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闯党岭山 不久,周起义随部队来到了党岭山底。 这时,她在警卫连当指导员。按照上级的要求,她带领连队战士准备着烧酒、 辣子等物品,以备爬雪山时御寒之用。党岭山,地处少数民族地区。 由于国民党政府的残酷掠夺,当地老百姓穷得叮当响,连这些东西也找不到。 一位老大爷见她们穿着单薄,就苦苦相劝道:“党岭山上,冰雪都顶着天了, 你们穿着这么单薄,上去非冻死不可。”但周起义却对他说:“谢谢老人家的关心, 但我们红军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不要说是冰天雪地,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闯 一闯的。”第二天,鸡还没有叫头遍,她们就开始上山了。 山路,曲折迂回,成“之”字形盘旋而上。开始,她们觉得没事,边上山,边 谈笑;然而,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人入觉得心慌气短,头痛恶心了。这时,周 起义好像觉得天在转,地也在转。这下可安静多了,大家为了节省体力,都尽量不 说话,只是默默地、艰难地往上爬…… 一会儿,担任过闽浙赣省工农民主政府主席的邵式平骑着马过来了。他常到警 卫连来,爱说爱逗,没有架子,与连队战士挺随便的。他见周起义累得满头大汗, 就笑呵呵地对她说:“小鬼,累了吧?来拉马尾巴吧!”这时候,假如能拉马尾巴 上山,可真是享福多了。可是,倔强的周起义又“犟”起脾气来了。她冲着邵式平 说:“我是共产党员,哪能拉马尾巴上山呢?”她把嘴一噘,接着又责怪似他说: “首长,你门缝里瞧人,为啥不叫别人拉马尾巴,偏让我拉呢?”“咳!你是小脚,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邵式平逗道。 一提起小脚,她涨红了脸,但她并不示弱,说道:“小脚有啥问题,你能上去, 我也能上去!”说完,她把头一扬,理也不理邵式平,便大步地向前走去。 这时,邵式平扬起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又大声说道:“同志们,加油啊, 可不能落在小周的后面呀!”一句话,把大家全都逗乐了。 太阳偏西时,她们逼近了山顶。这里,山风呼啸、刮得人都站立不稳;积雪没 膝,雪下又是一二尺厚的冰层,滑得像玻璃板上抹了油一样。稍不小心,就会坐 “滑梯”,居高而下,滑进深不见底的山涧。周起义她们根本无法站立,只得用手 脚着地缓慢而谨慎地向上爬。爬着爬着……实在走不动了,她们就互相帮忙:前边 拉,后边推,一步一步地往前移。 正当周起义和警卫战士们累得气喘吁吁时,突然大雨倾泻而下。暴雨刚过,冰 雹又劈头盖脑地砸来,大的竟有核桃那样大。顷刻间,被汗水浸透、被暴雨淋湿的 衣服变成了冰甲,硬梆梆地裹在身上,一个个成了冰人似的。 翻过雪山后,周起义虽还能勉强赶路,但由于再度冻伤,腿与脚烂得血肉模糊。 她病了,开始发起高烧…… 几天之后,周起义的病还不见好转。一天,邵式平找到她说:“小周,病好点 了吗?我想和你商量个事。现在,部队天天行军打仗,你病成这个样子,不如找个 可靠的老乡家先住下,等形势好了再来接你!”她一听这话,立刻急得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对邵式平说:“不,我不! 就是死也要与红军在一起,我爬,也要爬到根据地!”不等邵式平开口,她又 连珠炮似他说道:“入党时,我已宣过誓,誓死不脱离革命,誓死不离开红军,难 道这话不算数了吗?”“可眼下你病成这样子,尤其那双脚……”提到她那双脚, 她哭得更伤心了。邵式平话还没说完,周起义就急着说道:“首长,要不是这双脚, 我还参加不了革命哩。”想起了往日的悲惨遭遇,她沉痛地哭诉了起来: “我的家在安徽省金寨县小河村,虽不算富裕,可家里有田,打的粮食也勉强 够吃。为什么还参军呢?那得从这双脚说起。”“我6 岁时,婆家就送来了只有三 寸长的鞋样,要我照样子裹脚。那时,我不懂事,可家里着急呀,于是开始给我裹 脚。起初慢慢缠,7 岁时就缠得狠了。妈妈把我的脚指一点一点地捏,捏一下,用 裹脚布缠一下,然后用针线把布缝起来。到八九岁时,缠得更狠了,还要外加‘鸡 肠带’,一边缠,一边喷烧酒。我疼得直哭喊,可娘狠着心,还是下死劲地给我缠。 一双脚,整天折腾得火烧火燎的。白天,我偷偷放在凉水里泡;晚上,不敢放进被 里,而是蹬着墙,凉快点好减少痛苦。有几次,我偷偷地拆开裹脚布,发现后就被 痛骂一顿,之后便缠得更狠了。”“9 岁那年,母亲又生下了老六。爸爸一看又是 个女孩,就不想要了,把她放在地上,冻得哇哇直哭。这时,我已开始懂事了。听 着妹妹的哭声,我真揪心啊。”“后来,我问奶奶为啥把妹妹扔在地上?奶奶说, 谁叫她是女的呢?说完后,也背过脸去擦着泪。女孩就该扔?我哭着非要奶奶抱起 妹妹不可。这时,奶奶哭得更伤心了,就让我去抱起妹妹。妹妹活下来了,取名为 冻女。”“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觉得不平。家里对我和兄弟们大不一样。 我整天被圈在家里,烧火、做饭、练针线,连娶媳妇的花轿从门前过,也不让 我看热闹,说我属虎,怕冲了人家的喜。女孩爱美,可家里从不让我打扮,穿衣服, 也是捡哥哥们的破烂。开始,我只是恨父母偏心,后来才知道这是‘封建礼教的毒 害’。 “1929 年夏天,家乡来了红军,宣传‘打土豪、分田地’、‘取消苛捐杂税 ’、‘实行男女平等’、‘婚姻自主’等,这些新鲜事一下子吸引了我。 我想,红军可真好,一切主张都好像为穷人说的。后来,我干脆参加了童子团。 但是,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妈妈打我,哥哥骂我,一家人不理我。可我有自己的主 意,打管打,骂管骂,我还得出去。”“1931 年8 月,我刚满18 岁。家里给我 做了新鞋、新衣,想赶紧把我嫁出去。听到这个消息,我急得哭了起来,因为我见 过那个男的,是个傻子。 他爸是个放债的,乡亲们恨他,称他为狗尾巴。我怎能嫁给这样的人家呢? 我死也不肯,但妈还是劝我,她说你没生下来,就指腹为婚许给人家了。这是 命里注定的,你早晚也是人家的人呀。那一夜,我再三劝说妈妈,但妈妈非让我出 嫁不可。劝说无望,我一夜没合眼。”“我想了许多……最后认准了一个理:只有 红军,才是为老百姓着想的,才能帮妇女获得新生。跟着红军走,保准没错。第二 天,我偷偷跑了70 多里路,到麻埠参加了红军。”说完后,周起义擦了把泪,对 邵式平说:“首长,旧礼教害了我,逼得我走上了革命道路。今天,旧礼教还没有 彻底砸烂,你忍心让我半途而废吗?”邵式平感动了。他同意让周起义继续留在部 队。第二天,他派来了担架,抬着周起义行军。但是,周起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 想:同志们都很累,肚子又吃不饱,我怎忍心增加别人的负担呢?因此,她只坐了 一天,说什么也不上担架了,咬着牙跟着部队往前赶路。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