱赶到260 多米高 的冠嶂峰顶上,用机枪扫射。有三个青年走投无路,从悬崖上翻滑下去,其中两个 被日军用枪打死,仅徐炳荣一人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日军出了冠嶂峰,就到古竹和新城烧杀。当日军冲到古竹村时,洪根正匆匆从 后街逃出,残忍的日军挥刀就砍。洪根的头颈被削断,鲜血直冲。12岁的周正业在 逃跑途中被日军抓住。鬼子看到他脚上穿双破球鞋,就硬说他是中国军人的儿子, 把他的衣服剥光,一斩三段。日军在村上抓到二,三岁的小孩子,不论男女,衣服 都剥光,用刺刀戳人小孩子肚里,挑在枪上,扛着就跑。还把孩子的尸体吊在树上 或挂在门上,五脏六腑都拖在外面,修不忍睹。 日军到了新城村,没有看到老百姓,就上山搜索,在山上的树丛里搜出36 个 人。日军将他们一个个地用刺刀戳死。当时只有5 岁的殷素英被戳了5 刀,但未中 要害,日军走后,她慢慢地苏醒过来,哭喊妈妈,妈妈死在她的左边,哭喊姐姐, 才结婚8 天的姐姐躺在她的右边,3 岁的弟弟上半个头被日军削掉,不知去向。 下面是马山惨案幸存者殷素英自述她死里逃生的情况,她说: 我叫殷素英无锡市马山镇人。1938 年我才6 岁。农历二月十二日,大家准备 过清明节了。我家里共有5 仍奶奶、母亲、伯父、姐姐,弟弟。姐姐已经许人。 那天上午,日本鬼子从檀溪方向翻山过来,全村人都准备逃,我母亲是小脚, 跑不快,她说逃也没有用,要死死在家里。后来还是逃了。我们藏在屋后不远一个 山坡上的荒坟中,那里已聚集了好多人,约有三十五、六个,大多是渔船上跑上岸 来的渔民。日本鬼子一进村就放大烧屋。我隔壁一个老婆婆见自己房屋被烧,急得 喊叫起来,结果,我们全都暴露了。只见一个日本官把旗往我们这边一挥,一队日 本鬼子直冲过来,用刺刀对我们戮、挑。 顿时,一片惨。叫声。我母亲头上被刺了一刀,当竭就死了。我弟弟的头被砍 掉了,后来一直没有找到。我被戮了五刺刀,昏了过去。第二天,我慢慢地苏醒过 来,棉袄由灰白变成了红色。我叉痛又冷又饿,动不了,只能哭。 因为没有力气,哭都哭不响。第三天,我才被父亲找到,他认不出我,问“你 是啥人?”我回答:“是素英”。他急忙问娘和弟弟他们呢?我说都死掉了,他马 上昏了过去,身体一倒,顺着山坡滚下去,被同村人抬走后,好一会才苏醒过来。 我被抬回家后,无钱医治,就卖掉了八分田。我总算活了下来。 日军在烧杀的同时,辽施行兽行,到处强奸妇女,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下 至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他们奸污后,还用刺刀把肚子挑开。柴前村有个怀孕八个 月的妇女,日军奸污后把她的衣服剥光,用刺刀破开她的肚子,把胎儿挑在枪头上, 鲜血淋淋。 日军在东半山血洗后,就向西半山烧杀过去。日军冲进西村,把鲁月子、鲁悄 子兄弟俩抓住后,吊在村西的水车棚梁上。几个日军将他俩当作活靶子,一刀一刀 的戳,借以取乐,直到把他们戳死,然后放一把人把水车棚烧了。 嶂青的杭柏年,那时只有5 岁,母亲拖着他跟随群众逃到薛家篓。日军乱枪扫 射,他母亲当场被打死。一颗子弹从杭柏年的右耳朵进去,左脸部出来,他倒在地 上。村里人收尸时,发现他胸口还有点热气,就把他抬回家,灌点粥汤、药汤,经 过8 个月的护理,救活了。杭柏年左脸部从此瘪了下去。 马山人民不忘日本帝国主义的血泪仇,把他称为“半个头人”。 内闾附近村庄的群众不约而同地跑到板残山上,此山光滑、陡峭。日军一见人 就用机枪扫射,雁门有一个18 岁的青年钮海荣,中弹后,肠子从腰部流出来。他 自己把肠子托进肚里,用身上的竹裙扎住伤口,但已不能动弹。 日军追到身旁,又用刺刀把他戳死。 部分群众跑到最西边的延伸在太湖里的小山渚——龙头洁上。日军面对这些手 无寸的群众,空中用飞机轰炸,陆上、湖上用机枪扫射。在那小小的龙头渚上,一 下就枪杀了200 多个无辜群众。 日军在马山仅烧杀两天,就杀害当地群众999 个半,不少人家三代被杀绝,国 民党军田文龙部被杀害100 余人,还杀害太湖渔民及无锡、常州等地来避难的群众 400 多人,共有1500 多人死在日军的屠刀下,烧毁房屋3600多间,还有40 多条 渔船付之一炬。 大屠杀后的马山,尸横遍野,血流山岗,一片凄凉。一些侥幸活着的人,老的 老,小的小,女的多,男的少,造成了“田地无人种,孤儿寡妇忍饥饿”的局面。 这就是日军惨绝人寰的“马山大屠杀”。 (中共无锡市委党史办)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