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军装一波三折 春生的自行车前后车轮辐条上装了两朵塑料花,血红血红,车轮转动,两朵花 儿便成了神话中传说的哪吒风火轮,前后轮的红环,在石仔路两旁绿莹莹的麦苗映 衬下,分外耀眼,仿佛踏着红花环踦车一样,路上行人总会瞅一眼,那花把式吸引 人的眼球。 春生脖子上的红晕仍未消弭,想到与艳阳牵手的感觉,红晕便起,克制一下情 绪,红晕渐消,可艳阳的形象在心底赶不走,挥之不去便又想起,那念头如火廉, 时不时在心头擦出火花儿,点燃的便是脸颊和颈脖的红晕,春生的脸膛上,一会儿 堆满了抑制不住的甜蜜蜜微笑,转瞬便消变为凶巴巴的恶刹模样,川戏变脸般交替。 滚你妈蛋!春生在心里骂了自己的心魔,便吼起歌儿来:红星闪闪放光彩,红 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 辉照万代,长夜里红星闪闪驱黑暗,寒冬里红星闪闪迎春来,斗争中红星闪闪指方 向,征途上红星闪闪把路开。 春生的歌声飘落到他家小院时,春生妈知道她家春生回来了! 可春生不知自己高兴得过头了,自行车推进农家小院,他就感觉空气中弥漫着 一股冷飕飕的气脉,阳阳交替来得十分突然,他妈把他拉到一旁问,班长说有人反 映情况,说你被关进过公安派出所,你赶紧跟班长说清楚。 春生一听愣住了,忙问,班长呢?我要找班长! 你爹跟班长到你党参哥家去了,班长说,临出来接兵时,他的营长张解放专门 找他,交待他替营长看望你党参哥,他们是老战友,送他两条中华烟和两瓶茅台酒, 说是生死兄弟,情谊不忘,我跟你党参哥交待了,叫他跟班长替你说说好话。 春生急昏了头,刚闸好的自行车也顾不得骑,扭头就往党参家的方向跑。 站住!站住!还有话没跟你说,急事也得慢点说,悠着点。他妈在后边撵,边 撵边说。 春生站住后问,有话快说,当不成兵,艳阳家说不定不会同意亲事,你说急人 不急人? 我问你到底有没有这个事? 你说还有啥话没跟我说,快说吧!人家都急死了! 把自行车给你党参哥送去!你的事还要他给你担铁扁担。 春生回过头来,也没跟他妈说话,骑了自行车就出门,低头上车,慌不择路, 险些撞了大门,他妈在后边说,慢点慢点。 春生骑自行车在前边走,他妈紧赶慢跑在后头追,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党参家的小院里,接兵班长李玉柱对春生爹说,王书记,事情说清了就行, 不然,首长会批评我们没把好政审关,总不能出了派出所的门便进部队的门,弄不 好会出政治事故的,不是闹着玩的,我特别交待一句,不管有没有这事,不能追查 是谁反映的情况,不能打击报复反映情况的人。 王党参没等春生爹回答便抢了话头,玉柱兄弟,我跟你说,第一,这个事你担 个担子,到你这里为止,不要节外生枝跟排长连长汇报了,我给你们营长写个信, 你替我捎去,有啥事找营长尽管说,你找他跟我找他是一回事。第二,春生这孩子 不错,绝对没有进派出所的事,你想啊,我们大队书记的儿子还能进派出所?书记 还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本身他在中学就是共青团班支部的书记,到派出所是帮工, 派出所组织治安巡逻队,总不能参加治安巡逻队也算是关进去了啊?你去派出所问 一下就明白了,我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政治事故。 李玉住听罢对春生爹说,营长的战友说的实在,我信了,还好,这事是反映给 我的,没有别人知道,我会到派出所去核实,若真有这事,我就对不起你老了,若 没有,明天上午十一点,叫春生到公社操场集合,我现在到公社派出所去问问,你 老放心,只要没有大问题,我不会反映的,若有点疑问就反映,上级肯定是宁可信 其有,绝不信其无,误了春生的前途也不是个好事。 王党参连连说,你给我个面子担待一下! 春生到党参哥家时,班长李玉柱已经走了,他爹也到大队部去给公社公安张特 派员打电话去了,虽不知孩子闹出过啥事,但节骨眼上不能出差池却是春生爹力保 的目标。 党参的女人老远看春生骑自行车来了,便对王党参说,春生来了。 肯定是给我送自行车来的,不花一分钱,他还给我送上门来,王党参望着女人 笑着说。 党参哥,李班长呢?春生进门便问。 没等女人回话,王党参从屋里向春生招手,眼光里透露出神秘的光芒。 春生三步并着两步走,赶紧来到堂屋,进门就说,真是冤枉,高一下学期那年 的一个晚上,我们住读的同学打架,我去拉架,被派出所的治安巡逻队一块儿带到 羁押室,当晚也没问情况,就在里边蹲了一夜,说清楚了没事,今年我还参加了派 出所的治安巡逻队,咋出了这个事哩?还会影响我当兵?不知是谁陷害我。 王党参摆摆手说,坐下坐下,我不问你啥事,你要相信,有我在,没事的,你 哥还不向着你说话?别说是冤枉,就算真的坐过牢,也不是个大不了的事,兵照样 当,红缘照拴,这点小事还摆不平,我就不叫王党参了!何况我那战友当营长哩。 春生望着他党参哥一脸得意的样子说,我把自行车给你放家里,明天要走的话, 就算送给你了,万一当不成兵,我再来推。 我可不是想要你的自行车,真当的上!跟你说个心里话,你这个班长人不地道, 到了部队上,若在啥心里话,千万不要跟他说,弄不好你会吃大亏的。 春生一脸的疑惑。 王党参说,他是兵油子,我更是兵油子,他一说你进过派出所的事没有别人知 道,他能当家作主,我就清楚,他是想叫你家给他打点,我跟你爹说了,晚上给李 班长送二百块钱去,莫叫外人知道,你当兵的事,无非有惊无险,唬人尿一裤裆而 已,你回家去准备走的事吧,明天上午就走了,事儿肯定不少,我不耽误你时间。 春生还没答应是否走,春生妈进门来,无非是不放心春生,怕她家春生跟李班 长说错话,春生都长大成人了,她还把他当娃看,李班长不在,自然不存在说错不 说错的事,春生跟他妈一块儿回家,王党参两口子送出了门。 晚上,公社招待所的客房里,春生爹在门外等了两个钟头,看李玉柱往卫生间 厕所走时,赶紧撵上去,喊了声李班长,李玉柱回头与春生爹握了握手说,王书记 有事吧?我也是要跟你说一声,叫春生明天记住按时来,别误了集合时间,公社的 张特派员已跟我说清了春生的情况,没有大问题,您老不用操心了。 春生爹递过一个小口袋,里边装了两斤木耳和二百元现金,口袋没封口,从外 面就能看到木耳和现金,他说,麻烦你替我家春生操心,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土 特产,也不是稀罕东西。 李玉柱连连说,别这样别这样,大叔若这样我就违纪了,往后我跟你家春生就 没办法相处了。 春生爹把口袋往李玉柱手里一塞,扭头就走,边走边说,明天就要走了,不耽 误你休息,我先走了。 春生爹回到家,一家人听说东西送出去了,才算是安了心,虚惊一场,娃儿明 天能当兵走,全家人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公社中学的操场上闹哄哄的,全是送娃当兵的人们,李玉柱看艳阳和春生的父 母站在一块,问了一句,她是春生的女朋友? 春生妈点点头。 李玉柱笑着对艳阳说,今后你要多给春生写一些鼓励上进的信,对春生的成长 进步是有好处的,爱情是军人积极上进的动力之一。 春生妈听得直点头,王党参瞧李班长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忍不住想笑,他在心 里想,新兵蛋子外加老兵油子,蛋黄或许还没长熟,就学会了收礼受贿,背后收人 家的钱,当面叫人好学上进,真不是个东西!可毕竟李玉柱是是春生的班长,春生 当兵后还捏在他小子手里,便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李玉柱跟艳阳说罢,便对王党参说,我找老首长有点事,我们到边上单独说。 说完,他自己先往一边走。 春生爹给王党参递了一盒烟说,你给李班长上烟。 王党参挤挤眼对春生爹俏俏说,肯定是请我替他给他们营长说好话,我会叫他 照顾春生的,你放心。 春生爹说,一家人,我就不说麻烦的话了。 谁知,王党参走近李玉柱,才知道他是以小人之心度了人家的君子之腹。 李玉柱说,王书记昨晚给我送了一袋子木耳和两百块现金,当面退给他会叫他 心里不安,我把木耳和现金都存在公社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那里,这是取东西的单 据,我们走后,请把东西送还给春生家。 王党参怔住了,接过单据,一时说不出话来。 集合哨响了,新兵们列队准备登车,这个公社的一百一十名新兵要坐大车到县 上集合,登了车的李玉柱和春生向王党参挥手告别,他手拿着单据,怔怔地看着远 去的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