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猪倌抛热泪 进入一级战备后红一连天天有肉吃,应当是个开心释怀的事,瞧瞧班排战士们 吃饭时的笑脸就可得知,但事物总有两个面儿,同一件事,有人高兴就必有人不高 兴。 有肉吃还不高兴啊?别说,还真有人不高兴! 炊事班喂猪的老崔和小王就不高兴。连队的猪场算是一块出优秀党员和先进模 范人物的圣地,喂猪工作既艰苦又邋邋遢遢的,与连队的职能任务相去甚远,却又 是后勤保障中必须的一环,为鼓励战士们从事这个职业,每年新兵入伍都有一番说 教,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搬去喂猪的人,入团入党当先进自不必说, 在炮班、汽车班、雷达班、指挥仪班和通讯班的战士人员多,人际竟争激烈,想出 类拔萃,没喂猪的容易,因为没人跟其竟争,军师团营连只要有表彰活动,喂猪事 迹上《解放军报》和大军区的报道时常发生,一不留神就立个三等功,当了模范又 立功,提干是早晚的事。此类事物还有军械修理、通讯报道之类等等,先进模范人 物的引导不在出战斗力,而是要出理想和精神,军队主业中的军事训练中流再多的 汗水,不打仗显不出效果,所以想进步的人都削尖了脑袋瓜往这些岗位钻。红一连 在进入一级战备后天天杀猪,当了三年兵又是全军模范共产党员的老崔心里流血, 当了一年兵而才受过一回团嘉奖的小王没一天有个笑脸,连队杀猪是端掉了他俩的 饭碗,真有如杀了他俩亲人似的。 这天,七班副王春生带嘉旺月和赵军出公差来帮炊事班逮猪,进了养猪场猪圈, 炊事班长还没说话,赵军就吆喝,老崔呀!你看杀哪一头好? 老崔翻了个白眼儿说,有我们班长在,他愿意逮哪头都行! 嘉旺月指着一头老母猪对炊事班长说,这头至少有六七百斤吧?先杀大的好! 小猪晚一天杀,每天还能多长二斤半肉,连队天天吃肉,梢水里的油水大,晚杀一 天多长四斤也可能。 春生说,母猪肉不好吃,煮不烂,我们七班头一回出逮猪的公差,要让大家嚼 不烂,其它班会骂我们的! 喂猪的小王泪眼巴巴地说,哪头猪都能杀,就是这能繁育的母猪不能杀,你杀 了猪场的功臣,今后再想恢复连队养猪规模就麻烦了! 赵军瞅他模样好笑,故意逗他,作了个卷袖管要逮猪的架式说,已经进入一级 战备,说不准明天会不会开赴前线,上了前线能不能下来?没有一个人说得清,要 吃肉肯定选大的选好的杀了吃,这是连队首长对我们指战员的关怀,不能在你喂猪 的人手里打折扣,我看就逮这头老母猪杀了吃! 小王伸开双手拦住说,不行!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还有仔猪哩! 我今天非要逮,我看能把我蛋咬了? 大家都笑起来,赵军这个新兵还把小王这老兵忽悠了。 老崔上前来把小王一拉,指责他说,有我们班长在,还轮不到你我说话,只要 他们逮得住,我们俩二话不说,大屁不放一个,喂了猪就是给弟兄们吃的。 小王被拉开了还在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赵军前面没了人拦,还想逗小王,跳上老母猪圈,作了要下的姿势说,我下了 啊?我下了啊? 炊事班长和老崔直笑,春生知道是开玩笑,也没制止。 没想到赵军真往下跳,慌得炊事班长连忙喊“跳不得!跳不得!” 可惜赵军已经跳下去了。 那头正在哺乳期的母猪受到惊吓,呼哧一声站立起来,涨红了眼睛,张开血盆 大口,气势汹汹直奔赵军而来,真敢把赵军蛋咬了的样子着实吓人,赵军连滚带爬 往猪圈上翻,还是让老母猪咬掉了左脚的布棉鞋。 炊事班长和春生连忙帮赵军检查脚上情况,发现没事,仅仅掉了一棉鞋而已。 小王捂住脸先笑,大家也都跟着笑,春生没有笑,想一想,他还有点后怕,带 队出公差惹出事,他也有责任哩! 赵军想逗老兵小王,没想到把自己绕进去了,十冬腊月的吓出一头冷汗。 炊事班长向大家挥挥手,他不想再让大家把玩笑开下去了,指着一头两百斤左 右的猪说,就逮它吧! 春生向嘉旺月使了个眼色,向猪的方向摆了摆头,示意进去逮,他自己向那猪 圈奔去。 几个人逮住那头嗷嗷叫的猪,捆绑四蹄,开了猪圈门往外抬,炊事班几个人整 理已支好的杀猪案板,另有一人烧起露天大锅。 炊事班长提了长刀要来杀猪,老崔对七班的人糊弄他搭档小王还有点生气,便 阴阳怪气地说,七班的人出公差,就应该七班的人来杀,班长也不能抢人家七班的 活干啦!我看赵炮手本事大,这头猪就叫他来杀! 赵军一听,心里不乐意,嘴上又不能说,刚才那头母猪咬掉了鞋子,这会儿还 惊魂未定,找了个借口推托,我这鞋子还没穿好哩! 说完又觉得不妥,因为人家逮猪的时间里,他的鞋子早己穿在脚上,便又换了 理由说,脚让母猪咬了一下,这会儿还有些疼! 七班三个人出公差,赵军不能杀,嘉旺月没杀过猪,但又不好说叫当副班长的 春生杀,忙接话说,我没杀过猪!不知能不能杀死? 春生对炊事班长说,没事!我来杀,保证一刀见血! 大家按住肉猪,春生按炊事班长的指导,对准猪脖子捅了进去,那猪嗷嗷地叫, 春生这一刀捅破气管,没捅到大血管上,血没出几滴,还弄了他满头大汗,炊事班 的人都笑起来。 春生说了句“再来!”,用劲地把长刀又捅进了肉猪的脖子,一股血液冲破血 管往外直冒,赵军端了一盆盐水来接猪血,一下子被肉猪的血水柱打中,沾了满身 的猪血。 这回让老崔出气了。 春生对赵军说,赶紧回班里换衣服,血迹一干,衣服就不容易洗了,趁着猪血 还有湿气,赶紧回班里去洗!有我跟嘉旺月在这儿帮忙去毛也够了,你不用再来了。 赵军没跟春生客气,撂下接猪血的盆子就往班宿舍方向跑去。 谁也想不到,吃小亏让赵军后来占了“大便宜”,他的这一身猪血,竟还让他 派上了大用场。 这天晚上,老崔和小王收拾完猪圈的事,俩人坐在猪圈冰冷的水泥台子上吸闷 烟儿,一个小时过去了,谁都没跟对方说一句话。 熄灯号快响的时点上,小王实在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