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虽然很闲,但是我很不舒服。每天看战友训练就会想起以前,战友也从来不 说我以前怎么样怎么样,怕我伤心,给我的感觉是:战友都在照顾我,我已经沦 为受照顾的对象。山鹰没事就和我聊天,十二的笑话也多了,他们还经常做出些 古灵精怪的动作来逗我笑。可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变得更沉默了。 我希望我还能为连队做点贡献。没有事的时候,我就到军械库帮战友检查装 备。我检查得很仔细,战友们每次出任务,都向我要装备,他们说:“叶子检查 过的东西我们用得放心,我们都不用检查了。”军械库的老杨嫉妒地说我:“叶 子啊叶子,你一来帮忙,我都快失业了。”我知道,这是他们安慰我的方式。战 友每次出任务回来,我都为他们开小灶,绞尽脑汁做好吃的给他们吃。看着执行 完任务回来的战友狼吞虎咽,我很欣慰,只有这样,才会让我心里好受些,只有 这样,才会让我感觉到,我和战友还是同生共命。 本来,今年的新兵连长预留了我和山鹰带一组狙击手的,可是,我已经没这 个能力了,最多,我也就只能跟他们讲讲理论的东西,实际操作,我甚至还不如 他们。山鹰顶替了我的位置,而他的位置由另一个狙击手补充,我再也不是那个 冷峻的猎鹰。 我经常会跑去看山鹰他们教徒弟,山鹰很尊重我,让他的徒弟也叫我师傅。 有一次,小高说:“干嘛叫他师傅,他连我都比不上。”山鹰一脚就把他给踹趴 下了。我很难受,是的,我连他都比不上。 小高后来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来跟我道歉,叫我师傅,我淡然地接受了。小 高是个很聪明的人,教他什么都能很快地学会,他英姿勃发。他说他的目标就是 超过我,我是个最好的狙击手,他就要做一个最最好的。我们经常在傍晚的时候 在山坡上看夕阳,像我和我师傅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问我为什么经常看 远方,我想起我的师傅,对他说:“我在看我的家乡。” 看到小高,就像看到我的从前,看到山鹰,就像看到了我的师傅。我教小高 唱歌,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小高像我当初刚学一样,唱不出那个味 道,他说:“师傅,这个歌太伤感了,不好听。”我淡淡地笑了:“小高,将来 你就明白了。” 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跑到山坡上,定定地看着夜空,哼着歌,想我 的师傅,想我的家乡,想我远方的姑娘。每次,马达听到我的脚步声,就默默跟 我一起,躺在我的旁边,听我哼歌,听我跟它说话。 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等待退伍。连长来找我谈过话,问我继续在部队还是回 地方,我想了很久,问:“连长,如果是你,你呢?” 连长说:“猎鹰,说句很难听的话,你已经不是以前的猎鹰了,部队不再需 要你。虽然你可以提干,但是,部队干部很难做的,你看我,二十多年了,还在 这里带兵,我希望我的兵都有好日子过。” 我说:“连长,我知道了,我回地方。” 还有两个月不到我就要退伍了。我忽然觉得日子太短,我真希望日子长点, 再长点,时间停滞下来。每一天我都贪婪地看着驻地的一草一木,看曾经熟悉的 大山营房战友。有一天,我正在炊事班择菜,一个战友跑过来,兴奋地说:“快 点,快点,你奶奶的,车来接你了,快点去连部。” 我到连部,在外面看到一辆挂着军区牌子的帕杰罗,走进连部,我看到小颖。 她把人都支出去了,就剩我和她。她说:“收拾东西跟我走。我爸爸调到北京去 了,我也去,我跟我爸说了,带你走。” 我说:“我只是一个士兵。” 她说:“你可以提干,我爸爸会照顾你,你跟我走。” 我说:“对不起,我不能走,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她的眼泪流下来,哭着说:“你要我怎么对你,你要我怎么对你?你说啊, 我能做的都做了,你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 我说:“对不起,下辈子我再还你,加倍地还你。” 她哭得很伤心,走到门口边,对我说:“叶子,我会恨你一辈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