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香槟酒(3) 基弗讲了半个小时,使马里克陷入了彻底的困惑与自惭形秽的境地。之后,那 些姑娘们一起乱哄哄地把讲演者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而此时马里克却靠在一 面墙上与两三个最最其貌不扬的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她们之所以对他感 兴趣仅仅是因为可以从他那里获取一些有关基弗的信息。马里克不知道这是不是在 兑现他的预感:有一天下午,他出于自己的无知和愚蠢弄疼了自己的鼻子。他不知 道以后他是否还能再自然而然地同基弗说话了。 不大一会儿,这位小说家就捕获了两个最漂亮的姑娘,同她们一起到一家可以 俯瞰海湾的法国餐馆,在朦胧的烛光下共进晚餐去了。马里克给军舰办公室打了个 电话,这是每晚8 点必须做的例行公事。他回到餐桌上时咬着嘴唇,鼓着双眼说: “汤姆,他们要我们回舰上去。”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就现在。” “是什么事情?” “我问过杰利贝利,他不肯说。戈顿叫咱们回去。” 那两个姑娘懊丧地细声细气叫了几声,便满心不高兴地开着她们的红色别克敞 篷小汽车扬长而去了,两位军官叫了一辆出租车。 基弗咒骂运气不好,对招他们立即回舰的原因作了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想。那位 海军中尉则一声不吭地坐着,在大衣袖口上擦着汗湿的手心。 在跳板脚下的刺眼的黄色泛光灯的光亮中,戈顿同哈丁在一伙蹲在甲板上干活 的电焊工旁边站着,那些电焊工正低着头用喷射着蓝色火焰的焊枪工作着。“是什 么要紧的事?”基弗跟在马里克后面走下跳板,怒气冲冲地大声问道。 “你可要机灵一点儿,马里克先生,”戈顿诡谲地咧嘴笑着说,“当副舰长的 应该让值班军官随时都知道他的所在。我一直在给城里各家饭店的酒吧打电话找你 ——” 这位中尉皱着他那呆板的面容,“你在说什么呀?”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你高升了,史蒂夫,”戈顿说,“今天下午亚当斯和我 接到了给我们的调令。你是‘凯恩号’军舰的新副舰长了。” 他抓起那吃了一大惊的军官的手高兴地握着。 “我?”马里克结巴着说,“我?” “这种事在整个分遣舰队里都在发生,史蒂夫。在那边‘西蒙号’军舰上的一 个鸟人10月里刚升为上尉,现在就当上副舰长了。而且他们的新舰长只是一个预备 役的上尉。整个政策正在变得越来越宽松了。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活儿在等着我们 干呢——” “有给我的调令么?”基弗急切地插话说。 “没有,再说啦,你永远都不会调走的,汤姆。这是注定了的。他们把卡莫迪 也调走了。你和史蒂夫要在这艘军舰上呆到它完蛋时为止。再过一年你就会成为副 舰长的。” 基弗摘下他的白帽子用力往甲板上摔去。帽子弹了起来,滚到船边上,然后就 不见了。戈顿探身从救生索上往下看了看。“天啊,”他说,“掉进污水坑里了。 看样子这位新高级值勤军官需要一顶新帽子了。” “该死的‘凯恩号’,”基弗愤愤地说,“愿上帝惩罚舰上所有的人,包括我 自己。” 马里克阴郁地把这艘老旧的军舰细细看了一遍,仿佛他是第一次来舰上报到似 的。“就是它了。”他心里在想——但他说不出这个“它”是什么意思。 基思太太不难看出威利已不是三天前离开她到约塞米蒂去的那个小孩子了。他 们正在马克? 霍普金斯饭店她那俯瞰海湾的套间里吃晚饭。外面的景色很美,饭菜 也极精致,香槟酒是少有的法国陈年佳酿。可是威利对这景色却视若无睹,蜻蜓点 水似的吃了几口饭菜,任那美酒在冰镇桶里泡着,而那桶里的冰在一点点地融化, 直到他母亲提醒他倒酒时,他才倒了一点。 基思太太心里明白“凯恩号”军舰已经改变了威利。他的脸瘦多了。那个她深 情地以为是婴儿的脂肪所形成的鼓鼓的天真无邪的小圆脸蛋不见了,而她自己那明 显的颧骨和方下颏正在她儿子的脸上显现出来。他的一双眼睛和嘴也不像往日那样 给人以他性子随和脾气好的印象,更多的是让人觉得他很疲倦、愤懑、固执。他的 头发也显得稀了。这些情况基思太太在码头上与他见面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不过 现在有了更深刻的变化,一种心神不定和魂不守舍的阴郁,而且这位母亲很清楚问 题的症结是什么。“梅? 温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年轻女子。”她打破长时间的沉默说, 同时给威利倒了一杯茶。 “她当然漂亮。” “你和她之间的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妈妈,我想我可能要和她结婚。” “噢?太突然了些,不是吗?” “不,我认识她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