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薄”的赞誉 勃沙特生于1897 年。当时,他的父母已从瑞士移居英国。20 年代初,当他 还是一个年轻人时,就被教会派往中国,在贵州境内镇远、黄平、遵义一带传教, 并起了一个中文名字叫薄复礼。也不知他要复哪门子的“礼”。 人说无巧不成书,就在他来中国12 周年的纪念日10 月1 日,他与红六军团 的部队不期而遇。 这天,勃沙特一行离开旧州回镇远。当时他们已经知道红军就在附近,因为听 说红军都长得青面獠牙,还要共产共妻,勃沙特心里十分害怕,一路上也就格外小 心。 好歹一路无事,投宿的村庄马上就要到了,勃沙特一行的紧张情绪稍稍放松了 一点。正当他们一个个暗自庆幸之时,突然,从山坡背后的林子中,走出了一群持 枪者,喝令他们站住。勃沙特一怔,看着这群穿着五颜六色衣服,戴着长舌帽的持 枪者,心想,这就是红军吗? 是的,这就是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的红六军团的战士们。 和勃沙特一起被抓的还有另一个传教士是阿诺利斯·海曼以及他们两人的妻子 和海曼的孩子。不过,妇女和孩子很快被释放了。勃沙特和海曼被迫参加了长征。 海曼呆到1935 年11 月18 日,共413 天;勃沙特呆到1936 年4 月12 日,共 560 天。 勃沙特刚开始经历的那段行军生活正是红六军团不断打破敌人围剿,努力向黔 东进发,与二军团贺龙所部红军会师的前夜,其紧张和艰苦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每 天,天还没亮,部队就开始行军,一走就是一整天,有时晚上也不休息。贵州地区,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勃沙特随着红军队伍艰难地走在山道上。大雨滂沱,黑 夜茫茫,崎岖的山道似无尽头。这对于第一次过行军生活的勃沙特,的确苦不堪言。 当时,红军曾尽量予以照顾,他的鞋子破了,有的战士从脚上脱下鞋来给他穿,睡 觉时总是让他们睡在室内用稻草铺就的床上或者寺庙的地板上。用勃沙特的话说, 这在当时是最好的待遇了。但他还是忍受不了。他甚至担心红军会在某个地方突然 把他杀掉,或者在一场战斗中被打死。有时候,他也真想一死了之。 有一天,会师后的红二、六军团行军队伍,在贵州东部的山道上婉蜒前行。勃 沙特也走在队伍中。这时,一个骑马人从队伍旁边走过。勃沙特抬眼望去,只见那 人壮实、威武,举止不俗,尤其是鼻子下面的那撮黑胡子,格外引人注目。 “他是谁?”勃沙特小声发问“他就是贺龙。”有人顺嘴答道。 啊,他就是贺龙。勃沙特猛然想起他的一个朋友曾与贺龙有过交往。那是贺龙 在芒江一带的部队中任职的时候,勃沙特的朋友贝克尔在那里办了一家医院。贺龙 到该院参观时,对贝克尔的事业很是赞扬。后来,贺龙的一位侄子有病,就是贝克 尔医院的医生给治好的。对此,贺龙将军还写过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勃沙特想,如果让他的朋友贝克尔来说服贺龙将军,也许有可能释放他们。于 是,他给贝克尔写了一封信。贝克尔果然没有辜负勃沙特,他曾几次派人带着信件 前往联系。在贺龙的司令部里,代表们受到了热情接待,但贝克尔的要求却未能如 愿。贺龙笑着对贝克尔的代表讲:“你们不要寄希望于我同贝克尔先生往日的友情。 在新的政权里,一切友情甚至家庭联系,都要服从共产主义原则。”这件事使勃沙 特感到,贺龙已经不是传说中的贺龙,而是一个有共产主义理想与原则的红军将领。 勃沙特白天跟着红军长途跋涉;晚上又同红军一起宿营。日子长了,他对红军 的观察也就逐渐深刻起来。 他觉得红军很注意学习。每到一地,不管停留多久,差不多每个单位都要选一 间较大的房子作为学习场所。即使找不到,也会自己动手造一间结构简单的草房, 面向入口处挂上马克思和列宁的画像,红军官兵就在这里学习和进行其他活动。红 军的政治教育经常不断。部队宿营后,常召开一些会,围绕为什么要反对国民党, 为什么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议题,大家各抒己见。部队在行军时,首长们先要讲 话,呼口号,途中,随时可见个别谈话的情景。对新入伍的战士,下的功夫还要多。 他对红军的娱乐活动也特别留意。尽管生活艰苦,战斗频繁,但部队的情绪很 高,常有歌声。歌词的种类很多,有《国际歌》,有反对日本侵略中国的,有当地 的民歌,甚至还有提倡讲卫生的歌曲。红军战士的游戏常常使勃沙特情不自禁地笑 起来,比如“丢手绢”、“猪和口哨”等,虽谈不上有多高的艺术水平,但很能活 跃部队的气氛。红军也偶尔化装演戏,有的水平还相当高。有一次,勃沙特在黔西 县纸厂附近观看了红六师演出的具有反蒋抗日内容的活报剧,当“蒋介石”出现在 戏台上,向“日本鬼子”点头哈腰的时候,台下发出了“打倒蒋介石”、“不做亡 国奴”的愤怒吼声,演出吸引了大批观众,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令勃沙特喷喷称奇。 勃沙特对于红军部队中不赌博、不抽鸦片大为惊讶。他觉得,在中国,能看到 这么一大群人不抽鸦片、不赌博,的确令人不可思议,因为他知道,抽大烟、赌博 是国民党军队的痼疾,有的地方军阀部队的官兵甚至被称为“双枪将”(一杆步枪, 一杆烟枪)。当他了解到,有些新战士入伍前抽鸦片,入伍后就戒掉了,更加感到 这支队伍非同一般。 红军部队严明的纪律更是勃沙特亲眼所见。有一次,为防空袭,他们跑进了果 园。金秋时节,抽子树上果实累累,对于饥肠辘辘的红军战士,这些东西实在诱人。 但勃沙特发现,战士们除了多看上几眼外,却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摘。 红军富于人道主义精神的俘虏政策给勃沙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亲眼看 见红军医生为俘虏医伤治病,对愿意回家的还发给路费。有一段时间,勃沙特与国 民党军队中将师长张振汉关在一起。张振汉是敌四十一师师长,曾率部在湘鄂西 “围剿”红二军团,是贺龙的老对手,在忠堡大捷中为红军生俘。张可以说双手沾 满了红军战士的鲜血。勃沙特断言,张振汉必死无疑。 然而,红军不仅没有杀张振汉,而且还拿出最好的药为他治伤,在他表示愿意 为红军服务时,贺龙还安排他到红军学校担任了培养营以上干部的高级班战术教员。 红军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俘虏政策,征服了千千万万国民党官兵。 随着时间推移,勃沙特还发现,部队的官兵对他的称呼也渐渐地变了,一开始 叫他“大鼻子”、“洋鬼子”,后来叫他“薄牧师”,最后,有人叫他“老薄”了。 他也经常被叫去翻译外国报纸。有时,他还被请去为红军演唱,不过他唱的是谁也 听不懂的所谓“圣歌”而已。 通过自己的观察,勃沙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这些被国民党当局和西方报纸 称为“匪徒”或“强盗”的人,实际上是坚信马克思主义并实践着其原理的人,他 们正在创立以苏俄为范本的另一种形式的苏维埃。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