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炮拒敌恨入骨 越南海上门户海防市。 夜幕下,美国战术航空兵飞机和战略轰炸机对这座越南重要的工业城市进行着 狂轰滥炸,爆炸声此起彼伏。 中越两国三十二个高炮营阵地,单、双管三七高炮从不同方向吐露着火舌,交 叉的弹道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火网罩,密密地笼罩着这个城市。 红一连的炮阵地在一座山梁上。 王党参挑着担子,与炊事班的兄弟们一同往阵地上送饭,由于战事吃紧,全连 还没吃晚饭。 带队的司务长抬头一望说,他娘的!你们看这空中的形势,三七炮弹完全够不 着敌机的高度,简直是在给美国佬放礼炮。 王党参放下挑子,一拍大腿说,恨人啊!最高礼节的礼炮才二十一响,我们给 他的二万一千响也不止呀! 远方传来一阵爆炸声。 司务长说,好像是SA-75M 防空导弹营阵地方向,美国佬的F -111 歼击轰炸 机在攻击导弹阵地,轰炸开始前就打过一次,这又打,损失可就大了。 王党参说,能挨敌机炸,说明导弹阵地对敌机有威协,我们的三七炮阵地,倒 想挨敌机炸,你看人家理你吧?美国佬压根儿没把三七炮当回事儿。 话音没落儿,只听司务长急喊“快卧倒!” 一架F -105 “雷电”飞机从高空掠过,一串儿炸弹从空中呼啸而降,偏离我 高炮阵地二百多米,下饺子似落在了山沟里。 轰隆隆一阵响过,炮阵地上早已飞扬的尘土与山沟里的硝烟汇合在一起,弥漫 了天地之间,夜空里的月亮女神不知躲到那儿去了,这会儿与她亲近的准是美军飞 行员。 王党参用帽子弹弹身上的尘土,炊事班长打开了手电筒清点人数,手电筒的光 线扫过他的身体。 大家看看,裤裆里的东西还在吧?空袭马上就过了,阵地上还等着吃饭哩!起 来起来我们走! 一个战士身体伏在挑子上,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你干啥?炊事班长语气深沉地吼叫着。 我怕把菜挑子弄翻了!战士怯生生地应道,他是一名新兵。 司务长在手电筒亮了一会儿才响起部队夜间灯光管制的事,刚想制止,却来不 及了。 只听三连长年迟远叫骂着直奔而来。 他妈的,你们那个连队的?为什么打手电筒?想给敌机发灯光信号啊? 红一连张解放排长也从阵地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喊。 连长叫你们不许打手电筒,灯光管制的事咋忘了! 一圈人都在骂,炊事班长窝火啊,他小声嘟囔:你们给敌机放礼炮,边都挨不 着人家,让人家屙出屎尿来弄到炊事班的饭挑子里,还有脸来说我? 张解放说,你违犯纪律还有理了?你的灯光若把敌机引来,炸了一连炮阵地, 我们该死!谁叫我们打不着敌机呢?若炸了人家三连阵地,人家不是冤枉?你叫人 家做冤死鬼,人家不找你找谁呀?你小心了,等会儿连长不会饶你! 年迟远听张解放话中带剌儿,便说,张解放你过来!说的啥话?不给老子说清 楚你莫走! 张解放向司务长摆摆手,意思是让炊事班赶紧走,他则笑嘻嘻走向三连长年迟 远。 年连长!年连长!您消消气!张解放一口气喊出俩年连长。 年迟远说,老子听你娃娃说话咋这么别扭哩? 我晓得,不是我喊连长别扭,是这仗打得别扭,我们连长跟你一样,心里憋闷, 三七炮的玉米棒子够不着敌机,还他娘的吸引敌机来炸我炮阵地,连我们自己都窝 火,就别说炊事班里观战的弟兄们了,人人心里都有气,个个见人都想发火,那弟 兄说我们放礼炮,说实话,真是在放礼炮,瞧人家导弹营的阵地,轰炸机躲着走, 强击机在头顶飞,还有个气壮山河的架式,看看人家,想想自己,不窝火才怪! 你这娃娃说到老子心里去了,入越以来,高炮就没打下过几架飞机。 咋个子办嘛,总不能光吃干饭不干活哦? 你小子有办法吧? 张解放想想说,有啥办法?我们排的弟兄们都说,把炮架到我们肩膀上打,离 地高三尺,离敌机就近三尺,我们连长说这叫扯淡,正经点子想不出,风凉话倒会 说。 听了张解放的话,年迟远沉默良久才说,你说的有道理,高炮上剌刀,豪气冲 九霄,战后总结,老子就向炮指建议,就把高炮扛在肩膀上打,不信打不下他美国 鸡! 还真把高炮扛在肩膀上打呀? 你不信? 不信!三七高炮又不是班用机关枪,能扛吧?扛得动吧?大家就是说说气话, 您还当真了? 真也好假也罢,老子就是要让高炮上剌刀! 红一连连部帐蓬里。 连长作战后总结说,各班排长都在这里,今天这一仗,打得不怎么样,全连一 百零八将,个个胳膊腿儿都在,炮弹壳子铺满了炮阵地,炮管子都打红了,战果是 啥哩?是我们用炮弹壳子铺设了铜壳地板?是我们的玉米棒子掉海里喂海龟了?真 他娘的想想都丢人!人家导弹营打掉了三架敌机,虽然我们不能跟人家比,因为我 们手里的家伙什不如人,并不是大家的胆识不如人,这些我都不讲了,专门讲讲战 斗中出现的几个问题。 一是八班九班炮管的问题,你们两门炮在炮管打红出现了炮管弯曲时,换炮管 的速度太慢,新炮管还没换上,战斗结束了,批评你们,你们还找客观理由,说啥 炮管太烫了,不烫还用更换吗?战后要开诸葛亮会,好好总结总结,要找出正确的 防烫办法来,今天八班长搞了鬼事啊,防热手套不管用,全班六个人屙尿浇那炮管 子,本想用尿水冷却炮筒子,却没想到蒸气灼伤了两名战士的脸,造成了不必要的 非战斗减员,满阵地臊气熏天,这还是小事,你要是烧坏了大家的那东西,那不叫 人家一辈子绝后了嘛?啊!不要笑,没啥好笑的,烧坏了战士身上的炮管子,比你 烧坏了三七炮管子还严重,三七炮管没有了还能从后方转运新炮管来换,大家的东 西坏了,能换吧?什么?把你的换给他?你的换给别人,你爹妈不得依!你爹妈就 算依,你回去问问你未婚妻再来说。 二是炮阵地的挖掘问题,石头山不好挖,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可是,不 好挖也得挖呀,今天全连的炮阵地都没挖掘够尺寸,情况紧任务急,我理解大家, 我个人要承担主要责任,侥幸啊,敌机的炸弹落下了山沟,假若落在了我们阵地上, 红一连就算销帐了,事后一想,我到如今心里还七上八下,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党 和人民的重托。 三是炊事班灯光暴露的问题,讲过多次了,你们就是当耳边风,全海防市都在 灯火管制,唯有我们自己出了岔子,还让三连长年迟远升了营长,来管我红一连的 问题,你不犯错误他凭什么升官来管红一连的事啊?再说了,红一连的炮阵地没让 敌机炸着,你还把敌机招来炸呀?这又是一个关系全局的大问题…… 连队战后总结之后,红一连长把张解放留下来谈话说,张排长,交给你个任务, 明天你替我到越军高炮连讲课,仗打成这个样,我不能去,还得想想办法,不打下 一架敌机,不仅对不起党和人民,也对不起我自己。 连长不想去的事,张解放自然也不想去,自己连队炮阵地上炮声隆隆响,却要 去给别人当军事顾问,他小心翼翼地说,能不能换别人去? 不要给我讲条件哦!叫你去是有原因的,第一,排长里边你讲课最好。第二, 你当排长的,在连队就算打杂的,那里需要那里去,炮班里有排长会转圈,没排长 照转圈。第三,友军的事,都是大事,信不过的人,我还不派哩? 张解放这一去,错过了参加我援越部队高炮上剌刀的英雄壮举,成为他遗憾终 生的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