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田再施毒计 任解放学校被捕 一 在县城日本保安大队部的办公室里,冈田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电话铃响, 冈田拿起电话,电话里传来一男子急促的声音:“报告大队长,昨晚抗联任解放支 队偷袭了咱们二道河子警察所,十几个警察都被他们杀死!” 冈田一听抗联二字就像神经过敏似的脑袋嗡的一下,浑身也机灵打个冷战,可 在下级面前只能假装镇静的回答:“好的,我的知道!” 冈田撂下电话,刚拿起文件,电话铃又响,冈田手拿文件,眼瞅着电话,不知 所措的愣了半天,本不想接,可不接又不行,一手拿文件,一手拿起电话,电话里 又传来另一男子焦急的声音:“报告太君,刚接到情报,抗联任解放支队偷袭了大 二井子的自卫队,打死几十人,抢走一百多只枪!” 冈田啪的把文件往桌上一摔,愤怒的吼了一句:“我的知道啦!” 冈田重重的把电话一撂,已无心再看文件,站起身离开椅子,倒背着手在屋里 来回地走着,电话铃又响,冈田气得一步冲到桌前,拿起电话,张嘴就骂:“八格 牙路!你的什么的干活?” 电话里的人比他嗓门还大,同样大骂:“你的,你的才八格牙路!” 冈田听见是他的顶头上司旅团长来的电话,立刻立正,连连点头回答:“哈伊! 哈伊!” 电话里旅团长气得用拳头擂桌子的声音都传过来,电话的吼声震得冈田耳鼓都 发麻:“你的,看没看见的今天的《大北新报》的干活?报上的登载的抗联的任解 放支队的最近的活动的猖獗的干活,不断的攻击的的我皇军的炮楼的,警察所的, 不但的使我的皇军遭受的巨大的损失,现在的报纸的登载,连东京的都知道的,也 让我们的皇军的脸上的蒙羞的干活!现在我的命令你的在十天的之内的消灭这支的 抗联队伍!否则,我的就撤了你的职干活!” 冈田撂下电话,用手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气得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推到地上, 用拳头擂鼓似的咚咚咚的擂着桌子,擂得手都痛了,这才用另一只手揉着,这才像 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一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眼睛看 见挂在墙上的抗联分布地图,眼前突然一亮,就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腾的从椅子 上跳起来,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来人的干活!” 门外一日本兵进屋,立正,敬礼:“哈伊!” 冈田急不可待,手指日本兵:“你的,快快的去宪兵队,把抗联的任解放支队 的所有人的档案的都统统的拿来的干活!” 日本兵又立正,敬礼:“哈伊!” 日本兵转身出屋,冈田坐不住凳子,倒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不时擦着额头 的冷汗。 工夫不大,日本兵拿着一大罗档案进屋,放在桌上,冈田赶紧坐到桌前,一本 一本的仔细翻看起来。 冈田手拿一本档案突然停止翻动,嘴里小声的念着:“高大贵,三十二岁,原 在海青帮当二当家的,后随张海青投降抗联。在抗联里过不惯艰苦生活,受不了抗 联严肃的纪律约束,便暗杀了时任抗联团长的张海清,带着一部分人投降皇军,现 在小河镇任警察所长……” 冈田兴奋的把手往档案上一拍,立刻又从外边喊:“来人的干活!” 日本兵又赶紧进屋,立正,敬礼:“哈伊!“冈田满目狰狞,手指日本兵: “你的马上的开汽车去小河镇,把高大贵的带来快快的见我!” 日本兵又立正,敬礼:“哈伊!” 日本兵一走,冈田兴奋得狂笑着用拳头一擂桌子:“任解放,我终于有办法抓 住你啦!哈哈哈,哈哈哈……” 冈田笑是笑,可笑后心里又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得喘气都费劲。自“九一 八事变”前他带着部队从日本来到中国,可谓一路顺风,谁知自从碰上抗联,他就 倒了大霉。他一个整编联队原本三千多人,从“九一八事变”攻打沈阳北大营,一 直打到黑龙江,不但屡战屡胜,还未损一兵一卒。可自从奉命攻打抗联,不但屡战 屡败,他的部队也损失快到一半。更让他担心的是当年的任解放带领的抗联只有不 到一百人,可经过几年的围剿屠杀,不但没有斩尽杀绝,还越来越多,现在已到了 近千人,和他部队的人数几乎相等。过去的任解放怕被他消灭,始终蹲在深山老林 里偷偷的打游击,现在不但离开深山,还公开的打他的炮楼,攻他的据点,从被动 变为主动,除了县城等几个重要据点还在他们日本人手里,原有的几十个据点包括 三分之二的农村都成了抗联的地盘。现在如果不想办法把任解放的抗联消灭,用不 了多久,任解放的抗联就会把他们这些日本兵彻底消灭。人都说狗急跳墙,冈田现 在也已到了垂死挣扎的地步,他知道上司限令让他十天之内把任解放的的抗联全部 消灭根本做不到,可擒贼先擒王,想办法抓住任解放还是可能的。以前任解放蹲在 深山老林里要抓不容易,现在他经常离开深山老林到老百姓家里去做宣传,虽然保 密,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重金悬赏,肯定会有人告密,再多派宪兵特务侦察, 也一定会得到线索…… 冈田正想着,门外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中国男人的声音:“报告!” 冈田知道是高大贵来了,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随口说了一句:“进来!” 高大贵一身伪警察服装进屋,立正,敬礼:“报告大队长,小河镇警察所长高 大贵奉命前来报到!” 冈田看了高大贵一眼,用手一指桌对面椅子:“你的坐。” 高大贵受宠若惊,赶紧又立正,敬礼:“哈伊!” 高大贵坐在椅子上,冈田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拿起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支递 给高大贵,高大贵早已不知所措,赶紧又站起身,立正,敬礼,这才双手接过烟, 连说“谢谢,谢谢”,这才又坐下,赶紧掏出自己兜里的火柴,划着火,先欠身给 冈田点上,随后自己才燃着。 冈田吸了一口烟,噗的吐出一串烟圈:“你的,投降过抗联?” 高大贵立刻吓得脸色大变,赶紧站起,浑身直抖,嘴角衔着的烟都掉在地上: “是,是是。太君,我那是被张海青逼得实在没办法才假投降,后来我杀了张海青, 带着队伍投奔皇军!太君,我对大日本皇军可是忠心无二啊!太君……”高大贵说 着,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冈田用手指着高大贵哈哈大笑,笑后突然拉下脸:“高的,你的起来,我的不 是追究你的过去的事,我的是有话的问你!” 高大贵又连磕了几个头,赶紧站起,浑身仍发着抖:“是,太君!” 冈田把手里的香烟掐灭放进烟灰缸里,手指敲打着桌面:“高的,你的投降抗 联,到过任解放的密营的干活?” 高大贵眼睛偷看着冈田的脸色,紧张得鼻尖都冒了汗,小心翼翼的低声回答: “到过到过,可是……” 冈田一摆手,制止高大贵再说下去:“我的问你,你的还能不能的记住抗联密 营的干活?” 高大贵不明白冈田话里的意思,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这,这个,知道知道。” 冈田立刻站起,脸也变得严肃起来:“高的,我的命你的带领二千的皇军,今晚的 半夜的出发,悄悄的进山的找到任解放的密营干活!”冈田说着,两手往脖子上一 对,做了一个掐死的动作,眼睛直盯着高大贵的眼睛:“你的明白?” 高大贵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二 隆冬季节,大雪纷飞。抗联宿营地教室内,任解放站在讲台前,正在给战士们 讲课:“同志们,日本鬼子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啦!大家想想看,九 一八事变时,日本鬼子侵占咱们关东,他们的军队多数都是日本人。现在大家再看 看,他们的军队里多数都是朝鲜人,这就证明他们国内已经没有青壮年可以征兵入 伍,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是苟延残喘,做最后的摧死挣扎。与其相反, 在咱们中国,国民党的军队虽然节节败退,丢了大半个中国,连南京总统府都被日 本鬼子占领,蒋介石吓得跑到重庆。可咱们共产党红军却冲破国民党数十万军队围 追堵截,爬雪山,过草地,胜利到达陕北,开赴抗日前线。咱们的八路军新四军在 党中央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开展抗日游击战争,取得了重大胜利,如‘平型关大 捷’,‘百团大战’,‘地道战’,‘地雷战’,在关内整个敌占区的农村几乎都 被咱们占领,咱们的军队也由长征时的三万人发展到上百万……” 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屋内的人全都大惊失色,一战士匆匆跑进来,冲着任解 放立正,敬礼:“报告支队长,咱们的前营被日本鬼子偷袭啦!现在有几千日伪军 正在向咱们包围过来!” 任解放立刻停止讲课,抽枪在手,把枪一挥:“快,准备战斗!” 战士们纷纷拿枪,朝屋外跑去。 抗联秘营外,冈田指挥着日伪军包围了密营,任解放和战士们早已撤退。日伪 军冲进密营,搜不到人就扔手榴弹,放火。整个密营烟火弥漫,爆炸连天。 老天爷也仿佛被日本鬼子的赶尽杀绝惹得发了怒,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 树枝被折断,沟壑被填平,深山老林里,对面都不见人。 任解放带着抗联战士在没膝深的大雪中艰难的行走着,不时有战士跌倒在雪里 又被大家拉起。因为撤得匆忙,战士们只带着枪,粮食衣物及生活用品全都扔在了 密营,被日本鬼子毁的毁,砸的砸,没毁没砸的又放了一把火。战士们没吃没喝, 顶着大风雪整整走了一天,傍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山头上,大家又累又饿,实 在走不动,却不敢坐下休息,只能靠在树上喘息,如果一坐下去,就可能被大风雪 埋住,永远都站不起来。 任解放带着队伍走在最前边,他最累也最饿,别人都用后背靠着树干,他却用 两手紧抓着一个大树杈用尽全力支撑着身体,否则立刻就得倒下。喘息了半天,这 才缓过一口气,声音微弱地说:“同志们,这次咱们遭到偷袭,不但丢了密营,还 牺牲了十几名同志,几年苦心经营的家也没了,主要责任在我。以前日本鬼子大雪 一封山从来都不敢单独进山,我就轻敌麻痹,让鬼子钻了空子,给革命造成了巨大 损失,现在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检讨,同时还要向抗联总司令部和北满省委写书面检 查。同志们,我估计今天日本鬼子敢来偷袭我们密营,肯定是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有叛徒领着,才摸准咱们的密营。日本鬼子几千人,他不会在山里呆多久,毁掉咱 们的密营后就得回去。咱这深山老林,不像平原,大雪一封山,不光行人难进,就 连黑瞎子都蹲仓。日本鬼子几千人,又是来偷袭咱们,一定得轻装,不会带太多的 给养。如果呆得时间长了,他们要吃要喝,给养运不上来,他们也没有咱们抗联战 士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就得不战自垮。日本鬼子偷袭咱们密营,炸毁了咱们的粮 仓菜窖,断了咱们的后路,也断了他们自己的后路。这次日本鬼子偷袭咱们,咱们 吃了亏,这亏咱们也不能白吃,咱们要变不利为有利,变被动为主动,给他摆个迷 魂阵。现在咱们就兵分几路,一路主动出击,咬住鬼子,不让他回兵。鬼子现在要 撤军,是因为找不到咱们,如果见着咱们影儿,他们就不会撤军。咱们人少,鬼子 人多,在平原上他们是优势,可在这深山老林里,咱们就占优势。咱们常年在这山 里钻,对这里的山山沟沟都了如指掌,鬼子初来乍到,一进山就成了瞎子聋子,只 要咱们牵着他们的鼻子在这山里绕,就会把他们拖垮拖死。再派一路跟在鬼子后边, 专门堵劫鬼子运粮部队,让鬼子运不进来粮食。鬼子没了粮食,咱们再把他们绕迷 了路,这冷冬数九,连冻带饿,不死也得剥他一层皮。剩下的人咱们都绕出山里, 鬼子大部队进山,留守的只剩一些警察,宪兵,后方空虚,咱们分散到百姓家发动 群众,宣传抗日,壮大咱们抗联队伍,瞅准机会,炸他几个炮楼,端他几个警察局, 让小鬼子首尾难顾,蒙头转向,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半夜,在抗联被毁的密营废墟前,冈田和日伪军都在帐篷里和衣而卧。 四周突然响起枪声,冈田一跃而起,抽出战刀,跑出帐篷,一挥战刀:“开路, 抗联的统统的消灭的干活!” 日本兵正在集合,高大贵跟头把式,气喘吁吁跑来:“太君,听枪声抗联只有 几十人,不是他们的主力!太君,我估计他们是想只用少部分人天天这样骚扰我们, 牵制不让我们撤军,他们的主力绕到我们背后切断我们的粮道或者转出这山林乘虚 攻占咱们的县城。太君,我们只带三天的给养,如果被他们拖住,咱们断了粮食, 就得被他们拖垮,拖死!太君,我在抗联的时候经常用这种办法,咱们不能再上抗 联的当啦,应该马上撤军。太……” 高大贵话还没说完,冈田一脚就把他踹倒,举起战刀:“你的,良心的大大的 坏了坏了的!你的再敢提撤军,死了死了的有!” 冈田说着,战刀一举,喊了声:“抗联的,缴死给!” 风雪太大,又在夜间,日本兵根本看不清目标,只能胡乱打着枪,抗联在前边 撤退边打枪,日本兵漫无目标的在后边追着枪声走。一直到天亮,抗联的枪声停了, 人也不见了。士兵报告给冈田,冈田断定抗联跑不多远,就命令士兵分散搜查,因 为大风雪人一过脚印立刻被大雪埋上,搜了一天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到了晚上, 支好帐篷,走了一天,都累得筋疲力尽,冈田和日本兵们都简单吃了点东西倒头便 睡。到了半夜,外边又响起激烈的枪声,冈田和日本兵们都赶紧爬起来仓皇迎战。 日本兵的枪声一响,抗联立刻撤退,日本兵又追到天亮,抗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冈田又命日本兵分头搜索,搜了一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就这样,大风雪整 整下了七天七夜,抗联几乎每天都在夜里干扰,时间不定,有时是天傍黑,有时是 半夜,有时是快要亮天。不但把鬼子兵搞得筋疲力尽,草木皆兵,更把冈田气得像 个大肚蛤蟆似的,抗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又没吃没喝,竟像神兵天降似的,让他 摸不着,抓不住。明知抗联是故意骚扰,也担心上抗联的当,许是抓抗联的心切或 是被气得晕了头,却下决心要消灭抗联,即使不全消灭,打死一个两个也解了心头 之恨。开始几天还可以,天虽下大雪,又是最冷的寒冬腊月,寒风刺骨,滴水成冰。 他们有吃有喝,穿的棉袄棉裤,还有军大衣,晚上睡着棉帐篷,比起抗联没有一粒 粮食,又像叫花子似的个个破衣烂衫,晚上还在露天宿营,他们的条件要比抗联好 得多。可是过了三四天,他们随身带的饼干都吃没了,后边的给养又运不上来,不 知是他进山时太匆忙忘了向下级交代,还是他派回去的人被抗联消灭,他就像瞎子 聋子一样在这大山里被抗联牵着鼻子走。到了第八天,风雪停了,太阳出来了,雪 后的小兴安岭显得格外壮丽,冈田却没有心思看这雪后美景,因为他的队伍被冻饿 得已溃不成军,别说想消灭抗联,就是想把这支队伍带出这深山老林都非常困难。 这工夫,他正和手下躲在一片松树林里,因为两三天没吃没喝,他虽然骑在马上, 可他的部下却都累得不能动,都坐在雪地上张着大口喘。冈田虽然不服输,现在他 也不能不佩服抗联,因为抗联始终处在艰苦的环境中,冰天雪地三天两天不吃不喝 是常有的事,已经产生了耐力,适应了这种环境。他们这些日本兵平时养尊处优, 本来一进这深山老林心里都打怵,再加上罕见的暴风雪,又都忍饥挨饿,随时都有 人被冻饿而死,伤亡不断增加。日本信奉的是“武士道”精神,军队里长官意识, 绝对服从,士兵们嘴里不敢说什么,可心里却都十分恐慌。这一切,冈田早就看在 眼里,急在心上,如果不赶紧走出这深山老林,用不了几天,别说他的这支两千多 人的军队,就连他自己都得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再也没有心思去追缴抗联, 无奈的仰天长叹了口气,想从马上下来,连饿带冻浑身无力,眼前一黑,大头朝下 摔了下来,多亏身边的卫兵手疾眼快把他接住,这两个卫兵把他扶下马,搀到一棵 大树旁,依树坐下,另一个士兵把披在身上的一条军毯给他披上,这才缓过一口气, 费力的向站在身边的卫兵招招手,声音微弱的说:“快,快,快快的去叫,叫高, 高的,高大贵的来干活!” 工夫不大,高大贵跟着卫兵来了,只见他手拄一根木棍,缩着脖,弓着腰,浑 身颤抖,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真像一个病入膏肓的老翁,随时都可能倒地死亡,站 到冈田面前,身子还直打晃,强打精神想立正,敬礼,腿抖的并不上,举起的手抬 不过头顶:“太,太君,你,你的叫我,我来…… 冈田也想坐起,两手柱地支巴了半天也没坐起来,两个士兵过来扶着,才勉强 坐起,想举手,抖得都举不起来:“高,高的,你,你的,快,快带大家出,出山 的,出山的干活!” 高大贵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太,太君,不,不瞒你说, 我,我被抗联绕得也,也不知东南西北!再,再说这大暴风雪天,根,根本就,就 辨不清方向啊!” “八格!”冈田骂了一句,许是杀人就来了精神,拿起放在身边的战刀,一刀 刺进高大贵前心,高大贵刚说出一个太字,便啊的一声惨叫,身子往前一倾,冈田 因为浑身无力刺刀刺进的并不深,借着他身子往前一仰的贯力,刺刀竟从前心刺透 后背,他连哼都没哼,倒地身亡,死相极其难看。这就是给日本当走狗的下场,也 是他罪有应得。 三 和冈村他们相反,任解放只留一少部分人在山里借着大雪迷惑冈田,带着剩余 的人早就转出了深山老林,怕人多显眼,引起鬼子注意,就化整为零,把战士们分 成多只小分队深入到几十个村子里宣传抗日,组织群众,同时筹集粮食。在阁山脚 下的一个小山村的大街上,男女老少围成一个大圈,圈子里,任解放扮丑,王栓柱 扮旦,两个人手拿扇子正在唱二人转。 女一岁两岁在我的怀中抱,三岁四岁不离我的身影,五岁六岁你贪玩耍,上街 遇见小顽童,人家小孩把你骂,咳,骂你是有娘无父姑娘生。三弟你哭哭啼啼回家 转,围着炕沿你打哝哝。你手扳炕沿上不去炕,你管我叫亲妈,我说啥也没答应。 我的三弟呀! 男你就答应呗,那管啥的! 女我对你说了真情话,自那日咱们才把叔嫂称。你七八岁上把书念, 男嫂嫂你送我上学把书攻。 女送到南学 男你放心不下, 女把先生请到 男咱们的家中。 女我害怕旁的先生 男教不好,女请来了我的长兄 男王奅老先生。 女你念书念到 男一更鼓, 女我给你添油 男拨过灯。 女你念书念到 男念到二更鼓, 女我给你烧水 男润喉咙。 女你念书念到 男三更鼓, 女我给你做饭 男把饥充。 女你念书念到 男四更鼓,女我讲今比古 男讲给我听。 女念书念到 男五更鼓, 女嫂嫂我一宿没睡陪你到天明。……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好!唱得好!” 立刻有人呼应:“好,好哇!” 男女老少一齐拍手。 任解放立刻停住,冲着众人连连抱拳:“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捧场!我原本是 个念大书的,自从‘九一八’事变,日本占了咱们东北,我逃到了关里。如今关里 也被日本人侵占,和咱们这里一样到处都在打仗,兵荒马乱,别说念书,就连饭都 吃不上,只能沿街乞讨。偌大中国,没有安身之处,就又回到咱们关东,以卖唱为 生。诸位父老乡亲,我和徒弟唱得不好,请大家多多原谅,多多原谅!” 郑校长走出人群,冲着任解放客气的连连拱手:“这位大哥,小弟姓郑,承蒙 众乡亲不弃,在村小学当个校长。大哥既是学子,如今落难,如不嫌弃,小弟想请 大哥到鄙校教书,即可发挥所长,又能混碗饭吃,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任解放也立刻冲着郑校长连连拱手:“谢谢郑校长,谢谢郑校长!” 任解放说着,让王栓柱收拾起撂在地上的包袱,跟着郑校长走了。来到郑校长 家里,郑校长立刻吩咐妻子烧火做饭,工夫不大,饭菜做好,摆上炕桌,任解放和 郑校长对坐炕桌前喝酒。 郑校长先拿起酒壶给任解放到了一杯,自己也到了一杯,放下酒壶,紧盯着他 的脸说:“大哥,不瞒你说,小弟之所以聘请大哥到鄙校教书,是因为你长得太像 一个人。” 任解放不觉一怔,为了掩饰,赶紧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边咀嚼边说:“你看我像谁?” 郑校长端起酒杯,却没喝,眼睛也紧盯着任解放的脸:“任解放!就是日本悬 赏十万大洋要抓的那个抗联支队长!” 任解放却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用手擦着下巴:“只是 听说过此人,从没见过面。” 郑校长也一口把酒喝干,放下酒杯,先给任解放碗里夹了一口菜,随后自己又 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大哥,提起这任解放,可算咱中华民族的骄子!听说他家 境富裕,曾在北大念书,九一八日本侵占咱们东北,他弃笔从戎,回到家乡组织农 民暴动,专打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想尽千方百计捉拿他都捉拿不住,便重赏十万元 ……” 任解放拿过酒壶,先给郑校长倒满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端起酒杯,和郑校 长碰了一下,随后一口喝干:“看来这任解放的人头还挺值钱,要是知道他在那儿, 告诉日本人……” 郑校长又一口把酒喝干,重重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大哥,你说这话小弟可 就生气啦!小弟虽是一文弱书生,在此国难当头,不能像任解放那样冲锋陷阵,痛 杀入侵之敌,可也不会做那遭千人指,万人骂的民族败类!” 任解放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过于激动,紧紧的握住郑校长的手说:“郑老弟, 你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人钦佩!郑老弟,看你如此爱国,我也就实不相瞒,我就 是日本人悬赏十万大洋的任解放!” 郑校长哈哈大笑,冲着任解放连连抱拳施礼:“任大哥,我早就知道是你!现 在日本人重金悬赏,成千上万鬼子汉奸在找你,你却置生死于度外,敢孤身一人入 虎穴狼窝,就凭你这胆识,就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郑校长说着,拿起酒壶,给两个人都倒了一杯酒,放下酒壶,端起酒杯:“来, 任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同时喝下。 任解放放下酒杯,拿起酒壶又给两个人各倒一杯:“郑老弟,你过于夸奖啦! 我们共产党和抗日联军都是为打日本鬼子的,打鬼子就得到有鬼子地方,没有鬼子 我们还打什么。再说我们抗联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我们和老百姓就像鱼和水,鱼要 没了水就不能活!自九一八日本鬼子侵占了咱们东北,我们抗联就和日本鬼子斗, 仗打了千百次,日本鬼子几十万,我们不到一万人他们不但没有把我们消灭,我们 的人还越来越多,其根本原因就是我们有全东北的老百姓支持!有咱关东父老,你 看我就在日本鬼子的眼皮子底下他们都抓不住!郑老弟,我们共产党和抗日联军不 光自己要抗日,更主要的是要发动广大群众共同抗日,打人民战争!郑老弟,我想 求你帮忙,把村里那些有志同仁介绍给我!” 郑校长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已经有些微醉,隔着桌子伸出手握住任解放的手: “任大哥,你放心,这事就包在小弟身上!小弟大事做不了,做点小事,也算为抗 战尽一点微薄之力!” 任解放也端起酒杯一口喝干,随后又拿过酒壶给两个人都满了一杯,放下酒壶, 端起酒杯:“郑老弟,那大哥就谢谢你啦!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干了这杯!” 四 到了晚上,在郑校长的家里,炕上地下站着坐着满屋子人,任解放也盘腿坐在 炕上,用手拍着身边一个小伙的肩膀:“父老乡亲们,我现在就给大家举个实在例 子,我们的小张爷俩原来都给地主扛活,吃苦受累干了一年,还是吃没吃,穿没穿。 大家可以算一算,一个人给地主扛一年活带一晌地,连杆倒,风调雨顺,粮价又好, 最多能挣两万吊,在以前日子还能过得去。自从日本鬼子来啦,除了苛捐杂税,还 得出粮,出劳工,不但不剩钱,还得拉亏空。他们就是受不了地主老财和日本鬼子 的残酷剥削压迫,才来参加我们抗联……” 王栓柱进屋,趴着任解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任解放点点头,王栓柱退下, 任解放接着说:“父老乡亲们,我现在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日本鬼子住在县城的 保安大队和伪军的一个保安团共计两千多人进山想把我们抗联一窝端,结果被我们 抗联拖住在山里转了半个多月,在山里迷了路,没吃没喝,再加挨冷受冻,除了被 抗联打死打伤,其余的都冻死饿死,活着回来的不到八百人。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 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日本鬼子侵占我们中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咱们老百 姓没有一个不恨他们的!古人早就说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意思就是不管那个 统治者,只要你顺民心,得民意,有老百姓的支持你就能长久,否则,就会被老百 姓推翻……” 任解放的话立刻迎来一片掌声,他的话音刚住,百姓们便你一言他一语的议论 起来,一直到了后半夜,人们才渐渐的散去,任解放和王栓柱才躺下睡觉。两个人 都睡不着,王栓柱翻过身,把脸冲着任解放:任叔叔,现在这里的乡亲们答应给咱 们粮食,我看你悄悄的回山里吧,这里的工作由我负责。这次日本鬼子偷袭咱们密 营吃了大亏,听说那个冈田大队长不光挨了上司一顿臭骂,还差点被撤了职!冈田 恼羞成怒,悬赏十万块大洋要你的人头。俗话说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咱们在这里出 头露面,就怕被人告密……” 任解放也坐起来,捻了一根纸烟点着火衔在嘴里:“你的担心有道理,可咱们 抗联是老百姓的队伍,就像这油灯,如果没了油,灯芯就不会亮得长久。同样的道 理,咱们抗联如果没有老百姓的支持,也早被日本鬼子消灭!毛主席早就说过,咱 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咱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 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现在这里的群众刚刚发动起来,对我们共产党和抗 日联军初步有了了解,正需要我们加强工作,进一步把群众发动起来的关键时刻, 我却为了自己的安全偷偷溜走,我这个抗联的支队长还咋去说别人,指挥战士?不 光自己丢脸,也给共产党的脸上抹黑!” 五 天刚麻麻亮,在县城日本保安大队长的卧室,冈田躺在床上正在酣睡,桌上急 促的电话铃声把他惊醒,睡眼朦胧爬起来,拿起电话,电话里传伪保安团长的声音 :“太君,太君,好消息,好消息呀!我刚接到举报,有人发现了抗联支队长任解 放!” 冈田立刻又惊又喜,睡意全消:“在什么的地方?” 保安团长也显得十分兴奋,激动得说话磕磕巴巴:“在,在靠山屯,化,化装 成一个教,教师在那里教书!” 冈田左右看看,手挡话筒,压低声音:“声张的不要,悄悄的干活,你的明白?” 保安团长受宠若惊,连声回答:“明白明白,我的明白!” 冈田打完电话,为了不走漏消息,悄悄的集合了一百多日本兵,坐上汽车,靠 山屯原本在县城南边,离县城不到二十里,他却带着人从北门出去,故意绕个大弯 子,走出一百多里地,傍晌时才来到靠山屯,和早就来到这里秘密监视的伪团长会 合,在举报人的带领下,悄悄包围了设在村子最西头的小学校。 这工夫,在小学校的教室里,十几个孩子正在上课,任解放站在黑板前正在给 孩子上课,他在黑板上写下“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几个字,随后拿起教鞭 指着黑板上的字给孩子们念:“中国!” 孩子们异口同音的跟着念:“中国!” 任解放又念:“黑龙江!” 孩子们跟着念:“黑龙江!” 任解放再念:“是我的家乡!” 孩子们仍跟着念:“是我的家乡!” 一身农民打扮的王栓柱进屋,趴在任解放耳边低声说:“任叔叔,保长领着日 本学监来啦,正在校长室!” 任解放一愣,不由皱起眉头:“日本学监?他,他怎么会到这儿?” 王栓柱也显得十分紧张,向左右看了看才说:“我也觉得蹊跷,是不是有人告 了密?郑校长让你赶快躲起来!” 任解放却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决的说:“不行,如果真有人告密,我要躲出去, 郑校长和其他老师都得受牵连!” 王栓柱急了,用手挠着头说:“那,那咋办?” 任解放却显得十分镇静,用手拍了一下王栓柱肩膀说:“不用管我,你快去通 知其他同志!” 王栓柱迟疑着,站在那里没动:“这……” 任解放却急了,用力推了王栓柱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王栓柱走后,任解放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仍在给学生上课,还用教鞭指着黑 板教孩子们念:“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学生们仍跟着念:“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郑校长领着日本学监和十几个穿长袍短褂的中国绅士进来。 郑校长指着任解放先给日本学监介绍:“学监大人,他就是新来的国语教师林 峰。”接着一边给任解放介绍,一边给他使着眼色:“林老师,这位是县里的学监 大人,听说你学教得好,特意来视察,还把县里几所小学的校长都请来学习!” 任解放十分客气的点点头,把手伸给学监:“你好,学监大人?谢谢你的关照!” 日本学监也伸出手和任解放握在一起:“你好,你好!” 任解放又客气的和跟学监一起来的人一一握手,学监却走上讲台,拿起教鞭, 指着黑板上的字,也大声的念起来:“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日本学监念完一遍,突然咳嗽一声,跟着他来的那些假扮校长日本兵一拥而上, 将任解放按倒在地,掏出手铐,硬把任解放双手铐上。 任解放又客气的和跟学监一起来的人一一握手,学监却走上讲台,拿起教鞭, 指着黑板上的字,也大声的念起来:“中国,黑龙江,是我的家乡!” 日本学监念完一遍,突然咳嗽一声,跟着他来的那些假扮校长日本兵一拥而上, 将任解放按倒在地,掏出手铐,硬把任解放双手铐上。 郑校长刚要说话,日本学监掏出枪来,一枪就把他打倒。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 躲在桌下。却一个孩子跑过来,抱住任解放大腿,哭着喊:“老师,老师……” 日本学监立刻凶相毕露,一脚把孩子踢倒:“小孩的,滚开!” 孩子却倔强的爬起来,扑到日本学监怀里,抓住手狠狠咬了一口,日本学监疼 得一声惨叫,举枪要打孩子,站在他身边的任解放抬脚把枪踢掉,同时举起双手, 用手铐猛砸学监太阳穴,把学监砸晕倒在地上。 这工夫,手提双枪踹开门进屋,双枪齐发,鬼子特务纷纷被击中倒地。 学校四周枪声大作,几百鬼子伪军包围上来,冈田挥着战刀喊叫:“任的解放, 你的已经我们的包围啦!快快的投降吧,我的保证让你的到满州国的当个部长的干 活! 任解放毫无惧色的出现在门口,也提高声音说:“冈田,你做梦去吧!我们共 产党人头可断,血可流,决不会做你们日本鬼子的走狗!” 王栓柱一把将任解放扯进屋里,随后关上门,推着任解放:“任叔叔,你快从 后窗跳出去,我在这里掩护!” 任解放眼望着屋里那十几个被吓呆了的孩子,摇着头说:“不行!这有十几个 孩子,咱们一打,他们就得受伤!” 王栓柱急得直跺脚:“那,那咋办!” 任解放因双手被手铐铐着,只好双手同时一推王栓柱:“快,你从后窗跳出去, 我从前边出去!” 王栓柱迟疑一下:“这……” 任解放又用身体撞了一下王栓柱,同时把眼一瞪:“还犹豫什么,快走!” 王栓柱含着眼泪从后窗跳出去。 屋外冈田又喊起来:“快,快快的冲进去,抓住任解放的,皇军的赏大洋的十 万的干活!” 见王栓柱走了,任解放又走出门外,从容不迫地说:“冈田,不用你抓,我自 己走出来啦!” 鬼子伪军拥上来把任解放架起,冈田走过来,得意的用手拍着任解放肩头: “任的,我的终于的抓住你的干活啦!” 冈田大笑不止,王栓柱却贴着后墙根爬过来,突然站起,一枪击中冈田,随后 双枪齐发,鬼子伪军嚎叫着倒下一片。 冈田身子晃了几晃,被身边的鬼子兵扶住,手指王栓柱:“抗,抗……” 任解放急得大喊:“栓柱,你回来干什么?快走!” 王栓柱边打枪边回答:“我不走,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双方激战,王栓柱被乱枪击伤,倒在地上,被鬼子伪军按住绑上。 冈田手捂伤口,走到任解放跟前,咬牙切齿地说:“任的,我的明白,你的是 怕我们的伤了你的学生的才停止的反抗!今天我的要当着你的面不但的要统统的杀 死你的这些学生,还要把全村的杀个鸡犬的不留!” 任解放气急的边挣脱边喊:“冈田,你……” 冈田一挥手,失声喊叫:“杀!统统的杀!” 鬼子伪军冲进学校,将十几个学生从教室拖出,都用刺刀穿心,然后举过头顶, 转着圈玩耍,并都得意的哈哈大笑。 鬼子伪军冲进村里,扫杀抢掠,村子里浓烟四起,声声惨叫。 任解放仍拼命挣扎,气急昏了过去。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