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有门欠东风 春生带班。 凌晨两点五十五分,他来到陈顺义的床铺前准备交班,伸手一摸,被窝里没人, 使手电四处照照,没发现陈教员。 春生脑瓜子快速地思考处置办法,他当副班长后,才带第二次班,没遇过交不 出班的情况,按条例条令和连队规章制度管理要求,出现此类事应该立即向当日值 班的干部报告,在履行职责的同时能卸去自己背过的可能性,不过,也意味着陈顺 义必受连排长的批评,春生觉得这样不好,陈顺义会跟自己结下粱子,而自己还想 跟陈教员搞好关系,人家是上过战场的老班长,可学的东西很多,跟值班干部一报 告,这条路便堵塞死了,设身处地想想,假若本人遇到此事,也不希望闹得人尽皆 知,已所不欲而施行于人,不妥!不当! 春生背着冲锋枪来到连部,打亮手电筒往值班表上照了一下,仔细瞅了下一班 岗的人员,便往班排营房寝室走去。 胡扬林睁开眼,快速地穿好军装,小心翼翼地下床,背好子弹带,出了门才看 清,带班的是七班副,臆里八症模模糊糊地说,不是陈教员带班吗?怎么是你? 一个慢吞吞广西口音的人出现在他们身后,你好! 春生回头向陈顺义挥挥手打个招呼,陈顺义悄悄附耳对春生说,刚上厕所大便, 谢谢你替我带岗。 春生笑笑没言语。 第二天上午,陈顺义到营部参加全营越语教员座谈会。 副教导员组织大家总结这两天越语教学情况,他说,外语教学,说慢就慢,没 有语言环境,学十年八年不一定会用,因为你所学死句子到语言的活环境里去了不 能活学活用,说快也快,标明注音,在每天的战前训练中每人学会三、五句,十天 就学会三、五十句,用汉语拼音注音、用汉字注音都行,我调查了几个连排,有这 么几个问题,一是贪多嚼不烂,军区下发教材上的一百个句子,不少人嫌少,另外 找教员开小灶,你们教员教了,又不可能统一给他矫正发音,乌里哇哇的,不晓得 是越语还是英语法语日语德语。二是嫌烦学不精,部队还没到奔赴边境的时刻,少 数干部战士认为敌人还远,学了不晓得是否用得上,“缴枪不杀”这类越语,不仅 仅退伍复员回家用不上,上了战场也用不上,说啥我们高射炮兵,上了战场面对的 是敌人的飞机,你能对飞机说“缴枪不杀”?没有这个可能性!三是教员的语音问 题产生交流的困难…… 营部通讯员进门来,给副教导员递了张纸条,他看了看,便对陈顺义说,陈顺 义! 陈顺义起身答,到! 你出去一下! 陈顺义心头一惊,以为是昨晚误班之事让王春生报告了,他跟春生并不熟悉, 才来几天,也不可能跟他有啥交情,他向连队报告也符合常理,而连队里出了这种 事,连首长总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出门来,陈顺义点头哈腰给通讯员递上一支烟。 谢谢,我不抽烟!政委家属让你去他们家一趟,你们连长也同意了,现在我带 你去。 忐忑不安的心境这才阴转大晴。 徐政委家。 东芹不在家,她到小卖部上班去了。这是一个四间平房带小院的住宅,一间房 作为客厅,里边有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 政委家属没容他有更多的观察时间,客套之后,出言便如审讯一般。 你叫? 陈顺义! 民族? 壮族! 出生年月是? 1954年4 月5 号! 家住? 广西与云南交界处的清风寨!属广西管! 家里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 父母亲在边境开了个小卖部做生意,姐姐和姐夫在马来西亚做生意,家里很富 裕。 当了几年兵?是党员吧? 1974年的兵,是党员! 徐东芹的情况你了解吗? 了解! 她的长像并不十分漂亮,你愿意跟她共度一生? 我没觉得她不漂亮,反倒觉得她比我们寨子里的姑娘都漂亮! 哦? 凡事都愿意往好处想,人们都是这样的,陈顺义把徐东芹跟他们寨子里的姑娘 们比,让政委家属认为他说的可能是实话,比如你问非洲的黑皮肤姑娘漂亮吧?不 是非洲黑种人,多数以为不漂亮,而非洲的小伙子十之八九会认为漂亮!会认为非 洲的黑姑娘貌若天仙,不同地区的人们会有不同的审美标准,东芹在内地,多数人 以为不漂亮,而这个边境少数民族的战士就认为东芹漂亮,这可是东芹的福气啊! 作为当哥做嫂的,总算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落了地,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先 前对陈顺义的重重顾虑消减了八分。 家里的这台电视机也应该换了!换个十四寸的彩电吧? 陈顺义不失时机地讨好卖乖。 需要计划供应票,不然早换了。 嫂子还能弄不来计划票?我看让东芹去买个计划票吧!我知道哥哥嫂子的工资 也不多,我从家里出来时,带了两万现金,将来跟东芹结婚,我爹给我准备的结婚 费用有四十万,是我姐从马来西亚寄来的,买个彩电是小事,东芹在家里麻烦嫂子 太多,孝敬哥嫂也应该啊! 陈顺义反客为主,说得徐政委家属心动,四十万?我的妈呀,她两口子拿工资, 这一辈子不吃不喝加起来还没拿到五万哩! 嫂子,我当兵也五年了,当了三年班长,若是不能提干,只能让东芹跟我回家 乡去,我家富裕,不会让东芹吃苦,你放心!只是你知道的,中越边境不太平,要 出事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也放不了心!是吧?最好让我在高炮团提干,让东芹 在你们身边,嫂子放心!东芹她哥也放心!说句心里话,我父母亲也是这个意思, 老人说话粗,说啥宁做太平狗,莫做乱世人,我个人无所谓,只怕对不住东芹。 陈顺义真会来事,没几句话就拉近了与徐政委家属的距离,让人听来,他与徐 东芹如恋爱多年要谈婚论嫁似的,他昨晚与徐东芹的谈话,想来也是如此这般,他 明显的效果就是让进门前的陌生人一下变成了知心者。 东芹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后,我还没跟我家老徐对上口,不过,年团长说过,只 要我家东芹在高炮团找到合适对象,是干部就不说了,是班长是党员的,提干的问 题他负责!我家老徐自然没话说,他的亲妹妹,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只是,我听他 说过,目前高炮团才配齐干部,没有缺,你莫着急,一旦有了缺,第一个提干的就 是你,什么时候结婚,你和东芹决定,我们当哥哥嫂子的都没话说,将来的的人生 路是你们自己走,哥哥嫂子也不能跟你们一辈子,你说是吧? 这天中午陈顺义在徐政委家吃午饭。 东芹嫂子说高炮团干部齐编满员没有缺的话,令陈顺义心烦,团里干部才配齐 是实情,这他知道,但自己寻官路已到这个程度,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就差一个缺 的事,不应该是个大事,他思索着如何制造一个看似与已无关的事故,在高炮团随 便弄死一个干部,这个缺不就出来了么?无论谁死,他陈顺义都是受益人! 弄死谁呢?暗杀高炮团近三百名排以上干部中的任何一个,对陈顺义来说不是 难题,但不能让人看出是他杀,不能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以免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急功近利却不想惹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