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 岳名威走到小窗下向外面望了一眼,“现在离丑时尚早,到时我有办法带大伙 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便倒在砖墙下面的草堆上,不一会儿就发出粗重的鼾声。姓金的 汉子拍拍张姓汉子肩头,“兄弟,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那小子好像说能出去?!” “他刚才的确说过,我一字不落地停在耳朵里了。”张姓汉子说。 “我看他一定是吹牛才被抓进来的!”姓金的汉子说。 姓金的汉子望着池子摇摇头,随后走到草铺旁,倒在上面进入梦乡。其他人也 跟着睡去了。我躺在草铺上无法入睡,回想岳名威的言行,我敢断定他一定是位奇 人,定有常人难以揣测的方法,就我们逃出戒备森严的监牢。我静静期待那一刻的 到来,强烈的好奇心弄得我异常兴奋,一忽又想起死去的家人,心里蓦地涌起悲愁, 以至于根本无法入睡。 在草铺上辗转反侧不知有多久,后来困极了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正沉沉地睡着, 朦胧中被一阵连续不断的响亮的敲击牢房铁条门的声音惊醒。坐起身借助小窗处透 进来的那点可怜的月光,瞧见岳名威正在猛踹牢门。其他的几个人都醒了,像我一 样一声不响呆若木鸡地坐在角落里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乒乒乓乓的声响在寂静的监牢里回荡,周围牢房里的犯人都被惊醒了,不少人 跟着起哄,一时间走廊里一片喧哗。 没多久,两个狱警背着长枪,提着马灯,打着哈欠,骂骂咧咧地过来。 “你妈了个巴子!吵什么吵?连觉也不让老子睡消停!看看是谁带的头,拉出 去毙喽!” “龟孙子到这儿来,是爷爷起的头,跟他们无关。”岳名威喊。 狱警跑过来,刀条脸那位举起马灯晃一下岳名威的面孔。 “兔崽子,不想活了,半夜三更的作什么?”刀条脸阴沉着面孔问。 “作死,怎么了?大爷不想活了。”岳名威抱着双臂,满不在乎地望着他们说。 “死还不容易吗?这年头弄死个人跟踩死个蚂蚁似的,他自己不想活了,就成 全他!把他弄出来!”刀条脸身旁站着的细高个狱警干笑两声道。 刀条脸从腰上摘下挂满钥匙的铁环,打开牢门。细高个狱警为防不测,端着步 枪对准池子的胸膛。刀条脸把池子拽出监牢,正要锁门,我和姓张的汉子一前一后 扑过去。 “你们不能杀他,他没有犯死罪呀!”姓张的汉子恳求道。 “求求你们放了他吧,他烧糊涂了才冒犯两位老总的。”我声音发颤地哀求。 “滚一边去,他自找的,活该。”刀条脸隔着铁条门踹了我一脚。 岳名威冲我笑笑,神态轻松地说,“小兄弟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刀条脸锁上牢门,押着池子离开,黑暗悠长的走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完了,这帮狗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名威兄弟必死无疑呀!”姓张的汉 子痛心疾首地道。 “没准他有法子逃出去呢!没见他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吗!” “是呀,他还冲咱们笑呢!可是那两个狗都端着枪,而他却赤手空拳,俗话说 双拳难敌四虎呀!”那个给我粥的老头说。 大家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忽然看见岳名威穿着狱警的制服手拿马灯,肩 背两杆长枪站在牢门前。 我们都觉得这是在做梦,脑瓜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兔崽子,不想活了,半夜三更的作什么?”岳名威学着刀条脸的强调说。 马灯耀眼的光亮晃着他的脸,给他的脸罩上一层灿灿的金黄。看上去给人极度 虚幻的感觉。他的被放大数倍的身影投映在在走廊的墙壁上,随着马灯不住摇晃。 我猜他是想把大家逗乐,遗憾的是没有人笑得出来,每个人的面孔上都呈现出夸张 的惊愕抑或狐疑。 直到他取出钥匙打开牢门,要我们赶紧逃出去,我们才回过神来。 “大哥,难道你一个人把那两个都干掉了?要不这两支枪怎么会到你手上呢!” 我钦佩地说。 “有话出去说,大家趁天黑着快跑吧,不用担心,院子里岗楼上的狗子都解决 了。”岳名威拍拍我的肩头,蔼然可亲地冲我笑笑,随后对大家说。 所有牢房的犯人都被岳名威放出来,足有二三百人,一窝蜂地向外涌去。我经 过走廊尽头的执勤室,看见刀条脸和细高个歪斜着身子躺在地上,刀条脸的制服被 岳名威扒下去了,奇怪的是两个人的身上看不见伤口,并且他们神态安详,仿佛正 在香甜的梦境中游荡,只不过听不见鼾声,看不到胸部呼吸的起伏。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当我们涌进监狱大院,四周的岗楼没人向我们放枪。看 来那些哨兵也像那两个狱警一样被岳名威干掉了。可是他是怎样在那么短的时间里 无声无息地连毙数命的呢?倘若这些狗们都是岳哥杀的,那他就是位杀人与无形的 侠客,那么这样一位侠客又怎么会被轻易地抓到监牢里呢? 我脑袋里翻腾着这些疑问随着人流跑出监狱大院,站在黑暗的大街上。我想到 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世界这么大,一个人孤零零地不知到哪去找。正愁眉不展,忽 地想到岳哥,他功夫了得,跟着他肯定不会错。 我这样一想,便折身返回监狱大院。看见岳岳名威扛着一挺机枪从岗楼上下来。 “你怎么不赶快跑呀?!”岳名威问。 “我不知道往哪跑,就让我跟着你吧。” “我做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刀里来,火里去,说不准哪天小命就没了。我喜 欢一个人独来独往,你跟了我只能成为累赘。” 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知道他讨厌男人流泪,所以拼命抑制住不让该死的泪水 从眼角流下来。 “那不成,我说跟着你就要跟着你。你到天涯我就跟到天涯,你到海角我就跟 到海角。反正你到哪,我就到哪,你总不能把我掐死吧!”我上齿咬住下唇,瞪着 湿润的双眼盯着他说。 在他脚下放着几支步枪,他猫腰将那挺机枪放在旁边。然后直起腰望着我,眼 睛眨把两下噗嗤一声笑了。 “看不出倒是个倔脾气,我问你日本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怕不怕?” “谁怕谁是婊子养的!” “那好,你去给我弄几床棉被,我把这些枪包上。” “你可不许骗我!” “你这小子事儿真多,跟个娘们似的,我干嘛骗你!” “等我回来看不到你的影怎么办?” “臭小子,心眼倒不少,你放心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要是你扔下我,你就是婊子养的!” “什么东西,我踹死你。” 岳名威一只脚高高地抬起来,当胸把我蹬了个腚蹾儿。他没使多大劲,虽然跌 了跤,却没觉出疼。反正我已经骂过了,你愿意当婊子你就使劲跑。我小声嘀咕着 向监狱执勤室走去。 我抱着两床臭烘烘的棉被出了监狱执勤室。洒满月光的院子空荡荡的,那堆枪 还在,他却没了踪影。 我气急而泣,扯着嗓子狂骂,“婊子养的坏蛋,说的话全是狗放屁……”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