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上帝的份上!” 药,用得真快。 部队突破敌人第三道封锁线到达宜章时,贺诚告诉他,看来红军部队到湖南也 站不住,还要走,路可能还相当遥远。他还说,必须把一批重伤员安置在当地,由 游击队掩护、照顾,如果继续带着走,恐怕更不方便,而且药也不多了。 “药也不多了”,听说征途无期,傅连暲顿时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必须尽 全力补充药品”,他想道。可是,他们在宜章停留时间短,而且小城也穷,没搞到 什么好药。这未免使他失望。于是他只好采取措施,控制药品使用量,尤其是贵重 的好药,必须给中央首长和急需的病人留着,不能随便开处方了。 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傅连暲搞到了一些急需的药品。 有一天,部队路过湘西一个多民族集聚的小镇。虽说这里树大沟深,交通不便, 但却有一个相当不错的教堂。傅连暲因为惦记着找药的事,所以一到镇上就向老乡 打听哪里可以买到药。老乡告诉他,镇西头的教堂里有个修女会看病,她那里一定 有不少药。 傅连暲打定主意前去造访。这天晚上,他吃了糙米饭,喝了一碗面条汤,径直 向教堂走去。 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造型挺秀的小尖塔顶端有一个十字架。在夕阳的 余辉中,整个教堂看上去像个剪影,加上从两扇窗口露出的橘黄色的烛光,透着几 分静谧和神圣。 傅连暲伸出了手,“啪!”“啪!”没有反应。 又拍了两下,里面才响起了踢踢踏踏走路的声音、听上去像个老者。果然,开 门的是一个50 多岁的中国老人,他右手端着一支蜡烛,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红军时, 吓了一跳:“你要——?”“老人家,别害怕,我是找修女看病来的,她在吗?” 老人上下打量着傅连暲,发现他面相挺善,并且没有带刀枪之类的东西,这才放下 心来,忙说: “请进,请进,金丽小姐正在喝茶。”老人说完,重新把门关好,引着傅连暲 穿过教堂空旷的大厅,走进后面的一间房子里。烛光下,一个金发女郎正背朝门口, 面向一座很大的耶稣塑像慢慢地品茗。 “金小姐,有个红军请您看病。”老人说完,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是从来不给异教徒看病的。”这位从名字上猜不出国籍的修女,声音中透 着一股凉气。 “我是基督徒!”此时的傅连暲早已不再信仰上帝,但因他还没有加入中国共 产党,因而从名份上讲,他还算个“基督徒”。但他又觉得这样说不合适,所以又 补充了一句:“至少曾经是,况且我也不是来看病的。”傅连暲奇怪的回答引发了 修女的好奇心。 “曾经是?”她猛地回过身来。烛光下,她的高鼻子几乎占了半个脸,蓝眼睛 里闪烁着漠然而又疑惑的光芒。 “我是医生,而且曾经做过汀州福音医院的院长。今天行军路过,特地前来拜 访。”傅连暲作了自我介绍。 “噢,这么说是同行了,”她的嘴角闪现出了一丝笑容,但是脸上马上又罩上 了一层雾气,“但你参加了红军,一定背叛了主的教诲。”“人道主义,小姐,人 道主义应该使我们成为朋友。”“人道主义?”她摊开双手,“My God!你真是一 个奇怪的先生!”人道主义、拯救人类成了他们共同的活题,这也算是异曲同工吧。 在那个红军遭到失败、国民党大喊“剿共”的日子里,金小姐对我们这支队伍不可 能表现出很高的热情。但她对傅连暲的经历十分感兴趣,并且在“慈善”的旗帜下 也表示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话题说到药上来了。 金小姐惑到十分为难:“这个国家现在乱得一塌糊涂,邮政、交通基本上都处 于瘫痪状态,我这里搞一点药也是十分困难的啊!”“当然,”傅连暲说道,“我 理解,但同行总不能看着我的病人遭受痛苦而袖手旁观吧?”“好吧,”金小姐叹 口气,“看在上帝的份上!”“也看在病人的份上。”傅连暲补充了一句。 “我对你们红军的有些做法不能赞同,”她又显现出了冷漠的神情,“你们为 什么要反对宗教呢?我听说你们沿途毁了不少教堂和寺庙。”“那是误传,”傅连 暲解释道,“共产党是无神论者,但是主张宗教信仰自由。当然,可能会有个别的 人违反政策和纪律,但是会受到处罚的,因为这不是共产党的宗旨。”在金小姐这 里,傅连暲终于弄到一些药,其中有几种是急需的,例如奎宁丸、黄连素等。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